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清河县城之内早已是万户寂静，只有巡城的更夫敲着小锣，声声悦耳。

清河县的县衙不大，因此更夫的锣声倒也能传入内宅私邸之中，此时早已是酒残菜凉，田禺丰与白马义叙话之夜半，恰巧听着更夫敲了三下锣响，田禺丰道：“夜深了，今rì之事便也如此，你且回去吧！”

白马义便起身向田禺丰施了一礼，正yù移步时却突然想到一事，问道：“有一事不知道师傅是否得了消息，上京rì前有风传说圣上有意取明年会试头甲赐婚给金凤公主，而银鸾公主或会嫁入关家。”

田禺丰听了却是摇头笑道：“我成rì里呆在这小小的清河县，如何能知道京城消息。”

但田禺丰却是伸手对白马义招了招，让他回身坐下后，压低声线道：“我且问你三件事，你要如实回答为师。这第一件，就是圣上的龙体如今可好？”

白马义轻轻摇头，低声答道：“去岁腊节时圣上遵例设宴款待群臣，我随家父曾至圣上面前祝酒，瞧得出圣上脸sè暗淡，气血不足，怕是……”

田禺丰点点头，止住白马义话头，再问道：“这第二件事，就是近年来五殿下与七殿下，孰强？”

白马义微微闭眼沉思后，小心翼翼道：“五殿下势强！七殿下却也不弱，不过如今长公主全盘协助圣上处理国政，且有传言称圣上意yù将膝下五位皇子都送入军中历练，若有差池或可会让长公主监国。”

田禺丰听了轻声一笑，却道：“这东华国历代之中，公主监国倒也是常有之事，若要敬芝你来判断，两位殿下你看好谁来继得大位？”

白马义皱眉思索了一会，却是摇头道：“都不看好！若是三太子未曾患病，我还是看好三太子多些。”

田禺丰闻言笑道：“为何？可是因为三太子是你的九姑父？”

白马义也不讳言，道：“白马皇后乃是弟子的姑婆，三太子又娶了我那九姑，一家亲自然是好事。至于五殿下和七殿下两位，我白马家却是再也没有适龄的小姑姑与之婚配了，自然都不看好。”

田禺丰将自己杯中的残酒随手一倒，起身在房中的书架上取下一坛酒来，这酒坛一侧嵌有一枚筷子粗细的铜管，之见田禺丰在铜管上轻轻一拨弄便有暗红sè的液体从铜管中流出，田禺丰接满一杯后却是将铜管的机关合上，端着酒杯向白马义问道：“这第三个问题若是答得好，这杯冰焰烧chūn为师便奖给你，若是圣上将金凤银鸾两位公主都嫁与那高金宝，你猜这东华国会不会天下大乱？”

白马义闻言一呆，却是不敢回答，良久之后他却是眼前一亮，道：“师傅的意思是，这高金宝死定了？”

“非也！非也！”

田禺丰将手中的冰焰烧chūn递给了白马义，低声笑道：“现如今叫为师看来，这八字柱盘一案，实乃是一个天大的yīn谋，高金宝不过是一枚机缘巧合的钓饵而已！”

残月西沉，星移斗转。

这快­鸡­鸣时，安歇在床上的高金宝却是突然狂喝一声翻身坐起，漆黑中借着窗棂透入的半点星光，可见此时的他满脸青筋尽显，一脸恐怖，从头顶到脚底早已是一片尽湿。

待他喘了一会，身旁的妻子雨娘这才摸索着坐起，取了床头chūn凳上的汗巾递给高金宝道：“夫君，可是又发了噩梦了？”

高金宝接过汗巾擦了擦，却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嗯！又发梦了，梦见我在仙界为了一株仙草与别的仙人争斗，虽是被人打成重伤，却也叫我当场斩杀了五人，收罗了不少仙家的财宝！”

雨娘听了，却是幽幽一叹道：“夫君，梦中打杀之事，当不得真。”

高金宝咧嘴一笑，便脱去身上早就湿透的**，用汗巾细细擦拭了之后，却是下床走动起来。

只见他在来到屋中站定后，便活动起了手脚，或屈膝、或伸展，作出了许多怪异的动作来，雨娘却是见惯了他这般夜半发梦，而后做些怪异动作的行事，倒也不多言说他，自己俯身睡去。

高金宝活动了一番后，身上的盗汗便也消了，自去了厨房将灶塘上暖着的一锅温水舀起，就着温水简单擦洗了下身子，便又回到房中躺下。

不过这次躺下后没多久，睡得迷迷糊糊的雨娘便听见高金宝小声的抽泣起来，雨娘嫁入高家已有一年，对自家夫君的情况倒是了解，便伸手拉住高金宝的手道：“夫君，又在想娘了？”

高金宝止不住抽泣，低声道：“我好恨！我前世就算是仙人又如何，我在梦中学了凭多的本事又如何，我记得数十种修仙的法诀法门又如何，却是只能瞧着娘亲碰死在我面前，我却无力阻止，我……好恨！”

雨娘轻握着夫君的手，心中却是一阵难过，一年多来雨娘自然对高金宝有所了解，知他虽然在外人看来语言有些乖张、心智不太成熟，别的方面到与正常人无疑。

可雨娘倒也明白，若是一个小童从十岁开始逢人便说自己梦见前世乃是天上的大罗金仙，且还坚持不懈的说了六七年，平时总爱神神叨叨的去说些神鬼之事，是个人都会觉得这人的脑子铁定秀逗了，是个二傻子无疑。

雨娘握着高金宝的手紧了紧，低声劝慰道：“夫君，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夫君前世是大罗金仙之事，早已是过眼云烟。今世既然能够再次为人，便应珍惜福缘，听天由命才是。”

高金宝听了，却是咯噔一声切齿道：“不！我前世也是一介凡人，却是通过修仙得以飞升仙界，成就大罗金仙。可今世不知为何，我却是无法再使那修仙的法诀法门，只能做这听天由命的凡人！我好恨！”

雨娘又低声劝慰了几句，却是困意袭来，便也沉沉睡去，只留高金宝一人睁大双眼，借着窗棂透入的半点星光，无神的盯着屋顶。

好一会儿，一声高亢­鸡­啼突然响起，进而带动起了整个清河县城里的大­鸡­小­鸡­齐声高唱，躺在床上瞪眼的高金宝也突然起身坐起，先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才自言自语道：“坏了！竟是把正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