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具巨弩被分别固定在战舰的艏楼和艉楼上，在之前联合攻击舒派亚商会货船的行动里，我更是看到这些巨弩将投枪般粗细的巨箭或柚子般大小的石弹发­射­到数百码开外。此外，为了作战考虑，这艘船还特别在艏楼和艉楼上构建了头尾堡，拥有方便作战的胸墙和箭垛。

“这艘船很不错不是吗？”我打量着厚重杉木制成甲板和护墙继续说着。

“当然了，上万金币一艘的造价……”老爹一边嘟囔着，一边喝着廉价麦酒。

同南方那些舢板不同，北地的海况在泼辣女士喜怒无常的心态下更为复杂和恶劣，所以这艘船使用的是北地特有的“塔接”法来叠合船板，表面总显出一股粗犷的味道。南方则通常用合缝拼平的“平接”法，光滑的表面相对来说卖相更好看些——当然，也更加体现出那帮家伙的肤浅和浮华。

无论是老“血乌鸦”的卡尔维拉船型还是新“血乌鸦”的卡拉克船型，它们都不是北地造船的源生种。事实上，几十年前黄金海峡里跑得最多的还是科诺尔船型，这是一种源于北地长船的老船型，据说那些尖耳朵的怪物当年正是搭乘这种——现在看来简陋的木船向不列颠尼亚迁徙的。

而汉萨同盟广泛使用的科格船，也不过是这种科诺尔船型的改造翻版，最大的特点不过是将老旧的舵桨换成了船尾舵板。不过听说，那些脑满肠肥的畜牲最近又搞出了什么新船型，似乎叫“霍克”还是别的什么名字的？呸，反正也都是垃圾，指望那帮子脑门同**一样的废物造出好船型，好不如指望那个光**鸟人的神棍。

直到十几年前——唔，大概是我出生年前后的样子，那些长着尖耳朵的怪物们乘着大船来到了黄金海峡——按老佩奇的说法，那些怪物们被称作“­精­灵”。切，当初他同我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如同老树皮般的褶子似乎都活了起来，蔓生出名为羡慕的字眼。

不就是一帮个子高点，面皮漂亮些，外加会说人话，比人鱼多两条腿少一根尾巴的怪物吗？呸，亏他还是个老水手，简直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个德行。

那些个尖耳朵怪物，啊不，应该叫做“­精­灵”的怪物们。他们乘着巨大的卡拉克型巨舰，带着美味迷人的香料，光洁无瑕的瓷器，平整柔软的棉布等等……然后，­精­灵们声称自己是带着“和平”而来。啊呸！信它们才有鬼，自从罗尼亚帝国以来，人类和那些个尖耳朵怪物们在法兰克平原，在阿尔及亚荒漠，在黑森林……我们和他们无时无处不在战斗，在争夺，在杀戮，为了这阳光下的大地！

为“和平”而来，哈！赞美光辉之主，赞美泼辣女士，赞美那些臭烘烘的兽人，这个世界一定彻底坏掉了！是个正常人都知道，那些贪婪而没有节制的尖耳朵怪物一定是为了利益而来，它们那犹如兔子般的耳朵一定听到了黄金和秘银那流淌着的滴答声。

也就从那以后，不列颠尼亚的货物，搭乘着­精­灵们巨大的卡拉克船来往于北地，他们放下那一箱箱用泥土和植物制造出来的“珍宝”，从北地带走一箱箱岩石的恩赐。呸，这些­精­明的怪物，它们总是能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些可恶的长生种。

而我们这些北地人呢，我们得到了什么？除了那些会挥发，会腐朽，会破损的东西外，什么都没有！除了木匠们仿造的卡拉克船和卡尔维拉船，我们什么也没得到……

雾霭随着朝阳的升起，渐渐淡去，春夏之交的日光，似乎也带着大海特有的咸味轻抚着我的发肤。早起的海鸥们追逐着风帆，翱翔于浪花之间；好奇地海豚则伴随着舟楫，畅游在海风之交。

“老爹，你当初是怎么­干­上海盗这一行的？”再美妙的海景，如果看上一百遍一千遍，你也会觉得无聊，更何况自我懂事起这样的海景已经不晓得重复了多少次。

老佩奇首次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抽搐着的面庞似乎正陷入某些梦魇般的回忆，于是我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老爹，要是不想说的话，你不用勉强……”

这么多年来，既然老爹他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他上了贼船的原因，那一定是他极其不愿回忆的某些过去。

“没什么，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想我应该看得开，毕竟……人总不能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他笑着，但语气中饱含的悲凉和凄苦我听得出来。

“不，老爹，我说了，你不用勉强自己，有些事情埋在心里比说出来好过得多……”我轻轻捶打着老爹那有些佝偻的脊背，感受到老水手那杂乱的心扉。

老佩奇没有再说话，他半依在包裹严实的巨弩上，抓出一把嚼烟塞进口中来回咀嚼，似乎想把那过去的回忆像这烟草般嚼烂，吞下，直到忘记。我们之间似乎陷入了某种沉默的彷徨，都小心地不去触及这个刚被撕开的血淋淋的旧伤。

虽然托带着两艘同类，但是卡拉克型战舰优越的航海­性­能，和对侧风的有效利用，还是让我们的航速保持在五节以上。按这个速度估算，我们应该在午后三到四个对时的时间里看到海岸线，不算太快，自然也算不上太慢。当然，这个速度的前提是——我们不会遇到打劫的同行，虽然在这个距离上遭遇的几率不算高，但也绝对不是没有，至少那该死的黑心杰克就在丹泽港外做过几手。

趁着时间尚早，我吩咐手下那帮杂种有事迅速通报后，就开始握紧双刃大剑，开始每日例行的剑术锻炼。顶位起势，牛位起势，犁位起势，骗位起势——我不停地按照记忆里的标准动作进行模仿，所谓的武技基础并不是你大脑知道就足够的，你必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进行锻炼，让你的肌­肉­你的神经你的骨骼都熟悉这种姿势。

这种枯燥的姿势锻炼，长达两个对时的时间，完成后再是步伐和挥剑的训练。每天至少要进行5个对时以上的剑术锻炼，这一向是我的作息习惯，只要环境允许就绝不改变。所以，我丝毫不在意船上那批废材们看戏般的眼神，只是默默地进行着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动作。

将自己呼吸的节奏配合手中的剑势，自己的肌­肉­和骨骼处于收紧和放松的交替巡回间，让它们在往复的锻炼中变得纠结而纯粹。如同三年前以自己的灵魂起誓那样，我将命运寄托于剑之上，放弃少女的浅薄，放弃天真的无知，为了换取的正是这种掌握自身命运的自由。

在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挥砍中，我的意识在上升，**的疲惫丝毫影响不到心灵的宁静。心眼刺透意识的迷障，清晰感触着每一次划破海风的劈砍，不断纠正和改变着下一次的斩击，使其更迅捷更刚猛。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疑惑，只是单纯得跟随身体重复的节奏，微妙地进行改变，进行引导。主观意识似乎犹如旁观者，注视着自身的进步和改变，却没有丝毫Сhā手的余地和空间。

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样做正确与否，没有会告诉我这样做有效与否，只是单纯地依赖直觉，任由剑的意志来引领。每挥动一下臂膀，都是一次考验；每扯动一下腰腹，都是一次历练。

­精­神的海洋中，剑与我的分歧似乎在消失，剑正在成为身体的延展，又似乎躯体正在成为剑的一部分。迷茫的心智不断回忆起昨晚的预示，我所追求的超凡，是否就是梦中的折­射­？如闪电，似疯狂……

但是，意外的情况很快打断了思绪，将我飘升的意识重新拉回到躯体内。

“什么事？”我收回大剑，轻轻甩动着自己的胳膊，将目光投向有些疑惑的老佩奇。

“瞭望的水手已经看到海岸线了。”佩奇向船外吐了口发黑的唾沫后，回转头向我解释道。

一缕淡淡的黑线，此刻正出现在远处的海天交界处，那是大陆的影子。

“去个人到前面盯着，注意浅滩或礁石，不过更要小心那些同类，我们现在挂着两艘拖油瓶呢！”我迅速站出来，指挥着这帮杂碎小心应对。

不过很快，望台上的家伙又开始大喊大叫“三个对时的方向，发现船只！”

“对方的方向呢？”我抬着头，向斜上方的望台出高喊。

“和我们相反。”该死的，正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该死的海老鼠。

“别担心，说不定只是路过，看现在的情形，至少还要等半个多对时我们才会遇上……”佩奇老爹遮住眉骨上的日光，眺望着说道。

“小心没大错，现在成为肥羊的是我们。”我摇着头，让下边人去叫醒那些睡得同死猪没两样的贱骨头。

“全船做好战斗准备！”我握紧手中的双刃大剑，高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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