是不是会加重伤势,一命呜呼?
  重伤在身,血快流干,都能策马跑这么远,命必然很硬,一时半刻肯定死不了。
  若是南北镇抚司弟兄,校尉还会顾虑几分,动作尽量放轻。换成东厂番子,实在不必顾忌太多。不趁机下黑手算好的,还要“温柔”,做美梦去吧。
  药丸送下,校尉试着取下弩箭,却被顾卿拦住。
  “且慢。”
  顾卿翻身下马,不顾衣摆染上泥浆,俯身仔细查看番子背部的伤口。
  “这是兵弩,不能随意取。”
  撕裂伤口,只会死得更快。
  手指擦过弩箭尾部,发现极小的一处标记,顾卿直起身,神情愈发严峻。
  “南京军器局所造。”
  军器局?
  军器、兵仗两局制造的弓弩,唯有边卫配发。兵弩做工精细,数量更是不多。
  “此人莫非是逃犯?”
  “未必。”
  如是逃犯,该乔装改扮,换身衣服才是。明目张胆挂着东厂的腰牌跑路,十成的脑缺。
  凡是外出办事的番役,必数人同行。独自策马飞奔,寻常百姓都知晓不对。
  “于此处暂歇,待此人醒来,问话后再启程。”
  雨势渐大,一行人走下官道,张开油布避雨。
  重伤的番子终于醒来,见到一身缇衣的校尉,认出为首的顾卿,立时瞪圆双眼,焦急要出声。未料想,开口即是连串的咳嗽,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校尉将人扶起来,撑开下巴,又喂下一粒丸药。
  稍歇片刻,番役方才好转,断断续续的出声,道明身份以及重伤缘由。
  “卑职王纯,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弘治十五年任东厂领班,弘治十七年调江浙镇守太监府。”
  声音嘶哑,话说得很不利索。
  “在顺天时,卑职曾见过千户。”王纯脸色苍白,又是一阵咳嗽,牵动背部伤口,鲜血染红半身,“此番奉镇守太监之命,冒死携密报北行,途中遇到截杀,同行八人均已殒命。唯有卑职捡得半条性命……咳咳!”
  王纯又开始咳嗽,撕心裂肺一般。怕顾卿不信,从怀中取出关防印信,以及镇守浙江太监呈交天子的血书。
  “千户,”一名校尉低声道,“卑职想起,曾在东安门千户所见过此人。不记得名字,只确定姓王。”
  顾卿颔首,对王纯道:“先为你治伤。”
  “来不及了。”
  王纯摇头,挣扎坐起,取出贴身藏着的一支竹筒。两指粗细,被油布包裹,又覆一层蜡封,浸在雨水多时,仍不损分毫。
  “此物交于千户,还清千户即可送回京城!”
  “此中即是密报?”
  王纯点头,困难道:“事关江浙府衙卫所,福建镇守太监,乃至当地镇抚使。临行前,马公公千叮万嘱,务必将此物送到京城。”
  接过竹筒,顾卿略有迟疑。
  此番南下,是为传达敕谕,缉拿罪人。纵知事情紧急,关系重大,他也不能中途折返,否则即是抗旨。
  “屠章,赵横。”
  “属下在!”
  “尔等携此回京,交于牟指挥使,并呈报此事。”
  “遵命!”
  屠、赵两人抱拳,当即跃身上马,掉头驰北。
  王纯交出竹筒,了结最后一桩心愿,神情稍有放松,呼吸骤然急促。凸起双眼,双拳握紧,喉咙中发出风箱般的声音。
  “王总旗!”
  校尉又倒出两粒丸药,却再也喂不下去。
  手指探往鼻端,没有半丝气息。按在颈侧,感受不到任何跳动。
  王纯双眼圆睁,表情定格在最后一刻。
  “人去了。”
  手按佩刀,顾卿声音骤冷,眸中盈满杀气。
  校尉力士皆咬牙赤目,痛愤已极,刺心切骨。
  “暂且葬在此处,待返程归来,携其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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