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震耳欲聋的叫鸣声中,少年揉揉惺忪睡眼,看见那只在眼前飞舞的早安鸟。这种鸟类体如鹰鹫,尾似孔雀,毛分五彩,顶上还有一个肉冠,说不出的斑斓好看,发声系统与人类相似,但来来去去就只会喊“起床啦”、“快起床”几句,每天早上见到阳光,就会开始狂鸣不休,早已成了村人们的闹铃工具。
不过这一次,早安鸟出现的位置却有些诡异,因为被早安鸟给唤醒的少年,并不是睡在床上,也不是待在室内,而是在一个阴暗的地洞里,身旁堆着废土,手里还握着十字镐,十足一副掘地矿工的模样。
地洞深邃,但弯弯曲曲,无法从外头直接透视内部,完全是由人工一手挖掘,而亲手挖出这条地道的十四岁少年,昨晚在地洞挖了一夜,现在身体各处无不酸痛。
“是早安鸟……外头天亮了吗?可恶,昨晚只是稍微闭眼睡一下,就一觉到天亮了,这样子下去,进度会来不及的。”
评估一下地洞目前的深度,少年露出了懊恼的表情,十四岁的清秀面孔还说不上英俊,但却五官端正,大大的黑眼睛里闪过迟疑,但却很快被冒险的决心所取代。
“虽然可能会惊动到别人,不过还是要加紧进度才行,如果不在老爹回来之前挖好地道,往下接通云路天梯,今年就没有机会离开村子了……”
一想到这点,少年的勇气就得到支持,跟着他放下十字镐,眼光望向前方地这堵石壁,昨晚就是因为这块岩盘太过坚硬,挖掘工作才受到拖延,但其实自己已经把这条地道挖得颇深,弄出什么声响,应该不会有人听到吧?
尤其……是那个有着天使面孔的小魔鬼!
做好准备,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少年地整个身体被耀眼金光所笼罩,一层奇异的金属色泽,由体内深处往表面浮现。远远看去,在强烈的金芒当中,少年的身体像是一尊铜人铸像,个头不高,但却威风凛凛、声势慑人。
“金钟罩。第五关!”
催运起几天前才圆功的新力量,少年贯注力量的一记重拳,猛往岩盘上轰击下去,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中,坚硬的岩盘上出现大洞,土石崩落中,昨夜困扰半晚的阻碍已经被解决了。
“进度追上了,今晚再来继续挖……”
少年匆匆离开地洞,小心确认过洞口附近没人经过后,他一跃而出,这才惊觉眼前阳光耀眼。
“时、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上课要迟到了!”
不像外界人口多的大都市,这座小村子里头只有一所学堂,各年级的学生都在里头就读。从校规方面来看,上课迟到并不是什么严重问题,但少年却很在意,当然他在意时间的理由,并不单纯是因为自己上课快迟到了。
“早安您好!村子里的各位起床了吗?今天又是阳光灿烂地一天,我们的早安节目《香蕉新乐园》马上就要播放了,请您刷牙洗脸,和我们一起……开朗迎向新的一天!”
少年向前跑了几步,腰间所悬挂的海螺法宝,却播放出很机械式的女性语音。那是村子里的早晨广播,主持人就是少年的姊姊,照理说,不久之后就可以从海螺状的接收法宝中,听到那熟悉不过的声音,但今天的情形却有些例外。
“咦?这不是小武吗?我们刚刚打了一只兔子、一只山鸡,晚一点带去你家酒铺下酒,让你打打牙祭,你有福啦!”
往学校奔跑的路上,少年遇到了扛着锄头的早起村人们。这些纯朴善良的农夫,很和善地向他打招呼。
“小武,怎么一早就全身脏兮兮的,这么狼狈,又被小殇给恶整了吗?哈哈哈哈,呃 ……小殇她应该不在附近吧?”
提到那个禁忌之名,大笑中的村人立刻神情肃然,谨慎地左右窥望,生怕村里头号棘手人物突然出现。
“不要叫我小武啦!我有名字,叫孙武,一直加小字,听起来好像永远长不大似的!”
“哦?你是叫孙武没错,但你才十四岁,大家叫你小武也没错啊!”
“就是听了很不舒服嘛!”
少年孙武很正经地抗议着,但邻人所关心的重点却不是这个。
“对了……你知道吗?凤小姐昨晚喝醉,在回家的路上摔到田里去,刚刚才被人发现,抬回家去,现在还不醒人事呢!”
“啊,她昨晚出门前,对我说要喝通宵,一个晚上不回家,要我不用等她,怎么会喝成这样子?那……今天的早安广播,不就要开天窗了吗?”
“是啊,都变成那样,应该不可能再去主持了,真是可惜呢,过去她从来没有开天窗纪录的,今天要被打破了吗?”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海螺中传出倒数计时的声音,当声音倒数归零,一阵令人惊奇的女性嗓音,从海螺中清晰地传了出来。
“早安早安,村里的各位大家好,又是一个纯朴到爆的平和早晨,《香蕉新乐园》在这边向大家说声好,我是本村的性感偶像小凤姐,大家有没有一起来就想到我啊?呵呵,没有的话,好好出来看看太阳吧!因为你明天没机会看到它了。”
柔媚娇美的诱人嗓音,是孙武极度熟悉的语调,但却更使人极度不解,为何当主持人在家中醉到不醒人事,应该要开天窗的广播节目仍可以准时播出,说话的语气还完全一如平时,彷佛分身有术。
就在疑惑之余,海螺中传出的广播持续播出,那个令人困惑的甜美嗓音飞快地把话说下去。
“这么晴朗的早晨,什么人会最高兴呢?当然不是期待今天狂风暴雨的偷情男女。会是需要大太阳好种地的农夫大哥呢?还是预备在今天出猎的猛男猎户呢?也可能是现在还昏睡在床上藉机翘班的嗜酒狂,不过我想应该是最近每晚偷偷背着十字镐挖坑,卯起来挖到天亮的健康少男……为什么小凤姐我会知道呢?因为那个健康少男啊……喔呵呵呵,我每天都看得见啦……”
广播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孙武猛然一拳击向腰间,摧毁了自己佩戴的海螺法宝,及时毁尸灭迹,没有让那段话继续传出来,但这动作可能已经晚了些,因为站在面前的几个村人都面色诧异,伸手指着他。
“不、不是我!我没有半夜偷偷挖地道……”
像是被指责杀人之罪,孙武通红着脸,连声否认着,但忽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啊!一定是她!是小殇。”
留下了这一句话,孙武飞也似地拔足开跑,朝村子里头广播塔的方向赶奔过去,而提到那个禁忌之名,附近的村人立即变了脸色,再也不管少年做过什么,人人苍白着脸色走避,祈祷今天一天阖家平安。
※※※※※
早晨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街道上,树木枝荫间。林鸟起落,啾声鸣动,沿途可以都听见早安鸟、广播的声音,此起彼落。家家户户都开始起床梳洗,许多看到孙武的村人,都用着诧异而惊愕的表情向他询问。
“小武,你昨天晚上……”
“不是啦!”
“小武,你今天早上……”
“没有!什么都没有!”
少年急着赶去广播塔,而一路上所遇见的村人,都很和气地对他挥手说早安,整个早晨气氛是那么地协调,不过,在孙武快步跑过之后,还是有些阴恻恻的耳语,悄声流转。
“……梁山泊地规矩,活人一向有命入、无命出,小鬼该不会想要偷溜离开吧?那个老疯子几时回来?”
“算来就是这几天了,要把小鬼盯紧一点,要不然老疯子回来,发现小鬼不在,那时候我们就……”
几句充满颤栗的话语,被掩埋在阴影之中,除了彼此,没有传入任何人的耳里。
整座村子并不是很大,孙武跑过村口石碑,窜上入山村道,终于在早安广播即将结束前,来到向全村播放的广播塔前。那是一栋矮矮胖胖,犹如树菇般的圆顶建筑,整个屋子只有一道出入口,来到门前的孙武举手便推,哪想到触手一瞬间,强烈电流猛殛出来,孙武整个人被弹了出去,大半个身体酸麻难当,快要失去知觉。
才一大清早就被电得跌飞出去,名符其实地仆街,看来……今天地幸运指数并不怎么好。
“小凤姐听到门外有响声,有人不小心中了防盗机关,是谁呢?很难猜耶,村子里头的小偷那么多,好多人都有可能。”
孙武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也觉得困惑,因为自己一声不响地过来推门,不小心误中机关,这点也很难说是人家的错。再怎么讲,里面的人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要来,故意在这里装机关准备吧?
“……可能地嫌疑人很多,不过大概不会是那个今天早上偷偷挖完地道后,发疯跑过大半个村子,然后给电到仆街去的小乡巴佬。”
不,前言撤回,里面的人一定知道自己要来,而且也是针对自己设的机关。以她地恶劣个性,这种事情是非常有可能的。
早晨广播在这时告一段落。孙武重新回到门前,用力一推,这次已经没有任何机关,简陋地电流装置也在一次放射后毁坏,孙武毫不费力地把门推开,看到了广播室内的两个人。
个头高大,相貌堂堂的那个中年人,当年在江湖上人称“巨灵神”,现在则是负责打理广播塔的职工,素以孔武有力而闻名。但他此刻被五花大绑,滚倒在地,嘴里给塞上袜子哀嚎的模样。看来实在与什么巨灵、什么威武都扯不上关系。
造成这一切的祸首元凶,自然就是现在坐在广播椅上的人,只不过从门口的角度看去,除了大大的椅子外,什么背影也看不到,仿佛整个人被皮椅给完全吞噬了。
而当皮椅“呀”的一声转过来,会有这种现象地理由,就完全可以理解了。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距离少女还有一段年纪。是个留着一络清纯浏海的可爱女童,水汪汪地眼睛,纯真无邪地眨呀眨,白嫩肌肤吹弹可破,红滟滟的小嘴像是一颗樱桃,十足十的小美人胚子。让人为之眼前一亮,尤其是她散发的纯洁气质,仿佛一朵初绽雏菊,讨人喜欢。
“唷喔喔。小武,你早啊,小凤姐的早安广播是不是让你……”
“不要用我姊姊的声音说话。虽然她样子肥肥,与声音一点都不配,但是看你用这种脸、这种声音来说话,还是很可怕。”
甜美柔媚的成熟汝声,马上就转为童稚娇嫩。害羞地捧着雪白脸蛋,清清脆脆地唱起歌来,配合着那纯真的可爱容颜,仿佛神话传说中的天使降临人间。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也不要故意装可爱,还有不要故意用这种表情想混过去,我从小看到大,已经没有感觉了。”
“啧!青梅竹马就是这点麻烦。”
微微侧转过头,随着一下冷淡地哼声,表情已经整个改变过来,虽然仍是同样一张脸,同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白晰柔嫩的肌肤、红滟滟的小嘴巴,但随着表情的变化,整张脸、整个人的感觉已是截然不同。
纯真可爱地感觉没有了,眼中偶一闪过的,是不合年纪的世故与老成,眼角甚至还微微上吊,让整个表情看来是格外地冷漠,如果说之前是让人想要亲近,现在则是连一个眼神都“生人勿近”,看来就是一副很厌烦的表情。
为何小小年纪会有这样子地眼神与表情?村子里头从没有人想过问。不问个人隐私,这早已是村里的默契,但女孩无疑有一个很适合她的名字:小殇。
孙武与小殇是青梅竹马,这点是他最无奈的事,但是单从字面意义上解释,他们两人确实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村子里并不是没有其他年纪相近的玩伴,但姊姊凤婕从小就要自己与小殇好好相处、做好朋友,而被小殇缠上后,其他人根本就不敢靠近过来,结果小殇就变成自己“最要好”的青梅竹马。
特别是随着年纪渐长,小殇从棘手人物变成了辣手人物,村人们呼天抢地之余,更是刻意借着自己去牵制这个极为难惹的小煞星,无论作什么,两人都会被推送在一起,久而久之,孙武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小殇的年纪虽然小,但却是法宝器械上的制作天才,诸如广播塔的建立、系统的铺设,都出自她之手,村人们每次有维修问题,都得找上她,因此谁也不敢得罪这个刚刚过完十二岁生日的小女孩。只不过,由于个性上的关系,找她帮忙的代价往往极为惨痛,让他小小年纪,就成了生人勿近的煞星。
“小殇,为什么一早就要给人添麻烦啊?给大家一个平和的早晨不好吗?”
更重要的是,还当着全村人的耳朵,揭露了某人偷挖地道想开溜的秘密……这种事情只有她做得到,自从几年前她开发“微型窃听虫”的法宝成功,孙武的生活就不得安宁,本来窃听虫地性能在入地三尺后失效。但显然最近又有突破。
“和平的日子太无趣了,凤姐今天早上起不来。我代替她主持一次,当然要找些乐趣当主持费啊。”
“主持费可以用其他东西来代替嘛,做人不该把乐趣建筑在别人地不愉快上头啊,还有你说话的内容……难道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以到处去说吗?”
少年义正辞严地说话,正经的姿态看来有些老成,但相对于他,女孩的回答则是世故得不象话。
一手拍拍青梅竹马的肩膀,女孩天使般的表情,突然变得有如艺术家般的哀愁。
“基本上,我想小武你也明白。我们生在一个混乱而道德沦丧的世界,我却又是一个反社会与反秩序的叛逆分子。最近我的心理医生还告诉我,我每天承受了太大地压力。有躁郁症的倾向,极有可能变成一颗不定时炸弹。为了不让自己有一天成了心理变态,我定期作一点益身心的减压活动,相信青梅竹马的你,一定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难得同伴用这么理性的态度说话,孙武实在是很想附和,但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小殇喜欢用一些很复杂、很专业术语的话来解释问题。而且村里的心理医生只有一个,自从那人一年前吃了病患送来的羊肉,暴毙身亡后,村里就没有心理医生了,小殇是去哪里看诊的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做,因为我觉得……你的心理早就已经变态了啊。”
“嘿。能用这么正经地表情,对朋友说这种话,你也实在是很不简单啊。”
户外传来的钟声,打住了两个人的谈话。那是学堂的鸣钟声,尽管距离这里不是很远,但如果不尽早出发,也是会迟到的。孙武拖着原来要逃课的朋友一起出发,但在离开之前,孙武坚持要小殇向其他受害者致歉,并且解开他身上地绑缚。
“就算姊姊醉过头了,你也不能随便帮她代班,还把吕大叔这样子捆绑起来,这么做是不对的。”
听见孙武这样的碎碎念,小殇露出一副快要翻白眼的厌烦神情,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很没诚意地往地上一扔。
“吕大叔,我和小武要赶去上课,没时间替你松绑,你自己用刀割断绳索吧,还有 ……对不起。”
“小、小殇,你那把刀扔出来地时候,钉穿了吕大叔的大腿。”
“我知道。我扔的时候瞄准过的,而且我有说对不起,是你要我说的喔。”
“呃……对不起是这样子预先说的吗……我好象不是这个意思……”
对方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孙武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当钟声再一次敲响起来,他拉着同伴白晰的小手,飞也似的冲出门去,赶往学堂,留下那名痛得正满地乱滚、嘴巴像螃蟹般不停喷出白沫的可怜牺牲者。
“你、你们两个小畜生……我是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就不来投奔这个人间地狱了 ……”
诚然孙武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太好,但是比起他来,实际不幸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而孙武与小殇的运气其实还好,至少他们成功赶上了学堂的升旗。每天早上的升旗,留了一副山羊胡子的老学堂长,就是一面让旗子飘扬升上去,一面用颤抖的声音,对学生们讲述本村的起源。
“故老相传呢,本村是在数百年前,当时的先人为了躲避战祸、江湖恩怨,举家搬迁,意外发现了这块宝地,就在此开垦落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后来外头逐渐有人搬入,村里户数日多,终于就有了今日的规模。”
“时至今日,外头的世界还是纷扰不断,不断有新的同胞长途跋涉来到本村,发誓放下外头的恩怨,在本村找到新生,携手将这里建设为世外桃源,远离外界的罪恶与喧扰 ……”
老老的学堂长,每次说到这一段,都会伸手遥指向山下,那块立于村口的石碑。据说当年迁来村里避世的先人们,各个都身负不凡武艺,为了表示这是英雄好汉聚义隐居之所,先人们将此地取了一个传说之名。
“不过,小殇,每次学堂长说到这一段,我都觉得很奇怪,如果是为了表示英雄豪杰,这里应该叫做梁山泊才对啊,为什么村口石碑上刻的字,会是梁山伯呢?”
“英雄好汉跟识不识字没什么关系,当年的第一任村长,一定是个不识字的莽字,随便题一题字,就叫做梁山伯了。也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村里才会设立学堂,避免后代子孙再写出这么悲壮的石碑来。”
孙武与小殇都是在梁山泊长大,虽然不是出生在这里,但打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不曾离开过这座隔世小村。环顾左右,整间学堂只有十多个学生,彼此年纪有相当的差距,却都是同班同学,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念着同样的教材。
有别于总是翘课失踪的小殇,来学堂上课对孙武而言,是他唯一获得外界资讯的方法,每一堂课都是新奇而有趣,所以他是整间学堂……甚至可以说是创校以来,唯一维持全勤纪录的人。
“梁山泊”在外界人们的眼中,是个传说中的仙境,这点孙武是知道的。村人们和善开朗,相互扶持,从没有什么尔虞我诈的险恶,所有人都安于这样的平和,携手把村子建设得更好,每一天都笼罩在阳光底下,这样的人间仙境,该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地方了吧?
据孙武所知,目前村子里的主要人口,都是当初参与太平军国叛乱的老兵,因为兵败逃亡,无处容身,只好躲来梁山泊避居。近十年中陆续还有新移民,其中许多听说还是外界的悍匪巨寇,曾经雄霸一方,但来到梁山泊后最多三天,就被这边的气氛所同化,放下昔日荣华,拿起锄头,甘于作一个耕田种菜的平凡农夫,甚至好象很厌恶外界生活般,绝口不提从前往事。
这么强的感化效果,应该就是梁山泊的魅力了。孙武不曾离开过梁山泊,但书里教授的知识、自己所感受到的东西,梁山泊简直就是人间仙境,而身在仙境中的自己,似乎没有理由不知足了。
(但……整天活在仙境里头,像是作梦一样,什么东西都美得像假的啊。)
自己可能真的是太贪心了吧,但是这样的生活,越来越让自己有种窒息的感觉,每次从梦中醒来都有短暂的困惑,到底梦中的世界是真?或者自己所过的仙境生活才是真实?那之间的界线,自己是越来越迷糊了。
自从懂事开始,自己就一直有种渴望,想要到外头的世界去看看,哪怕险恶、哪怕污浊不堪,还是想要亲自去感受一次,体验所谓的“真实”。每逢飞鸟掠空、强风动旗,心中的这份渴望就更为炽盛,催促着自己付诸实际行动。
(吹动旗子的风,也是从外头吹来的吧?如果能跟着风一起飘到外头去看看,那感觉应该会不错吧?)
冒出这个想法,顶上阳光刹时间竟有些刺眼,而这份悸动虽然别人没有注意到,但是身旁的小殇却是整个看在眼里。第01集 第02章 相亲相爱
“上次你自己作了个滑翔翼,想要开溜出去,后来被凤姐扁得不成|人形,那好象是去年的事,今年的新花样变成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离家挖地道了吗?”
升旗朝会结束,所有学生各自回到教室的路上,一向惯于翘课的小殇反常地留下,嘲讽孙武的翘家大计。
“梁山泊距离地面大概是一万尺,你预备把地道挖到哪里?如果挖穿了地底,你想要直通地狱吗?”
“我没有那么鲁莽啦,这件事我也是有充分计划过的,只要地道能接通云路天梯,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自小生长在梁山泊的孙武,当然晓得要进出村子并不容易。根据村人的说法,每年会有一度极短暂的时间,梁山泊周围的云涡会出现自然异变,形成“云路天梯”,那将是外来人唯一可以登天而入,进入梁山泊的机会,若是时机拿捏不准,或是自身速度不够,登天途中阶梯消失,那就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云路天梯接通云涡的时间可以计算,虽然有风险兼异想天开,但在孙武看来,这不失为一条可行之策。
“村长老爹还没有回来,但凤姐可是好好的,如果被她知道你又想翘家,就算金钟罩都罩不住你喔。”
“我也知道啦,所以才趁她出去喝酒的时候开工啊。”
翘家最大地障碍,其实是姊姊凤婕。自小便将自己管束得极严厉,每次一提到村外的事物。不是故意把话带开,就是疾言厉色地警告,要自己放弃对外界的幻想,在梁山泊当中静心度日。
“我们的先人当初在外头……嗯,惹了很多麻烦,有很多仇家,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就会……反正很不好就是啦,你就忘记外面的世界吧。”
姊姊言词含糊,交代得不清不楚。但孙武被压抑下来的渴望,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是炽烈,每一次翻阅书本中的内容,听村人们谈起外界的事物,少年的心就止不住地跳动起来,脑中浮现无数地憧憬,进而变成了实际行动。
这些渴望,孙武找不到什么人可以谈,唯一可以分享这些想法的人,也就只有小殇一个人。当然,之所以与她分享的理由,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因为窃听虫法宝地无孔不入 ……
只是,同样是自小生长在梁山泊,小殇却对外头的世界没有多少兴趣,每次孙武提起,她都表现得很冷漠。
“其实……小殇你很怪耶,你从来不会想要到外头去吗?我是说,村子虽然很好,但是你会不会想要到外界去看看呢?”
“不会啊。我在村子里头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周围左右有很多人,每天都在努力让我笑啊。”
“呃……是我的错,这个问题应该拿去问你周围左右的人才对,因为你一向把快乐建筑在他们的痛苦上。”
少年所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其实自己也算是不幸的受害者之一,甚至可以算是受害者当中的第一名,因为与小殇走得近的关系,平常她有什么惊人之举,自己都是首当其冲,这种生活已经很多年了。
“现在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如果被你跑掉,我也要负责任……”
“这……小殇你真的知道责任两个字怎么写吗?”
“啰唆,字怎么写,你应该问老师,问我作什么?你把非离开村子不可的理由说出来,我替你想想,如果不说的话,我就引爆埋在学校地下的火药,把学校炸上天去,让你变成杀害全校师生的刽子手。”
孙武很想说“为什么杀人凶手会是我”,但又明白小殇绝不是虚言恫吓,如果自己不回答,稍后教室肯定会变成一团大火球,焦尸遍地,只好绞尽脑汁,努力想个答案。想离开梁山泊,这念头不是成于一朝一夕,虽然最近多了一个新的理由,但那种说出来会脸红地事,死也不能让小殇知道,只好另外找个比较合理的交代。
“嗯,被你这么一问,我突然发现我没有想过出去以后要作什么耶。勉强要说的话,大概是出去以后继续念书吧,外头的学堂一定和村里不一样,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
学堂是孙武获得外界知识最重要地管道,也是他的梦幻之地,但相较于书本中的记载,梁山泊的这所学堂实在有许多歧异之处,让孙武觉得些许不满。这想法听来很孩子气,但孙武本人却是非常认真。
“书上写的书院,看起来都好大好大,还有很辽阔的前庭后院,上起课来就是几百个院生同堂,看起来很气派,和我们都不一样的。”
“神经,梁山泊就那么大,你想要多辽阔的前庭后院?整个梁山泊都给你好不好?你小心一个人走得太爽,从云的边界掉下去,那你就真是成功离家出走了。”
“不是这种大法,我不是那个意识啦。”
走在学堂的走廊上,孙武尝试提出自己的观点,但小殇却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真是一条无聊的书虫耶,要念书的话,就在村子里头念就好啦。”
“那不一样啊,在外头念书可能会有点不一样的东西,课本上的那些书院,同学们都很和睦,看来很相亲相爱的样子,我们学堂里的大家,年纪相差满大的,相处起来就有隔阂。没什么机会变成外头那样地校园故事呢。”
“哦,你喜欢相亲相爱啊……”
女孩纯真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诡异地笑容,虽然不至于让人不寒而栗,但也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要看相亲相爱,我们学校里也有很相亲相爱的典范啊。”
“哦,是陈老师与他的夫人,他们夫妻俩成亲多年还恩爱如恒,这很不容易的。”
“不,是陈师母与班上的苏同学。”
小殇说完,就伸手推开了旁边的窗户,孙武跟着探头出去。望向窗外的山涧,几乎是才一探出头去,就听到山涧旁传来的人声“……啊……用力。不要停……”,吓得赶快把窗子用力拉上,半天脸红耳赤,回复不过来。
“小、小殇,山涧旁边有人在……在……”
“嘻嘻,在相亲相爱啊。”女孩扬起拇指与食指,比了个手势,还好象很腼腆似的转过头去,低声道:“就是小武最喜欢看地那种东西……”
“不是这种相亲相爱!我不是那个意思!”
忘记已经是今天早上的第几次大吼。少年气急败坏地分辩着。
“我是说同学之间的相亲相爱!不是相干!你为什么总喜欢扭曲我地意思,还总是找到这种奇怪的东西?而且,你这是什么手势?拇指和食指擦来擦去作什么?拜托你,有个十二岁女孩该有的样子好不好!”
“啰唆!是你自己要看相亲相爱的!”
天使面孔下的恶魔个性露出来,小殇一言不合,白嫩的小手瞬间快如闪电。在孙武仍面红耳赤说话时,重重敲击在他的小腹上,能够抵抗数百斤重击的金钟护身劲恍若无存,肚子瞬间便凹陷进去。
“呜……你的穿甲拳套又更厉害了……这次是肚子吗……”
这一下真是痛到说不出话来。但是被触发玩兴地小殇,似乎不打算就此止住,反而蹲在孙武身旁追问。
“坦白招供!你对外头的学校还有什么期望?大声说出来,我一次替你解决掉。”
“……没、没有了……你这样子,我哪说得出来……”
“啰唆啰唆!男孩子应该要有男孩子的样,快点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否则我就引爆埋在教室地下的火药,把里头的人炸上天去。”
“你到底把学校当成什么地方?到处在埋火药!”
这个年仅十二岁地恐怖分子,累积罪行已经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但孙武目前所能作的,只有绞尽脑汁想个答案。
“除了相亲相爱以外,过去我在书本上看过,外头的学堂不像我们村里这么松散,学生和老师都很有礼貌,很有规矩……对,这就礼貌和规矩,只要有礼貌和规矩,师母就不会和同学发生这么不可思议地事。”
“你会对这种东西感到向往,才真的是不可思议……不过,想看礼貌这种东西,不用特别到外头去看啊。”
“什么意思?”
两个人说话之间,已经穿越走廊,进入教室。教授历史的导师已经等在里头,一向遵守礼仪的孙武立刻疾行几步,在座位上和其他同学一起向教师作制式的敬礼。
“老……师……好……”
“嗯,各位同学好。”
一来一往的制式问答,是每一堂课开始的惯例,不过远不及孙武百分之一好学的小殇,却是在所有人都坐下以后,才姗姗来迟地进入教室。
“同学,你迟……”
迟到似乎没什么好奇怪,毕竟除了孙武,其余的人都没有他那等勤勉性,而小殇的出席率更是低得离谱,与其问她为何迟到,其实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才是比较合乎逻辑的问题。
可是,教师在看清楚眼前对象后,反应好比一只看到毒蛇的青蛙,先是花白的头发不停冒汗,跟着整个身体僵直如木,仿佛承受着没有别人能感觉到的沉重压力。
“黄、黄泉同学!”
“陈老师,昨天晚上我们谈过。师母她最近好象有点……”
语焉不详地话句,几乎没人听得懂是什么意思。但对于说话的小殇而言,她只要把话起个开头就够了,因为在这半句话之后,花白胡子地老教师赫然嚎啕大哭,跟着就拜倒下来,抱着女孩的鞋子痛哭流涕。
“小、小殇大人,你说的都对了,我几个儿子真的都不是我亲生的……呜呜呜……”
惊人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多少侧目。事实上,其余同学不是谨慎地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就是好象恐惧恶势力般低下头去,只剩下如梦初醒的少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的窃听虫不只放在我身边,还整个村子到处乱放,好让你随便破坏人家家庭?”
“你不是想要看礼貌吗?老师这样子对学生敬礼,很有礼貌和规矩吧?”
“我好象……不。是。那。个。意。思……礼貌和规矩,不是要你养狗给我看……算了,这一切已经都不重要了,你就好心一点放过大家,不要再让学校腥风血雨了。”
※※※※※
因为这样一场喧闹,上课时候的气氛变得相当古怪。不过这一堂课的主要内容,是教授历史,所以也没什么大差别,因为几年来都是反反复复教同样地东西,了无新意的内容,正常人早就听到不想听了。
一旦进入梁山泊。就自然切断与外界的牵绊,山中无日月,外界地历史自然无关紧要,就算多念几本书。也对山居生活帮助不大,就只有孙武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其中,孙武最喜欢的一段,就是近代史的部分,特别是从大武王朝的建立,一直到十多年前的太平军国之乱,这些是距离他最近的史事,尤其是太平军国之乱,村里还有不少曾参与该役的叛乱份子,时常会对他说起当年的故事。
据说,外面的世界,目前仍然是由大武王朝统治,这个由蛮族入侵而建立地政权,开国皇帝一身武功之强,震古铄今,征战途中不知道有多少成名高手败死其下,称得上是当代无敌。他与他同样强横的几个兄弟,统领族人的骑兵,横扫天下,终于在乱世中一统江山,建立不世基业,开创了大武王朝。
前人的显赫事迹,令后人不胜神往,时光匆匆流逝中,大武王朝开国至今已经两百多年,换过十多个皇帝了。从开始时候的强盛,渐渐被掌握的荣华富贵腐化,目前已然无复开国时候地英锐之气,统治的基础也开始动摇,大大小小的零星叛乱更是时有所闻,即使是与世隔绝的梁山泊,偶尔也会从新移民口中,得知某地又发生叛乱,大武军奔走平乱地消息。
只是,两百多年的统治,大武王朝的扎根非常深,想要动摇它并非一朝一夕,各地的军权仍算牢握在手,而零星作乱的反叛势力也欠缺统合,彼此看不顺眼,很容易就被大武军各个击破,首级也成为军队枪尖上悬挂的炫耀品。
这种情形,一直到四十多年前的太平军国之乱,才有了改变。这场战争前后经历三十余年,一直到十几年前才真正被扑灭,影响范围涵盖半年大武王朝的领域,全都是经济上的核心地带,三十多年的动乱下来,真正大伤王朝的元气,至今都未有回复。
根据书上的记载,太平军国之乱,起于东南方的农民,那里土地贫瘠,只要连续两三年的岁收不佳,很容易就爆发民变,早就是历代王朝的烫手山芋,那一年正是蝗灾过后,民不聊生,最后终于变成官逼民反,酿成巨大民乱。
但自从大武王朝势力中衰以来,民乱变成了家常便饭,此起彼落。大武王朝在军队素质的维持上从未松懈,所有士兵都采专职驻队。每天半日修练上乘武术,半日团队操练,无论是在个人战力或是装备上,远远超过仓促成军地叛乱队伍,两边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所有的反叛暴乱,全都毫不例外地溃亡在统治者地铁蹄之下,在火头还没炽盛燃起之前便告熄灭,那次民变之所以能够闹得惊天动地,进而成为延续三十余年、广及帝国一半疆域的太平军国之乱,最大的理由却是境外技术传入。
“法宝”这个名词,生存在这块土地上的任何人都不会陌生,据说这些神奇器械的起源,来自太古时代一个已经覆灭的文明。当时的人们就利用这些器械,让生活便利,甚至进而飞天遁地,作到许多现今人们无法想象的事。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法宝都是埋藏于地底的遗迹,人们只能借着挖掘遗迹地考古行为,去尝试找到古时候遗留的各种法宝。这种做法完全是碰运气,有时候花费了几十年的光阴、偌大地人力物力,结果却得到一个类似烟灰缸用途的玩意儿。令学者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不过,流传于人们记忆间的,永远不会是失败者的下场,而是成功人士的显赫。在被挖掘出的法宝当中,有几件堪称是神器级的至宝。曾经发挥恐怖的威力,因而改变天下大势,甚至建立王朝,像是大武王朝的开国皇帝,就是有一柄杀伤力惊天动地地神戟,助他败尽天下英雄,举世无敌。
只是这些少之又少的例子,终究只是特例,平均每五百年都未必有一次强大法宝出土,人们多数时候找到的,都只是一些虽具异能,却没有多少实用性的东西,仅能成为富豪贵族的收藏,却影响不了整个时代。
这情形在太平军国之乱时有了改变,起义的农民军背后有了神秘支持者。这批支持得后来被得知是来自西方异域,不但提供资金、战术指导,更重要地是提供大量可作军械的法宝,人们这时才惊愕发现,那个传闻中总是诞生奇巧工匠的西方异族,在累积千年的研究后,已经掌握了部分法宝地制作技术,并且可以小规模地量产。
那可真是一个划时代意义的巨大改变!
而这改变的结果,完完全全出现在战场上,本来应该拿着锄头与镰刀的农民,手上出现了种种稀奇古怪的兵器,有的爆破力强大、有的可以进行超远距离攻击、有的能让人刀枪不伤……种种稀奇古怪的军械,大武军别说是看,就连听都没听过,甫一接阵,就连吃了几个大败仗,死伤惨重。
大武王朝急研对策,除了召集文臣武将,商讨可能的策略,也汇集平素担任朝廷武术指导的几大江湖宗派,要研议抵抗之法。
在两大军事集团的战争中,民间的武装势力殊不可轻视,几大江湖宗派不但坐拥门徒数十万,甚至能透过门下弟子影响所掌部队,如果能够争取到这几大宗派的支持,那确实有决定性的作用。
只是,大武王朝原本也是东北蛮族入侵建国,两百多年来,民间始终也有驱逐外族的声浪与反叛号召,太平军国之乱的爆发,就本土百姓来看,是中土平民对外族的揭竿起义,多数的中土武人因此只作壁上观,并不响应大武王朝的抗敌号召。
如此一来,战局的进展只能说是兵败如山倒,不但叛乱军主势力形如破竹,节节得胜,各省各县的山寨绿林、盗匪马贼纷纷响应,杀官造反,裂土称王,举兵十年之间,大武王朝的半壁江山沦陷,几项经济命脉尽数沦落敌手,大有亡国覆灭之虞,而声势如日中天的叛乱军终于立国号、定首都,是为太平军国。
那是太平军国最显赫的一刻,却也是幕后首领浮上台面的一刻。
一直以来提供法宝技术、军械、资金、指导战术的西方异族,在太平军国成立后,由暗转明,受封贵族称号,正式统领手下部队与大武军征战,誓要一统天下,成不世之霸业。
由暗转明。本来这样做事会较为便利,少掉许多转折与隔阂。但是西方异族金发碧眼的长相,与中土百姓大异,而他们所强势推行地新宗教、新风俗,也难以为保守的中土百姓所接受,于是一股受到欺骗地反感油然而生,让局面开始有了新的变数。
随着西方异族的浮上台面,大武王朝将这场战争定位为“西方异族侵略之战”,原本的平民叛乱就开始变调,沉默的中土武人研判情势,转而协助大武王朝平乱,民间武力纷纷响应,以地位最崇高的两大宗门为首,组织同盟,共抗外侮。
这之后的中土大地上,是血战连场……
除了太平军的法宝部队外,大武王朝所要面对的头号强敌,是西方异族之主“天妖”。修练绝世神功阿鼻血劫,当时的天妖举世无敌,率领族人奔驰沙场,于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探囊取物,对外号称“天上地下无敌手”。大武王朝的宿将名臣丧命于其手者,不知凡几。
在太平军国立国地第五年,大武王朝秘发军帖,集合本族与中土武人最强的十大高手,由慈航静殿、河洛剑派两大宗门的领袖统帅,伏击天妖。经历数个时辰地死斗后,天妖大获全胜,几乎尽屠与役高手,两大宗门的掌门战死沙场,首级成了天妖在庆功宴上的炫耀酒器,天妖的声威达到前所未有之顶峰。
当时的天妖,邪威席卷天下,却完全没有发现到,就在太平军国最志得意满的一刻,天运的流向开始悄悄转变。
就在太平军国建国的第十年,一群出身武林世家的年轻人号召同伴,投入战场,他们满怀着热血与理想,誓言对抗天妖,并且要改革当时几大江湖宗派地陈规陋习,绝不重演长辈们共组同盟抗敌,却相互扯后腿以致惨败的可耻行为。
以一个名叫陆云樵的青年高手为首,这群年轻人组成了义勇军参战,尝到了许多苦头,付出了许多牺牲,但却慢慢地在血战中成长,当人们惊愕地止住嘲讽与讪笑,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连续取得十多场的胜利,蜕变成一支不容忽视的劲旅。
跟着的几年中,陆云樵武功日强,声威日盛,成功统合中土武林势力,改组抗敌同盟,成为新一代的江湖领袖,也让被天妖打得魂飞魄散地几大宗派重新站稳阵脚,燃起抗敌希望,重投战场。
与此同时,一直处于挨打局面的大武王朝,终于在研制法宝的工程上有了突破,尽管武器不像太平军国那样精细、强大,但却总算能够量产法宝军械,让战场情势为之改观。
相对于大武王朝的技术突破,太平军国却出现不可思议地挫败。制造法宝属于高难度技术,西方异族为了牢牢握住统治权,举兵以来从未将技术传予中土技工,无论制造或维修,一律是在关外进行,再长路迢迢地运抵中土。
但是从某一天起,这条运输线突然断了,关外不再有法宝军械运来,送去维修、改造的法宝也得不到回音,支持太平军国军事优势的最大支柱一夕崩毁,这件事尽管太平军国严密封锁,却是纸包不住火,不久之后,这件事就传遍了中土大地,而且苦果也开始浮现。
法宝的使用原理,本就是吸摄使用者的气血精元作为能量,未经训练的普通人使用法宝,是一件拿着性命去赌的危险作为。太平军国所使用的法宝军械,是凭借高度精密的调整,才把对人体的负担减到最低,让庞大军队得以使用法宝作战,但是当背后的供给源头一夕中断,现有的法宝无法再送回调整,反复使用之下,应有的高风险就造成巨大杀伤力。
数月之间,太平军国的士兵死伤惨重,但却不见得是在战场上,很多人尚未出战,就被失控的法宝吸干全身精气,又或者使用过度频繁的法宝自爆,持用者当场身亡,出师未捷身先死。
如此一来,原本的敌我情势顿时逆转,大武军开始反攻,太平军国的领地被逐步攻陷,再没有早期的辉煌盛景。但真正决定性的一场战役,却是在太平军建国第二十年,叱咤风云的绝世天妖,与陆云樵激斗一日后落败身亡,为其无敌传说画上中止符。
太平军国的领袖驾崩,法宝军械也断绝,在大武军的全面反攻之下,太平军国迅速走向覆灭之途。随着首都天京被破,政权宣告结束,各地的残余兵力与流匪结合,四处流窜,掠劫地方,但也在之后的几年里头被陆续扫平,前后持续三十余年的太平军国之乱宣告结束,所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中土大地,还有涌入梁山泊的新一批移民潮。第01集 第03章 少年的野望
总是上着重复内容的历史课结束之后,下午的课程,就是各自的武艺修练。文武并重,是这个学堂的基本精神,在上午的文课授业结束后,下午的武艺修练中,学生可以自由选修各自喜好的武术,无论是拳脚刀剑、内功轻功,学校里头都有教材可供研读修练。
所谓的教材,都是各门各派的武术秘笈,里头甚至有些被视为高度机密,像梁山泊这等规模的私立小学堂,照理说是根本不可能搜罗到太多资料的。然而,梁山泊的特殊人文背景,为学堂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环境,太平军国之乱所造成的新移民,来自天南地北,所修习的武术包含各家各派,范围极其辽阔,当这些人把自己的武术心得默写整理,提供给学堂当教材,无形中就是最丰富的资产。
目前学堂的藏书中,最齐全的科目不是刀剑拳脚,而是各家各派的内功心法,因为法宝持用者必须不断消耗精气,维持法宝的运作,所以为了减轻身体负担,最好是提升本身的内功修为,内功越强,才越禁得起法宝对肉体的损耗。
每到下午的武修课,几乎九成的学生都各自觅地修练内功,因为他们几乎都是太平军残兵之子,父执辈所传授下来的,也都是操作法宝的技巧,加上梁山泊中大量使用法宝辅助日常生活,因此人人脑中所想的,都是如何把法宝用得久、发挥出最大效能。
相较于一众同学,孙武的选修就很让人纳闷了,他没有修习上乘内功,也没有修练见效最快的拳脚刀剑,却是从初次选修开始,就一头栽进一门可以用枯燥来形容的硬气功,金钟罩。
传自当世第一大派慈航静殿的护身硬功。在各类护身横练功夫里头,算得上是头号名牌,若不是不考虑一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护身奇功,金钟罩甚至可以说是中土大地上的第一护身硬功。
话虽如此,金钟罩比起其他地上乘武术。可以说是一门相当保守,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武技。大凡上乘内功,都是讲究气息流畅,固本培元,修成之后攻守兼备,就连在轻功上头都会大有好处。但金钟罩仅是独重抗击力,虽然护身硬度举世无双,修行时间却很长,身形更会越练越凝重笨拙,在实战角度上来看,大力的水牛固然不弱,却终究成不了虎豹,因此在慈航静殿的四大神功之中,金钟罩排名最末。
整个学堂里头,孙武是唯一选修金钟罩。并且刻苦锻炼至今,最早的时候还有村人关心来问,为何他不选择其他更强横地武技,却选了一门纯为防守而创的功夫?可是到了后来,人们都识趣地闭上嘴巴,再也不问那个过于明显的理由。
“其实你真是一个很闷的人耶,别人十四岁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修练绝世武功,以后可以出去奸淫掳掠。而你就闷闷地练什么金钟罩,不觉得这样很无聊吗?”
“小殇,习武为的是强身健体,不是和人争强斗狠,梁山泊的生活那么平和,练绝世武功作什么?还有,我要慎重地说一次,人家修练绝世武功。不见得是为了奸淫掳掠,你的思想不要那么灰暗啊!”
“这有什么办法?我是心理变态啊。”
“你还记得刚刚的话啊……”
少年脸上浮现早熟的苦笑,最早的时候他也曾经有过梦想,打算在学堂浩瀚如海的藏书中。找寻属于自己的绝世神功,修练有成之后变成大英雄,不过因为家门不幸外加交友不慎,自己很快就领悟到,绝世武功不如实用武功,倘使自己不早点挑一门抗击力强的实用武技,那么不但百分百没希望有武功绝世地一天,甚至很快就会没有明天。
不过,练功久了之后,孙武却觉得这样子很好,金钟罩是一门攻击性不强的武技,只要把金钟罩练好,自己就不容易受伤,如果有什么冲突,自己不受伤已经很好,能够不因此多伤害什么人,那就更好了。
从村子里一些长辈的口中,孙武有一个感觉,自己如果受一次伤,可能要几天、几个月,甚至是几年才能康复,但如果是结下一次深仇,那不仅仅是负累一辈子,甚至可以纠缠几世代,实在是很可怕。
所以,金钟罩这个挨打的狼狈功夫,其实是最安全也最好的武技,虽然说练习的时候要浸高热铁砂、要用碗口粗的大木棍连续击打身体,实在很不轻松,除此之外,还要另外作每天水平挥掌一万次的枯燥练习,非常难熬,但总之时间一久,人也就渐渐习惯了。
自己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从小就开始习武,到现在已经满十年了,十年里头其他人都会搭配不同地技艺混修,自己却是无分春夏秋冬,日复一日地修练金钟罩,几乎不曾接触过其他武技,也许真是枯燥而老土,但是自己却喜欢这种反复熟练的感觉,仿佛不只是练武,而是有了一个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学堂长日前告诉自己,至于第六关以上的金钟罩,需要有资质、机缘的配合,并不是单单苦练就能成功,况且村里也没有第六关以上的秘笈,目前只能放弃了,但尽管金钟罩并不显赫,可是在慈航静殿的历代纪录中,要练到第五关以上,正常却需要二十年以上的苦修,自己小小年纪就能练到第五关以上,若是到了外界,那可是不得了地事。
进度意外超前,该说自己是天资聪颖呢?还是自己太过习惯逆来顺受了?唯独是这一点,想想实在是有点悲从中来……
“小殇,你今天不练习什么吗?”
“我没有什么好练习的。”
在所有的学生里头,小殇的武修科目一直是个谜。不仅能够维修法宝,小殇本身还是各类法宝地开发师,平时身上起码佩带十几件法宝,这么大的装配量,即使不使用。还是会持续耗损元气,就算是一个体格健壮的武术好手,都未必承受得住,但小殇似乎从不修习舒适固本培元的内功,无视常理地恣意使用法宝。
不可思议地事情。还不只是这一件。法宝开发师,这种人才万中无一,如果是在太平军国时期,早就成为两国竞相争夺的超级人才,孙武自己也想不通,为何许多一生钻研法宝技术的工匠,数十年累积都不见得可以成为开发师,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竟会有足够知识与技术,将他们轻而易举地超越?这实在是很不合道理的事。
尽管是青梅竹马,孙武仍不敢说自己很了解小殇。自己是还在襁褓中,就被姊姊带来梁山泊,懂事以来就不曾离开,但小殇却不是,而是自己六岁时候,某一天村里来了新移民,一个在登上云路天梯到梁山泊村口,就毙命于石碑前地蓝衣汉子,还有一个表情冷漠,站在染血尸体旁边的四岁女童。
小殇是这么来到梁山泊的,后来在村长老爹的安排下,帮她盖了一间小屋独居,孙武的姊姊凤婕怜她孤弱,常常让孙武带三餐与日用品过去,起初小殇完全不愿意接受,但是当凤婕亲自出马。把木屋的房门踢破拆毁,无视女童地反抗,强行把人押回家里,绑在椅子上用餐,从此小殇便很大方地接受了凤婕的好意,常常到孙武家里用餐,间接也让孙武的生活一片黑暗。
“我到现在还常常觉得……其实你姊姊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完全不考虑手段正当性呢。”
“我也觉得……她对你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不经意地感叹,道尽了少年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但虽是如此,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孙武还是很自然地邀请小殇一起回家,吃个晚饭。
“今晚运气好的话,可以吃到姊姊的拿手菜喔。”
“先决条件是人还没醉倒吧,十天里头,凤姐难得有几天是清醒的……”
凤婕号称梁山泊第一酒豪,嗜酒善饮都是出了名地,多年来就是这么醉醺醺地把弟弟给带大,但多数时间里,负责在家中烧饭、打扫、洗衣的都是孙武,毕竟当姊姊一回家就醉趴在地上,少年实在也不能指望她作些什么,一切只得亲力亲为。
从学堂走回家的路并不长,路上也遇到许多结束耕作回家的村人,扛着锄头,三三两两地走路说话,见到孙武都露出笑容,和他亲切地打招呼问好,相约今晚一起到他家里去喝酒。
孙武很喜欢这种感觉,自己父母双亡,与姊姊相依为命,但却从不觉得孤单寂寞,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村里每个人都很和善,对自己也很好,整个村子就像是自己的大家庭,所以才会从不觉得寂寞吧。
但这些叔叔伯伯也不是只有一张和善面孔,自己是在不久之前,才很遗憾地知道他们还有另一幅表情……
“小、小殇大人!”
“您……您也来了吗?”
“哈哈哈哈,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小殇大人您慢走。”
本来温和笑着的村人们,表情立刻变得惊悚而不安,像是见到猫的老鼠一样,立正请安之后,马上头也不回地溜走。这一幕曾让孙武为之瞠目结舌,但现在他也已经习惯了。
“到底是怎么做人才会作到这样?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没有什么特别诀窍,凤姐说过,管人就像是管狗一样,你把客人当神,客人就是神;你把客人当狗,客人就是狗。”
“所以……我们家的酒店,生意一直都……”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家了。孙武地居所,是一间两层楼的木屋,上层是住处,下层却是卖酒的酒铺,悬挂了一个菱形的“酒”字招牌,迎风招展。还没走近,清风就送来一阵香醇的酒气。
这是孙武一家在梁山泊的谋生途径,贩酒维生。凤婕本身是酿酒能手,在屋子地下挖了地窖作酒。时日一长,酒窖中珍藏着上百坛佳酿,都是人人争购地抢手货,但虽然品质上佳,货物的流动性也高,酒铺地收入却不怎么样。多数时候只是刚好打平,甚至小幅亏损,因为老板娘自酿自饮,兴致一来,就开了货物与村人们共饮,结果当然是不用收钱,这种做生意的态度,帐面上当然很难打平。
“喔喔,小武,你回来了!姊姊好想你啊!”
才刚踏进门。屋里传来一个甜美柔腻的女声,跟着就是一阵飓风狂飙出来,撞倒木椅、推翻桌子冲来地硕大黑影,仿佛是丛林中地大黑熊,一下子将孙武扑倒在地,紧紧地拥抱住。
酒铺的生意不彰,凤婕只得兼差赚外快,每天早上担任村里的早安广播员,甜甜的磁性嗓音。确实如她所自称的那样,是梁山泊地第一性感偶像,不过……只限于声音。
如果说小殇的才能是梁山泊第一谜题,那么凤婕的嗓音就是第二号。初次听见早安广播的人,绝不会相信那个磁性嗓音的主人,会是生得这么一副肥胖臃肿的丑陋模样,远远望去,双目如豆。蒜头鼻子,圆肿脸庞像是一张大饼,过百斤的肥胖体型,看来便似一座会走路的肉山。发怒时候更仿佛是某种巨大猛兽,力大无穷,拔山倒树。
就好比此刻,被姊姊给亲密拥抱、又亲又吻的少年,完全喘不过气来,也绝对没有半分香艳的刺激,连全身骨头都痛得仿佛啪啪作响,从远一点地地方来看,这百分百就是所谓的“熊抱”扼杀,一种拟被巨给勒住腰部,重重扼紧,终至骨折身亡的恐怖杀着。
“呜,姊姊,你的手……我的腰……”
“小武、小武,姊姊在家里想了你一整天了,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回来嘛!没有你,姊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呜呜呜……”
“姊姊你身上全是酒味,又从早上喝到现在了吧?你这么高兴看到我,该不会……”
不用推测,眼前所看到的就是事实,孙武望进门内,屋里乱得一塌糊涂,桌椅倾倒、酒坛酒瓶满布、垃圾扔得到处都是,还有几个早已醉得不醒人事的酒客,怎么看都是一场狂欢酒会结束后的残迹。
倒地的几名醉汉都是酒铺常客,其中两个与孙武一家最是友好。姓胡地魁梧大汉,是村里的屠户兼肉贩,常常拿些猪肉牛肉之类的东西来换酒,解决孙家的日常生活问题;姓李的白袍文士,在学堂任教维生,有空就会教导孙武一些诗书文字。他们两人都未婚无子,所以与孙武特别亲厚,只不过两人虽然常往酒铺跑,酒量却没有多好,现在一个人横趴地上,一个人仰躺窗口,半个身体还垂了出去,用孙武的眼光来看,就是全都喝到往生去了。
“每天都是这样喝到挂……唉,姊姊你把我放下来吧,我的腰都快要断了……”
“呜呜呜,小武你和姊姊都不亲,我们姐弟两个人相依为命,姊姊辛辛苦苦把你带大,你现在还没成年,就已经不要姊姊了吗?呜呜呜,我好苦命啊……”
“……不要故意装可怜,小殇就是和你学的,还有……再不放我下来,就没有人可以帮你打扫这些东西了……”
听到这个致命警告,巨熊终于放下猎物,老老实实地退开到一旁,很快端起了未空地酒坛,跟着就发出一阵恐怖的长鲸吸水声。
孙武满身冷汗地踉跄后跌,差点又一跤坐下去,姊姊在酒后的力气实在太大,那一抱又来得毫无预兆,虽然自己极力运金钟劲抵抗,但只要时间再长一点,金钟劲可以就硬生生被勒爆,造成伤害了。
“凤姐的拥抱,好象比大木棍打身体要有效,你那么快就把金钟罩练上第五关,她帮了你不少吧?”
“……我地腰刚刚差点就折断了。”
这就是必须修练金钟罩的理由。以前白天在学校,小殇动不动就搞一些危险爆破,下午回到家,喝醉的姊姊又跑来熊抱。假如不让身体坚硬如铁,自己可能早就变成伤残人士。
上乘轻功也曾是考量之一,但姊姊喝醉的时候,有如狂性大发的野熊,不抱到人誓不罢休。追逐奔跑的结果,就是把屋里家具摆设毁得一塌糊涂,最后自己还得去砍柴伐木重做,代价太大,还是修练好金钟罩让她抱一抱,把发酒疯所带来地伤害减到最低。
“胡伯伯。醒醒,酒铺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呵呵,小武,又给你添麻烦啦,胡伯伯明天再送猪肉给你。”
“李叔叔,回去再睡吧,你今天实在喝太多了。”
“小武,谢……恶恶恶恶恶恶恶……”
“……可能的话,大家请不要吐在这里……”
把醉倒的客人唤醒送走。将凌乱的屋子打扫收拾,同时要开始晚餐的料理,就看到孙武从水缸里舀水,一面开始烹煮菜肴,一面利用空档擦桌扫地,整个动作异常地熟练。十四岁地少年在屋里屋外忙进忙出,仿佛是一个手巧之至的魔术师,没有几下功夫,屋里的脏乱就一点一点消失。桌上则多出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
当孙武脱下围裙,把最后一道香喷喷的烤鱼给端上桌,小殇已经把酒醒的凤婕给扶上桌,三个人围在小小地圆桌旁,点着烛光,开始晚餐。这个熟悉的画面,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有姊姊、有小殇。就像其他的人家一样,如果不是惯常的餐前祈祷,孙武几乎就忘记自己其实是个孤儿。
餐前祈祷主要是向三个人致意,已逝的父母。还有目前不在梁山泊的村长老爹。凤婕对孙武说过,自从父母死于江湖仇杀后,她就带着襁褓中的孙武来到梁山泊投靠远亲,而那个远亲就是在这里的村长老爹。
餐厅左面的墙壁上,悬挂了三张画像,首两张是孙武已逝的父母,但却没有具体地图像,只是用潦草的笔法画了两张鬼脸,看来相当有喜感,不过用来纪念已故的父母却显得很不敬。两张画出自凤婕的手笔,孙武小时候问过姊姊父母的长相,但凤婕却答得很含糊,问到后来甚至翻脸发怒,让孙武明白她非常不愿意提起父母、提起外界的事,后来也就不问了。
最后一张却不是画像,而是用法宝拍出的黑白留影,图片中是一个白须白发的军装老人,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却非常地精神抖擞,腰杆挺拔如松,眼睛炯炯有神,脸上、手臂上露出的刀疤,说明了身经百战地过往,但开怀大笑的表情,却让人感受到他的风趣与开朗。
老爹的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尤其到了夜里,一些陈年痼疾让他虚弱不已,有时候甚至像变了个人似的,但只要到了白天,阳光出来,老爹就像天上的太阳般热力四射。
村长老爹的口头禅,是“男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追求梦想”,尽管年纪老迈,却是热血活力十足,过去最喜欢的嗜好,就是带着孙武与小殇,脚下踩着特殊地法宝滑板,在村外的云海上乘风冲浪,直到几年前才被新嗜好取代。
图片中的老人并不是站着,也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跨骑在一辆高大的机械法宝上。这种名叫“哈雷”地重型机车,快逾奔马,还能够短暂地浮空飞行,太平军国之乱时是重要军械,覆灭后流散民间,梁山泊仅有一台,是村长老爹的私人珍藏,本来已经朽坏,但是被小殇给修复,从此村长老爹就骑着哈雷外出云游,每年只回来一两趟。
以前村长老爹还在的时候,非常喜欢孙武与小殇,整天与他们又笑又闹地玩在一起,或是冲浪、或是对村人恶作剧。热血而奔放的老人,完全没有年纪与身份的隔阂,玩乐的时候完全放开架子,旁人看来甚至有点为老不尊,孙武当时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当村长老爹长年旅游在外后,他却开始觉得寂寞。
姊姊和自己虽然亲密,但是村长老爹……就像是一个自己所没有的父亲。有他在的时候,心里的某个部位得到填补,完全不会想到要离开村子。但是这样子是不对的,自己年纪越长大,就越觉得男孩子应该要独立起来。不可以倚赖别人,即使亲如家人也一样,如果离开村子是独立地第一步,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跨出去。
老爹的哈雷机车需要维修调整,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结束旅行。回到梁山泊来作维修,那个日子别人不晓得,但负责维修的小殇却算得极准,照理说也就在这几天了。一见到老爹,孙武不晓得自己的心会不会动摇,所以要趁老爹回到村子之前挖通地道离开。
“对了,我今天早上睡觉的时候,好象听到一些声音……”
用餐快要结束地时候,凤婕放下手中的酒瓶,用疑惑的眼睛望向弟弟。
“你最近每天晚上都有在家好好睡觉。没有趁我出去喝酒的时候,偷偷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吧?”
“没、没有啊,姊姊你自己才是喝得乱七八糟咧,今天早上都摔到田里去了,这样子很危险啊。”
孙武极力否认,试图把事情掩盖过去,但旁边却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友伴,正虎视眈眈。
“凤姐,今天早上是我替你代工。主持你地早安广播喔。”
“哦,小殇干得好,你模仿声音的技巧有我七成火候了,凤姐会算打工费给你的,不过,你在广播里头说些什么呢?”
“这个嘛……”
回答之前,女孩的眼光飘向孙武,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让孙武如坐针毡,背冒冷汗,不住用眼神狂发讯号。
‘你……你不要乱说话啊!’
‘哦……我看起来,像是会出卖青梅竹马的样子吗?’
‘你不会吗?呼……太好了。’
‘哦……我看起来。像是会为了青梅竹马而对长辈撒谎的样子吗?’
‘你这个女魔鬼!’
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默契无人能及,短短的眼神交会中,一对小小男女已经交换许多冒火的言语,情势地紧张有如战场,倘使不是姊姊就坐在前面,孙武几乎就想冲上去,掐着小殇的脖子用力摇晃。
“不可以,不可以,那样是罪大恶极!”
仿佛看穿了孙武的想法,女孩用机械化的嗓音说话,并且很不以为然地横摇着头,这点便让孙武更加恼火,却偏偏什么都不能作。
增好,这个时间不用持续得太长,就在小殇再度开口之前,门外传来村人的招呼声。
“凤姐儿,李黑子那边弄了好酒,大家都准备好,就等你了。”
“是吗?我马上来。”
几乎是声音才一落,木椅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一溜烟地飙冲出去,巨硕肥胖的体型在这时竟是身轻如燕,跳跃过桌子障碍,翻椅跑出的敏捷样子,只让人联想到野生的猎豹。
“酒真是一种恐怖地东西,居然能让巨熊在瞬间变成野豹。”
“是啊,你没有看到刚才姊姊她简直是……等一下,你别以为事情可以就这么算了,刚刚的帐我现在要和你算!”
算帐的与逃帐的,两人之间有一段短暂追逐,但最后让孙武放弃追逐的理由,却是因为他被提醒要把握时间,利用姊姊外出喝酒,几个小时内都不会回来的习惯,赶快到地道内去挖掘。
“嘿,青梅竹马,让我帮你一把吧!我可以帮你处理一些废土之类的问题,让你省掉倒土的时间。”
这是一个完全不可信任地同伴,与其说是接受她的好意,倒不如说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挖掘地道的秘密已经被小殇知道,假如不让她参与地话,她一定会背后捣蛋,而不管她用什么捣蛋方法,自己都承受不起这风险。
但假如撇开可以不怀好意的风险,小殇确实是一个超强力的帮手,之前孙武挖掘地道,都只能用最简单的十字镐,一下一下地挖,辛苦地把废土运出去,碰到坚硬岩盘,就要冒着被人察觉气息流动的风险,使用本身武功硬轰,金钟罩和岩盘比硬,将岩石打碎,尽管有效,却不代表不会痛,多数时候硬碰硬的感觉,孙武其实痛得想掉泪。
不过小殇加入之后,情形就不一样了,孙武觉得自己身旁好象多了一个会走路的军械库,小殇取出几样不起眼的小道具,拼组起来后,赫然成了一套强力工具组,往岩石上一喷,过了几分钟,原本坚硬的岩石赫然轻软如棉,十字镐轻而易举就把岩石挖开,如此一来,工作进度暴增为原来的七八倍,孙武又惊又喜,看来自己的梦想计划大有实现可以了。
“谢谢你,小殇,你不当敌人当朋友的时候,实在是太棒了。”
“不客气,但你如果成功走掉,凤姐那边你预备怎么办?她一直与你相依为命,你留下她一个人走掉,她会怎么样,你想过吗?”第01集 第04章 风起云涌
不是嘲弄,也不是开玩笑,小殇用很认真的语气,提出了一个不能被忽视的问题,刹时间孙武为之一呆,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确实没有做好准备面对。
“我……没有想过要丢下姊姊,梁山泊是我家啊,不管我怎么出去,最后我都会回来的。姊姊担心我到外头去会受伤害,她的用心我也明白,但是我想出去看一看,不管外头的世界怎么样,那都会变成我自己的经历与体验,我……想要有我自己的人生。”
孙武觉得小殇一定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这些话说了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自己也只能对小殇这么说,因为如果实际站在姊姊面前,这些话一定说不出口。
和别人家的母亲、姊姊相比,自己的姊姊又肥又粗鲁又爱喝酒,一点都不迷人,还有许多的人格缺点,可是,她确实就是自己的姊姊,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给自己的呵护和关怀从没有间断过,是因为有姊姊和老爹在,这个地方才会变成家,如果给自己选择,除了凤婕,自己不要其他人当姊姊,再美再漂亮的女人都不能取代她,姊姊就是这么独一无二的存在。
但越是长大,自己也就越是明白,姊姊那种畏缩而保守的爱,应该是错误的,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应该要支撑姊姊、保护姊姊才对,但姊姊什么都不让自己接触,总把自己与危险的事情隔阂开来,这样子下去,自己只会永远生活在温室里头,没有成长起来保护姊姊的一天。
(……所以,我一定要离开梁山泊,到外头去看看世界的长相,但无论旅途的终点是什么。最后我一定会回来的……)
姊姊不在眼前,孙武的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并没有预期小殇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一番话说完。小殇大力拍起手来,好象在鼓励,但听在孙武耳里,觉得这很像是马戏团给小丑的掌声。
“不要拍了啦,被你这样子鼓掌,我觉得自己好呆。居然对你认真说话。”
“你疑心病太重了,我是站在青梅竹马地立场,对你的计划表示关心啊。”
“我会相信才怪,好了啦,今晚弄到这样子就可以了,姊姊去喝酒可能会提早回来,我要早点回去,不然万一姊姊回家看不到我,可能就会被识破了。”
孙武扛起十字镐,预备结束今晚的挖掘工作,提早回家。今天的进度比预期中更顺利,如果能够持续有这进度,最多只要两个晚上,就可以挖到自己估算的位置,然后就是等待云路天梯地出现,顺着天梯直通外界。
小殇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伸出小手,拦住了孙武的去路,道:“小武。你以前亲眼看过云路天梯吗?”
“这个……其实没有,每次云路天梯出现,村里都会发出广播,让大家回自己屋里暂避,不准出来,也没机会亲眼目睹,然后发生小规模的地震,地震结束后就可能有新移民出现。这些你都知道的啊。”
“所以你并没有看过云路天梯的样子,也不晓得云路天梯长什么样子。”
“都叫做天梯了,当然是一条梯子啊,我没亲眼看过。难道你曾经看过?”
“啧啧啧,你完全没看过云路天梯地样子,却敢计算它出现的时间与方位,真是勇气可嘉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啦。”
孙武开始不耐烦了,他也觉得自己的计划很鲁莽,但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其他可行的方法,自己也是迫于无奈啊,但小殇一副很质疑的样子,难道自己的计算果真有误,云路天梯的出现方位不在这里,这条地道白挖了?
“不,不,不,方位没有错,我很讶异你这个乡巴佬的单纯脑筋,会碰巧算出今年云路天梯的出现方位。”
小殇道:“但是你的时间计算有很大误差,云路天梯发生地时间,并不是过两天。”
“那是什么时候?该不会是明天吧?那今晚就要再赶工,不然一定会来不及的。”
“今晚,现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说完,孙武还来不及细想意思,脚底下蓦地震动起来。
“这个震动是……”
很熟悉的感觉,如果这时候是在外头,一定早就听见村里的避难广播,但地道里头声音传不进来,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听到,而且更糟糕的一点是,过去在家里听到警报时,地面虽然会摇晃,但震动幅度却有限,可是自己现在所感受到的震动,却只能用天摇地动来形容,地道周围的泥土石块不断坠落,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在崩毁,脚下必须运劲才能站得稳固。
(这种感觉……好象有什么很强大地力量,正在攻击这里……)
孙武脑里闪过这念头,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想要照顾自己的同伴,因为小殇不会武功,在这种天摇地动的灾变现场,她始终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自己有责任要保护她。
这么强烈的责任感,诚然让人感动,但是当孙武转过头去,却看到小殇不知何时撑起一把伞状的法宝,周围闪动耀眼火光,所有的落石土尘全被火光隔开,根本伤不到她,而她一手撑伞,一手则向小武摇手欢送。
“青梅竹马,再见。”
“啊?什么再见?这是什么意思啊?”
话才刚刚问出口,骤然天崩地裂似地一声巨响,整个山洞受到巨大力量冲击,瞬间崩塌,孙武只觉得脚底传来一股不能抗拒的强大吸力,自己虽然运起金钟护身劲,想要稳住身形,但两股力量却相差太远。身不由主地被那股吸力狂拉出去,坠入土中。
“小殇……”
还在担心小殇会不会在地道崩塌中受伤,孙武却已是自身难保,在土中激烈旋转,不晓得被拖过多少距离。才在又是一声巨响中,身体陡然一轻,与无数的土石泥块往下坠去,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是漂浮在空中,而所谓的云路天梯赫然就在眼前。
那……实在与想象中地梯子有很大差别。不知道是哪个白痴居然把这东西形容为天梯,害得自己有错误期待,自己眼前的这个巨大东西,怎么看都是所谓的龙卷风。
一个半径超过五百公尺,高速激旋地黑色气团,底部穿云而落,连向看不见的远处,可以想象必须是与地相连,因为龙卷狂风之中有好多的东西在激转着,巨大的岩石、树木、建筑物残骸。甚至还有哀嚎吼叫中的生物,全都是被从地面上吸扯而来,随着龙卷狂风直达天际。
这不是什么天梯,根本就是一场天然灾害,成吨重地庞然大物在强风中轻若无物,被上升气流推升到天际,卷到了狂风的边缘,像是根稻草般被抛甩出去,穿过厚密云层。高速坠落向地面,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砸得碎得不能再碎。
(原来……这就是云路天梯!)
耳边大气怒号,吹来的狂风刮体如刀,孙武竭力维持住一丝意识清明,心里终于明白所谓的天梯入门是怎样一回事。想要进入梁山泊的人们,在山下等待季节性风灾的发生,当巨大地龙卷风出现。就运起最强的护身劲,或是装配其他强力护身法宝冲入风中,被龙卷风吸扯上天,然后在被扯到边缘的时候。看准方位纵跃出去,就有希望降落在被云涡缭绕守所的梁山泊中。
这种简直是给疯子用的烂方法,只要护身真气稍弱一点,马上就在狂风中毙命,即使能够顺利被吸扯上天还保住性命,如果时间与方位不对,也找不到梁山泊位置,就只能含恨从高空摔落,粉身碎骨。整个过程中武功与运气缺一不可,完全是九死一生的登天法,自古以来,不晓得有多少英雄好汉半途阵亡,死不瞑目。
(果然,我就奇怪小殇怎么会那么好心,主动帮我把地面弄软,她一定是早就算计到,我又中计了……)
懊恼无济于事,看到眼前这么壮阔的天地大变,孙武脑中也闪过“这次死定了”的必然想法,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要镇定,慌乱只会死得更快,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自己身在万尺高空之上,人非飞鸟,无处着力,除了往下高速摔落之外,哪有什么别的事能作?
更糟糕地是,龙卷狂风的吸力越来越强,自己身不由主,短短几秒的抵抗失败后,一下子就被吸扯过去,成为龙卷狂风中的一份子。
(真、真的要死了……早知道就不用这方法偷跑了……)
这是孙武脑海闪过的最后念头,因为被吸扯进龙卷风之后,居然的风压与气压恍若千百把小刀,激烈切割着他身体的每一吋,疯狂拉扯撕裂,痛得完全失去思考,只是本能地运起金钟罩,不顾一切地鼓催力量,这才没有立刻四分五裂。
“金钟罩。第五关!”
第五关的金钟罩,是孙武目前所能发挥地最高力量,尽管强横,但由于才刚刚圆功未久,力量不纯,孙武并没有办法维持太久,最多就是像挖地道时候那样打个几拳,长时间硬撑下去,失控的金钟劲就会反噬内脏,创伤己身。这些道理他一清二楚,但现在为了保命,哪里管得了这许多,一运就是金钟罩的第五关力量,拼命抵抗着那碎骨撕肉的龙卷狂风。
(每次警报的时间都不长,我只要撑过一段时间,这个龙卷风就会消失。)
逃家壮举变成了生死险关,孙武不是不怕,只是知道现在没有时间害怕,强鼓力量支撑身体,金钟护身劲硬抗龙卷狂风,所受到的冲击力远超过平时训练,不管是铁砂的高热。或是粗大木棍痛击身体,那都比不上现在短短一秒内就被狂风上下甩动数百公尺,巨大风压一下像是好几双大手,分别要把身体扯裂,一下又像是沉重的大铁锤。痛击身躯,要把自己打扁。
不同形式地重击,转瞬间密集地施加在身体上,金钟罩第五关虽然号称可抵千枪万刃,但在这浩瀚的自然威力前,却也相形见拙。撑不到多少时间就开始崩裂,迅速往下降低关数,一条一条细小裂缝出现,遍布整具金身,正是金钟劲彻底瓦解的征兆,然而,十年来不论寒暑晴雨都苦练不辍的扎实修练,却一点一滴地显露出来。
十年来不求躁进、不求速成,从不间断地每日勤练。无论是多么乏味或辛苦地锻炼过程,少年从来没有逃避过,即使是一句普通的口诀,他都曾老老实实地练上几个月。孙武的资质不算鲁钝,便他却未因此而松懈过,十年风雨辛勤累积的成果,在生死关头完全展现,配合本身的意志力,崩溃中地金钟劲赫然反向重组!
第一关、第二关、第三关、第四关……一度降到谷底的金钟劲反向重组。化作充沛真气窜走百脉,不屈服于外界的庞大气压,反而在这恶劣环境中为了抗压而提升,奇迹似重组回顶峰的第五关功力,余势未止,还继续往上提升,在抗衡外界压力的同时,将本身力量推升上一个又一个的新高峰。
(撑住!撑住!只要稍微一下失神。我就再也见不到姊姊和老爹了!)
际遇千载难逢,孙武却没有察觉体内地真气变化,脑里只剩下最后的一丝坚持与意念,与周身剧痛苦苦支撑。
激旋的黑色龙卷风中。隐约见到一丝微小的金芒闪动。半径五百尺宽的龙卷狂风,像是一条雄伟的黑色巨龙,翻腾狂啸,声势惊天动地,但任黑龙怎样卷动身躯,强风之中的一缕金芒却始终不衰,没法被掩盖下来,甚至还在浓密黑气当中越来越强,不住提升亮度。
最后,当龙卷狂风失去动力,逐渐弱化而减小规模,不再受到压抑的金光陡然大盛,恍如一轮炽烈红日,穿云破月,光照四方,逼得人难以正视,而身处金色强光中心的孙武,只觉得脑里轰然一声,疼痛不已的身体顿时轻松起来,体内真气飞快窜走,平常一些运行不到地地方竟是豁然开朗,无处不畅快。
(这感觉……和突破金钟第四关时的感觉好象……)
不及思索这感觉所代表的意义,意识昏沉的少年睁开眼睛,只见天上金光万道,遍照辽阔云海,波荡起伏,气象万千的瑰丽景象,美得一如梦中,正是自己近日来每次作梦所出现的画面。
勉力往西方看去,巨大的缓旋云涡中,梁山泊的村落建筑隐约可见,距离并不算远,如果自己懂得什么上乘轻功,又会计算气流风向,或许就可以成为那万中无一的幸运儿,乘着云路天梯地剩余气流,重回到梁山泊去。
然而,这就是世事难以两全其美的地方,苦练的金钟罩能在云路天梯中保住自己性命,但却也限制住轻身功夫的能耐,纵跃飞腾的本事一直就是自己的弱项,当周围的旋转气流全数消失,自己就只能顺应最合理的结果,像个笨重石头般往下砸落。
呼呼风声狂吹过耳,孙武高速摔坠,在因为脱力而昏迷前,他只觉得这一切无比荒谬,自己鼓起勇气逃家地第一步,还没碰到地面,却要死得这么莫名其妙,真是好没意义。
或许,这一切只是作梦,当自己清醒过来,会发现其实还好好睡在床上,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
“吓……我在哪里?床上?真的是在作梦?”
惊愕中醒来,又是平常那种不真实的错愕感,仿佛自己犹在梦中。
孙武回溯记忆,脑里还记得的全是高空坠落景象,给吓了一大跳,跟着才发现自己好端端地睡在一张床上,身上还好好盖着被子,之前发生地事如同一场梦境。
(对了。我好象在梦里有突破武功!)
稍微提气运劲,丹田里一片空荡荡的,平日苦练的真气赫然点滴无存,一运气小腹就像千针乱刺般疼痛,孙武几乎就叫了出来。但随即便醒悟,这是过度催运真气、内力耗竭的现象,休息几天后就会康复。会有这种现象出现,证明自己地记忆并非梦境,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现在虽然运不出真气,可是在暴风里的时候。我确实突破第五关了,那就表示我的金钟罩练到……好酷啊,第六关耶!)
梁山泊里头没有彩券这种东西,孙武只听人说过,而他现在确实有中了头奖的兴奋心情。
金钟罩第六关以上,被慈航静殿立为不轻易外传地机密武学,外界无法取得授权或是购买秘笈,梁山泊里头也没有秘笈藏书,孙武练到第五关之后,本以为可能今生都没有机会突破。万万想不到会在这等奇缘之下,突破修上第六关。
(金钟罩首三关很好上手,但越往上就一关比一关难练,要练到第五关,平常需要二十年以上的苦练,那练到第六关应该要三十年以上吧?我今年才十四耶,太棒了,要马上告诉姊姊,让她高兴一下。)
想到这一点。孙武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房间里,没有点灯、没有窗户,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从长宽来判断,这并不是自己房间,也不是自己看过的任何村中房屋,全然是个陌生之所。
再想仔细一点,自己刚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现在居然毫发无伤,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而这黑漆漆的房间就是地狱?
“哦。你已经醒啦?没有大碍吧?”
在少年被自己地恐怖幻想吓坏之前,一个低沉的女性嗓音传来,跟着眼前灯光一亮,几盏灯同时被打开,把整个房间照得透亮,瞬间给予少年极大的震惊。
过去他从来不曾看过这么华丽的房间,四方墙壁连同地板,都是闪亮的金属,与只用木头、茅草建屋的梁山泊不同,周围的布置看来整齐明快,崭新的沙发与办公桌,都是梁山泊所没有的豪华货色,就算是村里最富有的人家,房间都没有这里来得气派,更别说这里地灯光全是灯泡,这种电气法宝简直是超奢华的家具,除了小殇,整个梁山泊没有人能这么做。
而站在这个豪华房间门口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相貌娟秀,身穿一袭英武的浅蓝军装,腰系军刀、脚踩军靴,肩上的绣饰应该代表军阶,但孙武却看不出来,只是惊讶于这名女子的左眼上有一道伤疤,毁去了左眼,还在这张秀气脸上多了疤痕。
如果她是穿著仕女的礼服,梳着典雅发型,看起来一定非常丑陋,但一身军装地英武气派、刻意剪短的俐落发型,却让那道毁目伤疤看来别具魅力,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勃勃英气,让人看了就生出好感。
而这名看来煞气腾腾的女军官,却表现得异常和善,来到孙武面前拉张椅子坐下,笑着向他作自我介绍。
“我叫纳兰元蝶,是本舰的舰长,欢迎你来到本舰。”
没有架子的态度,让孙武仅有的戒心也消于无形,在跟着的简短交谈中,孙武知道自己在不久前从天而降,穿破这艘般的顶盖,砸落下来,压伤了三个水手后昏迷过去,被紧急送医治疗,幸好没有什么大碍。
从高空摔落,仅仅压伤一两个人就卸去冲力,听来实在很不合理,孙武也觉得自己能够存活简直是奇迹,不守当前最重要地,他首先想到那几个因己受伤的水手,满怀歉疚,想要第一时间去看看他们的状况,并且诚恳道歉。
“不要紧、不要紧,他们都没什么大碍,反倒是小弟弟你摔下来的时候,撞穿了几层钢板,却没受什么伤害,这点令我们非常困惑呢,看你……好象没练过什么功夫啊?”
这个道理孙武心里清楚,只是不好说出口。自己摔坠下来地时候。肯定是金钟罩余劲尚在,以金钟罩第六关的强猛护身劲,撞穿几层钢板并不为难,而自己晕倒后真气散尽,旁人当然验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仔细想一想,这是自己离开梁山泊后。首次与外界人接触,从目前的情形看来,这真是一个友善地开始。自己遇到生命危险,外头的人救了自己,而首个接触的个外界人如此和善而优秀,一点都不像自己所担心的那样凶神恶煞,这样子实在是太好了。
“对了,小弟弟,你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呢?你……是不是从那个传说中的梁山泊来地呢?”
“是啊……呃!”
懊恼自己回答得太快,孙武连忙止住了话。但纳兰元蝶笑吟吟地解释,自己正率领一般探险船,追寻云路天梯的踪迹,想要探访传说中的梁山泊,了却从祖父时代就相传下来的全族心愿,或许……也已经有长辈成功进入梁山泊了。
“这……你的长辈是哪一位?说出来看看,也许我知道。”
梁山泊的人口不多,每个村民孙武都认得,但是女军官连续报了几个名字。孙武却完全陌生。想到自己不久前地经历,那些人可能都已经不幸丧命在登天途中,念及这点,孙武顿时难以正视纳兰元蝶的眼睛。
“这样啊……你完全没听过他们啊。”
从孙武的态度中看出答案,纳兰元蝶的表情闪过一丝沉重与黯然,孙武看到这表情,更是由衷替救命恩人难过。
“那么,就算是悼慰我家的长辈也好。能不能对我说说梁山泊内的事物呢?一点也好,只要能接触到一点,他们就能安心瞑目了。”
如果能在这种时候说出拒绝,那孙武就不是孙武了。尽管为难。他还是点点头,挑一些觉得可以说的东西来讲,其实梁山泊没有什么秘密,除了方向位置还算重要机密,剩下的一切就是深山小村,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孙武所理解的事实是,梁山泊是个与世无争地仙境,外界人之所以拼命想进入梁山泊,是为了躲避仇杀与恩怨,只要能进入梁山泊,就可以从此与这些扰人东西永别,这便是梁山泊对外界人的吸引力,因此,孙武尽挑一些春耕夏收的田野风光,还有村民们纯朴度日的种种美好来说。
然而,这些话却似乎不是纳兰元蝶想听的,就连孙武都可以明显察觉到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从本来的和善,渐渐覆盖上一层怒意,仿佛正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与之前进来时候的模样判若两人,还时时打断孙武地话,改问起梁山泊的方位。
孙武本性质朴,但却不笨,到了这个时候哪还不晓得事情有问题,再想到对方自称是探险队,却身着军装,怎么看都是一件很古怪的事,自己居然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当真是蠢得可以,立刻便闭口不语。
“哼,小鬼,你这破绽百出的谎话,瞒得过我吗?传说中的梁山泊,藏有无数奇异法宝,还有当年西方异族的不世武学,会是这么普通的地主?你以为这骗得了谁啊?”
完全听不懂的说话,让孙武更加困惑,而知道套话策略已经失败地纳兰元蝶也不再多费唇舌,看也不看孙武一眼,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们马上要进行作战会议,等到会议结束,我会再问你一次,如果你还继续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到时候肯定有你好受的。”
纳兰元蝶开门离去时,门外赫然站着几名卫兵,全数身着毕挺军装,显然这艘船上多数都是军人,隶属于某个军事集团,极有可能就是大武王朝正规军。
孙武见到这等阵仗,心中懊悔不已,知道自己可能已经闯下大祸,即将给村里带来天大的麻烦,偏生目前处于完全脱力的状态,什么武功都用不出来,更无法作些什么,正自烦恼,却听见纳兰元蝶对士兵下令。
“不要浪费空间,把两个人关在一起,晚一点送去拷问。”
还有人要被送来与自己关在一起?是什么人?这艘船上还有别地俘虏吗?
孙武的困惑很快就变成错愕,因为当门再次打开,几名卫兵所带进来的,是一名仿佛被吓得失了魂,不住惊惶啼哭的小女孩,通红的眼睛与泪痕,让人看了满心怜惜,就连几名卫兵都好象心中不忍,匆匆把人送入房间后,立刻把房门紧闭关上,生怕那啼哭声让自己心软。
但孙武的嘴巴,却像被连塞了几个鸡蛋般张得老大,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娇弱啼哭的纯真女孩,刹那间变了表情,似笑非笑地侧过头来,对自己比起大拇指。
“青梅竹马,恭喜翘家成功,耶!”第01集 第05章 铁甲飞舰
与外界的首次接触,意外变成了误上贼,孙武还没有时间感叹人心险恶,就被另一个震惊给弄呆了。
“这……你……小殇你也被他们抓了吗?等等,这怎么可能?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被云路天梯吸下来啊。”
“镇定!镇定!不过是一点小场面,小小的乡巴佬不要吓得尿湿了裤子。”
“我才没有!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啧啧啧,原来你以为是那种会放朋友一个人陷入险境的人啊!我会是这种人吗?”
“我哪知道,你是心理变态啊!咦,这么说,难道你也被云路天梯吸下来了,是这样吗?但那个时候……”
孙武百分百肯定,当时被吸入龙卷狂风中的人仅有自己,绝对没有小殇,如果有,以她的身体绝对无法承受那种巨压。
“你被云路天梯吸走以后,我有跟着跳下去找你喔……时间大概相隔个十五分钟吧。”
“十五分钟?那时候云路天梯已经消失了吧!”
“当然啊,我又不会武功,也不会金钟罩,一定是等到云路天梯消失以后,才能跳下去找人啊。”
“等等!说到这个我就火大,你是不是早就已经计算出云路天梯出现的时间,故意让我被吸进去的?这种恶作剧太过分了啦,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危险?差一点、只差一点点我就没命了耶!”
想到当时的惊险,孙武又急又气,自从金钟罩练上第四关以后,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遇到九死一生的险境了,小殇虽然平常就爱恶作剧,但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NO!NO!不只是一点,你距离没命还差好大一截。根据计算,这次云路天梯出现的时间一共十七分钟三十六秒,你晚餐吃得饱饱,能量充足,金钟罩第五关与风速风压相互抵销,支撑完十八分钟的机率有六十巴仙。因此突破第五关的机会有三十八巴仙,恭喜你幸运中大奖了。”
“你……你可以计算得这么准?”
“计算东西当然要准,不然如果像你一样,时间、地点都算得一塌糊涂,这样子还开挖地道,那不是注定白忙一场?”
“完好无事的机率只有六成。这样子你也敢赌?”
“完好撑过云路天梯的机率有六十巴仙,加上轻度与重度伤残地二十四巴仙机率,你会没命的机率才十六巴仙,比被凤姐生气时候用力一抱的致死计还低,为什么不能赌?”
“你这么说我就……”
答不上话了。至于为什么从天上摔落会没事,九成九的可能,小殇是降落而非坠落,孙武早就怀疑她有某些可以短暂飞行的法宝,毕竟老爹那台会飞天地哈雷是她维修,就算依样再造一台类似的东西。那也是毫不出奇,只不过问她一定得不到答案就是了。
“重点不是这个,小殇,我们遇到坏人了,这是一艘贼船啊。”
“这个世上只要是人,就都是坏人,你遇到坏人是很正常的,不过你不用难过,因为我已经替你报了大仇了。”
“啊?什么大仇?”
“你掉下来的时候。穿破他们的甲板,压伤了他们三名士兵,大概都是骨折一类的轻伤。”
“这件事我听说了,对那三位先生真是很抱歉。”
“为了把那三个人抬去治疗,附近地士兵都围了上来,我在这个时候也掉了下来,穿过你弄破的那个洞,造成了十六个人全灭的辉煌成绩……这下帮你报大仇吧?耶!”
再次张开大口。孙武只能无言以对,打死自己都不相信小殇会只是简单地落下来,她不会武功,一定是使用某些法宝降落。落地瞬间立即疯狂扫射四周,可能是喷火,又或是喷发致命毒气,敌人猝不及防,肯定死伤惨重。
只是,即使对方是“贼船”上的“贼人”,即使立场已经是很明确的敌人,孙武还是对小殇的辣手很难释怀。不管怎么说,十六个人,十六条生命,就这么样地被断掉,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不要多说废话了,你想不想看看这是一艘什么样的船?”
“想啊,但是我现在真气提不上来,有武功等于没有,怎么跑出去看?”
“唉,同学,昨天你一点都没有学到吗?要看什么东西,并不一定要跑出门才能看啊。”
小殇提起腰间的一个香囊,这是她成为法宝制作师的时候,村长老爹送她地重礼,太平军国时期来自西方的珍异法宝,虽然外观只是一个小小香囊,但内里可以装放的空间却号称近趋无限,是一件突破物理常识的不可思议重宝。
法宝。藏天袋。
从小时候开始,孙武不晓得看小殇从藏天袋里拿出过多少东西,很多法宝他虽然不会用,但却早就看得眼熟,现在一看到小殇拿了个圆镜出来,马上就知道那是什么。
“四神镜?你落下之前,放了多少窃听虫出去啊?”
小殇没有回答,白嫩的小手在昏暗镜面上擦几下,镜面便渐渐浮出影像。经过一再的改良,窃听虫能够窃取的,早就不只是声音,连影像也可以实况转播。
尽管之前就知道自己身在船上,但却没有想到实际情形会是这样,本来小武就有点疑惑,因为自己偶尔在村子最高处,趁着天空晴朗无云的时候往下看,下方都是青翠的山林,放眼望去也全是陆地,梁山泊地岛基会随风向飘动,可是也都在一定范围内。从来不曾飘到大海之上,为何自己会摔在艘船上?
这些问题的答案,在看到这艘船全貌的瞬间,得到了解答。
这不是一艘普通的船只,是一艘威风凛凛的铁甲军舰。而且还不是一艘如书本中记载地那种普通炮舰,因为这艘铁甲军舰赫然漂浮于空中,正穿云破雾地航行。
难怪自己从云端摔下来可以毫发无伤,因为自己并不是从天空摔到地面,这艘船既然隐藏在云层里,自己摔下来最多二三十公尺。金钟罩第六关绝对承受得住。本来自己对这房间里的装备感到惊讶,但现在也不足为奇,这并不是一个装配了法宝的豪华房间,整艘飞空军舰就是一件超大型法宝。
看那洗炼地外形、粗大口径的重炮、飘扬地旗帜,孙武完全可以感受到这艘军舰的威力。梁山泊长大地孩子,对使用法宝都不会陌生,可是这么超大型的法宝别说看,就连听也没听说过,太平军国结束后的这些年里,外界看来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这样一艘铁甲军舰。如今就为了梁山泊而来,以它超乎想象地装备与技术,只要确认方位,就可以直上云霄,在所有村民全然未觉的情形下抵达梁山泊。
那个纳兰元蝶显然对梁山泊有很大的欲望,船上的士兵也满是肃杀之气,这些人一旦进了梁山泊,会造成什么后果简直无法想象。村里的人尽管当年也打过仗、混过江湖,但却已放下兵器多年。成为安于和平的农民,碰上了这群受过严格训练、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如狼似虎,又怎么会是人家的对手?
想到梁山泊里火光烛天,村民尸横遍野的惨状,孙武整颗心狂跳起来,不安地望向小殇,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一点好消息。像是这艘船未必打得到梁山泊之类的。
“整艘船地外壳很新,是这几年之内新造的,不是挖掘遗迹。能让这么重的东西飞上天,导航技术应该不错。只要计算龙卷风的轨道、风速、我们落下来的方位,就可以反推回去得到梁山泊的方位,几分钟之内就有答案,他们到现在还没算出来,航行技术比我估计得低,但也该差不多了,把航行时间算进去的话,最快在几个时辰内,你就可以和梁山泊说永别了。”
“你、你不要说得好象事不关己一样,那是梁山泊,也是你的家啊!”
“房子倒掉,再盖就好了,不用伤心。”说得一派冷漠,小殇比了个房屋倒掉的手势,耸耸肩表示无奈,还有余裕拍拍孙武肩膀,像是安慰似地叹口气。
“屋子被毁了可以重建,但是家人死掉就活不过来了啊,小殇,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那些都是你的家人……”
“吵死了,你不是就在这里吗?”
“啊!”
短短一句话里,好象有着很多的意思,孙武一时间难以把握,却看到小殇突然凑近过来,一张天使般的秀美脸蛋,表情非常难看。说得正确一点,平时就已经臭着一张脸的表情,现在更是“臭气熏天”,完全表示了她目前的不悦。
“一个用不了武功的伤残病人,还在这里喷什么口水?乡巴佬,倒下睡觉去吧!”
就像平常一样,雪白地小手突然间动作快如闪电,一下子就拍击在孙武左太阳|茓上,劈哩啪啦的紫色电流乱窜。没有金钟罩护身,被电流一殛,孙武全身颤抖不休,几乎是立刻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这一次……是太阳|茓啊……)
※※※※※
这一次的梦境似乎久了些,毕竟从昨晚折腾到现在,身体实在很疲惫,一倒下去就没那么容易醒过来。
或许是因为担心梁山泊即将发生的浩劫,梦里尽是过去发生在梁山泊地种种,其中最多的画面,还是与姊姊在一起的时候。
姊姊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从不想让她伤心难过,但是为了离乡的问题。近年来姊弟两人发生过无数次的争执。
每次翘家行动失败,自己被抓回家去,姊姊都会用悲伤地眼神看着自己,虽然也会重重处罚,但是比起那些落在身上的板子。更让自己难过的……是她脸上那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梁山泊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一直想要逃出这里?”
梁山泊从来没有不好,自己从小就知道它是人间仙境,但太过美好的梦境,反而显得不真实,更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外面地世界人心险诈,看看那些新进来村里的人吧。他们好不容易放下外界的恩怨,你一旦出去,外界的那些陈年纠葛,就会重新找上门,那不但危险,而且多年来的努力就毁于一旦了。”
但即使是危险,即使会在外头遭遇不测,自己还是想要出去看看……因为那是自己的人生,现在这样地生活,不仅无法独立。还让自己常常觉得像是被养在笼里的鸟,气闷得窒息……
“啪!”
热辣辣的疼痛,伴随掌印出现在自己的脸颊上,自己也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发生冲突,还让她首次破例打了自己耳光……在这之前,自己不管作什么错事,姊姊从没有动手打自己的头脸过。
其实,离家所争取的独立,其中一半以上的用意。是为了不想再拖累人!
姊姊长得并不漂亮,这点自己想不承认都很难,以前自己小时候还被其他年纪的孩子嘲笑是“母猪的小猪弟弟”,结果没等自己为了这个和他们打架,酒醉中地姊姊就伙众冲到对方家里,把那双“教子无方”的父母打成重伤,一个飞仆到街尾,一个飞上了天花板。连他们家的那条狗都筋折骨断。从此再也没人敢拿这件事来取笑,反倒是自己在之后的好几个月里,看到受害者全家就不停鞠躬道歉,又是送菜、又是送猪肉。几乎没脸见人。
自己的个性其实没有那么温和,也常常有忍耐不住想发怒的时候,但是有姊姊和小殇在,自己根本就没有生气的机会,甚至连冲动都还来不及产生,对方就已经被拆皮煎骨,灰飞烟灭了。这样想很厚颜无耻,不过……还真是有些好笑。
姊姊的相貌不美,年纪也三十好几,不算年轻了。每个女人都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地幸福,姊姊最精华的青春岁月全部耗在自己身上,要是自己继续留在梁山泊,要是自己不离开,她的人生就会被自己一直耽搁下去,这点自己已经明白许久了……
村子里还是有姊姊的仰慕者,像是卖猪肉的胡伯伯、教书的李叔叔,他们每天都跑来喝酒,又一直维持单身,尽管嘴上不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意思。这两个男人的条件都不错,胡伯伯高大英伟、李叔叔温文儒雅,各有不同地魅力,自己完全搞不懂,他们到底看上姊姊哪一点?或许,他们也是和自己一样,欣赏姊姊的开朗、热心,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吧。
或许,姊姊以前也曾经漂亮美丽,因为自己假设过,姊姊瘦下来应该不难看,只不过打从有记忆起,姊姊就是这么肥嘟嘟的胖模样,这个问题地答案变得无从想象。然而,姊姊少女时期的样子却不是没有人看过。
许久之前,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村里曾来过一个怪怪的新移民,他不像其余移民一样定居,而是每次云路天梯贯通,他就会出现,最多几天以后就离奇消失,也没有人对此多问或多谈。那个叔叔好象是姓洛,与姊姊是旧识,每次出现就是跑到酒铺里来,什么别的地方都不去,与姊姊一杯又一杯的拼酒。
“姊姊,洛叔叔是你的情人吗?”
幼时的自己,曾经这样问过姊姊,但姊姊当时的表情异于平常,看起来比小殇的招牌表情更臭,自己差点就被吓哭了。
“要当我的情人,必须是猛男中的猛男,这头瘦皮猴的鸟样子配吗?”
记忆中,洛叔叔的个头虽然瘦。但相貌却非常俊雅,看来比村里地任何男人都更帅更潇洒,姊姊的说法是故意奚落人了。而其中一晚双方都有醉意了之后,洛叔叔从怀中取出一张陶瓷版画,无限伤感地对这版画中的女子落泪。
“凤凰儿。凤凰儿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喂喂喂,不要像死了人一样鬼吼鬼叫,我人就在这里,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啊?”
当时洛叔叔的表情,自己记得很清楚,他抬头看了一下姊姊。却好象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又把视线转回手中的版画,再次落泪。
“瘦瘦地凤凰儿……”
那声呼唤情深意真,悲伤恳切,听来着实令人感动,不过当事人的感觉似乎不是这样,因为姊姊拎起地上的重酒坛,像使用杀人凶器般往洛叔叔的头上砸下去,血光迸现,桌翻椅斜。地上顿时又多了一具蟑螂似的醉尸。
自己没有看到那张版画中的人,但后来回想起这段往事,觉得姊姊年轻时候可能真地瘦过,而瘦瘦的姊姊是不是也漂亮过呢?这点无法想象了,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因为洛叔叔只来了那短暂几年,之后就如同他离奇的出现一样,就此神秘消失,没有人再提过他。仿佛从没存在过这么个人。
但自己不会忘记,在洛叔叔曾经造访梁山泊的一个夜里,他陪自己做完金钟罩的练习后,曾与自己做过约定。
“小武,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我完全可以体会凤婕的苦心,如果你能在这里平平安安过完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你对梁山泊有一丝怀疑,如果你觉得一个人该拥有自己的人生,那么当你想要振翅高飞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把你……所应得的东西还给你。”
对当时年幼的自己而言,大人们总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地怪话,不过洛叔叔说到 “好地方”、“好事”时的表情,好似相当不以为然,像极了纳兰元蝶听自己叙述梁山泊内情形的样子。
梁山泊到底有什么不对呢?为什么他们的表情都这么古怪?自己在梁山泊生活了十四年,再没有比自己更清楚梁山泊状况的人了,如果有不对,难道自己这十四年的人生,全都是假的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
不真实的感觉再一次涌向脑海,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漆黑一片,自己昏睡在床上,感觉依稀有些相似,好象不久之前才重复过这样的处境。那么,刚刚醒来所发生地那些事,全都是作梦吗?梁山泊有没有遭遇危机?这场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你醒啦,那就转转头,让脑袋醒一醒吧。”
“唔,是小殇吗?我刚刚是不是在作梦啊?村子没事吧?”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听到“没事了”三个字,孙武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小殇的话显然没说完,所谓的没事有着不同解释。
“战斗已经结束,前后历时八分十七秒,所有村民全部投降,半个抵抗的都没有,大家都很乖很老实,配合度也高,现在已经被分开囚禁与拷打,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我哪可能不担心啊!”
仅有的一点睡意都被吓醒,孙武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恰好看到黑暗中一抹幽光,小殇正使用法宝四神镜连结窃听虫,窥看外界的影像。
情形就像小殇说的一样,这艘铁甲军舰如今已不是漂浮在云端,而是稳稳停在梁山泊地土地上,前方主舱门大开,千余名持枪配剑的武装士兵排列队伍,正把已降服的村民捆绑上铐,一部份送上舰艇,一部份则是与其他女眷老弱一同囚禁。
地面上看不到血迹。但却有明显炮火轰击后的痕迹,几间屋子正在熊熊燃烧,看来村人们并没有抵抗,一看到这超乎想象地巨舰驶来,主炮威吓性地连发数击后。所有人就爱惜生命地投降了。
(还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看到四神镜里的情况,孙武松了一口气,毕竟想象中那种尸山血海地场面没有出现,着实让他安心不少。只是,这松下去的一口气马上又变得沉重,因为在士兵的刀枪威胁下。村人们颤抖着身体,恐惧地听命行事,动作稍微慢一下,押送的士兵就一枪扫过来,马上就是一道血痕。
村人们的衣衫沾满尘土,眼神空洞而无助,拖着蹒跚地脚步行走,有些人还已经被上了脚镣与手铐,锁链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听起来竟是凄厉刺耳。他们都是孙武认识多年的老实人。也许不是每一个都和孙武亲近,可是每个人都安分守己,孙武很喜欢他们,现在看到大家变成这样,孙武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人群缓慢地行走,里头一个老人不住咳嗽,那是住在学堂附近的江爷爷,平日就有气喘的毛病,身体很弱。现在受了惊吓,走起路来摇摇欲倒,旁边的邻人好心相扶,却惹恼了押解地兵丁,故意伸腿一勾,两个人都滚倒在地,立刻摔得鼻青脸肿,周围士兵见状,却是哈哈大笑,引以为乐。
孙武看到这一幕都呆住了,以前是曾经从书本里头,看到类似的丑恶人性描写。但书本里的东西变成实际,那个冲击还是很大。特别是,以前看到书里那些仿佛样板戏似的恶人,他都还觉得有点好笑,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肤浅、这样像小丑般的恶人,可是现在他却亲眼见到了。
“小殇,为什么他们对这种事可以习以为常?他们……都还在笑,为什么可以笑得出来?”
“很意外吗?书本里头应该有教过你吧?好听一点的说法,是军纪败坏,但实际上这就是军人的本质。士兵的工作就是杀人,你怎么能要求一个专门以杀害同类为职业的生物,还保存祥和仁爱的灵魂?他们笑,只是做了他们该做地事,用不着大惊小怪。”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孙武脑里很乱。小殇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听起来有道理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理,而自己现在也没时间去管什么真理,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
“大家被这样押解出去以后……会怎么样?”
“梁山泊的住民,有不少都曾经在外头犯过案子,现在被缉捕回去,一定会被多加一条逃亡罪,杂七杂八算一算,多数的人都是死刑,不然就是一些让你宁愿死了算的残刑,特别是那些太平军国的老干部,叛国罪一律是死刑,九族以内不是流放,就是卖为奴隶、娼妓。”
“这……这太荒唐了,里头有很多是上了年纪地老爷爷啊,而且,即使是新移民,不管他们以前作过些什么,来到梁山泊以后,他们都已经改过,平平淡淡地度日,再也没有伤害什么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让他们这样安静过完人生呢?”
“为什么?去问审判的法官,去问受害者的家属啊,你知道他们会回答什么的。”
回答仍是那么冷淡,却又有着钢铁一般的正确性,让孙武找不到话可以反驳,左思右想,脑里的思绪越来越乱,胸口的沉郁压力越来越重,最后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倒下来。
不想露出软弱的一面,可是泪水却一滴滴从眼角滑落,压抑不住地呜咽哭泣声,在漆黑的房间里头回响着。
一开始,少年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家追寻梦想,不管出去之后是生是死,那都是自己的选择,由自己负起责任。可是,初次的探险遭遇却急转直下,碰上了一艘莫名其妙地军舰,因此泄漏了梁山泊的位置,让所有村民的生活被毁于一旦,造成了无可弥补的大错。
看着村人们仓皇而恐惧的表情,孙武觉得那全都是自己的错。依稀记得上次制作滑翔翼逃家失败,被姊姊抓回家去,自己强烈主张自己可以为选择负责,无论离家的结果是什么,自己都会扛起责任来,一向对自己离家意愿为之暴怒的姊姊,那时却闭上眼睛,很疲倦、很凝重地说话。
“蜗牛的壳很硬,它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承受,等到有一天离了壳,它才知道自己其实是很脆弱的……这世上有些责任,是你一个人担不起的,等到你明白并且遇到,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姊姊的话,现在全都成了最椎心刺骨的痛楚,自己终于明白也遇到了,但却真的为时已晚。
“……小……呜……小殇……呜呜……大家就这样被抓走,梁山泊就这么完了吗?呜呜呜……”
少年的恸哭,获得了回应,在他最伤心与懊悔的时候,一只细细的小手放在他肩膀上。
“小武,别难过,梁山泊并没有完。”
哭声刹时间止住,孙武抬起头来,惊愕地望向小殇。眼前的情形确实是绝境,但小殇的脑袋很好,身上又藏了一堆神奇法宝,甚至还放了一堆窃听虫出去,自己看来已经无可回天的绝路,或许小殇已经找到了一线生机。
“完蛋与死,都只是人生的一种形式,他们并没有消失,只是用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只要你还记得他们,梁山泊就永远不会完。”
“……你现在就开始说这种话,会不会嫌早了一点?”
“人生大事的准备,永远要趁早。”
碰到这样子的青梅竹马,孙武不但无言以对,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他也搞不清楚,小殇到底是神经粗线条,还是真的天生冷血,不过,或许小殇只是不想看男生哭哭啼啼,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脑筋稍微清醒,孙武马上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
“小殇,姊姊呢?姊姊怎么样了?”
“凤姊也被抓了,目前被单独关在船上的一个囚室里,不过房间的卫生水准比我们差很多。”
“单独?为什么单独被关?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所有被带上船的女性都是单独囚禁。船长是女人,特别命令过士兵不准奸辱妇女,不过以凤姊的体型与相貌,小武你可以完全放心。”
“听你这么讲,我现在应该笑着说谢谢吗?”
“不用,你只要趴下来说小殇大人就可以了。”
很荒唐的要求,但不久之后孙武却照作了,因为小殇手上握着交涉的王牌,只有透过她操作窃听虫,孙武才能与被单独囚禁的姊姊对话,而小殇的技术从不曾让人失望,没过多久,四神镜中就出现模糊的影像,认出姊姊身影的孙武立刻呼喊出声。
“姊姊!”第01集 第06章 丧心病狂的邻居
四神镜中所浮现的影像,背景是一片漆黑,似乎只是个单纯的囚室,什么家具都没有,却听得到铁链锁拷叮叮当当响的声音。
小殇调整四神镜的亮度后,终于看清楚里头的景象。凤婕的双手被铁链锁在墙上,整个人像是意识不清,靠坐在墙边,身上看不出什么伤痕,似乎没有受伤,就只是昏昏沉沉的模样,让人担心。
孙武非常焦急,生怕姊姊出了什么事,不过连续呼唤几声,得不到回应,四神镜中却隐约传来鼾声,他心里就闪过了一个念头。
“小殇……姊姊她被抓的时候,是不是……”
“对,完全醉得不醒人事,叫都叫不醒,踢打踹扁都没用,最后敌人是派了五个壮汉,把她抬到这里来囚禁的。”
醉倒时候的的凤婕有多难叫醒,这点孙武当然是清楚的,一方面他觉得很糗,因为相较于村民们的苦状,姊姊居然是这么荒唐地被抓;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很庆幸,因为姊姊如果发起酒疯来反抗,她从不曾修练武功,只是徒具蛮力,对上这些凶狠的军人,一定会受重伤,那就真的很不妙了。
所幸,凤婕没有酒醉太久,渐渐醒来的她,终于听到了孙武透过窃听虫的发声。
“小武吗?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你和小殇在恶作剧吗?”
这个答案非常难以启齿,但孙武还是鼓起勇气,把目前的处境向姊姊简短说明了一下。
“哦,我们的梁山泊已经完蛋了吗?”
酒意未全退,凤婕的甜美嗓音听来有些模糊,但孙武却觉得奇怪,因为姊姊的口气与小殇好象,听不出多少难过与恐惧。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啦。我们又没犯什么杀人或谋反的大罪,不会被判死刑,顶多也只是被卖去当妓汝,反正只要有酒喝,我到哪里都很方便。如果来的客人是猛男,还可以闭上眼睛享受,人生就是这样,时时刻刻都有变化,习惯就好。”
“姊、姊姊,你怎么可以这么……豁达啊?不是被吓傻了吧?妳不用害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哦,听你这么说,姊姊好感动啊,但你地金钟罩好来只能保护自己,没办法罩住你以外的人吧?那你又要用什么来保护姊姊呢?还有,你们是怎么被抓的?”
孙武刚刚还没有交代自己的逃家,现在被问起觉得不好开口,但又不能不说,幸好,旁边一个声音Сhā过来交代。
“凤姊。我和小武本来在学校埋东西,那艘军舰突然降落在村里,好多军人跑出来,我们就这么被抓了。”
适时的圆谎,帮孙武解去了一次危机,但姊姊所问地东西,也让他心中一震,金钟罩虽然可抵万刀,但再怎么样也只能护住自己。保护不了自己以外的人,就算自己站在姊妹的前面挡刀,那她的背后呢?自己要怎样才能保护她?
一时间,两边都陷入沉默,只有铁链拖地的声音隐约传来。孙武想到姊姊现在正被铁链缠身,锁畜生一样地绑着,就觉得心急如焚,但自己力量未复。连破门而出的力量都没有,要怎么去救人呢?
“有人来了。”
小殇悄声警告,预备切断四神镜地画面,但是在画面游失之前。那边却传了一句话过来。
“小武,如果现在给你机会,你还是想要离开梁山泊,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吗?”
镜面中的影像瞬间切断,无光无影,只有那句话的尾音还在耳边回响。孙武心乱如麻,一面觉得懊悔愧疚,一面又感到困惑,无疑自己这次的离乡壮举变成了大浩劫,白己该担负起全部责任,但是外面的世界很辽阔,自己还是相信有丑恶的东西,也有美好的东西,就这么放弃不啻是因噎废食,毫不理智。
不过,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作什么选择了,从这般军舰登陆梁山泊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失去了选择的资格。惹出了这样地大祸,自己哪有资格再说什么追逐梦想?
(现在想这些都没意义,就算我想要从此不与外界接触,但我们马上就会被送到监狱,想不接触也不行了……)
懊悔之中,房间的舱门被打开,几个持枪的士兵站在门口,要孙武出去应讯,纳兰船长要召见他。
刀在别人手上,反抗完全没有意义,孙武无言地站起身来,像个将要被处决的死刑犯,踏出沉重的脚步,但才一举步,小殇突然拉着他的衣袖,用楚楚可怜的表情无助地看着他。
“呜呜……小……小武哥哥……”
呃,小武哥哥?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你这样叫……
“小殇殇……会害怕……呜呜呜……”
你会知道什么东西叫害怕吗?听你这么说,我真的是好害怕啊。
“……你离开之前,留一个东西给小殇殇好不好?”
有……有很不好的预感……
“小武哥哥……”
声音清脆娇嫩,小女孩用童稚嗓音地哭泣,确实会让多数人心中不忍,连站在门口的几名士兵都没有催促,预备等这少年安抚好他妹妹再走。
孙武顺着小殇的拉扯蹲跪下来,猜想小殇是不是要和自己说什么悄悄话,但又觉得不可能,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要说,刚刚那么长的时间里,早就说了。
“小殇,你要我留什么东西给你?”
“……一个吻。”
“啊……呜!”
这一惊非同小可,孙武吓得差点坐倒在地,但是小殇瞬间动作的敏捷如电,没给他挣扎反应的机会,一下子已经吻在他的嘴巴上。蜻蜒点水般印下吻痕。
珍贵的首次初吻,由于过度惊吓,完全没有任何美好地回忆,甚至由于撞击力道过于剧烈,孙武的两排牙齿都痛得想流泪。不过在那短短地一吻中,小殇用舌头顶了某样东西到少年的嘴里,一下子就让他吞了下去。
身为当事人,孙武理应是最清楚这件事地人,但是他却因为初吻的震惊,还有首次被人把舌头伸进自己嘴里的错愕感。整个人变成了一尊彻底僵化地石像,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瞳孔放大,陷入失神状态。
“小武哥哥,掰掰。”
浪漫的吻别后,就是残酷的分离,但是孙武感觉不到这些东西,那些卫兵甚至是分别架着他左右两臂,硬拉着把人给拖了出去。
“砰!”
房间舱门重重地关上,身影被覆盖在黑暗中的女孩。回复到她所习惯的正常表情,冷冷地坐下来,竖起指头,一只仿佛蚂蚁般的奇异虫子停到她食指上。
虫子地外型与蚂蚁相似,却更小了些,翅膀拍起来有细微的“嗡嗡”声,如果不用仪器放大几十倍来看,绝对看不出这虫子是由机械所拼组而成,还具有传送声音与影像的功能。
法宝“窃听虫”。在小殇降落这般军舰时,就大量地放了出去,为她搜集与传送情报。孙武在的时候,为了易于说明,还需要用四神镜来播放影像,但如果是自己使用的话,单单一只窃听虫就足够了。
“梁山二号呼叫一号,梁山二号呼叫一号。OVER. ”
使用西方异族的传呼用语,这是身为法宝制作师的应有学识,毕竟目前法宝技术的源头是西方异族,如果不懂相关文字语言。根本就看不懂文献。而在她重复到第二声后,窃听虫传来另一头的回应。
没有发出实际声音,窃听虫籍由肌肤相触,把声波震动直接传到收波者的耳里,完全不虞有人二度窃听。
“……小武被带走了吗?”
另一头传来地女性嗓音,柔柔甜甜,非常好听,说明了发话之人的身分。
“已经被带走了,目前状态不明。这艘船的头子似乎不弱,使用窃听虫有相当的风险。”
窃听虫虽然体型微小,却终究不是无形无影,如果碰到武术高手,就能从异样的振翅拍风声中发现,甚至察觉到法宝运作中的能量流动。纳兰元蝶的实力不明,窃听虫如果距离她太近,就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如果事先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情形,那么也有比窃听虫更高段数地法宝可用,不过敌舰来袭事发突然,就连小殇也措手不及,除了香囊中十几件常用的随身法宝,什么针对性道具都没带在身边。
“如果小殇你发现敌舰的时候,选择回去通知村里,大家就有充裕的时间应变,但你却选择跟着他跳了下去,所以村里才会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啊。”
“……对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嗯,身为小武的姊姊,我衷心谢谢你的选择。这些年来别人都只看到小武照顾你,却不知道你也在守护着他,你一直都很有分寸,让他锻炼,又不让他承受太多的危险,这次协助他突破金钟罩,也是靠你地计算……”
“但最后的结果有误算,现在要怎么处理这个偏差值?”
梁山泊能够长久漂浮于空,是靠巨大的漂浮系统与超级法宝,由法宝提供动力,经由超精密设计的系统发挥功效,而处理这个系统地人就是小殇,所以较诸旁人,她知道更多的机密与情报。
长久隔绝于世,外界对于梁山泊的想象,让无数谣传满天飞,加油添醋的后果,就是有无数不自量力想入宝山夺宝的蠢人。云路天梯可登梁山泊的方法,是故意传播出去的,光靠这个烂方法就可以自动清除九成五的蠢蛋,而每次有什么组织要大规模搜寻梁山泊。也可以让梁山泊籍由风力飘移,暂时躲避。
但外界的法宝技术也会进步,特别是当国家级地势力开始运作后,梁山泊终究不能单独隔绝于历史潮流外。最近一两年,可以飞行的巨大舰艇在附近空域屡屡出现。所使用的搜寻法宝一次比一次进步,梁山泊被发现是早晚的事,虽然这次的误算,让这一天提早到来,但即使没有孙武地从天而降,梁山泊的位置最多也只能再藏半年。
只是。比起梁山泊的未来,凤婕与小殇所在意的,却只有一个人……
“小殇,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
“事情还没结束,影响没有到最后,就没有对错可言,重点只在于你现在想要怎么做?”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事情还可以瞒下去吗?”
“绝对可以。大家对那个人的恐惧太深,体内血烙又印得牢牢,除非你下令解封。否则他们到死都会维持这个模样,只要稍后你带着小武逃跑,再找个穷乡僻壤躲起来,保证没有人可以找到,甚至我们可以重建个小一号的梁山泊,这次受过教训地小武不会想往外跑,危机可以变成转机,你甚至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问题,算起来还赚到了。”
“确实是这样呢……但这么一来。却要拿所有村民的命去换……”
“那又如何?他们里头有哪个人是不该死的吗?”
斩钉截铁的回答,在黑暗的舱房里吹起一阵寒风,就连窃听虫的另一头都沉默下来,但却不是因为回答的人冷血,而是因为那个答案的无比正确性。
“小殇,凤姊没有办法向你解释……人不是只作对的事情,有时候一些事情你明知道最好的方法,但就是作不下去。我想……这就是人了。”
“不懂。”
“其实你也懂地,只是你还不能体会……算了吧,现在告诉我,大家被拘捕的分布状态如何。”
一句话之间已经做了抉择。小殇没有多劝什么,她从来就不对已成定局的事多费唇舌,既然主事者已经有了决定,配合她的决定做事,这样最有效率。
“一部份与老弱妇孺囚禁在学堂,但是大部分的男人都被带入这艘军舰,接受囚禁,分别拷打,换一个角度来看,我们的主战力已经成功进入敌人根据地每一处,而且敌人完全没有察觉。”
“通讯方面确保住了吗?”
“没有问题,窃听虫已经散落到舰内各处,随时可以把你的命令传出去,我想他们也正在等你的一声令下。”
“唔,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是时候让这些外来者知道梁山泊的入场券 ……很贵!”
※※※※※
“我被吻了……我吻了一个十二岁地女孩……我是禽兽,我真是罪大恶极,我……”
被带到舰长室的路上,孙武最初有一段时间浑浑噩噩,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不过当周围士兵嫌烦似的踢了他几脚后,孙武的意识就回复过来,开始观察敌我情势。
自幼习武多年,但却几乎没有实战经验,这还是第一次他抱持着战斗的准备,仔细评估周围的每一个敌人,判断胜算的可能。自己现在处于虚脱状态,运不上真气,但只要休养上两三天,就会功力尽复,到时候利用敌人对自己的误判,大可发动奇袭,尽管不能扭转大局,可是要带着姊姊与小殇逃出生天,并不是没有希望地。
不过,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孙武才发现事情困难重重。路上看到一些别着徽章的军官,力量似乎都不弱,很难判断他们比自己强或弱,就算自己能稍胜他们一筹,但却不能忽视敌人群起而攻的棘手,更何况这些敌人都会使用法宝作战,再考虑到武器方面地差距,几乎找不到胜算。
(怎么办?敌人很强,我要怎么才能带姊姊和小殇逃出去?)
还在思索这个问题,人已经被带到舰长室。虽然是一船之长,但是这舱房没有多奢华,除了几件桌椅。就只有一张床,看来比起刚才的囚室好不到哪去,别说是不具舰长的气派,甚至就连女儿家香闺的气息都没有。
纳兰元蝶坐在一张单人椅上,仍旧是穿著一袭军装,但却多戴了一块眼罩。遮住左眼的伤疤,看到孙武被带进来,她放下手中地文件,抬头说话。
“小弟弟,你叫做孙武是吗?你们村里人口供上说,那个让我们出去了五个士兵才抬回来的肥婆,是你姊姊?”
“我姊姊不是肥婆!”
这句话出口,不但纳兰元蝶仰头大笑,就连孙武自己也觉得怪怪,无疑自己是该为了捍卫姊姊而战。不过在这方面……不是等于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有趣的小鬼,也许你能给我一些意外的收获。”纳兰元蝶道:“我正式作一次自我介绍,我是大武王朝帝虎舰队第九舰队的上校,纳兰元蝶,负责统帅本舰飞云,奉皇命搜寻传说中地魔境梁山泊,除了扫荡太平军国的残党余孽,也负责将逃避缉捕多年的一众要犯绳之以法。”
一番话说完,少年全然无动于衷。他是在梁山泊长大的人,外头世界的官衔完全与他无关,吓唬不了他。
“没有感觉是吗?也难怪,乡巴佬大概也搞不清楚什么军衔,听不懂什么是皇命,照理说,你现在应该被押下去,和你那些村人一起被严刑拷打。不过我对你还有兴趣,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我要的答案,我可以放你和你姊姊自由。”
这个提案让孙武怦然心动,完全命中要害。不管是什么利诱条件,都比不上这个约定要动人,要不是村民们地悲哀表情在脑里一闪而过,他几乎马上就要答应出口了。
一瞬间的动摇,并没有逃过女舰长的独眼,虽然少年很快就换上一副坚决抵抗的倔强表情,但纳兰元蝶已经确定,自己找这小鬼来问话果然没错。
“你年纪小,没做过坏事,你姊姊也没有犯罪纪录,算是这罪恶渊薮中的异数,只要提供情报,有功国家,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平静度日。”
“你……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梁山泊的宝藏。这么多年来不断有悍匪巨盗逃入梁山泊,他们可不是空手逃亡的,身上所携带的金银珠宝、银票债券,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更别说还有当年太平军国所失落的巨额军费。这些宝藏一定藏在梁山泊内地某处,只要你能提供相关情报,我就放你们一家自由。”
“宝、宝藏?”
这个要求让孙武愣住,自己在梁山泊一住十四年,从没听过村里有什么高价财宝。平日村人们种田养牲口,一切自给自足,就算有交易买卖,也几乎都是以物易物,最多也是使用铜钱,金子银子这种高价品在村里全然无用,更别说存在什么宝藏了。
(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宝藏……梁山泊里头怎么会埋那种东西?)
太过荒谬的感觉,反而失去了紧张感,让孙武只想发笑,但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一个机会,所以急忙紧绷着表情,装做很认真思考的样子。
虽然自己认为,这一定是外界以讹传讹,搞错了梁山泊的实情,但无疑现在这女舰长有求于己,说不定有机会交涉周旋,争取更大的空间。
“怎样?有没有想起什么?这个答案不只关系到你和你姊姊,也关系到你的村人。严刑拷打快几个钟头了,真是硬骨头,几十个人一个字都不吐露,再拷问下去,就要开始有人没命了,他也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吧?”
默不作声,孙武本来正努力想着该如何提出有利条件,诱骗敌人相信自己知道宝藏情报,但听到这段话,怒意却直冲脑门。
“你、你太过分了。村子里的叔叔伯伯,还有那些年纪大的爷爷们,他们都是好人,你凭什么这样对待他们?”
“都是好人?投奔梁山泊地会有好人?这些话还真是有意思。”
独眼的女舰长大笑起来,对门口的副官作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从旁献上一本档案簿。纳兰元蝶从档案簿中随意抽了两三张文件,抛掷到孙武面前,当少年看到文件上的图像与文字,一时之间简直没法相信。
看守广播塔的吕大叔,原名吕强,是一名横行江北地巨盗。专门掠劫大额镖银,后来因为伙众劫走朝廷赈灾银两,杀尽所有镖局人员,更因此造成灾区数十万百姓死伤惨重,家破人亡,引起天下公愤,这才被带得逃亡梁山泊。
村里的吴婶婶,腿有残疾,靠着帮人理发剃头维生,自己和她儿子交情不错,偶尔还会去他们家吃饭。她原名吴素贞,绰号天残刀魔,自幼被卖入娼寮,因缘际会得到奇异法宝,之后杀尽妓院里所有嫖客,将每个妓汝点住|茓道,活活烧死,从此变成江湖上闻之色变的女淫魔,总在深夜掳劫女子虐玩。折断其四肢,听其哭嚎,最后才将她们割喉杀死。截止她被逼逃入梁山泊为止,一共九十七名无辜少女遭其虐杀。
但比起这两位,学堂长就实在是猛得过头了。平时看来人畜无害地温吞老头,出身武林大派,武功大成之日,不但亲手弑师。奸杀师母与几名师妹,还生吞其心,之后投身太平军国,一路积功至重要将领。但却从此嗜吃人心,凡是亡命于其手中的敌人,一律被挖心吞噬,直至太平军国覆亡,这各噬心狂魔才从世上消失。
“就、就算他们以前干过坏事,但他们进入梁山泊之后,都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妳……”
“哈哈哈,真是可笑,小鬼,普通地盗匪有可能改过向善,但你自己看看文件,这些人哪个不是丧心病狂、残忍嗜杀?连养他、教他十几年的师父都能杀,还灭门吞心,这种人也会悔改?你是个白痴还是把我当成白痴?”
答不出话,孙武只知道村人们不少都有案底,之前可能都是悍匪巨盗,但他以为都不过是普通地强盗,从没想过里头竟然有这么多残暴成性,几乎说得上丧尽天良的变态狂魔。
然而,自己与他们十四年的相处,他们不但为人和善,对自己也一直很好,就与一般人毫无分别,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十四年的人生全都是假地吗?
“小鬼,我的耐心有限,说出梁山泊秘宝的所在地,否则不但这些罪人要死,就连你们姊弟都要陪葬。”
孙武真的不知道什么宝藏,但那些档案文件的冲击,却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村里虽然没有宝藏,却不是没有秘密,过去老爹常带自己与小殇到后山去玩,多数都是在白天,但只有一次是在半夜,老爹的语气和样子都很奇怪,与平时的开朗形象大异,甚至让自己有点害怕。
老爹领着自己和小殇到后山,穿越了一些平时从没走过,甚至从没看过的石头阵与草地,进入山腹,来到一个很大的秘密石洞。时间太过久远,自己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依稀记得看到一些金光闪闪的东西,难道那就是所谓地宝藏?
这一下迟疑,孙武的表情就露出异样,引起了纳兰元蝶的注意,孙武惊觉不妙,刚想收摄心神,不让敌人发现破绽,却不料纳兰元蝶突然伸手揭开眼罩,已盲的左眼竟是绽放邪异红光,刹时间红芒迸现,笼罩整个房间。
法宝。赤龙火眼!
孙武猝不及防,被纳兰元蝶眼中红芒照个正着,刚刚回忆过的那些讯息,立刻在脑中逆流重现,最后定在后山秘窟的画面,迅速放大。
(糟了,她……在读我的记忆……)
情知不妙,孙武想从这被束缚的状态中挣脱,但红光却像是能够麻痹人体,让他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如果在这里认输,村里的大家就完蛋了……)
想到村人们,少年地焦急如焚赫然激发出一股异力,空空如也的丹田,募地生出一股热流,由丹田涌向四肢百骸,迅速冲破每一个封闭的窍|茓,化作滔滔洪流,冲向双臂。
“喝呀!”
奔腾的力量不吐不快,少年顺从体内最自然的反应,在满室红光中挥出重拳,刹那间,璀璨耀眼的金芒吞噬了红光……第01集 第07章 佛血舍利
传自慈航静殿的圣药“小还丹”,对于慈航静殿一脉的内息最有助益,培元养气,让少年因为虚脱而空荡荡的丹田,瞬间泉涌出真气,内息窜走,在体内化作凶猛的真气奔流。
笼罩体外的金色气芒,从微弱到耀眼炽烈,前后不过短短十秒,金钟劲由第一关狂飙至应有的第六关,汹涌劲道不吐不快,逼得少年猛地一拳轰发出去。
敌人官拜大武王朝的上校,最新锐战舰的一军之长,实力自非泛泛,但纳兰元蝶正以全副精神催动赤龙火眼,凭着法宝异能读取记忆,并为着所读出的景象而欣喜若狂,哪想到这个理应身无武功的少年,突然像头小猛虎似的挥击过来,百忙中只得挥手一挡。
纳兰元蝶的军装袖子里,同样也装配法宝,劲道一催,一面透明的能量光盾护住整个手腕,挡向孙武的重拳。本以为这样一击就能完美防御,甚至将孙武整条手臂震断,哪想到少年拳上力道如怒涛轰发,排山倒海而来,瞬间就将光盾碎裂,直击而来,纳兰元蝶这时才察觉到眼前的金光代表什么。
“金、金钟罩……”
这并不稀奇,但这少年所使用的,却是他这年纪不可能练得成的金钟第六关,在瞬间的惊愕中,左臂骨折断裂,金钟重拳余势未止,像一根粗大木桩般直轰纳兰元蝶的小腹,鲜血狂喷中,整个人被轰飞了出去。
“啊……”
撞凹壁板,纳兰元蝶好不容易才再站出来,恰巧看到几名卫兵发动攻击,或是射出暗器,或是刀劈枪刺,五六道攻击同一时间没入金光。击中孙武,但在连串的金属脆响声中,刀枪应声折断、碎裂,暗器反弹回去,速度与劲道甚至是射出时的数倍。孙武在原地急转一圈,全力以赴连出数击,只听见连声痛呼,当他一圈转完,周围已经没有其他站着的人了。
“……你……金钟第六关……怎么有可能……哇……”
大口鲜血喷出,腑脏受创不轻。纳兰元蝶正想要应变,孙武已经扑冲过来,奋力一拳轰向自己腰侧。
纳兰元蝶抽出腰间军刀,却没有斩下去。金钟罩第六关,慈航静殿中的僧侣要练到这境界,起码要到四十岁以后,修成之后除了罩门,寻常刀剑根本就斩不进去,砍了也是徒劳,所以面对敌人来势汹汹。纳兰元蝶唯有选择退避。
舰外发生变化,纳兰元蝶没有久战的打算,只想尽快甩脱这小鬼,将他交给手下应付,自己则是率队镇压村中骚乱,但这打算却被孙武看破,一拳击空后,立刻倒跃挡在门口,化作一堵黄金之壁。不让纳兰元蝶通过。
“小鬼,闪开!”
纳兰元蝶军刀疾刺,眨眼间刀锋连刺孙武十四处要|茓。孙武除了举起右臂遮住眼睛,对剩下的攻击全然不避不闪,只听见一连串叮叮当当地金属碰撞声,十四记军刀刺击在衣服上留上伤痕,泛着金色光芒的皮肤却连一点小伤也没有。
攻击受挫,纳兰元蝶正要再攻。舰长室内的警报器狂响起来,投射出一个立体影像。
影像的背景,是村里的学堂,也是最大地公共设施。但因为天色黑暗,画面有些模糊不清,而且发话的一方似乎无法好好站直说话,镜头不住晃动,也一直传来鼓噪的杂音。
“说话啊,你们那边怎么了吗?”
孙武看着敌人对影像喊话,自己也大为好奇,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回复力量,也不晓得敌人用来囚禁村民们的学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萤幕上才出现一个人影,那是一个上尉军官,嘴角溢血,脸上满是伤痕,眼神涣散,用模糊的口吻吃力说话。
“……舰、舰长……他们……好可怕……”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很快就变得名符其实,因为一句话才说完,军官地喉咙突然冒出一道凄厉血线,跟着,人头就“咕咚”一声滚落下来,大量狂喷出的鲜血染红整个萤幕。
在画面被切断前的短暂瞬间,孙武听见连串哀嚎声,看见火光窜动,还有平常帮自己理发的吴婶婶,站在那具无头尸体之后,像是见到一名久违的情人般,无限爱恋地舔着那把染血的剃头刀。
(哇!吴婶婶真的是女刀魔啊!)
孙武惊讶不已,透过窗户遥遥往学堂方向瞥去,只见那边正燃起火光,显然情形有了变化,甚至可以说是失控了。
“飞云号立即起飞,朝着敌人方向全面开火,一个活口都不留!”
纳兰元蝶瞬间所下的命令,真是狠辣兼备,孙武又惊又怒,却还来不及阻止,军舰就已经漂浮升空了。
只不过,飞云号虽然升空,却未必是服从舰长的命令,而且在升空后的短短几分钟内,村里学堂所发生地骚动,也同样出现在军舰内部。
被派来梁山泊执行任务的纳兰元蝶,并非无能之辈,但此刻眼前的小强敌却分散了她不少的注意力,当她警觉到被拷打逼问的罪犯,已经分布舰内各处,等若侵入整艘飞云号,事情已经晚了一步,而舰内的警报系统也开始疯狂响起来。
“舰长……犯人们造反了……他们……好可怕……”
到处都传来这样的惨呼,而且毫不例外的一点是,所有人说完这句话后几乎都立即死亡,显示敌我实力差距过大,舰内官兵完全抵挡不住,节节败退,而各处监视器所投射出的影像,也显示了这样地结果。
虽然早知道这些人当年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头等重犯,但纳兰元蝶一直相信他们退出江湖已久,自己凭着两千余人的绝对优势。再加上新锐战舰与各类法宝军械,一定能稳稳控制局面,问题只是怎么找到梁山泊而已。
然而,这些罪犯果然狡猾,看到大型巨舰并不正面抵抗。而是故意装作一副老弱痴呆的模样,束手就擒,借机让军方毫无防备地把他们分置舰内各处,等到掌握地形优势后,再猝起发难,来一个措手不及的大奇袭。
看看这些罪犯。他们不但武功强横,招数圆熟老辣,打起舰内游击战来比正规军更厉害,甚至还持有不俗的法宝。
每个犯人被擒上战舰地时候,当然都经过搜身,但是昔日太平军国最强的特种部队 “魔战兵”,却是直接对人体进行强化改造,将攻击性法宝植入人体,外表看来毫无异样,但于潜入敌后。大肆杀伤。那些魔战兵自从太平军国首都陷落后,就已经在中土大地上绝迹,哪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出现一大票。
几十个重型罪犯,有老有少,如今全都成了杀人不眨眼地恐怖人物,在船舰内神出鬼没,近两千人的正规军到处围捕搜索,却丝毫掌握不到敌人踪迹,反而惨被各个击破、歼灭。迅速地给削减人数。
“……难道……进入梁山泊以后,他们又提升了实力?这里是人间地狱啊!”
传说中的梁山泊,其真正实力展现在纳兰元蝶地眼前,令她无比震惊,深深觉得自己是一脚从仙境踏入了鬼域。
受到震惊地人不只是纳兰元蝶,死守在门口不让敌人通过的孙武,也有着同样的震骇。最初他只是守住门口,凭着金钟罩第六关,死也不让纳兰元蝶出去指挥与帮助敌军,但是那些外头传来的立体画面,却也让他看呆了。
知道战场上会杀人,可是看到村人们的战斗姿态。孙武还是受到冲击。惊讶地部分不是武功强弱,毕竟多年来的相处,自己早就想过大家“深藏不露”的可能,但他们的战斗方式……
每个人的脸上都在笑,而且不是平时那样平和开朗的微笑,是打从心里兴奋出来的狂喜大笑,仿佛积压十几年的欲望获得解放,恣意作着从前所爱作的事,从中享受到快要让人翻起白眼的极度愉悦。
而让他们如此享受地东西,则是毫无保留的杀戮。
和大武军盲目的扫射与劈砍相比,梁山泊高手们的杀人手法简直是种表演。用拳,就一定是深深打凹进胸膛,把整条脊骨轰得破背而出;用刀剑,绝对当头劈斩,把敌人身体剖成血淋淋的两半;用爪,但是拖住敌人双腿,整具身躯硬生生地撕扯开来,任那骨肉内脏洒了一地,鲜血疯狂地沾染金属地面。
孙武无法理解,杀人为何不瞬间杀敌,要故意让敌人承受这么多的痛苦?特别是几个熟识的叔叔,还把撕扯下来的人头交互踢爆,放声大笑,这又是什么道理?
而当孙武看到几名女兵祼尸就地,死不瞑目的双眼圆睁,村里卖胭脂水粉地赵大哥正在其中一具身上前后蠕动,旁边又一个大武军的军官倒下,总是目光萎靡的山羊胡子学堂长,龙精虎猛似的出爪,破胸摘心,大口吞下,沾满鲜血的嘴巴高声大笑,这种种画面都指向同一个事实,就是这些人在杀戮过程中满足到极点!
(这……怎么会这样?大家都发狂了吗?我又在作梦?还是这才是现实?)
孙武脑中乱成一团,纳兰元蝶却再下指令,启动这艘战舰内所藏的最后兵器,大武王朝仿造魔战兵生产的尸偶部队。
那是军部为了本次梁山泊行动,所秘密预备的最后武器,除了纳兰元蝶自己,整艘飞云舰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因为那是一件不到最后关头,不得轻易使用地危险兵器。
尸偶是由高手的尸体改造而成,虽已脑死,但肉体仍残存着生前修练武功的记忆,再经过特殊强化,刀枪不入,实力不容小觑。可是,如果让这些尸偶的来源被泄漏,立刻会引起轩然大波,后果连军部都承受不了,所以纳兰元蝶直至此刻,才被逼得输入舰长密码启动它们。
再怎么样,这群罪犯也不过是武功高强地乌合之众。没有真正的一流高手,不可能敌得过大武王朝最新的秘密兵器,纳兰元蝶有着充分自信,就让生前曾是高手地尸偶去对付这些魔鬼,以毒攻毒,一起搂抱着滚下地狱去。
“舰长密码。四三四二零二四,启动尸偶部队。”
命令下达了,但是照理说应该不会回讯的系统,却传来一声古怪的回答。
“喔……喔……四三四二零二四,收到了,谢谢舰长关照。”
一个陌生而古怪的嗓音,听起来很稚嫩,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冷笑,纳兰元蝶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孙武却立刻认了出来。知道小殇现在一定已经脱困,甚至可能和姊姊会合了。
尸偶战队立刻被释放了出来,战局也立即产生变化。这些尸偶虽已死亡,但却不是每个都行动笨重,步伐缓慢,其中有些植入特殊法宝,再配合野兽地半脑,以兽性本能辅佐行动系统,一被释放出来。就是四肢趴伏地上,流着口水,发出怪异咆哮,然后瞬间消失了身影。
梁山泊的罪犯们擅长打游击战,在飞云舰内神出鬼没,但那终究只是“人”的范畴。尸偶们的五感被强化数百倍,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可以凭借嗅觉掌握位置;超越人体极限的行动速度。如鬼似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敌人身后,猛招袭击。
这么一来,战局登时改观。梁山泊地罪犯们一时未露败象,但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所向无敌。纳兰元蝶见到这幕光景,心中稍安,但却漏算了一个重点。
大武军的王牌已经打出,梁山泊的实力却尚未见底……特别是,从她以舰长密码解放尸偶部队的那刻起,一个躲在暗处取得密码的小女孩,就利用这密码攻陷了飞云舰的中心系统。
“啧啧,大家都在劳动,如果我什么都不作,老爹回来就很难交代了……”
一个按键按下去,战场局势再次生变,飞云舰内所有武装系统全部被启动,对着身穿军服的士兵猛轰,顷刻之间,不但所有士兵伤亡惨重,就连尸偶部队都受到牵制,在舰长室看到这一幕的纳兰元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能、能做到这种事,难道梁山泊除了罪犯,还有法宝制造师?”
梁山泊有的东西,其实不只是法宝制造师,当战局进入最后反攻,真正地主战力才要登场。
飞云舰内的一角,蓦地暴射豪光,强光幻化出一头白色猛虎,吼啸狂扑,把最近的一个尸偶战士扑倒,在光焰暴炽中,刀枪不入的尸偶战士发出惨嚎,迅速化作一堆洁净的白砂。
“这武技……慈航静殿的靼罗虎魂?”
不是金钟罩那种会外传牟利的一般神功,当慈航静殿真正的秘传刀法出现,纳兰元蝶就不能不开始怀疑,梁山泊之中可能有慈航静殿的高僧潜伏,所以才会使用这种近乎失传地高段禅功,而这怀疑变成肯定并没有花太久。
尸偶战士似乎对白光感到畏惧,但是被战斗本能所驱策,仍是不顾一切地往里头冲,这时只听见一声吼啸,震天动地。
“哞!”
吼喝声中一只雄浑巨掌往外推出,击在当先一名尸偶战士身上,那具尸偶周身骨节赫然扭曲反转,整个身体迅速蜷曲缩小,变成了一个不住缩小的大圆球,就连后头几具被碰到的尸偶都受影响,在骨碎声中扭曲变形,蜷曲缩小。
“是……是乾坤一气藏,芥子须弥掌!”
太平军国之乱,为了战阵厮杀,就连素来讲究不杀生的慈航静殿都有僧侣钻研狠辣杀着,其中最出名的一套武技,就是这套碎人骨骼、扭曲血肉的芥子须弥掌!以正宗禅功为根基,具有无比杀性的一套武学,随着太平军国之乱结束,早已失传于烽火中,就连慈航静殿之内都没有人会使。为何梁山泊会有人得传?
而且,当年创出芥子须弥掌的那名还俗武僧,在战争结束后就生死不明……莫非… …
白光渐渐消散,从白光中走出地伟岸身影,是一名满脸虬须,手提一把杀猪刀的巨汉。在孙武眼中,他是每天都来喝酒地胡伯伯;但是纳兰元蝶却叫出了另一个名字。
“破戒虎僧胡燕徒!他真的没死?”
昔日慈航静殿地第一俗家高手,也是斩杀西方异族无数悍将的救国英雄,如今却出现在梁山泊这罪恶渊薮,纳兰元蝶发现军部的实力估算完全错误了。
而在白光消逝之中,十多道淬蓝厉芒激射。在半空化为燕形,恍若十多只蓝燕编织成组,翩翩飞舞,燕身虹光掠飞交错,在空中划出轨迹,既似剑光,又如军阵,眨眼间飞射向前方地尸偶群。
没有芥子须弥掌的雄霸声威,蓝燕翱翔的美妙姿态,像是一首美丽的诗篇。一回一荡,浑不着力地从尸偶战士身上透体穿过,但没有一个尸偶战士被蓝燕贯体后还站得起来,全数仰倒地上,在抽搐中停止了动作。
至阴柔劲,入体瞬间自动探测经脉弱处,集中破坏,在活人身上是碎心裂脑,在尸偶身上则是粉碎操控行动的法宝。
河洛剑派绝学。斩燕剑阵!
尾随胡燕徒身后踱出的,是一名看来面有病容地中年文士,堪称俊美的脸蛋略嫌苍白,身上连一把剑都没有,但一只只翱翔蓝燕却从他十指间发出,翱翔左右,看似守护,却是对四周敌人毫不留情的快速杀戮。
“是……是失踪了十六年的河洛剑派第一公子。李慕白!”
纳兰元蝶当然认得这个人,李慕白当年与胡燕徒齐名,分别是河洛剑派、慈航静殿年轻一辈的首席高手,与陆云樵义结金兰。共同号召佛道两宗有志之士,抵抗天妖入侵;丧命在两人手下的太平军国将领,数也数不清了,到现在都还被军部视为救国英雄。
但这一释一道的两大高手,却在战争末期先后离奇失踪,变成十多年来在江湖上的一大谜团,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早已身亡,却不断这两人全都藏身在梁山泊。
假使早知道有这两大高手在此,纳兰元蝶绝对不会这么鲁莽行事,就连军部也会慎重考虑对梁山泊采取动作。但现在,这两个人从舰尾一路往舰首行去,步伐看似缓慢,推进速度却是极快,沿途不管是士兵军官,亦或是死亡尸偶,没有任何事物能接他们一招,走过之路,染满了黑红色的怨血……
照这速度推测,这两大杀神很快就会到舰长室来,纳兰元蝶没有放弃身为军人的职责,还考虑使用飞云舰作最后手段,例如引爆能源炉,与敌人两败俱伤之类地极端战术,或许还有绝地重生的机会,但这场梁山泊反攻战的最后一击,让她不得不放弃这主意。
飞云舰升空之后,终于来到了村里学堂的正上方,并且靠得极近,结果里头的人早已跑得精光,只留下满地大武军的残尸碎块,跟着就是轰然一声巨响,整间学堂从地下发生大爆炸,无数土石随着爆炸冲击波掀向天空,连续贯穿了飞云号的舰身,令这铁甲战舰凄惨地坠落下来。
“好心狠手辣的梁山泊,居然在学堂底下也埋了炸药!”
在学堂里上课的应该都是年幼孩童,居然在这种地方埋设炸药,以备“不时之需”,这就是纳兰元蝶之所以震惊地理由,而看到她震惊表情的孙武,糗得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因为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村子里头住了个没事就预备将学校炸上天的心理变态。
飞云舰坠落,整艘船舰都承受巨大的冲击,孙武在冲击中死守门口,怎么也不让纳兰元蝶出去,却发现她放弃了闯门,好象失神落魄般,被撞击弄得滚倒在地,异常狼狈。
“……完了……都完了,连飞云号也毁了。我要怎么回去见人……对了,佛血舍利!只要有那个东西,就算赔上飞云号,我也……”
好象想起了什么,女舰长的独眼中精芒四射。猛地纵身跃起,却不是冲向唯一的舱门,而是从旁边的窄小窗户中穿破飞出,被玻璃割伤,窗口立刻洒下数道血痕。
“啊!”
孙武吃了一惊,急忙要追。但全身澎湃的真气却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金钟罩解体,他一步跨出,整个身体失去了力气,一脚跪倒在地。
(为、为什么身体没力气了?小殇那时候给我吃地药,到底是什么?)
孙武暗叫侥幸,因为如果自己早一分钟失去力量,现在肯定已经变成无头尸首,死在那个独眼女舰长的刀下了。
几分钟后,舱门被人一拳轰破。率先踏入舰长室地不是别人,是一拳就把金属舱板打得凹毁的凤婕,在她身后,两名不平凡地酒友看到孙武安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
战斗接近尾声,剩下来的只是扫荡残党,然而,众人眼前突然一花,墙壁上的立体投影设备。交织投射出小殇地身影。
“凤姐,我刚刚检查过敌人的资料库,发现了一些很好玩的事。这些家伙是大武王朝正规军没错,但全都是出身特务单位,执行秘密工作,来梁山泊完全是为了寻宝,缉捕犯人什么的只是借口。”
“那就是说,这票家伙可以当作是空中海盗来看待了?”
“基本上是这个意思。从命令清单上来看。他们对梁山泊还真是寄予厚望啊,又要找什么洛书,又要找什么第一美人,这些东西如果真的找到了,不晓得会不会有人立刻挟物叛逃耶?”
“哼!凭这点本事就想来梁山泊打劫,想得美!”
凤婕看了一眼周遭的残破景象,遍地的血腥与尸首,替她的自负作了最佳注解。
“……喔,刚刚又破解了一条密令。皇室特别指定,这次夺宝行动的首要目标,无论如何要找到佛血舍利带回,只要有佛血舍利,其余什么宝物都可以无视。”
“什么?”
一直表现得满不在乎的凤婕,在听见佛血舍利之名后,立刻变了脸色,但随即宁定下来,神色如常地说话。
“佛血舍利的位置,梁山泊里没几个人知道,周遭又有机关守护,除了老爹自己,就算是绝顶高手也很难进去,他们这个如意算盘恐怕很难拨下去了。”
听姊姊说得简单,孙武却感到那个佛血舍利必然关系重大,而自从被纳兰元蝶眼中红光给套取记忆后,自己一直觉得不安,或许应该提醒姊姊一下。
“姊姊,那个什么舍利的,是不是……埋在后山?”
“你怎么知道?唔……老爹带你去过,是不是?是晚上带你去的吗?”
一听见这答案,孙武急得快要跳起来,才不过短短一天之内,自己到底给梁山泊制造了多少麻烦呢?
匆匆把纳兰元蝶用法宝读取记忆的事情作了交代,凤婕的脸色立变,就连一旁的李慕白、胡燕徒都面色大变,不约而同地飞身急掠出去。孙武马上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硬着头皮追问。
“姊姊,那个什么舍利地,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佛血舍利是魔门重宝,妙用无穷,当年创造了天妖的无敌神话,其中的细节现在不用解释。小武,你知道梁山泊能够漂浮天上,是靠着巨大的浮翔系统在运作,而每个法宝器械的运行,都需要一个能量源,对吗?”
“对。”
对的同时也有疑惑,因为稍微强力一点的法宝,对能量的需索一个控制不好,就会瞬间把力量不足的宿主给吸成干尸。梁山泊虽然只是一个小岛小山,却比一艘军舰大得多了,要让这么一块陆岛浮空,所需要地能量简直超乎想象,绝不是人力所能负荷,孙武从小也在猜想,到底梁山泊浮空飘翔的动力源是什么?
“姊姊,你是说,我们梁山泊的动力源是……”
“对,就是那颗佛血舍利,秘藏在后山,有复杂的机关与法阵守护,正常情形下,就算是当世绝顶高手也不可能轻易进去,但老爹……”
凤婕似乎在怀疑某事,但说到最后,实在找不到理由去否定这个可能性,满腔怒意化作重重的一拳,大手捶在地上,把金属壁板给打凹下去。
“……可恶,死老鬼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孙武不知道姊姊在气什么,事实上,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自己所习惯的世界似乎一夕崩毁,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既然佛血舍利如此重要,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赶到后山,阻止梁山泊的动力源失落。
“姊姊,我想到后山去。”
少年眼神中地激动,他想做什么,凤婕一眼就看出来了。
“如果是平常,你的武功是足够自保,但现在你吞下去的小还丹,只能让你短暂回复力量,刚刚又消耗得差不多了,这样的你到后山去,能作什么呢?”
“单单比武功地话,有胡伯伯和李叔叔就很够了,但是后山的布置,当初老爹只带我们看过,我想我能在这上头帮到忙。”
孙武口中这么说,心里却忐忑不安,那毕竟是近十年前的旧事,自己几乎完全遗忘了,现在去后山重新搜索,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而纳兰元蝶是直接读取自己的记忆画面,说不定所得的资讯还比自己为多。
但怎样也好,再没有什么事比枯站在这里更难受,孙武希望能作一点事,有点实际贡献,不然他真的是要急疯了。
“那方面确实是需要你,但是以你现在的力量,跑也跑不快,怎么去后山呢?”
“我本来就跑不快,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开始跑,早到一步是一步。”第01集 第08章梁山落 天魔破
孙武预备赶去后山,凤婕则是要留在舰上,收拾一下这个已经变成血肉屠坊的凄战场,让那些兽性被压抑多年,一朝解放后完全失去控制的嗜血狂魔们冷静下来,不过,孙武这种缓慢的赶路法,在某人眼中看来毫无效率可言,所以当他快步跑出军舰,从三公尺高的闸门口一跳落地时,旁边一道光影风驰电掣般飙来,将他一下子接了过去。
“啊,你……小殇!”
本来躲在暗处操控军舰设施的小殇,不知何时弄了一辆飞空法宝,底部造型是一块滑板,下头有六个喷射气轮,上头则是接了一个简单的操纵杆,虽然简陋,但却能够飞空滑行,比奔跑的速度快捷多了。
不仅如此,本来穿着吊带裙娃娃装的小殇,居然换上了一件与纳兰元蝶相同的军服。飞云号里头全是大武王朝的军人,要抢一套军服过来毫不为难,但就算搜遍整艘军舰,也未必能找到一件这么小尺码的迷你军服,看到小殇军服上的徽章、军阶印一个不少,军帽、军靴都有模有样,孙武为之瞠目结舌,不晓得她是怎么做到。
“又……又是用法宝吗?”
“对。整套军服三分钟搞定,看起来很帅吧?”
“我一直也很好奇,你身上随随便便都带十几件法宝,对元气的耗损也很大,你到底是怎么支撑这些消耗的啊?”
“呵呵,这是梁山泊的第一机密。”
法宝“磁航浮板”的速度比奔马稍慢,但却不受地形限制,在距离地面六公尺左右的高度破空而行,穿越树林,翻过小山丘,很快就绕到了后山。看到了孙武最担心的一个画面。
胡燕徒、李慕白站在树林外,目光所视的方向,正是当年村长老爹带孙武和小殇来游玩的秘窟。在那个狭窄地岩壁洞口外,本是一片与人同高的白芦草地,现在却浮现三个弦月形的图腾。里头隐约见到无数紫电光影,如剑似刀,高速飙走,切割大气,就连周遭温度也同受影响,吹出来的风冰寒刺骨。附近的树木甚至罩上了一层白霜。
当年……不,即使是现在也一样,如果不是这个护法阵被触动,孙武根本不会察觉这里设了如此厉害地护法结界。正常的情形下,闯入者才一踏进芦草丛中,雷刀电刃就会瞬间启动,把人千刀万剐,瞬间就粉身碎骨,法阵甚至还不会显现形影。
“胡伯伯、李叔叔!”
孙武在半空喊了一声,但是两人似乎过于专心。对他的叫唤没有反应,跟着,一道黑色刀气、一道雪白剑芒同时绽放,中间夹杂着两道身影,朝着岩缝入口飙射而去。
找不到护法阵的破绽,情急之下,唯有甘冒奇险,凭着一身修为强行闯阵。慈航静殿、河洛剑派两大高手联合施为,人兵合一。威力有若万钧雷霆,鬼哭神嚎,顷刻间便直破阵中深处。
只是,这个号称“能拒世上绝顶高手于阵外”的护法结界,也不是浪得虚名,佛道两大高手在岩缝洞口的十步外,遭到极为强大地反击,霹雳巨响声中。刀气剑芒迸炸成满天光雨,现出两人的形影。
势如破竹的刀气剑芒一破,无数紫电锋刃立即狂削斩来,两人联手一击被破。嘴角立即溢血,尚未来得及回气,千百紫电锋刃已逼身而来,正是最危险的一刻,半空中的孙武一颗心狂跳得几乎跃出嗓子,却见两人似是早有预备,背靠着背,消去死角,脚下开始绕圈,手中刀剑激旋如舞,猛虎霸啸、飞燕回翔,将高速飙刺而来的紫电锋刃全数击碎。
紫电锋刃无穷无尽,不但发射角度刁钻,速度更是快绝,两人连挡数轮,身上多出十数道伤口,鲜血淋漓,但却又再向洞口推进五尺,越来越接近目标。快捷无伦的应变、卓越的战术,让孙武看得精神大振,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这就是……一流高手的战斗吗?不避讳受伤,事先算好每一个伤口能换来的战果,就算是战斗中受挫,也能立刻化危机成转机,进一步夺取胜利……这真是太厉害了!)
实战经验不足地孙武,还是首次目睹一流高手的战斗方式,一股热血猛然从心头涌现,亢奋之中又若有所悟,一时间竟忘了眼前的危机。
然而,当佛道两大高手即将来到岩缝洞口,却陡然发生奇变,周围绕着他们猛攻的紫电锋刃一下子消失无踪,整个护法阵像是失去能源似的,耀眼光影刹时间消失,就连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入口都应声而开,变成一个宽达三尺的洞门。
洞门大开,看似危机解除的情景,反而让人不敢擅闯,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是否岩缝门口另有机关,如果整座护法阵的能量,全数吸纳在洞门口作集中一击,毁灭性地威力,谁也不敢保征能接得下来。
(这件事情是我的过夫,该由我去试!)
孙武一有决定,立刻从磁航浮板上跃下,朝岩缝洞口奔去,但胡、李两人却快他一步,抢先飙入洞内,一时间洞内无声无息,就只听见半空中的小殇冷冷说了一句。
“……慢了一步,啧!”
话声方落,剧烈爆炸声震天响起,不是从山腹内传来,而是在距离山腹岩洞甚远的峰顶,一道红光像是火山爆发般直冲云雪,强烈震动把整个梁山泊疯狂撼动,刹那间山动地摇,土崩石碎,恐怖的自然冲击让孙武险些站不稳脚。
“胡伯伯、李叔叔!”
孙武情急之下,竟不避狂砸落石,猛往岩缝方向跑,生怕两名叔伯在洞内遇到什么凶险。快要到山洞口的时候,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闪电从内奔出,与孙武错身而过的瞬间。分左右将他一拉,转眼间飙离洞口百尺之外,又是一声震天爆响中,整个山洞轰然塌倒下来。
强烈的爆炸冲击波,让三人身形不稳。狼狈地跌出数步,才重新稳住身形。胡燕徒地戒刀巳然回鞘,凝望着山峰顶上的冲天红光,怒形于色,愤声道:“可恶,竟然给她跑了。”
李慕白的反应没有友人那么激动。但眼中地忧色却只有更浓,叹息道:“真地慢了一步,我们进去的时候,山洞里已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人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剩下……可恶,被人设计了。”
“那……那就是说……”孙武紧张地望向两位叔伯,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好一点的答素,但那个结果却令人失望,因为就在他们地沉默中。撼动梁山泊的剧烈地震越来越强,周围的地面翻卷起来,出现了好大一道裂痕。
“该怎么……啊!”
惊呼声中,被身后偷袭给封住十多处大|茓的少年软软地倒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那位曾以“破戒虎僧”之名扬威天下的胡伯伯将自己抱起,往天上掷去。
“小殇,小武就交给你了,不管梁山泊的结局是什么,你都要把他给守护好。知道吗?”
“拜托你了,小殇,这孩子是我们与凤姐儿地最后希望,我们把他交给你了。”
“喔,好,人我收下了,相信这个少年会永远记住今天。”
不知道已经是这一天内第几次碰到生离死别的场面,小殇的反应仍像是听见一句笑话似的。举手平放在军帽边缘,向地下的两个人敬了个漂亮军礼。
“……两位安息吧。”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冷冷扔下这一句后,磁航浮板的喷射气轮就火光大盛。“呼”的一声飙冲而去,留下在原地相顾愕然的两个人。
“我说……恶德和尚啊,我本来一直以为小殇会感动一下,然后回来载我们两个一起走的。”
“她压根就不认为我们会死在这里吧,梁山泊地罪人们就算超生掉九成九,也不会算到我们头上,真正棘手的……是另一个大问题……”
动力源失落,导致梁山泊即将坠落,这问题在两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却没有什么人知道,佛血舍利背后所隐藏的另一个秘密,当梁山由天空坠地,即将引起的灭世浩劫……
※※※※※
孙武横趴在磁航浮板上,虽然整个身体无法动弹,喉咙也发不出声音,意识却仍然清楚,把梁山泊崩毁中的末日景象全看在眼里。
大地破裂,狂风激啸,村子各处的房屋先后倒塌,跟着就被裂开的地面所吞噬。仍有行动能力的村人争着逃离,但却又无处可去,唯一的大型航舰飞云号又在战斗中损坏,没有飞行能力,村人们纵有不凡武技,面对此情此境,却是全都束手无莱。
几分钟后,强烈地地震、狂风,一下子全部停息下来,微风轻轻地拂过地面青草,平静祥和一若住常,让人几乎以为危机已然过去。
但这平和的假象却只维持了短短几分钟,紧跟着,整座梁山泊猛地下坠,速度好快,眨眼间就坠入下方云海,不到几十秒便穿透云海而出,只见下方是一片绿色大森林,山岭重重,林木茂密,千里之内了无人烟,景色堪称壮阔,但却没人有办法欣赏这景致。
由高空急速下坠,气压与风压的剧烈差距,将所有村民硬生生压得趴下,没有人爬得起来,甚至有人整个被压得凹陷地上,在惨叫中随着这块陆地一同往下坠落。
孙武看着这一幕,好想要大叫出声,却发不出声音来,眼中不知不觉盈满泪水。亲眼看着自己生长的家乡崩毁,悲伤与绝望的情绪如洪水般冲激胸口,脑里唯一存在的念头,就是要小殇解开自己。宁愿与村人共存亡,也不要自己一个人像条狗似的逃跑。
“哦,巴啦巴啦巴,主人啊,您的愿望就是我地命令。”
什么话都还没说。驾驶浮板的小殇突然开口,像是灯神传说中地精怪,说出连串怪异话语。
(……你……你干什么……)
仿佛听得到背后孙武的无声问话,小殇骑着磁航浮板往前飞,头也不回地作着静释。
“爱哭鬼,你可能不知道梁山泊有引力吧?嗯。很难和你解释引力是什么东西,总之,计算失误,这辆浮板车地动力不够脱离引力圈,我们被梁山泊给吸住,现在就要下去了。”
不愧是说干就干的辣手人物,话才一说完,磁航浮板就突然失速,朝地面冲去,与梁山泊一起疯狂坠落。
(完蛋了。小殇这家伙……我连死也死得莫名其妙……)
孙武觉得和小殇在一起实在很倒楣,别说没有开心的时侯,就连自己难过悲伤,都会被她乱七八糟地行为给打乱心情,然后变成惊楞的哭笑不得。这时,突然一阵奇异的声音传进耳里,起初声音很细微,像是蚊虫拍动翅膀,但很快就变得大声。仿佛与下坠中的梁山泊共鸣,整个大地都动摇起来。
“……梁。山。落。地。天。魔。破。封……”诡异的字句,无间断、无节奏,仿佛僧侣唱诵经文,震天动地而来,在强风狂啸的轰隆声中,怪异诵经声响彻梁山泊地每个角落,只是所有人的听觉都在承受气压巨变。不能肯定听到的究竟是什么。
恍恍惚惚中,人们的眼中仿佛见到异象,无数的金色梵字由后山方向升起,串联并锁。缭统着整座空中岛,末端全数集结于最高处的山顶上,像是某种束缚用的锁链,但却又仿佛受到剧烈冲击,摇摇欲断。
“……梁。山。落。地。天。魔。破。封。梁。山。落。地。天。魔。破。封……” 反复的八字真言回响耳中,逼得人难受之至,郁闷欲狂,蓦地,一道清亮高亢的鸣叫,划破长空,耀眼金光之下,不知是幻是真,孙武依稀看到一头燃放着炽烈火光的……凤凰!
火羽炽盛,凤影娉婷,瞬间从孙武、小殇上方急掠过地燎原火凤,看在眼里,竟是美得出奇,好象把末日最后一刻的坏灭之美集于一身,灿发着炫目的光景,隐隐约约,凤凰火影中好象有人存在。
那应该是个女子,虽然只有背影,可是体态轻盈,窈窕婀娜,曼妙的肢体曲线,小武这辈子从没看过这样惊艳的美人,但那美人形影只显露一瞬,下一刻就迸放出更强烈的火焰光景,炽焰凤凰以更强更猛的爆发力,急冲上梁山之顶,飙向那无数金光锁链的汇集之处。
不知道凤凰在上头作了什么,孙武好象看到凤凰扛起了经文锁链,试图冲天而飞,但却又不太肯定,只是,从凤凰冲上梁山顶的那一刻起,梁山泊下坠地速度确实减缓,风压也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
(这是奇迹啊,大家……得救了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为下坠的速度虽然稍缓,却仍是不停地往下摔坠,其势不止。那个太过渺小的奇迹,并不足以阻止末日的降临,而震耳欲聋的诵经声,仿佛作着最后的警告,再次响彻全岛。
“……梁山落地。天魔破封……’
这次声音清晰许多,孙武想要听得清楚一点,但另外一个由远而近的杂音,却干扰了他地注意力。
(刚才是凤凰,这次难道是龙吗?梁山泊真是一个怪地方。)
不是龙,是某种机械。轰隆轰隆的声音,勾起孙武的回忆,熟悉的法宝能量从上方急速靠近。孙武抬起头,清楚看到一台体积庞大地重型机车,拖着长长的灰烟飙天而过。
骑在哈雷机车上地,是一个留着白色胡子的威武老人。一身土黄|色的夹克与长裤,脸上戴着飞行员爱用的护目镜。但炯炯目光却穿透厚厚镜片,直视金光闪烁的山顶,右手一催油门,哈雷机车划破天空,以一个完美抛物线直坠梁山顶上,立刻被万道金光所吞噬。
(那是……老爹。他回来了吗?)
距离太远,没有人看见山顶上发生什么事,但一声霹雳雷霆却再次震动梁山泊。在那声怒雷轰炸似地巨响后,风声、奇异诵径声全都消夫,梁山泊的地面也不再震动,而是回复平稳,甚至缓慢地向上漂浮拔升,重入云端。
当小岛穿云而出,梁山泊回复到原有的高度,村里各处分别站直身子的人们。茫然望向梁山之巅,只见哈雷机车之上,一个精神抖擞的白胡子老人揭开护目镜,高高举起双手,从山巅向全村高声喊话。
“梁~~山~~泊的各位~~大家今天也仍旧追逐梦想吗?”
在老人地身后,晴朗的太阳盛放金光,在万尺高空之上遍照梁山泊的大地,人们的欢呼鼓噪声在稍后响彻云霄。
※※※※※
佛血舍利被盗,窃盗者逃逸无踪。及时赶回的村长老爹,带来了取自南海的万年火龟胆,暂时充作动力源,可保梁山泊半年不坠,造成的后遗症是梁山顶上每隔两小时就会喷一次火柱。
一场骚动暂时落幕,村人们开起了庆功宴,然而,高度不协调的梦幻感觉。仍旧困扰着孙武。
所有战死者的尸体,埋的埋,埋不下地就直接从空中丢下去,鲜血冲一冲。很简单就洗去战火所带来的痕迹,梁山泊又迅速回复成往日的和乐仙境,人们围着营火唱着歌,开起了庆功宴,一天以前所发生的血腥战斗,就像是从未有过一样。
但孙武记得很清楚,他记得外界人们的野心与贪婪,记得战斗中村人们所释放的狰狞兽性,也记得梁山泊坠落时候的惊险与绝望,还有那种种不吓思议的光影异象。
这些……绝对都不是梦。
远离人们的庆功宴,孙武独自坐在村口地石碑下,脑里似是迷蒙,又像是刚从一个作了很久的美梦中清醒,前所未有地清晰。
当身后传来浓浓的酒气,孙武知道姊姊来了,他有些话想对姊姊说,却又怕姊姊喝醉,神智不太清楚,没法与自己好好说话。
“……你走吧。”
“咦?姊姊?”
才一转过身,孙武就被塞了一个满满的包袱入怀。从庆功宴上脱身出来的凤婕,一手提着酒瓶,肥肥的脸上还沾着烤肉酱,样子看来很滑稽,但眼神却很沉静。
孙武想告诉姊姊,自己预备离开梁山泊,去寻回失落的佛血舍利,因为那是自己应该弥补的责任,但是还没开口,就被凤婕抢先说话。
“……包袱里头有一封抗议书,你出去以后有机会,找个大官递交出去,表示我们梁山泊对这次侵略事件地抗议,这是全村委托你的公务,现在你有理由可以离开了,滚吧。”
臭着脸把话说完,凤婕转身就走,好象不想再多看弟弟一眼。这个出乎意料的变化,让孙武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急忙冲上前去,抱上姊姊的腰,但却没法稳稳地抱住。
“姊!”
温暖的掌心,抚上了少年的头发,凤婕没有转头,悠扬好听的声音慢慢传来,任谁都听得出里头的不舍与黯然。
“小武,姊姊不能转过来看你,因为如果多看你一眼,姊姊可能就会再想把你留下 ……对不起,姊姊一直都忘记了这一点,我想给你最好的生话,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
“姊姊,其实我……”
“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你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吧……展开翅膀,在你的天空放心地飞,但如果累了,那就回来吧,不用怕拖累什么人,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温柔的声音,让少年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但姊姊只是摸着他的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离别的时刻已经到来,驾驶着磁航浮板的小殇,一身军装从天而降,向凤婕举手敬礼。
“小殇,这个爱哭鬼就交给你了。”
“Yes ,Boss!”
“啊,为什么小殇会和我一起出去?”
“你说错了,其实那封抗议信是给我的,是你和我一起出去才对。”
不可抗辩,也没有其他第二个选择,孙武踏上了磁航浮板,在火焰喷射声中冲天而去,看着地面上不住缩小的人影,他拼命地挥手。
“姊姊,我一定会回来的!”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远,凝望着他消失身影的凤婕,要用手紧紧压住嘴唇,才能忍下那股泣不成声的冲动,肥肥短短的手指没什么美感可言,但滑落下来的泪水,却有如珍珠般晶莹剔透。
十四年的幸福生话,终于在今天作了结束。或许早就已经结束了也说不定,只是自己不愿意醒来,一直拖小武继续作着美梦……
泪水在落地的瞬间,化为蒸气散发,跟着被巨大的脚步踏过,烙下一个高温炽热的脚印。
“……梦……醒了啊……”第02集 第01章流星闪逝转命轮
踏着敏捷的步伐,军靴在地上踩出响亮的声音,独眼的女军官昂首走在一条长廊上,两旁的卫兵直挺挺地站着,目光不敢斜视,但却偷偷投以羡慕的眼光。
谁都知道,这位年纪轻轻就荣升上校之位的杰出女性,是帝都名门纳兰家的女儿,从投身入军职开始,就备受瞩目,凭着本身才干与家族后援,一路官运亨通,连连破格提升,到最后更被选拔进入直属皇帝的特种部队“龙牙”。
军服两肩的獠牙形护甲,就是龙牙军的身分象征,也是目前大武军至高无上的荣誉,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每个人都知道,这支直属皇帝的特种部队,其真正意义就是特务组织,专门为皇帝打探情报、刺杀叛逆,做尽一切不能见光的黑暗工作,只不过与普通黑暗组织不同的是,龙牙不但在暗影中活动,还被赋予了光天化日下的战斗能力。
经由皇帝特许,这个特务组织拥有了大批精良军火,甚至最先进的军事设备都归属于其麾下,变成了一支比御林军更亲近皇帝的特种部队。龙牙,天子之牙,大武王朝的所有臣民都知道,这支部队就是皇帝的爪牙!
像龙牙这样的特殊单位,只凭关系与背景,那是进不去的,只有千中选一的优秀英才,才够资格被选拔进入龙牙。曾在龙牙中担任领导军职,后来因此拜将入相者不计其数,因此在士兵的眼中,纳兰元蝶的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特别是此次还被委以机密任务,分外证明了皇帝的信任。
这些欣羡的目光,纳兰元蝶全都感受得到,但心中却殊无半分喜意,也许之前自己还会为这些目光感到狂喜。可是在飞云舰坠毁殒落的那一刻,什么欣喜都化为乌有了。
龙牙确实是直属皇帝的禁卫军,存在目的也是为了充当皇帝爪牙,这些士兵地理解并没有错,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龙牙内也有等级之分,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首脑人物才可以竭见皇帝,其余像自己这一类的中阶军官,还是只能像其他普通部队一样,接受军部的命令。
“搜寻梁山泊并夺宝”地任务,并非出自皇帝指派。只是单纯由军部策划,用意是取得传说中隐藏于梁山泊的多项重宝,最早也没有想到真能成功,自己之所以争取指挥这项任务,主要是为了把飞云舰舰长之职抢到手。
像飞云舰这样的飞空舰艇,要制造一艘,所耗的财力、时间都非常可观,整个大武王朝也没有多少艘,只要能争取到一舰之长的职位,那可比担任什么高官更有实质意义。所以自己动员了所能使用的一切资源,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任务抢到手。
指挥飞云舰,志得意满,特别是在登上梁山泊地那一刻,仿佛踏在人生最成功的颠峰,只觉得一切辛苦都有了代价,从此眼前尽是光明坦途,哪想到事发突然,梁山泊的歹徒凶人无比奸滑。表面上看来惊惶恐惧,实际上却是伺机突袭,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新造成的飞云舰更因此坠毁。
更可怕的,是想不到梁山泊之内卧虎藏龙,居然藏有两名失踪多年的救国英雄,那是足以排入当今十大高手之内的一流强人,如果早知道有他们在。自己绝不会凭着这点实力就恃强硬闯,军部也不会执行这个近乎送死的笨计划。
如今计划失败,军部定会找替死鬼规避责任,自己责无旁贷。势必会被他们送上刑场,幸好事情还有最后一线生机,自己在逃离梁山泊的时候,取得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标物,佛血舍利。
这枚通体散发血光地珠子,究竟有何来历与故事,自己并不清楚,但是看它巴掌大的体积,却能够支撑整个梁山泊漂浮于九天之上,长年累月地供给动力,这个能量委实惊世骇俗,从没听过世上竟有如此异宝。
军部在梁山泊计划中所指名搜索的宝物,这样东西排名首位,甚至还在当年太平军国的钜亿财宝之上,可见军部是知道它重要性的。而回想到闯入宝库,第一眼看到内里的景象,纳兰元蝶至今还无法平复心中的震骇,总之,如果不是在里头得到了一架个人飞行法宝,及时从密道里逃脱,自己纵能取得佛血舍利,也绝不可能从那两名救国英雄手中逃出。
“喀啦!”
走廊到了尽头,纳兰元蝶开启了大门,步入通讯室内,预备与自己的上司进行报告,说出梁山泊之行的成果,但奇怪地一点是,通讯室内竟然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在这里操作的军官全被遣退。
(难道……军部有什么机密要说?还是敌人埋伏?)
纳兰元蝶脑中冒出两个念头,手也急忙放在军刀刀柄上,但是当通讯仪器自动开启,投射出立体影像,她就知道答案是前者。
立体投影描绘出影像,大武王朝如今的技术,完全做得到等身比例的清晰传输,但是当影像渐渐清晰,纳兰元蝶却吃惊地皱起眉头,讶异于眼前所见并不是熟悉的军部背景,而是一个视野极佳的阳台,如果不是因为现场烟雾弥漫,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后方的美丽星空。
让纳兰元蝶皱眉的,是那阵令背景模糊地烟雾。身为特种军官见多识广,她自然认得那是什么:当前京都最受欢迎的毒品“神醉梦迷”。每一克粉末都贵比黄金,抽得起它的人肯定非富及贵,但为何自己与军部联络的专属频道,会接到这么一个荒唐地场景去?
(搞什么鬼?军部有什么人会在报告的时候吸毒?接错频道了吗?这是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
正自恼怒,一个惊人的念头闪过脑海,让纳兰元蝶身躯剧震,不敢置信地凝视着画面,而当那个侧坐在躺椅上的雄健身影,在烟雾渐散中慢慢清晰,纳兰元蝶立即跪倒在地,五体匍伏。表示自己的尊敬与恐惧。
“参、参见陛下!草臣是龙牙军一级上校纳兰……”
“官阶之类的废话并没有什么意义,你只要知道自己还能呼吸,便已足够,说你该说的话吧。”
官阶是皇帝所给,对皇帝报官阶并无意义。但纳兰元蝶更在意后头那句话。只要想到这位陛下平日地作风,她就明白其中的暗示,如果这轮报告结束后,自己不能令他满意,自己将不会再有呼吸……
竭力稳住颤抖的声音,纳兰元蝶把整个任务的经过报告一次。最后请示该将佛血舍利如何处理。
假若请示“由草臣将舍利护送回京都”而获得允许,这条命就算保住,但纳兰元蝶却不敢耍这种小聪明。过去每一个想在这男人面前耍小聪明的人,没有一个能保住性命,而当天子之怒降临,绝对不会单单只杀一人,而是灭家、夷族地去杀,让人们充分明白惹怒真龙天子的后果。
“晤……世上的乱臣叛逆真是太多,这实在是很好,因为在同盟会、万紫楼之后。又找到一项能撩起朕杀心的东西,让朕排遣苦闷……”
微带倦意的声音,像是一头饱食之后的猛狮,慵懒地没有精神,但只要凝神去听,就会发现那声音中蕴含着一股永难填饱地饥渴,随时会挣破理性枷锁,疯狂吞噬、毁灭所能触及的一切,就是因为听出了这点。纳兰元蝶的头叩得更低,生怕成为被吞噬的首个目标。
“佛血舍利失落多年,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你让军部委托同盟会,把东西送回慈航静殿去。”
“委、委托给同盟会?”
“晤,你对朕的做法很有意见?”
一句话让纳兰元蝶惊觉到自己的失误,唯一能够弥补的就是用力磕着头。任鲜血横流地面,表示自己的忠诚。
“今晚的星空实在美丽,不该用鲜血来沾污,你地命保住了。朕重新给你任命。对梁山泊的探索到此为止,你的新任务,是把那个叫做孙武的少年带来见朕……不惜一切。”
纳兰元蝶闻言大惊,飞云舰已经坠毁,自己如何有本事上梁山泊去把人带出来?但皇帝的命令不容怀疑,今日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纳兰元蝶用力叩首,表示一定会完成皇帝陛下的敕令。
这时,一颗流星划过立体投影的背景,在那美丽星空中留下痕迹,纳兰元蝶微微一怔,却听见烟雾里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动了……哈哈哈哈……老头子你终于动了啊……”
起初像是非常欢愉的大笑声,越笑越响亮,到中途更仿佛猛狮怒吼,破天裂地,宣示着饥饿的雄狮已经结束沉眠,即将要用它地爪与牙,染红大地……
※※※※※
贯穿中土大地的长河,在南方流域的河道中有众多岛屿分布,里头的蓬莱岛,岛上奇峰突出,孤立险峻,产权为河洛剑派所有,从十年前开始划为禁地,不许外人出入。
山峰孤矗于岛上,Сhā天而立,直入云霄,仰之弥高而不得见其深,神如苍龙九现而难觅其形,云雾缭统,遗世而独立。
穷山绝壁,紫竹遍栽,熏香袅袅,白石为阶,冰晶作门,临崖小阁,布置典雅。
小楼上,栏杆前,檀香慢燃,七弦方了,少女身着宫装,纤细白晰的手指仍按放在琴弦上,一双碧绿如玉的眼眸凝视着天上银河。
迎着微带咸味的晚风,少女那仿佛深海青玉似的绿发,就像波浪一般地飞舞轻扬,身边旋绕着三颗拳头样大地彩珠,彩光焕发,在黑暗中萤华流转,将少女笼罩在一片朦胧轻雾中,衣衫飘飘,态拟神仙。
空旷的视野,是一个仰望天河的良好环境,斗转星移,历历在目,无垠无涯的苍穹,缀饰繁星点点。各自依循万古恒新地轨道,无声运行,倒映海面上波光粼粼,海天一色,成为一幕无限辽阔的景象。
凝望着满天星斗,在少女美丽地碧绿眼瞳中。陡然映出西北方天际的一抹惊虹,小小的银色闪光,用勾形的回弯轨迹划过天空,消失在漆黑天幕中。
“紫鹂,星象动了。”
几个时辰以来,少女首次开口了,这是她今天一整日的第十七句话。
应着她地声音,一名俏丽美婢,轻快的走到身后,径自帮主人披上了斗篷。小声道: “小姐,您的星占是本派一绝,但请您多多注意身体好吗?您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唔。”
还专注于眼前的星宿,少女仅是随口应了一声。
紫鹂无奈,却也早已习惯,当下只得凑趣道:“星星又告诉您什么了吗?是紫微星异动了?还是您上月预测的西北方将出大事?”
“不是……”少女轻声说道:“只是一颗小星星而已。”
“小星星?”紫鹂奇道,不明白一颗小星星,有什么值得注意地。她望向主子,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十六年了。自从我进入本派……或许更早,从我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
少女轻声自语,蓦地,按放在琴弦上的指头轻轻一颤,琴弦崩断,白晰柔腻的指头渗出红色血珠,与晶莹剔透的泪珠,一起滴落焦木琴座……
“紫鹂,我不喜欢杀人……但这世上有一个人……一个男人,我与他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
※※※※※
位于中土大地西方,青城山中的百花谷。是著名温泉胜地。当地最大的妓馆万紫楼重金买下百花谷,仿古代建筑风格于此大兴土木,建立许多温泉别馆,其中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名为华清池。
由和阗千里迢迢运来的上等羊脂白玉,经由波斯巧匠的切割、雕琢,一切采仿唐式设计,引来谷底温泉,如此花费偌大地人力物力,方于深山中仿建了这只华清池。
池畔的出水口,被雕刻成群鸟的肖像,鹰、隼、鹂、鹊……环绕着半径十丈的浴池,从无休止地吐出热水。
泉水中漂浮着玫瑰花瓣,受热气一蒸,花露香气更是浓郁。八名青衣小婢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各自手挽花篮。篮中之物,依其任务不同,分别是花瓣、花露水、毛巾、纱帐、洞箫、瑶琴、金玉首饰、衫裙、埋藏地底一甲子的女儿红和刚从八百里外快马运来、新剥好的荔枝。
婢女们站在池畔,眼中的神情似是迷醉,又似无限爱恋,全都集中在池中那抹白腻如脂的美妙胴体上。
温泉水暖,飞珠溅玉,花露散馥,玫瑰飘香,莹雪荔枝,女儿初红,说不尽的奢华风景。
比池底白玉更白地幼嫩肌肤,此刻因热气与醇酒而微微泛红,水波荡漾间,引人心头狂震的至美曲线,纤裎毕露,雪肤樱唇,娇艳无双,一如灿烂桃花。
祼背上一头昂首凤凰,栩栩如生,直欲破空飞去,衬得池畔众禽下拜,更是有若百鸟朝凰。这女子,是天生就让人甘愿拜倒足下的。
“呼!”
拭去额上粉汗,少女呼了口气,芬芳馥郁,混在玫瑰花香中,竟是让人难以分辨。
“天象动了啊!”
“咦。”
听到主子出声,一名始终紧伫池边的翠裳少女急忙走近,等候使唤,却犹自不明白小姐刚才的意思。
少女微笑不语,自顾自地仰望透明屋顶,与其上方的星罗夜色。
“星星告诉我,十六年前的誓约,终于到了要兑现的时候,不过……”少女“噗嗤” 一声笑出,仿佛窥见了什么有趣地事物。
“梁山落地,天魔解封……看来。慈航静殿与河洛剑派的老人们要开始睡不安枕了。”
“宝姑娘,您又在说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了。”翠裳少女唤道:“您这么相信天象吗?”
“当然信啊。”少女漫不在乎地拍打水面,溅起老大一片水花,“因为太多人喜欢信奉天意,不动脑子。所以只要善窥天象就可任我信口雌黄,指黑为白,这不是挺美的吗?”
“宝姑娘,您……”
“不过,香菱啊。”
“嗯?”
“天象运转,不过是宣告无数条可能未来地其中之一而已。真正决定转轮方向的,是在人为。”少女颔首笑道:“沉溺天象空言,绝非我辈之为。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没有‘人谋’,是不会有‘天成’的。”
香菱微一欠身,“是,香菱受教了。快午夜了,您本来今晚还要和楼主商议与青桐派的纠纷的,这一洗洗了两个小时。如果再不去见楼主,她可又要唠叼没完了。”
“好吧,省得你们难作人。”少女嫣然浅笑,“扶我起身。”
香菱伸手去扶,八名青衣小婢也急忙抢上,扯起纱幔,献上毛巾,备好替换衣饰,准备侍候。
三根水葱似地纤指,轻轻搭在香菱腕上,少女缓缓起身。她起身的方式极怪,也不见她举足踩阶,盈盈娇躯就像浮在云端的羽毛,浑没半点重量,于碧波间冉冉升起。
中土大地之上,能够辅助飞行的法宝并不少,可是单纯凭靠武技,令人如鸟雀,飘浮空中,久久不坠,那却只有一种功夫能够做到。
万紫楼的“凤娉翱翔”心法!
这少女,便是当今万紫楼中最娇艳、最高贵的一头凤凰。
甫离水面,少女皓腕一振,众人尚不及看清发生何事,花篮里地事物一齐给卷动,又在转眼间各自归位,毛巾回篮,霓裳着身,宝钗束发。和风拂来,飘扬的衫裙幻出无数道美丽的波纹。
少女,仍娉婷于空中。
香菱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婢子们会意,九人一齐欠身,朗声道:“奴婢恭迎宝姑娘芳驾回楼。”
少女眼中笑意渐浓,嘴角亦扬起了抹狡黠的微笑。
“你们和我娘说,今晚我不回去了。”
婢子们尚未会意,香菱心里已大叫糟糕。
“宝姑娘,您……”
话还没出口,一袭倩影|乳燕般投往屋顶天窗,银铃似的悦耳笑声响起,片刻间已在里许之外,倏忽活失。
婢子们相顾愕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把目光移向能下决定的香菱。
“还能怎么办,照实回禀楼主吧!”
香菱长长叹了口气,一对香肩脱力似的垂下。
这个宝姑娘呀,从小就没人管得了她啊……
※※※※※
大武王朝的特种部队执行机密任务,登陆传说中的梁山泊一事,对外维持着绝对的机密,没有任何人知道曾发生于万尺高空上地激战,也没有人知道在那天晚上,两个梁山泊的住民从天空降临大地……除了极少数能从星象窥见未来的人们。
孙武与小殇,乘着磁航浮板腾空而起,飞离了梁山泊,飞离开这个“祥和安乐”的舞台,朝未知的世界驶去。
在起飞的那一瞬间,除了离愁,孙武最担心的问题,其实是这台磁航浮板不晓得能不能正常运作。毕竟不久之前它才坠毁在梁山泊的土地上,小殇短短时间内重新拼凑组装,搞不好里头机件全是坏的,要是半途没力,从万尺高空这么摔下去,就算是练上金钟罩第十关,也绝对是十死不生。
“小殇,你驾驶浮扳小心一点啊,我们……啊啊啊……”
才在担心磁航浮板地状况。驾驶员突然表演起高难度动作,油门一催,磁航浮板陡然拔升,在半空中连续翻转了几圈,孙武猝不及防,险些就从浮板上摔了下去,百忙中紧抓住小殇肩膀,这才没有成为倒楣的高空坠物。
磁航浮板并不是只有进行高难度动作而已,在空中翻转的同时,小殇发射了某种东西,爆闪成一道耀眼银虹。随着磁航浮板的翻转,在空中画出一条勾形的弧线。银虹很快就消散无踪,让天空回复一片黑暗,但瞬间的光度之强,让孙武有好一段时间睁不开眼睛。
“小殇,你在干什么啊?没事放什么烟火啊?”
“村子正在开庆功宴,放烟火助兴很正常啊,老爹给了我一堆烟火,说这种烟火放起来像星星,要我升天地时候放出去。他们在下头看了会很高兴的。”
“喔,他们庆功宴玩得这么开心啊?咦……事情只有这样吗?没有什么其他地理由?”
过去一天的经历,孙武现在对身边事物都感到怀疑,特别是与小殇相关,更是觉得不安心。
小殇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疑问,只是露出一个怪怪的轻笑,给了一个不知所云地回答。
“……没有啦,只不过除了梁山伯,还有些人喜欢看星星。不过她们可能不晓得星星也是会说谎地。”
就丢下这样一个怪异的答案,磁航浮板陡然加速,飙冲向底下的无边大地,将梁山伯远远甩在后头。
为了要调养元气,孙武先找了一座小山,待了一天半,等到体力复原,这才真正开始与外头的世界接触。
而实际降落人间的体验。简单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意想不到。在最开始地一两天,孙武简直没想过自己会看到这么一个世界。
学堂里头教授的课程,是有提到外头的世界。但都只是教授历史课程,这点让孙武如今想起,觉得学堂的设立可能是为了下一代离村作淮备,所以近代史的部分衔接完整,只不过少了太平军国之乱结束后,这十几年来的变化。
纳兰元蝶率领飞云舰空袭梁山泊一事,给孙武留下的印象,就是外头世界的文明已经日新月异,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却怎样都想不到,外头世界和梁山泊比起来,简直是 ……没有变化。
这个叫做明德坝的小地方,距离梁山泊数百里之遥,大半居民似乎也是务农为生,孙武看到很多人扛着锄头来来去去,身上穿地也是斗笠蓑衣之类,就与梁山泊村民们没有太大分别,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家了。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子?如果外头世界的建筑技术,仍只是造出这些瓦舍土屋,那么飞云舰这样的飞空武器,是怎样被建造出来的?而且,从这些破瓦与土墙看来,明德坝人们的生话只怕不算富裕,甚至还过得颇为窘困,这是一个穷地方吗?
孙武怀着这样的疑问,与小殇漫步在明德坝的街头,没过多久,这个困惑就迅速扩大,到了完全不能理解的程度。
人来人往的街上,突然一阵喧闹声由远而近,来速很快,只见所有行人全都让到两旁,战战兢兢地跪下来,好象相当惶恐似地迎接什么东西到来。紧跟着,大队人马从路上呼啸而过,从服色上看来,这群人应该是大武王朝的正规军,但他们身上的装备与座骑却让孙武为之膛目结舌。
与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不同,这群骑兵身上穿著的制服,不仅质地细致,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特殊技术所织缝。
参与过太平军国之乱的老人们,曾给孙武看过他们的战袍,其中一些高阶军官的服装,都是用特殊枝术缝织,不但又轻又软,而且极其坚韧,虽不能说是刀枪不入,可是确实有相当地抗击力,在近身厮杀时大大占了便宜,军服本身几乎就是一件法宝。
大武王朝歼灭太平军国之后,无疑是取得了这个技术,而且还作了改良,在量产方面有所突破,所以这些中阶军官才能装配防护衣。至于他们胯下的座骑,并不是寻常的骏马,而是通体赤红的三角公牛,不但体型雄壮,四蹄踏地时竟是疾逾奔马,是孙武从没看过地生物。
记得以前听老爹提起,法宝的制作技术中有一派支流,是以特殊技术改造生物,或是配种融合,或是无中生有,创造出不属于自然的异种生物。熊这样看来,大武王朝已经充分掌握到这种技术,并且用以增强军队的战力了。
防护衣、异种战牛还有骑兵腰间所装配的砍刀、胸口所别的徽章,都有奇异的能量流动,显然是武装型法宝,大武王朝的军队已不逊于太平军国全盛时,若是历史倒流,两军再战,现在的大武军一定会把太平军杀得落花流水。但孙武却觉得困惑,如果大武军已能掌握太平军国的技术,为何国内百姓的生活看来没什么进步?
不仅如此,那些趴伏在地上的人们,望向骑兵远去的眼神非常古怪,既像释了重负,又流露着说不出的痛恨,就算没有旁人解释,孙武也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更不难想象这些军官老爷平日横行乡里的画面。
(难道说……大武王朝把所有技术都用在军事上头,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得不到改善吗?这样子太过分了吧!)第02集 第02章 无名临终托遗存
孙武起初只是稍稍怀疑,但那些猜想在稍后的观察中一一得到证实,他和小殇又遇了几次骑兵呼啸驰过,每一次人们都是相争躲避,骑兵群在路上横冲直撞,不但踢翻路旁的摊子,有时候遇到人们闪避稍迟,更是毫不犹豫地驱牛疾驰,硬生生把人撞倒,在断骨惨嚎声中扬长而去,就像踩死的只是几只虫子,不是与自己同一物种的生命体。
城里头的建筑物,也不是每一处都那么贫穷破落,当孙武和小殇进入明德坝的中心,看到几栋应该是公家单位的建筑物,十几层的高楼,不但宏伟气派,而且都使用了先进技术,人们在透明的升降设备中起起落落,俯览着整个明德坝,将这小小世界踩在脚底。
其中最高的一栋,门口甚至设有电流屏障,不让身分不明的人物穿越,如果要恃强硬闯,一大群嗡嗡作响的铁壳瓢虫就会从四方飞出,拦挡住硬闯者的去路与退路,由急赶过来的法宝守卫将人逮捕。
(务农的老百姓没有享受到这些进步技术,只有从军和为朝廷做事的公务员才能享有文明,这是对人民的彻底控制啊!划分出两个世界,如果不对朝廷效忠,永远只能停留在低等的那个,这样……好过分啊!)
想到这些东西,就连孙武自己都有点讶异,以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言,要懂这些事情似乎太早了。可是,自己真的懂,特别是当自己注意到,明德坝的人们是用什么眼神在仰望那几栋大楼,而透明升降机里的人们又是怎么俯视脚下,自己瞬间就明白了那些事。
“外头的世界……真是和想象中差好多啊。”
“怎么样?要进楼试试看吗?”
看小殇跃跃欲试的样子,大有一闯虎|茓的打算,孙武急忙拦住。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多惹事端,硬拉住小殇往外走,意外到了城里的商店街。
这一区地商店街,应该不是卖给普通民众,因为种种奢华的装饰。即使不看内里的商品,也知道不是普通人买得起。每一家店铺门口除了招牌,都还另外放着一块金属台座,不时投射出一些招揽客人的影像或声音,一条路走下来,各式各样的声光画面。让孙武看得眼睛都花了。
投射出来地立体影像,有些是口吐人言的动物,很讨小孩子的喜欢,当孙武看到一头花色斑纹的小老虎,作着可爱的打滚动作,他整个脸都笑得咪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蹲在那个立体影像前面,几乎舍不得离开。
“唉,真是小鬼一个。居然对这种东西着迷。”小殇双手一摊,好象很无奈似的说着。
“小殇,你不觉得这头小老虎很可爱吗?”
“被你这么一说,倒真地是很有诱惑力……嘿嘿,好象很可口的样子。”
“为什么你的脑筋总会转到一些莫名其妙地方去?”
初次离家的少年,在离家后的隔天中午,碰上了最难堪的问题。原本孙武的逃家计划里,是预备用自己长年存下来的一些铜钱来当资金,但凤婕送他离开梁山泊时太过匆忙。就没有回家去拿钱,又以为小殇必然有备,哪想到问起资金的时候,小殇表示自己身上一个铜钱也没有,一盆如洗。
结果,才只不过是离家的几个时辰后,孙武和小殇就流浪街头,看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晓得应该要怎么办。
“小殇,你离家之前,没有拿什么东西吗?多少应该准备一点吧?就算你两手空空,姊姊和老爹没有交付给你什么吗?”
“凤姐只给了一些你地换洗衣物,没有给钱,老爹是给了一些信物。”
“信物?”
小殇从腰间的香囊宝袋里取出十几个信封,封口并没有粘上,但信封都已经发黄,显然是有相当岁月的旧东西。
“老爹说,这是他早年云游天下,替你定下的亲事,你只要拿着这些信物找上门去,就会有老婆了。”
孙武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老爹常常对自己炫耀,说是帮自己指腹为婚,订下了好几门亲事,等自己长大,就有漂亮老婆和丰厚嫁妆会送进门来,起初自己根本搞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跟着老爹一起欢天喜地,但后来年岁渐长,明白了所谓“订亲”、“指腹为婚” 的意思,就觉得很别扭,甚至开始生气。
婚姻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不能随便儿戏,能成为终生伴侣的人,一定要是自己真心爱恋的人才可以。
一个自己见都没有见过,连高矮胖瘦都不知道的女人,却要与自己结婚,这不是太荒唐了吗?而且,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嫁给某个男人,对女方来说,应该也是一件很悲伤地事吧?就因为如此,后来老爹再提起这些亲事炫耀,自己就明白地表现出不悦与反对。
“小殇,老爹在外头的面子很大吗?是不是有很多朋友?可以好到指腹为婚的朋友?”
“不太清楚,朋友应该有不少吧,看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只要大家有利害关系,你和那个纳兰元蝶也可以是朋友。”
看来小殇也不清楚,虽然之前老爹总是拍胸保证,将来的媳妇都是一等一大美人,不过孙武并不相信老爹的审美眼光,因为他常常与姐姐一起斗酒,喝醉了就说姐姐是村里的第一美人,这样的眼光,想想真令人不安,这种盲目婚姻万万不可行。
但既然自己已经踏出来了,就有义务把这些东西给收拾善后,老爹不是抢亲,而是替自己订亲,那自己怎么说都有一份责任。
摇摇头,孙武想了想,用很慎重地口吻一字一字地说话,“小殇。这些信物我不要,也不能要,因为我觉得指腹为婚这种事情是不对的,不管是什么人,都没有权力在一个孩子出生前决定她的一生。所以……”
孙武的话说得很慢,因为有一件事情让他无法轻易下决定。虽然自己不喜欢指腹为婚这种东西,但在老爹夸耀为自己订地种种亲事中,曾经有过那么一次,老爹拿来了一张小女孩的画像,让素来反对未婚妻的自己,呆住说不出话来。
那张画里头地女孩,有着一头翠玉般的碧绿秀发,清秀可人,站在星空之下,衣袂飘飘,仿佛神仙中人。
幼年的自己,就看着那张画,神醉梦迷,整整几天的时间都受到影响。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或许那也算是某种形式的初恋了。
想到这件事。孙武地话就慢了一点,却又觉得不应该在这件事上为了私欲而自打嘴巴。可惜的是,当他一面说,一面整理脑中思绪,旁边却有一个超级行动派,听他说这些信物不要,马上就有了动作。
“喔,小武你不要,那就是垃圾啰。”
小殇左手往右手的信封一擦。耀眼火光闪起,十几个信封赫然熊熊燃烧起来,孙武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抢。
“小殇,你干什么?”
孙武的动作很快,一把就将火光中的信封抢过,但火势烧得更快,一发不可收拾。眨眼间十多个信封就烧得干干净净,化灰飞散,想要抢救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猝不及防的销毁行动,到最后,当孙武摊开掌心,除了一堆焦黑地灰烬外,就只剩下两件东西,一块金锁片、一块玉佩,在灰堆中莹发着浅浅彩光,一看便知绝非凡物,只是孙武也认不出来那是什么。
“小殇,你动作那么快干什么?”
“你不是说不要了?垃圾就烧掉啊,随地乱丢垃圾是不好的行为,小殇是环保小天使。”
翻白眼已经是正常反应,孙武几乎想要当场晕过去。
“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天使的。我是说不要了没错,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这样了结,就算我不要,人家还是会提心吊胆的,我要把这些信物送回去,不管当初是威逼还是利诱,我要郑重向人家道歉,告诉她们说没事了。”
“喔,那现在只剩下两件,你可以少跑很多路了。”
女孩说得一派理所当然,早已放弃生气机会的孙武,只有接受这一切。
“这两件信物是哪两家人的?老爹应该有交代她们的姓名和住址吧?就算只有两家,我也要把东西送回去。”
“姓名和出身都写在信封里,刚才已经被烧掉了,本来还可以用法宝试着救救看,但你出手那么快,纸灰被你一抢全碎了,现在除非回去问老爹,不然谁也不知道纸上写什么了。”
“……反正,你就是要把我扯下去,告诉我我也有错就对了。”
“耶……!”
和小殇的讨论永远不会有正常结果,孙武把金锁片和玉佩收了起来,心里暗暗许诺,将来有一天自己绝对会把这两件信物交还,好好地向人家致歉,不过那时候……希望金钟罩第六关顶得住吧?
其实眼前的问题还不只是这一个,自己最牵桂的事,就是失去佛血舍利地梁山泊,只能在天上多漂浮半年,如果半年内不能寻回失物,让梁山泊重得动力源,那么届时梁山泊势必就要坠落下地。
盗是佛血舍利的人,自然就是纳兰元蝶。她抛下已经损毁的飞云舰,把夺取佛血舍利当作是挽救这次战斗的最后手段,最后逃逸无踪。但当时已经伤势不轻的她,是怎么从胡燕徒、李慕白两大高手眼下逃去?又是怎么离开梁山泊的?这些都是难解谜团。
假设纳兰元蝶顺利逃出梁山泊,回到大地上,她现在会去哪里?藏在何处?要怎么把她给找出来?越想就觉得越没有头绪,小殇在这些事情上完全靠不住,自己只能独力行动,确实是很困难的。
甚至再退一步想,佛血舍利到底是什么东西?它除了供给能量之外,有没有什么特性?由何处而来?假如能有这方面的资料,或许就能够从法宝特性上追踪到蛛丝马迹。进而找到佛血舍利了。
越想越是头痛,孙武不自觉地抱着脑袋,轻轻摇晃,旁边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转头一看,是小殇皱眉地表情。
“……肚子饿了。”
“我也饿了啊,但是我们身上又没有钱,我想还是等一下你骑磁航浮板,到附近的山上,我看看能不能打一些野兔野鸟的。就可以先解决一顿,反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挨饿的。”
在同伴面前,孙武再次表现了自己地责任心,就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看,这种精神值得嘉许,但同伴所听进去的重点似乎不是这样。
“喔,自行觅食啊……早点这么说不就简单了吗?”
小殇突然站了起来,朝街中心走去。街心有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穿著得相当体面。显是出自富贵人家,正在嬉闹玩耍,好象玩得很开心,着到一个小姊姊走过来,都吓了一跳。
(啊,小殇一定是要装可爱了,不晓得真相地大人,很容易就被这招给骗了,但那些都是小孩子。她去装可爱作什么?)
孙武纳闷小殇地行动,却发现她没有转换表惜,还是那么一副冷得让人想打哆索的冰脸,叉腰站在那几个孩子的面前,冷冷地说话。
“喂,小鬼,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不用说出什么具体的威吓,单纯靠狩猎者地眼神与气势。被当成猎物的孩子们就感到畏惧,立刻放声大哭,惊动了在不远处聊天的大人,九个成年大人赶了过来。把勒索者给团团围住,十二岁的女勒索犯就像什么也看不到,|Qī|shu|ωang|继续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喂,老鬼们,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哈哈哈,小妹妹,知不知道当街抢劫是犯法的?”
“……杀人也是。”
听见这些话的人们放声大笑,没有人会把这个小女孩的威吓当真,只有一旁的孙武冷汗直流。从小到大地相处,他很清楚小殇在放狠话的时候有多么言出必践,这些人笑得这么大声,等于已经把一只脚放入鬼门关了。
小殇手掌微动,像是要作什么,但身旁疾风闪动,孙武闯进人群中,一把按住小殇的手,并一面满头大汗,仓皇地向身前的人们道歉。
“哈。哈。哈哈……我妹妹喜欢胡说八道,几位大人有大量,请千万不要介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哈哈给哈哈哈……”
笑声中毫无欢愉之意,反而尽显少年心中的紧张不安,偏偏掌心按住的那只小手,还好象很不高兴似的大力挣动,只要让她挣脱出去,这边大概马上就是一场大屠杀。
“大家都不介意了对不对,哈哈哈哈哈,我就先走啦。”
一句话说完,孙武不给小殇反悔的机会,猛地将人一把抱起,扛在肩上,飞也似的冲出人群。
“那两个孩子……真是怪啊。”
以这句话为注解,人们为孙武与小殇地首次人间骚动作了评判,站在街上的二十多名男女老少中,并没有人感觉到刚才那一刻的危险,也没有人晓得少年为了避免惨事发生所作的努力。
※※※※※
孙武带着小殇离开现场,一路上避开绕过注意他们的人群,专门挑一些僻静的小巷子走,想找一个真正安静的位置,好好与小殇讨论一下她的行为。
经历了一番九弯十八拐地曲折绕路,孙武找到了一个死巷子,附近都是深门大院,两旁围墙又高又厚,完全听不见人声,长长的巷子堆了许多杂物,看来安静到了极点。
“好,这里是附近最安静的地方了。小殇,我很认真地和你说,有一些事情你要学一下,不能再像以前在梁山泊的时候那样乱来,我们现在到外头世界了。必须要……”
唠叨说话地孙武,觉得自己真像个啰唆的老太婆,不过如果自己不说,那么又有谁来规范小殇的行为呢?既然离开梁山泊,就该有点新生活,绝不能再被小殇牵着鼻子走了。
小殇对于同伴地这份坚持。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说得没错,你确实很会挑选地方,附近很难找到哪个地方比这更理想了。”
“呃?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用小殇回答,答案已经在孙武的身后出现。那堵又高又厚的石墙,灰暗壁上突然浮现黑红色的血迹,迅速大量流出,最后好象喷泉似的飞洒。
孙武察觉不对。急忙侧身闪避,这时不只是鲜血,甚至整个墙面都塌了下来,只不过倒塌地墙壁之后还有另一堵墙,再看得仔细一点,倒下来的东西不是墙壁,而是一个使用奇异障眼法,伪装成墙壁的人。
这个人能够用一张奇薄如纸的特殊绢布,把自己伪装藏于墙上。丝毫不露破绽,可以说相当有一套,但是这个人如今满身是血,气息奄奄,怎么看都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
“你……你……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孙武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已经没有得救了,他身上有多处重伤,小腹上那一道尤其厉害,就连肚肠都流了出来。真亏得他还能藏在这里伪装墙壁。
不过,受了这样的濒死重伤,却仍要苦苦伪装墙壁躲在这里,显然是在躲什么人。而且那个敌人应该仍在附近搜索,才会令他忍着重伤之痛,苦苦支撑,至于那个敌人强与不强,这点就看不出来了。
“小殇,你有没有什么法宝可以帮到这位大叔地?”
不懂任何医术,孙武只能把希望放在小殇身上,或许她各种鬼神莫测的法宝能够有回天之术。
没有辜负友人的期望,小殇立刻以义不容辞的姿态主动站了出来,手上一枚戒指发着红光,指向地上的那名重伤者。
“没有问题,一次就让他解脱,保证稳死不再拖,毁尸兼灭迹,绝对不给你留下麻烦。”
“哇!千万不要啊!”
孙武急忙阻止小殇发射红光,这时地上的重伤者似是自知将死,竭力睁着眼睛,向眼前唯一的这对小男女说括。
“求……求求你们……把这东西……送给万紫楼……宝姑娘……关乎重大……小心 ……铁……铁……”
一口气接不上来,这名不幸的重伤者就此毙命。孙武抬起他临死前拼命举起的手,打开紧握的五指,发现了一面灰蒙蒙地圆形透镜,不晓得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晓得万紫楼究竟在哪里,但这人既然是死在送东西的路上,那万紫楼应该离此不远,说不定就在本城。
“小殇,我问你啊,该怎么……”
“没有问题,一次就让他清洁溜溜,毁尸兼灭迹,绝对不给你留下痕迹。”
“哇,我只是要问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万紫楼,不是要你处理尸体啊!”
小殇这次出手太快,孙武来不及阻止,只能从旁猛力一推,戒指上的红光斜斜地发射出去,失了准头,凝聚成的红环没有命中尸体,却从左侧墙头斜扫上去,所经之处全被吞噬,还连带把一棵好大的榕树给吞去上半截。
无声无息的砍树,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大树少了上半截后,树干却突然剥落,露出了少了人头与左肩的残缺尸体,这个问题就实在不小。
“这……这是怎么搞的?”
孙武还没从惊愕中回复过来,旁边小殇却一下子拍他肩膀。
“小武,你杀人了。”
“是啊,我……”
接下去说话马上发现不对,孙武正要咆哮抗议,却突然注意到树中的那具尸体不但服色古怪,是一种见所未见地白色软甲,而且右手还拿着一只像是弩炮似的武器,瞄淮着自己的方位。换句括说。如果不是这一下凑巧击杀了他,孙武和小殇就会被冷不防地暗算到。
“墙里有人,树里也有人,这个城市的治安真是乱七八糟啊!”
这是孙武现在唯一的想法,而无论他再怎么反应迟钝。这时候也知道情形不对,要尽快离开险地以自保,拉着小殇离开了暗巷。
※※※※※
最初的震惊过后,理智就慢慢厘清了整件事地脉络,孙武想到第一名死者的致命重伤,可能是由第二名死者所造成。而那个人潜伏树中,目地除了杀人之外,应该也为了夺物,至于他所要夺取的东西,就是如今落入自己手里的这片透镜了。
这面透镜看来平凡无奇,但那位中年大叔死前曾说,这东西关系重大,看来背后可能藏了什么秘密。如果可能,孙武不想多所牵扯,但死人是不能拒绝地。只好替他跑这一趟路了。
“这么重要地东西,我们一定要赶快送到目的地才行,可是,怎么去呢?”
孙武所苦恼的问题,小殇想也不想就解决了,她走到街上,随便拉了一个路人,一手指向孙武,开口就问:“我哥哥要找宝姑娘。万紫楼在哪里?”
这真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过那名路人闻言,竟是哈哈大笑。
“什么宝姑娘贱姑娘的,老子不认识,但去万紫楼找姑娘准没错,你跟着前头地那群人走,他们就是去万紫楼的,不过小兄弟。你这年纪……唉……”
孙武没注意到他的古怪表情,只是叹息于原来万紫楼就在附近,那人差一点就可以把东西亲自送到,却仍落得一个伤重不治的下场。肯定很遗憾吧。
小殇指着前头的大批人潮,问道:“你要跟上去吗?”
“嗯,他们都是去万紫楼的,我们跟着过去,把东西交给楼里的那位宝姑娘,就可以了一件心事了。”
“但是……你姊姊以前就常说,人多的地方不要去,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不好的事情。”
“理论的东西归理论吧!我发现姊姊教地东西,还是要视情形斟酌使用,去人少的地方容易碰到死尸,这次我们还是跟着人潮走吧。”
生怕去迟了会出事,孙武拉着小殇跟上去,很快就混在人群中,随着人潮向目的地而去。
“你怕碰到死尸,但万紫楼完全是个陌生地方,你不怕自己一去了也变成死尸吗?刚刚那个中年大叔伤成这样,都是被敌人打的,你不怕也遇到这样的敌人吗?”
孙武不是没有想到小殇警示的那一点,不过他望向周围奔跑的人们,每个人都是一副欢喜期待的表情,像是去迎接什么好事,自己跟着这些人而去,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才对。
(如果万紫楼真的很危险,应该不会笑得那么开心吧?既然笑成这样,他们一定是为了什么好事而去地。)
这个推测坚定了孙武的想法,但他仍想问一问身边的人群,想看看前头到底是在热闹些什么,如果是什么黑帮寿宴、黑社会发钱一类的喜事,自己就敬谢不敏,不然梁山泊住的都是强盗巨匪,自己出身其中,若是在黑社会越陷越深,那可实在不怎么好。
“白痴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会发钱给老百姓的,就不会是黑社会了,天底下的流氓都是流氓,吃老百姓的都还来不及,会有那么好心地流氓吗?”
被周围的乡民给耻笑,孙武并不觉得难过,反而频频点头,认为他们说得没错,不过,乡民们笑归笑,却还是发挥了人情味,发现这一对小兄妹的衣着不妥,吆喝着帮他们张罗了一套衣衫。
“你们穿成这样,到时候怎么上得了台面?太也不象样,来来来,把衣服换上,等一下好好吃个饱。”
听说可以吃个饱,孙武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赴某个筵席,主人对来客衣着有要求,不穿得体面一点就进不去,然而,当他把那件棉袄给穿在身上,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件棉袄又脏又破,处处是补丁不说,外头满是污渍,内里还有跳蚤,自己穿上去就痒了起来,这种衣服何来体面可言?相较之下,自己本来的衣服虽然说不上称头,但起码干净整齐,怎样都比这套破棉袄要好吧?
“几位大叔,这衣服好象有点……”
声音问到一半就住了口,孙武愕然发现一个本来被忽略掉地事实。他跟着这些人一起奔跑,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与欢喜,却没留意到他们的穿著打扮,现在仔细看看,这些人个个面有菜色,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看来就像是已经饿了很久,就算不是难民,也绝对是饥民。
(不是要去万紫楼吗?为什么我们会和饥民跑在一起?不妙啊,他们要去的地方该不会是……)第02集 第03章 天上人间绮梦境
不详的预感,似乎特别容易实现,这是少年最无奈的感慨。当那个不好的预感刚在大脑浮现,目的地已经出现在眼前,只见前头一拣好漂亮、好有气势的六层楼大宅门口,所有人排成了十道长长的队伍,在队伍最前头是一群衣饰华美,做着丫环打扮的少女,正用大杓从身旁的木桶里舀出米饭,倒在人们高高捧起的碗里。
盛完米饭后,旁边自有人拎过一个用荷叶盖起的小包,虽然看不见是什么东西,但孙武推测应该是红烧肉之类的食物,领了烧肉的人们就捧饭拎肉而去,临走还不住鞠躬拜谢,整个场面显然就是富豪之家赈灾放粮,无关乎江湖大事,而门口匾额上写着“天上人间” 四个大字,更不是什么万紫楼。
“哦,黑社会弃暗投明的第一份工作,原来是当乞丐啊,乡巴佬入城脱贫越脱越贫,真是一项前途无量的美好职业啊。”
小殇的揶揄语气,又从旁边冷冷传来,孙武本来想回答她,说些什么职业不分贵贱,当乞丐不偷不抢,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光明磊落,不可以因为这样就看不起他们。
但是才一回头,孙武就有喷饭倒地的感觉,小殇不但也换上了满是补丁的破棉袄,额上还缠了一条乌黑得油亮的头巾,脸上擦得乌漆抹黑,两手一边捧着破碗、一边拿着竹竿。就连脚下都踩着一双开口露趾地破鞋,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乞丐。
不知何时进行的完美变装,孙武无言以对,只有再次跪倒地上,承受这莫可名状的精神冲击。而他的同伴仿佛有意落井下石,绕着趴跪的他跳起舞来。
“职业不分贵贱,只要不偷不抢。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大家就光明磊落地当乞丐吧。喔……转职成功,耶!”
孙武不是来这里乞讨,也不是来这里找工作地,在确认这里不是什么万紫楼,而是天上人问之后,他察觉到自己的失策,想要尽快离开。但是换穿了一身乞丐装地小殇,似乎不愿意浪费了这么完美的扮相,坚持不肯离升。
小殇坚持的事,除非她自己愿意放弃。不然没有人能够勉强她改变。太过于明白这点的孙武,只好放弃坚持,转而要求小殇最低限度的约束,那就是过完变装瘾后,拿了东西就走,不多惹麻烦,也别替自己已经够沉重的头部多加重量。
(真要命,为什么我要特别约束小殇这些事情呢?我是和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在一起,又不是和吃人老虎一起上街。怎么会搞到……唉!)
避免节外生枝,孙武希望尽量低调,不引起任何人地注意,但这个期望却事与愿违。因为两个单独行动的孩子在人群中本就显得瞩目,用纯洁面孔在活动的小殇,又特别惹人怜爱,所以附近的人们都特别注意他们,好心怕他们受到大人欺负,甚至主动让出排队位置,让他们优先往前排去。
“……拜、拜托……不要这样子,排队是一种优良地美德,我和我妹妹不介意多排几小时队的,啊啊,不要特别礼让我们啦……”
少年无奈的呼唤,被看成有礼貌与客气的得体表现,没有人发现他是真的不想被特殊对待,因为自己还摸不准梁山泊对外界的影响,如果被人发现自己的来历,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为找寻舍利多增风险。
因为这一点顾虑,孙武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本来一脸坦然的正气面孔,却变成一副贼头贼脑地模样,看在旁人眼中,本来没有疑心的人都多了几分错愕,觉得这少年的动作鬼鬼祟祟,莫非是有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挨到了队伍最前头,孙武把小殇递来的破碗高举过顶,不让那些看来很漂亮地丫环瞧见自己面孔,希望早点领了东西好走人。怪异的动作,引来丫环们的一阵嘻笑,看这一对小兄妹形单影孤,女的又如此纯洁可爱,她们还特意多打了一杓饭,让孙武的碗盛得满满。
孙武想说声谢谢,抬起头来,看到大门上的匾额,发现上头除了用朱漆写着“天上人间”四个大字,旁边还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小字,万紫千红。
(万紫千红?这一行小字是什么意思?和万紫楼有什么关系?)
怀着揣测不安的心情,孙武向眼前的婢女询问。
“这里和万紫楼有什么关系吗?”
“这里就是万紫楼啊,你没看到门匾上万紫千红四个字吗?”
“啊!这里就是万紫楼?那……我要找一位什么什么的姑娘。”
因为太过紧张,孙武一时间忘记那个姑娘的名字,当他想起那姑娘叫什么宝姑娘时,却发现婢女们正以古怪眼神打量着他,那个眼神……就好象他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小乞……这位小兄弟,看看你碗里的东西,你在这里找姑娘,会不会过分了点?”
“啊?碗里有东西和找人有什么相干?”
孙武本能地回答,却又发现有点不对,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见敞开的大门里头有人追逐嬉闹,奔跑的都是女子,所着衣衫既轻且薄,不但胸前露出好大一片雪白肌肤,奔跑时候裙袂飘扬,粉嫩大腿清晰可见,孙武看得脸都红了。
(这……怎么会穿成这样?看起来好不正经啊,一般女孩子怎么会这样穿?呃,难、难道万紫楼是……)
孙武脑中苦苦思索,但他脑中所想地东西。却被身旁穿著乞丐装的同伴先行叫了出来。
“妓院!”
无视周围哗然的人群,小殇看着万紫千红的匾额,口中好象翻辞典似的冷冷话:“妓院,提供妓汝的营业场所。类似词有:北里、勾栏、章台、娼寮,照样造句:老子昨晚去了妓院,那里的姑娘肌肤白嫩,滑不溜手。老子有冲动就多蹂躏一次。”
这些话,小殇一连串毫不停歇地说出来。孙武听得脸红心跳,又发现四周发饭地婢女停住动作,脸上隐现怒容,情急之下,只好捂住小殇的嘴巴,在她耳边婉转说道:“小殇,不要这样讲啦。你这样子说,那发饭和肉给我们地这些小姐,岂不就是……”
“妓汝!”
冷不防的一拳,动作快如闪电。重重命中了小腹,孙武的全钟罩全然不及发挥作用,就捂着小腹跪倒下去,无能阻止小殇持续扮演辞典的角色。
“妓汝,原指古代表演歌舞杂技的女性艺人,后来泛称以性茭易为业的女子,传统道德标准中,对这类女性有所歧视。类似词有:娼妓、表子、性工作者,照样造句:你妈妈是个妓汝。你姊姊是个表子,你妹妹是未来的性工作者。”
在“词意转释”与“类似词句”地时候,半跪的孙武还算承受得住,不过当小殇说到了照样造句。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趴了下去,甚至用力把额头碰向地面,叩叩叩叩地碰个不停,借着这鸵鸟似的行动,来逃避同伴的文字凌迟。
“……不、不要……拜托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这么说地理由,不只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雅言词,犯了众怒,更糟糕的一点是,由于外头的这阵骚动,大门里一下子跑出了几十个青壮男子,对口出不逊的人怒目相向。
孙武和小殇被团团包围在中心,外围是几十名横眉怒目的汉子,更外围是数百名领粮看热闹的乞丐。孙武不知道旁边这些汉子是什么人,但他们都穿著一样的服色,可能是万紫楼的打手、围事,一个个不是很火大的表情,就是一副等看好戏地样子,实在很不友善。
“各位,各位,请听我一句话。”
似乎忍受不了这种没效率的混乱场面,小殇站出来讲话。没有转换成讨人喜欢的天使面孔,这个表情冷漠的十二岁女孩,自然得不到一众预备动手教训人地汉子尊重,有人马上就喊了出来。
“听什么鬼话,滚一……”
话说到一半断掉,孙武猛地挥过来的一记重拳,把那个口出不逊的人打得飞了出去,喷出嘴巴的血沫中还有一颗断牙。这么暴力的动作,真是震惊全场,看不出这个貌似温和的少年,一动手居然如此狠辣,而挥出的拳劲之重,也委实出人意外。
孙武自己也有说不出的苦,刚才那个人一开口,小殇的眼神马上就变了。这种混乱的场面,要说出令人不易反驳的话,最快的方式就是杀人立威,离开梁山泊之后的小殇出手似乎更无顾忌,孙武丝毫不怀疑她会这么做,甚至可能一次杀掉好几个人。
小殇手上所戴的法宝,那枚可以发出血光的戒指,叫做血|茓魔戒,动力源不明,但使用起来的威力,孙武已经亲眼目睹,那个躲藏在树干里头的人,应该是实力相当不错的好手,但是被血光扫过,竟连稍稍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下子就瞬间毙命,换做是自己易地而处,孙武可实在没信心金钟罩挡不挡得住这怪异血光。
血|茓魔戒一旦发动,孙武自忖在速度上没法竞争,不可能在血|茓威胁下救人,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抢先出手,在血|茓魔戒还没发动之前把人打倒,伤人立威,就可以阻止将要到来的大屠杀。
这番弯曲的心路历程,还真是令少年掬尽一把心酸泪,不过总算换来应有效果,让小殇可以好好的把话说完。
“这里是万紫搂对吧?虽然招牌是天上人问,但应该是万紫搂所属产业,我旁边这个乡巴佬少年,是受人之托,带东西来给万紫楼地宝姑娘。里头有没有一位宝姑娘呢?”
显然是有的,因为在小殇说出“宝姑娘”三字时,孙武发现婢女们的眼神变了,欲言又止的样子,代表那位宝姑娘应该正在里头,而且自己开始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门内有人藏身暗处注意着自己和小殇。
“多少达官贵人、少年名侠想见宝姑娘一面却不可得。你们两个小乞丐,以为宝姑娘是说见就见的吗?你说有重要东西要交给她。是什么东西?先拿出来看看,宝姑娘也不是什么礼物都收的。”
被婢女们这样阻路要求,孙武知道事关重大,自然不肯把那面透镜随便拿出,不过,他也不能不作表示,因此就稍微描述了一下镜子地模样。
“嗯。是一面镜子……其实也不是镜子,是一个双面凸透镜,巴掌大小,很重要的东西……”
光是听这样地描述。孙武自己也不觉得那是什么要紧物件,正苦思该如何取得对方重视,最外围的人群突然传来两声惨呼,跟着便是惨呼声连响不绝,当孙武转头住那边看去,起码已经有七八个人倒在血泊中,死于非命了。
下这残酷杀手的人,模样十分奇怪,头上戴着三角型的头罩。只露出双眼,模样十分滑稽可笑,头罩之下却是一套白色软甲,把整具身体包得毫无空隙。就连手掌都被软甲套住,整体看来好象是某种小丑艺人,但软甲上沾染的鲜血、横死于地上的尸体,却让在场人们笑不出声,只感到阵阵凉气直冒上来。
“铁、铁血骑团!”
“杀人了,快走啊!”
也不晓得是谁在人群中率先喊了这一声,所有乞讨群众哄然作鸟兽散,比较积极一点地人甚至趁机偷抢了装饭木桶,几个人把大木桶合力扛在肩上,飞也似的开溜逃去,不久前还无比拥挤的场面,下子就变得冷冷清清。
孙武和小殇没有逃开,一来是因为事情没有了,没有理由在这种时候离开,二来则是因为他们认出了那两个怪人身上穿的白色软甲,与刚刚被小殇误杀地那具残尸身上所穿一样,两边应该是同一批人马,而托付透境的那个人,临死前曾说要小心某样事物,却只说了一个铁字就断气,从人们的惊呼声听来,应该就是铁血骑团的这个铁字。
“小殇,你听过铁血骑团这个名字吗?”
“……你不觉得问废话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吗?”
同样出于梁山泊,小殇所知道的东西,自然不会比孙武要多。孙武本来期望同伴能给点出乎意料的回答,但显然小殇帮不到什么,而铁血骑团之名,自己曾经从村里的某个大叔口中听过,回忆当时那位大叔的表情,他对这个组织似乎相当忌惮。
以资历来说,那位大叔入梁山泊地时间不长,算是新人,所以铁血骑团这组织的成立时间应该不长,而每个进入梁山泊的人,之前在外头世界应该都算厉害人物,能令他们忌惮有加,铁血骑团想必不凡。可是这两个人的样子看来很笨拙,感觉不出多少杀伤力,难道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吗?
“把这两个孩子护住,送到楼里去。”
好象得到了什么无声地传音指示,门口的婢女们发号施令,让一众打手护院包围住小殇和孙武,要把他们送往门里。但这个动作,却有旁人并不同意,那两名身穿怪异软甲的铁血骑士有了动作,看似蹒跚的脚步,行动却是快得出乎意料,孙武看到他们从后腰抽出一柄厚背长刀,略为有些弯曲的形状,似是笨重,挥弄起来却是削铁如泥,倾刻间就把面前的拦路者斩头断骨,开出一条道来。
法宝。狼背砍刀!
奇异的法宝赫然有着不可思议的强大威力,像割草似的砍入人体,妓馆的围事、打手全然不堪一击,一眨眼就全部倒在血泊中,尸体碎成一块一块的,死得惨不堪言。
“哦,很难得看到单纯增力型的法宝,我还以为在中土大地上看不到这种技术呢。”
小殇很难得主动开口。眼光打量着铁血骑士手中所持地狼背砍刀,似乎非常有兴趣。
各种法宝的异能尽皆不同,但其中也有扬弃花俏异能,专注于倍增本身力量的一门技术。只是这种技术流传不广,小殇不曾有过类似作品,孙武也是第一次实际目睹。
“小殇,你找个地方先躲一下。我要把事情解决掉。”
本来孙武就无意接受他人保护,刚才众打手与铁血骑士开战时,他有意相助,却不料双方实力差距悬殊,这些打手一下子就被杀个精光。现在看到满地尸骸,后头的婢女被吓到花容失色,孙武自觉义不容辞,暗暗运起金钟罩,想要抵挡这两名铁血骑士。
不过,却有旁人早他一步动作。被外头的这阵骚动给惊扰,听闻铁血骑团之名,正在里头享乐的宾客大为震动,抢着出来看个究竟。一下子竟然来了数十人之多,个个都身怀武技,腰间还佩带法宝,着来实力不弱,但唯一让孙武感到遗憾的重点是,他们几乎都服装不整,单单只披一件外袍,还有不少人甚至是赤祼胸膛,仅仅穿一条裤子就跑出来了。
“白狼战甲!狼背砍刀!真地是铁血骑团。”
“杀人越货的狗强盗。居然敢到这里来逞威,真是不要命了。”
“听闻铁血骑士每个都是以一挡百地强人,这个笑话今天就要被打破,你们这些狗种。预备为自己犯过的罪付出代价。”
放话放得越来越狠,纵然孙武不太听得懂两边人马的关系,但也感觉得出这两个铁血骑士的身价抢手,各方人马看了眼红,抢着将之杀灭。铁血骑士本身应该知道这一点,却仍是现身出来,若非对那个凸透镜志在必得,就是对本身实力非常有自信。
或者……两者兼有呢?
在孙武的困惑中,两边人马已经开战。人多势众的这一批,似乎彼此都很熟识,有些还是师兄弟的关系,从他们地言谈中,孙武得知这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是出自河洛剑派,因为响应同盟会的召集令,来本城会合,对于恶名昭彰的铁血骑团憎厌痛绝,誓要杀掉这两名盗匪。
最吸引孙武注意力地,是这场战斗中的几个剑客。虽说这里大多数的剑客,都是持用光束武器,但还是有少数几名持用实剑。使用实剑不代表他们力量低微,相反的,那几个人都是剑技高超的佼佼者,而手中造型奇特的实剑,也都是更高等级的法宝。
造型古拙而奇特的实剑,有些刃口呈锯齿状,有些则是剑脊上生着奇异的半球体,还有些剑刃从中分成两截,好象两张薄铁片似地上下挥舞。每一种不同设计,都有不同的效果,或是大幅强化斩击威力,或是挥动时生出火焰助威,种种异能将剑术威力提升数成,甚至陡然增强逾倍。
而要把法宝的功效妥善发挥,持剑者本身的修为也不能马虎。透过这几名剑客,孙武目睹了河洛剑派独步天下地超凡剑技。
梁山泊学堂曾教过,河洛剑派是中土大地源远流长的大派,创派者是一名道人,此后的掌门人也几乎都由道士出任,虽然偶尔也有俗家掌门人,但九成的例子仍是出身道门,而河洛剑派最初的高深武技,则是来自两部上古宝典“河图”、“洛书”,谣传洛书已然失落多年,如今河洛剑派内仅余一部河图。
河洛剑派传承千载,出过无数名震当代的伟大剑客,亦留下数不清的上乘剑术,但真正能够代表河洛剑派的精要武技,却是他们威震寰宇的剑阵。
剑阵,顾名思义,就是由多名剑客编组成阵,联手战斗。河洛剑派千年来在群殴技术上确实有独到心得,但这个既有思锥却在十多年前的太平军国之乱中被打破,新一代的河洛剑客们凭靠法宝之助,大幅度提升本身的力量与速度,当每一剑挥出都能幻化残影,令敌人眼花撩乱,一剑等若数剑时,单人就可以成阵。
一剑化五剑,以一人之力兼顾五行生克,听起来似乎渺不可及。但只要能够真正做到,这剑阵就能生生流转,包罗万象,进而诞出无数变化,匹敌千军万马。而在这方面曾创下卓越成绩地,则是剑派之主所必修的“太极八卦剑阵”,还有曾在太平军中斩杀猛将无数。昔日河洛剑派第一公子李慕白的“斩燕剑阵”。
河洛剑派的种种剑阵,无一不是以繁复变化为主。挥剑奇速,剑招变化莫测,敌人跟之不上,自然就被杀得大败亏输。在这边的河洛剑客并不是门派中的菁英份子,所施展的剑技变化有限,但辅佐以法宝地种种异能。风火共生、水木同击,令手中剑阵生出众多变外之变,孙武也觉得好象看见多个万花筒交错旋转般,眼花撩乱。
“小、小殇。我的眼睛花掉了……”
“眼睛花掉很正常啊,这些家伙学艺不精,纯靠法宝异能在撑场面,这哪是什么河洛剑阵,根本就是放烟火。近距离看人放烟火,不做点防护措施地话,眼睛很容易就花掉了。”
“你又不会武功,凭什么说人学艺不精?还有,你脸上那套墨镜是哪里来的?穿乞丐装,捧碗戴墨镜,这样子看很奇怪耶。”
“我身为一个技师,身上带一套护目镜,一切也是很合理的。至于凭什么判断学艺精不精。很简单……阎罗王就是判断标准。”
小殇话中的残酷意义,完全投射在战局的演变中。相较于河洛剑派一众子弟的繁复剑技,那两名铁血骑士所表现的,是最强劲、最直接地剽悍勇猛。
面对光束武器的斩击,几乎不闪不避,在光剑斩上身的瞬间,那套密不透风的白狼战甲竟也是种奇异法宝,将光剑斩击地威力化去大半,跟着狼背砍刀水平推出,把因为斩击无效而身形不稳的河洛剑客来个迎头痛击。
那就像是锋锐镰刀斩上了细小木干,毫不费力地便把人头砍得洒血飞出,又或是直接将人连骨带肉地劈成两半。凶残的手段,像是狂暴的野兽,为这胜利添上浓烈的血腥味,看在节节败退的河洛弟子眼中,更是令他们胆寒的存在。
战斗似乎将近尾声,狼背砍刀又是一下当头猛斩,要把一名吓得当场撒尿的河洛弟子给一刀两段,却听到一声叱喝。
“住手!”
一个瘦小却敏捷的身影窜入,推开了那名被吓傻地河洛弟子,自己却要被砍刀斩个正着,当狼背砍刀斩下,铁血骑士发现眼前阻碍者竟是那名少年,为了怕拿不到重宝,立刻就想把砍刀收回,只是挥得太急,哪里还收得住刀。
当这无比威猛的一刀斩下,每个人都以为眼前会出现一幕骨肉折碎的血淋淋惨状,不过,情形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小小的少年双臂交叉高举,硬生生挡住了这重重斩来地一刀。两方面悬殊的体型差距,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少年面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吃力的表情,只是有少许怒意,火大敌人下手如此凶残狠毒。
铁血骑士的一刀被挡住,还是被这样一个瘦弱少年给挡下,委实是个屈辱,第一反应就是刀下加劲,虽然不杀这个少年,却要将他双臂震得粉碎。然而,无论铁血骑士怎样加劲,都无法再压下半吋,握刀的手反而越来越痛,巨大反震力道迅速增强,他不但压不下去,反而被那一波一波的反弹强震弄得摇摇晃晃,快要拿不住手中兵器了。
见到这一幕,在场群众尽皆哗然,这时才终于发现,那个身上肮脏污秽的棉袄小丐,居然是一名身怀绝技的高手,而那一缕一缕透射出来的闪亮金光,无疑就是慈航静殿正宗禅功金钟罩。
“你、你这是慈航静殿的金……”
始终在头套之下闷不吭声的铁血骑士,突然有了声音,但却没有把话说完的机会,跟着脱口而出的东西并非言语,而是大蓬血雨。
就在他开口说话的一瞬间,某样东西从他背后射入,穿透胸腔而出,无视其强横护身战甲,将他轻易杀毙。错愕不已的人们,望向那从血雨中透射出来的东西,赫然只见到一支长长的羽毛,钉在死者身前七尺的石墙,犹自晃动不休,滴滴血珠滚落淌下……第02集 第04章 点滴热血印红痕
铁血骑士身上所穿戴的白狼战甲,名气非常的大,过往与敌人战的时候,这套寻常兵器难伤的护身神器,让铁血骑士占尽优势,配合他们独特的座骑,还有威猛凌厉的斩击兵器,真个是来去如风,所向披靡。
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都曾经在白狼战甲上吃过大亏,这套传闻来自域外异族的奇特法宝,就成为中土高手极为头痛的一件烫手山芋,伴随着铁血骑团的剽悍传说,扬威大江南北,却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传说被一支赤红羽毛打破。
在适才的战斗中,白狼战甲的强韧众人都是亲眼目睹,看它承受过百记光剑斩击而不破不裂,坚韧程度只有比传说中更强。能够以一羽飞掷之力,轻易将铁血骑士破甲击杀,这份功力之强,已经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好手。
当前的新一代江湖里,同盟会的少主袁晨锋,是众所公认的第一青年高手,除此之外也还有几个名气日盛的江湖少侠。在女性方面,日渐接掌万紫楼实权的宝姑娘也被认为武功卓绝,今日以一羽之力射杀铁血骑士,所展露的实力更在所享盛名之上。
一次的成功,可能是个碰巧,在场有不少人都存着这样的怀疑,所以接着第一道赤羽之后,第二发赤羽闪电破空而来,把另一名正要回头撤退的铁血骑士当场射杀。
死法与先前地那个一样。赤羽激射而至,瞬间贯穿白狼战甲,将铁血骑士破胸击杀后,余势未止,犹自钉上七尺外的石墙,摇摆颤动,洒下一滴又一滴的血珠。
将一众河洛剑派子弟打得落花流水的铁血骑士。如此轻易就被击杀,在场的河洛剑派子弟都感到脸上发烧。却没有人想到在那两道赤羽之后,更要命的第三道赤羽自门内锐射而出,直指向仍在场中的孙武。
赤羽速度奇快、认位极准,绝不可能是失手误射。孙武不知道对方为何向自己动手,这种时候也来不及多想,当下急提一口真气,气随意转。金钟罩已经护住全身要害。为了慎重起见,孙武抬举起右臂护住头脸,左臂横在胸前,看准赤羽地来势。预备一拳将赤羽击毁。
“铛铛铛铛铛铛铛……”
一长串的金铁鸣击声,发生在孙武重拳击中赤羽之后。激飞地赤色羽毛与金钟劲一撞,两股大力对撼,整个爆碎开来,化作数百碎羽乱射向四方。孙武首当其冲,全身都在碎羽乱射范围,四肢与胸腹痛得厉害,仿佛被人用锋锐尖锥狠狠刺击,不过痛归痛,这种不集中的攻击终究是破不了金钟劲,没法对自己造成实质伤害,只有一股气恼之意油然而生。
(真是过分!无缘无故就出手,射错了人之后都没有一点表示的吗?我是帮忙送东西过来的。为什么连我也打?真想要取掉我这条命吗?)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做法,今孙武恼怒不已。当碎羽乱射的声势已衰,孙武预备怒喝质问,向对方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小小地冷哼。
“……白痴的乡巴佬。”
会用这口气说括的自然是小殇,但孙武不解其义,正觉得奇怪,陡然间察觉一股锐利劲风破空而来,其势奇疾、奇快,威力更比之前的赤羽还要更强,孙武心叫不好,正想全力催升金钟罩关数,可是刚刚硬顶完一轮碎羽乱射后,尚未回气,金钟罩催不上十成状态。
(糟糕!挡不住地,会被打飞出去,可能还会受伤……我真是太大意了。)
孙武这时也已经看了清楚,那夹带强大劲风、逼得自己气息不顺的高速飞行物,赫然是一支紫色的羽毛。这支比刚才三支赤羽还要更强的第四支羽毛,如击杀铁血骑士般射向自己胸口,当下别无他法,唯有以金钟劲全力一挡。
“波!”
怪异的一声轻响,紫羽在与金芒接触的瞬间,化作一团烈火燃烧,刹那间化为灰烬,什么也不剩下,就好象被金芒给焚化消灭一般。
这手神功引起在场人群哗然,作梦也想不到这肮脏小丐不但护身硬功了得,就连内力修为也深厚若斯,只有孙武自己觉得奇怪,因为金钟罩的反震特性,最多是把东西震成粉碎,却不具有焚化物体的特性,更何况刚刚消灭那羽毛的异能也不像焚化,自己依稀看到红光一闪,然后那支紫羽就……
红光……“
这道红光孙武应该已经非常熟悉了,虽然之前在梁山泊没什么机会看到,但离乡以后,这道红光已用于实战,击杀过藏匿于树中地铁血骑士,丝毫无视于白狼战甲的防御,充分显示其超水准的杀伤力。
法宝。血|茓魔戒!
孙武想到这一点,第一反应就是回过头找小殇确认,但他这反应却早在同伴的预料中,才刚要转头,就被掐住脖子给转了回去。
“笨蛋,不要往我这边看,你自己去承担责任就好了。”
“你……你矮我那么多,是怎么一手抓住我后颈地?”
“……商业机密。”
小殇难得想要低调,孙武也无意追问,眼见第四道羽毛射出后,门里就一片寂静,似乎这四羽连发令出手者大耗真元,必须回气休息,怒火中烧的孙武想要讨个公道,更想早点把东西送出手,大踏步朝着门口奔去。
只是,想要闯进门去的孙武,面前立刻出现了拦阻的人群。那些之前被击倒地河洛剑派子弟。这时不管有伤没伤,全都撑着身体站起来,把孙武与小殇团团围住,大声叱喝,说他们必定是与匪徒勾结,才会遭受羽毛攻击,要将他们擒下审问。
“我们与匪徒勾结?有没有搞错?刚刚谁都看得出来。我与那两个铁血骑团的人没有关系啊!”
孙武正色抗辩,但是能够替他说话的人,这时是一个也没有。两名铁血骑士已经成了死尸,孙武也不可能和他们当面对质,而这群刚才被打得像堆死狗的名门子弟,现在居然气势汹汹地围住自己,好象平常就很擅长搞这一手围殴把戏。还有,刚才的情形。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明白,这些名门子弟看来都没有智能障碍,不会看不出自己是无辜受牵连,那为何要故意诬赖自己呢?
“因为Gao丸素。”
在身边的众多吵杂声音中。小殇的冷冷语句,仍是孙武最在意地东西。
“什……什么Gao丸素啊?”
“刚刚战斗开打之前,两边人马体内的Gao丸素加速分泌,比平时正常地情况高出百分之三十,现在则是高达十倍。文雅一点的说法是为了在异性面前表现自己,实际一点的说法就是精虫上脑。”
小殇点出了问题背后的原因,孙武却仍有些不解。要在异性面前争表现。那所谓的异性是谁呢?当然不可能是小殇,会是门里那一群年轻美貌的妓汝吗?还是……始终没有露出真面目,仅凭四道羽毛就掌握全场的那个宝姑娘呢?
听起来好象真地是这样,因为这些人虽然忌惮自己的武功。没有一个愿意抢先出手挑战,但口里说的话却越来越奇怪,不是骂什么勾结强盗,也不是骂什么下流乞丐,而是说自己冒犯了什么万紫楼的宝姑娘,大大不敬,要治自己地不敬之罪。
这个罪名实在变得太快,孙武本就拙于言词,众口铄金之下更不晓得如何替自己分辨,还是小殇看不下去,替他出来说话。
“……这个乡巴佬的武功很不错,和他单打独斗,大家有信心可以打赢吗?就算栽脏他是邪魔歪道,但你们都已经受伤了,围殴不一定会有效果,如果输掉了,大家以后怎么做人呢?”
“……大家努力争取表现,希望给宝姑娘好感,这份苦心我很明白,但是不论这个乡巴佬有没有勾结匪类,你们几十个人包围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不但说出去难听,看起来也难看,宝姑娘坐视你们的行动,这个丑名与污点她也要承担,大家等于陷她于不义,这个样子真的好吗?如果弄巧成拙,那就是好心做坏事了。”
十二岁的小女孩,还没有开始杀人立威,这番话说出去当然没有人听,但小殇的目标对象本就不是这群名门子弟,而是用以挤兑藏身于暗中的那个人。
孙武的强横实力、小殇地处理手段,在某个方面来说,这确实也是文武双全的一种表现,证实了不可轻侮的份量。当暗中窥探者确认完自己所想要知道的东西,就不能再默不作声,该把骚乱作个了结。
“各路英雄也请听我一言,小女子是宝姑娘地贴身使婢,万紫楼的香菱。”
同样是开声说话,这个清脆伶俐的嗓音,毫不费力地引来众人注意,人人回转过头去,只见大门口走出了三名少女,两名腰间配剑的武装侍女在前开道,后头一名同样穿著婢女服色,容貌却秀美得多的少女,一现身便做了个四方揖,向各路人马问好,用清脆悦耳的嗓音,说出万紫楼的立场。
香菱能言善道,说话婉转好听,顷刻间就把事情做出处断。铁血骑团恶名昭彰,各位少侠苦战一场,协助格毙凶徒,万紫楼会代为将这义行宣扬江湖,让有份作战的少侠们大大风光,至于少侠们今日见义勇为,为了万紫楼挺身而出,真是仁义风范,万紫楼自当表示诚意,将招待他们欣赏万紫楼闻名天下的艳绝妙舞,并且重金酬谢他们今日的义行。
至于最后的这一对小英雄……
“请随我来,我会安排宝姑娘接见两位。”
※※※※※
进门地时候。孙武确实有着犹豫。梁山泊虽是个纯朴的地方,但孙武不至于搞不清楚妓院是干什么的,对于男女之事也已似懂非懂,进入大门后,着见里头一众打扮艳丽的莺莺燕燕,对着他频频指点,边交谈边窃笑。令孙武耳根发烧,不晓得是不是应该立刻退出去。
相较于孙武。小殇就像全然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笑得纯真烂漫,天使般的秀美容颜,惹得附近的女性纷纷围拢过来,想要逗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玩玩,而这个小天使看到那么多大姊姊靠来,像是被惊吓到地小白兔。躲回少年的身后,扯着他地衣袖,从袖口后用不安的神情望着众人。
这幕可爱动人的画面,令一众成年女Xing爱怜不已。但同样画面看在孙武眼中,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解释,仿佛是一头恶狼刻意收起了爪牙,装作完全无害的样子进入羊群,不怀好意地挑选目标。
(啊啊啊,小殇又来这一套了,她想要作什么啊?)
孙武无法解释同伴的行为,只能猜测小殇应该是感受到某种威胁,所以祭出了保护色,想让人把她刚刚在门外的表现视为一种偶然,模糊掉对她地注意。
这种行为起了一定的意义,因为在前头带路的香菱看到这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像是很不解似的轻轻摇头。
之前在门外嚣张地众声名门子弟,接受万紫搂的安排,分别到更高级的房间,享受更好的接待,而香菱则是带着孙武与小殇,去见她的主人,那个只闻名而未露面的宝姑娘。
在路上,香菱对孙武解释了几样东西。时值乱世,各地商行为求自保,都会团结组织以壮大势力,妓馆自然也不例外,万紫楼就是当前中土大地上最具规模的妓馆组织,这间 “天上人间”妓馆隶属万紫楼麾下,所以既是天上人间,也是万紫楼。
当前的万紫楼主凤凰夫人,一手建立万紫楼的规模,更身为当世有数高手之一。其独生女近年来步入江湖,协助打理万紫楼大小事务,年方十七,闺名无人知晓,只有宝姑娘这个称呼流传于人们耳中。
宝姑娘平日行踪飘忽,在万紫楼地各地产业周边巡视,却几乎从不在外人之前露面。多数时候,宝姑娘都是乘着一辆似车非车、似轿非轿的法宝“七香车”,隐身于其内,即使难得地公开露面,也都是头戴面纱,身边更有多名武装侍女组成护卫队,从没暴躁过真面目。
“从没有吗?那……外头这么多人,为了一个从没露过脸的女人而疯狂,这不是好没道理?”
孙武提出了合理的质疑,却换来了香菱地微微一笑。
“不会没道理喔,众所周知,宝姑娘她是万紫楼的第一美人。万紫楼里的姑娘,是中土大地上素质最好、相貌最美的一群,宝姑娘的天仙姿容却令万紫楼内每个姑娘自惭形秽,这件事几年前就传遍江湖,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剑侠争着见宝姑娘一次,和她说话下棋呢。”
香菱作出了合理的解释,但孙武仍觉得怪异,因为无论一个女人怎样美,如果态度趾高气昂,拒人于千里之外,再美的容貌都会失去吸引力,所以尽管还没见面,孙武已经觉得自己不会对这宝姑娘有好感。
认真说起来,眼前这位香菱姑娘倒是一等一的美人。纯以容貌而论,她并不是那种明艳照人的类型,一张清秀宜人的脸蛋,面颊上还有轻轻的雀斑,看来就像是个邻家的小姊姊,说起话来落落大方,典雅得体又不失诙谐,让人如沐春风,孙武就觉得很舒服。
(给人的感觉很轻松、很愉快,一点也没有紧张担心的感觉,原来世上也有这样的女孩子啊,和小殇完全都不一样呢……)
这样想着,孙武和小殇被香菱带入后堂。婢女们奉上茶水后,香菱挥手让她们退下,单独与两名来客说话。
孙武起初觉得奇怪,因为并没有看到什么蒙面地美少女来接见,但听完香菱的解释,他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真是对不住,但是宝姑娘并不轻易接见外人。已经嘱咐过东西由我代收,虽然对两位很不好意思,但能否告诉我一下,你们是怎么拿到那面透境的呢?”
孙武这时候才知道,人家根本没有打算接见自己,换句话说,自己和小殇完全被人小看了。照理说,自己应该要很生气,不过想到兹事体大。兴系到一条人命,拂袖而去这种事终究作不出来,便把自己和小殇意外遇到那名死者的事交代了一遍。
“啊!原来是这样,他们整队人今天入城的时候被伏击。死得一个也不剩,想不到还能把东西平安送到。”
香菱的括,让孙武想到一些事,不久之前自己曾听到一堆人大声嚷嚷,说是城东死了很多人,几十具尸体死得乱七八糟,全都是携带兵刃的中土武人,里头还包括了两大圣宗地弟子。
现在对照起来,这些莫名其妙被干掉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死者地同伴。如果他们都是被铁血骑团给干掉,以铁血骑团斩人时候满地碎肉的辣手,那确实是死状极惨了。
“两位贵客,香菱无意冒犯。不过这件事牵涉到一件江湖秘辛,关系重大,两位本是局外人,就不要被卷入无谓的江湖风波,惹来麻烦了。”
香菱委婉地劝说,孙武想到那人临死重托,务必传到宝姑娘手上,自然不肯轻易交出,但香菱露出很为难的样子,显然宝姑娘真的无意接见自己,再加上香菱一直努力地表示歉意,孙武的想法终于动摇了。
“这位孙少爷,请行个方便,别难为我们作下人的吧。”
“别这么说。我觉得香菱小姐是一个可以相信地人,就请你把东西转交给宝姑娘吧。”
纵然不悦,孙武也没有说些什么“我们不敢高攀”之类的赌气话,这种不出恶言的忍耐,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但在执行上仍是不免有些心浮气躁,结果掏出那枚透境地时候,就不慎多扯了几样东西出来。
一枚巴掌大的玻璃透镜、一些身上仅剩的铜币、一块金锁片,还有一块玉佩。都不能说是什么贵重东西,孙武误掏之后自觉失礼,一面连声道歉,一面把东西收回口袋里。
“真是不好意思,那枚透镜在这里,请你……”
“……不用了。”
香菱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孙武确实感觉到她正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而从孙武的角度来看,赫然见到她白嫩的素手轻轻颤抖,似乎正被什么事情掀起了内心狂涛。
不过,那些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孙武吃惊地抬起头来,只见到香菱地脸上平和如常,堆满了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亲切笑容,向他点头致意。
“对不起,我刚刚想了一下,这东西如此贵重,是同盟会使者临死之前交托两位送给宝姑娘的,如果由我这个小婢女来接下,未免太对两位说不过去,还是由宝姑娘亲自接见两位,这样才合乎礼教。”
这完全说中了孙武的心里话,但是被香菱这么谦卑地说出来,孙武反而觉得不知所措,生怕因此伤害到这位小姊姊地自尊,赶忙出言补救。
“这个……香菱小姐是宝姑娘的心腹,和她本人在此没有两样,我把东西交给你也是可以的。”
孙武说得客气,但香菱闻言却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心腹啊……别人看起来是这样吗?贴身并不代表贴心啊……”
轻声说着这样的话语,香菱的表情惘然若迷,有短暂的失神,不过却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向孙武歉然一笑,坚持自己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婢女,不能代替主人收下,一定要等到宝姑娘回来,亲自接收,这样也才对得起贵客。
说到这里。不再给孙武反驳地机会,香菱拍掌唤来侍女,将孙武与小殇带到贵宾客房暂歇,自己则是急急忙忙地先行离去。
孙武被这一连串事情弄得摸不着头脑,正猜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无意中得罪了人,却听见后头“波”的一声。一直坐在后头默不作声的小殇,吹爆了鼓涨的泡泡糖。像是嘲讽似的说了一声。
“……真是乡巴佬。”
※※※※※
小殇的心意一向难猜,孙武也很难在意她每一下冷笑、每一句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连这些东西都要一一在意,自己的生活就永无宁日了。
不过,小殇对于孙武地想法却总是能轻易把握,这点除了因为孙武的心思单纯,另一大理由则是两个人实在走得太近。孙武地一下皱眉、一下甩头,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小殇都能够清楚解读出其中涵义与背后理由。
也正因为如此,当孙武被安排进入贵宾客房休息。婢女们关门退去后,小殇才很讶异地在孙武面上阅读出一个相当罕见的情绪:恐惧。
和小殇在一起行动的时候,孙武常常感到不安,但因为太常处于不安情绪中,又习惯了履险为夷,所以反而难得有真正的恐惧。从取得透镜到连场激战,事情发生得太快,一件接着一件,完全没有思考的余裕。直到被安排进入贵宾客房休息,孙武才有时间把整件事情想一遍,细细回忆里头的每个关节,当那抹赤影掠过脑海。孙武身躯剧震,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你一脸被蛇咬到ρi股地表情。”
“……小殇,那个宝姑娘……她发射的羽毛,真的很可怕。”
孙武在梁山泊的时候,就已经把金钟罩练到第五关,虽然他从未因此而自满,但却也知道,自己能以十四岁地年纪把金钟罩练上第五关,那已经是天下少有的优秀资质,后来机缘巧合,一举把金钟罩练上第六关境界,就算是放眼慈航静殿的千年历史,也找不到几个在十五岁之前练成第六关金钟罩的天才。
自己的练武,并不是单纯倚靠天份,而是十多年来日夕不辍的辛勤苦练,无比扎实的锻炼过程,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自己十多年辛勤锻炼的总时间,恐怕抵得过普通人地二十多年,正因为如此,才能够以这样的年纪,获得超越正常年龄的成就,这不是什么奇迹,只是应得的丰硕果实。因为了解这一点,孙武虽不自大,但却对自己地实力颇有信心。
在飞云舰上的那一战,更是印证了这个事实。金钟罩第六关功力,让自己几乎是横行无阻,仿佛成了一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无敌战神,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单挑或是群殴,自己都能屹立不摇,就连纳兰元蝶这样的特种军官都被自己给震惊。
连续的胜利,还不至于把孙武给冲昏头,但多少麻痹了他的警戒,让他忽略掉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
“……所以,你开始发现了,十四岁就练成第六关是很了不起,但第六关仍然只是第六关。”
金钟罩前五关,让修练者承受敌击时只痛不伤,能够修成前五关的人,实力都算是好手,足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但却也仅是如此。所谓的好手,另一层意义就是“毕生成就只到如此”的江湖客,在地方上堪称一霸,可是到了一流高手的战斗里,他们就是杂鱼一般的喽啰角色。
打赢喽啰并没有什么好光彩,同样的,假如刀枪不入的真实理由,仅仅因为遇到的都是钝刀与破枪,那也实在没什么好高兴的。孙武回想起来,自己在飞云舰上所遭遇的兵器,都是普通的光束武器,算是法宝中最廉价等级的兵器,就连铁血骑士的白狼战甲都能抵御,自己这刀枪不入实在欠缺考验,想要自以为所向无敌,实在太可笑了。
戳破自己这种飘飘然幻觉的,就是宝姑娘那天外飞来的一羽。
当时自己已经运到第六关金钟劲,可是那一抹当胸射来的血色羽毛,轻易破入自己的护身金芒,与自己的挥拳重重对撼,又震得自己手腕发麻,假如不是小殇出手暗助,那道更厉害的紫羽,就会让自己吃上大亏,甚至身受重伤了。
“就因为这样子,你被那个什么宝姑娘给吓到了吗?乡巴佬初次进城,就被外头世界的程度给吓到,以井底之蛙的程度来说,也是非常合理的,你就别浪费时间,滚时乡下去孵蛋吧。”
小殇的话依旧刻薄,听在旁人耳里,甚至会立刻就恼羞成怒,掀掉桌子,但孙武却没有反应,只有他才知道,小殇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这么说话,在作着侧面的鼓励。
“……其实,并不是那样。真正让我觉得害怕的东西,是我自已。”第02集 第05章 可怜红颜珠泪哀
不晓得是什么人曾经这样对孙武说过,可能是村长老爹,可能是胡伯伯或李叔叔,也可能是很多年没见的洛叔叔,这点孙武已经记不得了,但是那句话却让他记得很深。
习武者最重要的修行,在于心的锻炼。这种锻炼的目的,可以诠释为武德,但也有人作着不同的解释,总之归结到一起,最后的定义是要能够把持得住自己,认清楚自己是谁,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能保有一颗清醒的心。
孙武很重视这句话,因为说话的人同时也告诉过他,如果心的锻炼没有做好,自身的见识格局狭隘,那么不管再怎么苦练,成就都很有限,顶多是一个强一点的喽啰,永无希望成为真正的强人。
从结果来看,自己还真是失败得很彻底,有一点微薄的修为,就沾沾自喜,又被太过轻易的胜利给冲昏头,差点就忘记自己是谁,丢脸到家了。这一次是自己运气不错,及时发现了这一点,不然自己很可能在惨痛失败中得到教训,付出的代价非常可怕。
枉费平时总是对自己要求自律、自省,结果一离开梁山泊就得意忘形,这么容易就堕落了下去,想起来真是汗颜,背后冷汗涔涔而下,令自己确实感到一种恐惧。
“因为一点点小成就,就得意忘形,这点确实不好;但是如果因为一点点小挫折,就灰心丧志,把自己弄成一条落败狗,这也不是小武应该做的事。”
没有嘲弄,没有讽刺。虽然不是那种天使般的脆嫩噪音,可是小殇却难得地正经起来。很认真地鼓励同伴。
“金钟罩练上第六关以后,护身劲始能够凝于体外,真正有和一流武技比斗的资格。被视为步入高手的开始,所以慈航静殿从不轻易放出金钟罩第六关以上地秘笈。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三十岁以后才会碰到这个问题,但你提早了这个过程……”
声音平板得像是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小殇道:“一件事情的两面,端靠你怎么去看待。金钟罩第六关是高手地开始,如果小武你只注意到高手两个字,可能很快就会被人砍死。但是你注意到开始这两个字了。这是你很好的优点,只要你一直保持这样的清醒,你很快就会有与新一代年轻高手竞争地能耐。”
“我才不也这样想咧,那个宝姑娘的武功很厉害,光是那个羽毛射来射去的,就已经杀掉两个铁血骑士了,金钟罩是超级偏重防守的武技,我顶多是挨打的功夫比她强,哪有办法与她竞争呢?”
“这个问题,凤姊知道你早晚会问。但你能够在被人打成残废以前问,总算是运气不错,这也是你的优点之一吧。”
“……我不想把运气当成是优点,算了。告诉我姊姊说过什么吧。”
“凤姊说,遇到瓶颈与疑惑的时候,就回想你这么多年来受过的训练,所有地答案,都已经藏在你锻炼地过程里了。”
小殇转达的这段话,让孙武有了一些联想,姊姊应该是要自己相信刻苦锻炼所得的实力,毕竟自己的苦心付出不容忽视,只要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实战中应该可以发挥更强威力的。
这是孙武所找到的答案,不曾修练武功的小殇也没能力评判对或错,只是看孙武渐渐回复精神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万紫楼的凤凰宝典,是驰名天下的绝世武功,足以和两大圣宗最顶尖的绝学较量,但是那个宝姑娘年纪轻轻,正常情形下,不可能有本事一击就破去第六关金钟罩,所以有很大的可能,她使用了某种法宝,让羽毛射击的杀伤力激增,才会给你这种压力与错觉。”
孙武没想到这种可能,被小殇一点醒,回想起自己重拳与赤羽对撼瞬间地感觉,还真是有那种不寻常的感觉,对方有很大可能在使用法宝。
想到这一点,孙武不禁苦笑,站了起来。
“……外头的世界果然卧虎藏龙,有着各式各样的强人呢,我是应该要有警惕,重新开始锻炼自己的,因为仔细想一想,别说宝姑娘了,我就连小殇也打不过啊。”
这句话有一半是认真的,姑且不论血|茓魔戒那样的强力法宝,就算是小殇的挥拳攻击,配合上她自制的神秘法宝后,那个穿透威力近乎无坚不摧,孙武明明已经运起金钟罩护身,但每次被小殇冷不防的闪电一拳打中小腹,金钟罩都像是不存在一样,痛彻心肺,滚倒地上,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我不会和你打的啦,我……讨厌打架。”
孙武闻言差点笑出声来,但回想一想,可能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小殇下手杀人从不心软,但以她个性,应该很讨厌纠缠不清的斗殴打架,要出手就是单方面的压倒性屠杀,绝不会与敌人你一拳、我一拳地打个没完。
想到这里,孙武一时兴起,做了一个许久没做的动作,伸手到小殇的耳畔,撩起了香香的发丝,摩擦着她白嫩细滑的脸蛋与颈项。
“……干什么啦……把手拿开啦……这样子很恶心耶。”
小殇露出厌烦的表情,要孙武把手移开,可是后者却笑嘻嘻地充耳不闻。
每个人的身体,都存在着一些特别敏感或脆弱的地方,孙武是这样,就连小殇也不例外。从小一起长大,小殇固然知道孙武的每一个弱点,孙武却也晓得小殇一些不为人知的习性,好比说现在这个动作。
尽管小殇的表情看来像是非常厌恶,但她却没有把头转开,也没有把孙武的手拍掉,而是放任他在自己的颈项上游移抚摸。过没多久,小殇轻轻闭上眼睛。用脸颊贴着孙武温暖地掌心,去感受那个温度,像是很舒服一样。随着孙武的动作慢慢摇头。
每次小殇露出这样地表情,孙武就觉得自己好象在逗弄猫儿,因为猫儿也喜欢饲主这么抓着脖子,而小殇半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地表情,像是正在享受一个美梦,非常幸福的样子,就与一头慵懒地猫儿毫无二异。总让孙武看得想笑出声来。
发现小殇的这个喜好与反应,完全是偶然之下的意外,不过孙武很喜欢她的这个表情。纯以美观程度而言,摆出一副纯洁天使模样的小殇,美得令每个看到她的人,无分男女,都只想要逗着她玩,对她爱怜不已,就连早已知道真相的梁山泊乡民们,有时候都仍会被迷住,但孙武看惯了这副伪装面孔。再美的笑靥于他都是虚假,没有半分感觉。
不过,小殇本来就是个很漂亮地美人胚子,就算不刻意摆出天使面孔。只要她卸除紧绷地心防,回归她这年纪女孩该有的自然,那就是很好看、很好看的小美人人。
熟睡中的小殇,应该是完全卸除心防的时候,但是就连孙武都没机会看到小殇的睡脸。小殇的自我防卫之强烈,就算是是露宿荒郊,她也一定是最晚才睡,最早醒来,绝不让自己没防备的姿态露在旁人眼中。
所以,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孙武才能看到一个表情完全和缓下来的小殇,静静地、柔柔地,仿佛是一只被驯服的慵懒猫儿,那种享受幸福的表情,就连孙武自己也被感染,整颗心都平和下来。
可是这美好的一刻却不长久,因为外头突然响起了奏乐声,虽然不是很大声,但却足以打断这一刻地气氛。
小殇睁开了眼睛,尽管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挥开孙武的手,可是颈部的肌肉却一下子变得很僵硬,让孙武知道自己该停下了。
“我……我去外头看一看。”
觉得有点尴尬,孙武松开了手,把握这个尴尬的借口,急急忙忙离开房间到外头去。
※※※※※
户外的天色正是夕阳西下,黄昏时分是天上人间一个较为清淡的营业时间,除了正在陪客的姑娘外,所有姑娘全都被奏乐声给召唤出来,集合在天上人间里一个较为清静的院落,人人手持清香,好象在作什么祭拜。
孙武所在的位置是五楼,居高临下,只见到那边香烟袅袅,隐约传来乐曲歌舞之声,这也让他觉得奇怪,因为如果是祭拜死者,应该是肃穆诵经,为何会演奏这种轻佻的音乐呢?
“呃,怎么搞的?妓院也拜神吗?”
不自觉地,孙武这么说了一句,却没料到背后传来一个含着笑意的清脆女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是拜神,而是拜一位大恩人。”
回转过头,一身素裳的香菱正站在身后不远,微笑地看着自己。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看的。”
“呵,没有关系,你现在是万紫楼的贵宾,一切请不要太拘束,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香菱语笑嫣然,丝毫没有刚才离去时的怪异表情,让孙武得以宽心不少,但因为仍感到尴尬,孙武另外找点话题,问起了祭拜的对象。
“万紫楼旗下的每一个产业,都有个小院落供奉着一个灵位,祭拜的对象就是大恩人西门朱玉。”
“西门朱玉?这个人我好象听过,但是没有什么印象,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嘛……西门大恩人生前是一个大淫贼。”
“什么?淫贼?”
这答案令孙武目瞪口呆,过去只听过忠臣烈士被人们敬仰,死后立碑或是盖庙,从没听过淫贼也会被这样纪念。
“淫贼……我没听错,真的是……”
“你听错啦。”
“喔。对嘛,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纪念一个淫……”
“西门大恩人不是淫贼,而是大淫贼,一生采花不计其数,自称生平无大志。唯一志愿就是与天下所有美女同床共枕。”
居然真的是一个淫贼!孙武怎样都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在自己的了解中,所谓的淫贼就是用各种软硬手段,坏女孩子清白,令女孩子人生被玷污,痛不欲生地恶人。这样的可恶东西,就算被抓去活活宰掉都很应该,为什么还会被这样子纪念。甚至辟室膜拜呢?
(啊。对喔,这里地女孩子都是……嗯,也许是因为这样才拜淫贼吧。)
孙武脑中浮现了一个想法,他想要掩饰起来,但旁边的香菱已经先笑出声。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这里是妓院,所有姑娘都是妓汝,妓汝拜淫贼,适得其所,再合理也没有了,有什么好值得奇怪呢?”
轻笑着说话。香菱地说话声听来仍是亲切悦耳,但平时太过熟悉嘲讽语气的孙武,敏锐地把握到香菱的弦外之音,发现自己可以见树不见林,被一些盲点给遮蔽了视野,没有看到真正的事实,所以才会被这样暗讽回来。
为了表示歉意,孙武立刻深深地一下鞠躬,很坦率地认真致歉。这个表现看在香菱眼中,确实带来不小的讶异。
“有什么不对吗?香菱小姐。”
“孙少爷真是很难得呢,在万紫楼……很少见到男人会真心地向姑娘道歉,这点你与西门大恩人一样,把我们当作是人看,而不是某些花钱买来的玩物。”
“那个西门朱玉,对姑娘们很好吗?”
“不祗是好而已,在很多那个时代的姑娘心中,西门大恩人是最理想的梦中情郎,甚至是生命地寄托。”
香菱站到孙武身旁,微风轻轻拂过发梢,水嫩地脸蛋在夕阳下染上一层晕红,专注的神情,在孙武眼中是说不出的好看。
“在太平之乱的时代,他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英俊多金,风流倜傥,最重要是他能够理解每个姑娘的心情,给予我们所要的尊重。虽然他每到一个地方都留下数不清的艳事传说,但不晓得有多少女儿家期盼与他相好,更期望他会在夜晚偷香进来呢。”
这段话听得孙武更是一头雾水。三更半夜潜入女性香闺,这算是什么尊重?为何这样子反而更得到女性的青睐?这道理不但解释不过去,其中心态更是让人难以索解。
“很难懂吗?现在对孙武少爷说这个,确实是难以明白,但相信以后有一天你能够理解的。”
香菱叹道:“外面关于西门大恩人地传言很多,其中也有颇多不尽不实之处,时隔十多年了,真相也不容易还原,但只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那就是西门大恩人生前从没强迫过任何女孩子作她们不愿意做的事。”
虽然还是不解,但既然是两厢情愿,并非强迫威逼,孙武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回想到太平军国的那个时代,有志男儿无不挺身而出,对抗外族侵略,为整个中土大地牺牲奋斗,干出一番轰轰烈烈地大事,这个西门朱玉生在那样的时期,却只做一名采花偷香的淫贼,不思进取,孙武实在对这样的人没有好感。
“孙武少爷是堂堂男子汉,当然会这么想,可是在我们女性来说,比起一个遥远的绝世英雄,我们更喜欢一个可以陪在身边,常常见到,常常说话,不用担心他一出去就从此永别的男人。”
这一点,就让孙武更是无言以对了,他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但自己的价值观又很难接受,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不同,又或许……这就是自己为何还被人当作是孩子看的理由吧。
香菱并不是来这里聊天的,简单寒暄之后,她告诉孙武约莫一个小时后,宝姑娘会预备接见他,问他整件事的详细情形。
“孙武少爷真是幸运,单是你今晚可以见宝姑娘一面,说出去不知道羡煞多少江湖少侠呢。”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送东西。见什么人并没有差别,如果香菱小姐愿意代劳。就请你替我把这东西交给宝姑娘吧。”
孙武说到这里,越来越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荒唐。也许那位宝姑娘当真美若天仙,艳冠群芳。江湖上所有男人都想要一亲芳泽,但自己根本不是为了美色而来,更感受不到见她一面有什么好荣幸或骄傲的。
事实上,这个宝姑娘不但行事诡秘,莫名其妙对自己重手出击,而且姿态之高,简直让人难以忍受,自己已经明言是来送重要东西。她还摆出许多架子,迟迟不肯接见,骄纵无礼之至。这样的女人,就算是长得再美,孙武也不觉得自己会为她所倾倒,与其忍着不快的感觉求见,还不如把东西交给香菱,早点离开这里好了。
但这要求却被香菱再次婉拒,从她为难地表情,孙武才突然意识到,或许香菱这个贴身婢女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心腹”。甚至与宝姑娘地关系也不亲密,所以才不敢擅自替宝姑娘领取东西。
孙武用眼神向香菱求证,香菱并没有给予明白的答案,只是有些无奈地回答。宝姑娘的性子有些急,御下也素来严厉,自己如果触犯了她定下地规矩,后果将会极为严重。
“这……原来是这样啊。”
孙武颇受震惊,感觉自己好象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假如那些仰慕宝姑娘的少侠,知道这女子其实个性骄纵暴躁,那想必会让很多人梦想破灭吧。
“那,香菱小姐,你在这里呆得并不开心了?”
一句话出口,孙武惊觉到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事,但香菱却不以为忤,略带几分苦笑地回答。
“如果能够好好做人,有谁愿意寄身烟花呢?但我是不能选择的。三岁的时候,我就被家里卖到万紫楼,后来幸运被挑选成宝姑娘的贴身侍女,侍奉宝姑娘,无论她待我怎样,可是比起那些冻死、饿死路边的女孩,我已经非常幸福,也应该知足了。”
香菱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从她地眼神,孙琥就知道不是那样,因为在那眼神中,孙武看到了强烈地悲伤与无奈,还有一股极力掩饰的痛恨,随着半滴令人心痛的眼泪,慢慢地滑过脸庞,孙武一时间不禁看得呆了。
“啊,对不起,我和您说了这些没意义的话,真是抱歉。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孙武少爷是不是可以准备一下,与我一起去见宝姑娘了呢?”
从短暂的失神状态中清醒,香菱回复礼貌的微笑,请孙武随她一同前往,而在她伸手出来的时候,夕阳最后一抹余光,让孙武看见她手臂上有多道青肿淤痕,伤痕很新,看得出是被藤条一类的细韧物体给打过。
“这、这些伤痕都是……”
“啊!对不起。”
香菱急忙用袖子掩住手上伤痕,向孙武弯腰一礼,抢着转身离去,孙武看着她的背影,一生首次对某个女孩产生怜惜的情感。
(香菱姑娘她……好可怜啊。)
生而为人,却不能像个人一样抬头挺胸地活着,从幼年起就被卖身为奴,过着低人一等地日子,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孙武同情香菱,但在这件事情上头,他又不能做些什么,正觉得无奈,不知何时到来的小殇已出现在他面前,像是很不以为然似的对他摇头。
“生而为奴,并不算不悲,也不算可怜。”
“呃……你又知道我想什么了。”
“年少无知,这才是真正可悲和可怜地。”
※※※※※
小殇的话里好象有什么弦外之音,孙武一时间难以索解,事实上也由不得他慢慢思索,因为邀请他去面见的使者很快便到来,孙武和小殇终于得以见到那个姗姗来迟的宝姑娘。
万紫楼应该是一个相当有财势的组织。否则外头那么多的百姓生活仅在温饱边缘,这里不会装修得如此富丽堂皇。大部分地姑娘都穿著绫罗绸缎,满身珠光宝气,而宝姑娘所在的院落,更是金碧辉煌,连院子里头装饰用地树木都是用金子打造,挂上白银树叶,一阵清风吹来,满院金枝银叶发出豪华的“沙沙”声,耀眼光芒粲然生辉。
孙武只觉得自己眼前全是金色、银色的闪光,眼花缭乱地程度,好象早上首次见到河洛剑术一样。
“哇。这个……真是有钱啊。”
对于这幕夸张的奢华画面。孙武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自己的震惊,但小殇却像什么都没见到一样,看也不看地迈步穿过,淡淡问了同伴一句。
“喜欢啊?我可以做一份给你啊。”
听来非常有吸引力的一句话,孙武却不敢接下去,因为小殇的技术再厉害也不可能无中生有,要提炼出这些金银,就需要原料,根据过去的经验,那些原料都是一些让人问都不敢问的东西。最好不要自讨没趣。
但有一件事让孙武很在意,他觉得小殇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这座豪华院落虽然是金碧辉煌,但在满院的金枝银叶中,却隐藏着不寻常地肃杀气息。仿佛周围隐藏着什么伏兵,正在虎视眈眈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我地错觉吗?还是等一下真的会碰到危险?但没有理由啊,我们祗是负责送东西而已……)
怀着这样的不安,孙武和小殇进了会客厅,在那里头见到了宝姑娘。
那确实是好大的阵仗!
开门后所看见的,是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末端延伸进一道珍珠帘幕,整张帘幕都是由小指头大的珍珠串组而成,单单只是这张帘幕,就已经是价值千金的昂贵物品。
身为贴身婢女的香菱不知到了何处,六名面生的侍女分别站在珠帘两旁,每一个也是千中选一地美貌少女,尽管都是穿著侍女服色,可是所用的料子却是高贵丝绸,佩带的饰物也全是一品珠宝,看来华贵之至,明明是婢女之身,却比王公贵族家的千金小姐更具贵气。
眼中所闪烁地神采、进退之间的仪态与动作,孙武肯定这些婢女受过很好的教养,绝不是那种徒具美色,脑中空空的肤浅之人,而且从她们腰间所佩的兵器来看,这六名侍女个个武功不弱,只怕还犹胜早上那群河洛剑客几分。
国色天香、允文允武,这样的婢女价值何止万金;每一个婢女都是由主人调教而出,婢女已是如此,她们的主人更是让人增添无数想象,尚未见面,就已经由衷赞叹她的卓越手段。
这样的一名女性,此刻正坐在珍珠帘幕之后。透过晶莹剔透的珍珠,孙武运足目力,从帘幕间隙中看去,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美妙倩影,端坐在一张洁白的象牙床上,脸上戴着面纱似的东西,一双如天空般深邃的眼眸朝自己这边看来。
“我是万紫楼的副楼主羽宝簪,贵客远来,怠慢之处请多包含。”
悠扬的声音,光是轻轻说话,就像演奏乐器一样好听,让孙武肯定这声音的主人,必然是个具有倾国之姿的天仙美人,而自己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孙武少侠仗义援手,从铁血骑团一班凶人手中取得重宝,真是万幸,不知道能不能请你把事发经过再说一遍呢?”
不但声音好听,言语也很客气,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骄横无礼,孙武感到些许的困惑,但仍是没有迟疑地把整件事作个交代。
小殇使用法宝误杀铁血骑士的事,孙武只字不提,其余细节早已对香菱说过,重说一次当然也不是什么问题。在聆听完孙武的奇遇经过后,宝姑娘问起孙武的师承来历,孙武觉得与其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如直接表明不能透露。听到这句话,帘幕后的宝姑娘说话为之一顿,却没有特别说什么,跟着,就是孙武把那面透镜交出。
透镜交给侍女,再由侍女穿过帘幕交给主人。看着那面透镜消失在帘幕之后,孙武觉得如释重负,却又想问那面透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唔,孙少侠似乎是对这面透镜有点疑惑。你这么辛苦送来这面镜子,是有权利知道真相的,其实……这面镜子可以说是一个图书馆,它里头存在着肉眼所看不到的讯息库,透过特殊的设备读取,才能读出里头所蕴藏的讯息。”
悠扬好听的声音缓缓传来,解释了孙武的疑问。孙武并没有打算追问下去,因为再问下去,就会涉及到自己不该知晓的秘密,犯人隐私,但宝姑娘却似乎没有这层顾忌,继续说话。
“这些讯息非常重要,为了运送中的安全起见,有一位朋友秘密派人把东西送给我,既然都说是秘密,照理说是不可以让人知道的,孙少侠误打误撞,让这件事情见了光,请问妾身该怎么办才好呢?”
没头没脑的一问,孙武当然不可能知道,但语气中一丝不友善的感觉,却让孙武暗叫不妙,想起了许多江湖故事之中,对于防范秘密泄漏的那些至理名言。
(啊!该不会……只有死人才是不会泄密的人!不会真是这一句吧?)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就在孙武为着脑中想到的东西而震惊,警戒心略失的瞬间,一道血红赤羽穿透珍珠帘幕飙射而来,直直钉向他的胸口。第02集 第06章 凤凰真火碎金钟
在宝姑娘提到朋友委托的时候,孙武就隐约觉得不妙,因为假若这枚透镜是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东西,那么,宝姑娘很可能就要杀人灭口,阻止秘密外汇。
才刚想到这些事情,外面的珍珠帘幕中陡然飙出一道赤影,声音有若羽箭破空,撕裂大气,朝孙武胸口激射而至。
事发突然,距离又近,孙武不及凝运金钟罩,本能反应是挥拳抵挡,但身旁小殇在他腰间轻轻一推,让他迈出两步,挥出的右拳提早与赤色羽影接触。
两边力道一碰,赤羽激爆成满天碎屑,孙武心中一奇,觉得这枚赤羽的威力没有早上强,起码减弱了四成,脑中想起小殇曾经说过,对方的赤羽可能被法宝增幅了力道。
(法宝的使用特色,有强处必有弱处,小殇刚刚推我那一下,难道……这个赤羽必须要在一定距离外,才会越来越强,如果不给它发挥威力的距离,它的杀伤力就起码掉个四成?)
发现了这个可能的破绽,孙武精神大振,本来对窄小空间内接下暗器的顾忌少了一半,将金钟罩凝运全身,防止敌人的二度攻击。
一击失手的敌人,并没有立刻进行追击,反而是因为被识破了赤羽的秘密,冷冷哼了一声,跟着一下“哗啦‘的清脆声响,满帘珍珠被掀开两边,一道美丽的倩影从帘后飘身掠出。
刹那之间,孙武的感觉就是惊艳!
见到六名姿容秀丽的美婢,孙武本以为自己会对“美”的感觉疲乏,可是在见到宝姑娘倩影地瞬间,他仍是感受到那股美丽的冲击。觉得胸口一震,从没有看过那么美丽地东西。
那道轻飘飘的倩影从象牙床上“飞了”起来。拖着赤红色的曳地长袍,翩然落降在孙武面前,却是足不点地。雪白玉足飘点在离地半尺地虚空,轻翔美妙的姿态,犹如一头美丽而骄傲的凤凰,瞬间让孙武仿佛回到梁山泊崩落的那一刻,眼前重现那抹似幻似真的凤凰火影。
但这头美丽的凤凰却极具攻击性,一掠到孙武面前,赤红色的大袖挥动,白嫩的手掌顷刻间化影数十。铺天盖地击在孙武上半身。动作奇快,孙武一时间也不晓得被打中多少下,奇痛彻骨,勉强出手还击一招,但手才刚抬,露出地动作破绽就让敌人趁虚而入,一双素手幻化成数十朵蝶影,无处不在,转眼间又被打上几十下。
一照面就落在下风,孙武暗凛于敌人地速度太快。若是单纯拆招,自己绝不会是宝姑娘的对手,最好的策略就是不变应万变,凭着金钟罩的抗击力。硬挡宝姑娘的迅捷痛击。
策略正确,但是当孙武将金钟罩运上第六关,粲然金芒四射,宝姑娘挥出的满天掌影蓦地凝敛为一,如同一朵红云般袭向孙武,挥到半途,周遭空气突然变得干燥炽热,跟着竟凭空生出火焰,令这一击灿烂地击向敌人面门。
初时看见宝姑娘击掌,孙武只觉得她的掌力虽强,却还不如自己浑厚,正面硬拼,金钟罩该能够占到上风,哪想到掌力击到中途竟生出这等异变,转眼之间熊熊火焰扑面而来,不但面门灼痛难当,而且周围空气赫然全给火焰烧干,呼吸维艰。
这一下气闷难当,金钟罩护体威能顿时打了个折扣,发挥不出应有抗击力。孙武被这一掌印在面门,好象给一块烧红的铁板打中,痛得喊不出声音来,而那一掌的五根指头贴着五官,温度不住往上递升,掌力也逐次增强,纵然有金钟罩护体,孙武的脸还是痛得厉害,好象整张脸就快要变成焦炭了。
“咦?”
出掌地宝姑娘轻哼一声,似是想不到孙武能在这种状况下支撑,毕竟这套战术专破护身硬功,过去不知道败过多少此道高手,就算是修练金钟罩的武僧也常常在这中断呼吸、高温炼金钟的战术下一败涂地,这少年能够支撑不败,实在很不可思议。
极度灼痛之中,孙武觉得宝姑娘的哼声有异,似乎与之前说话地悦耳语音有所不同,但脑里痛得发昏,根本无暇思考这些闲事,只想尽快把面上的炽热手掌给挥开,偏生那五只指头就像牢牢烙在脸上,怎么鼓劲都震它不开。
然而,在这难忍的高温痛楚中,孙武仿佛回到梁山泊的陶窑里,当时姊姊坚持要自己进人烧得通红的陶窑修练,自己还为此受过几次轻重伤,有一段时间光是闻到窑里的特殊土味都会发抖,好不容易才终于克服高温,把该段修行圆功,现在宝姑娘的掌力虽强、温度虽高,却终究及不上陶窑里的高温,只是因为热能直贴面门发散,让自己一时间慌了手脚而已。
(姊姊果然说得没错,一切问题的答案……都藏在我平时的修练中,这就是我的答案了!)
当孙武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这点热度就不能再给他什么压力了,记忆中熟悉的运气方式,一点一滴又回到肚中,让他自动照着过去的锻炼那样,浅浅吸一口灼烫的空气,在高温焚伤肺部之前,这口空气迅速转化为内息,新生内力窜遍四肢百骸。
旁人看到孙武正被火焰焚首,连金钟罩的金芒都被黯淡无光,似乎随时都会给凤凰血焰一掌轰杀,根本没人想到他已经迅速适应,稳稳地酝酿着反击。
一口新气在体内越转越旺,真气每运转一轮,意识就更清醒一分,孙武回复了十足状态,蓄满的金钟劲也集中在右拳,等待着敌人回气的瞬间。
凤凰宝典是万紫楼镇楼绝学,引动的高温火焰炽热霸烈,厉害之至,但这样霸道的绝世武学却甚为耗损内力。以女子之身修练,这声威赫赫的一掌就难以持久。维持了几分钟后,宝姑娘虽未撤掌,但掌心所引燃地火焰威力却开始减弱。让孙武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到了。
“喝!”
虎吼一声,孙武右拳猛地上轰,金钟罩第六关功力有若怒涛爆发,随着耀眼金芒大盛,重重轰击在敌人柔软地小腹上。
这一击的时间拿捏极淮,恰好是宝姑娘一轮旧力耗竭,新力未生的间隙,以己之强攻敌最弱。一击就将那纤弱的美丽倩影打得翻仰上去。只听得一声凄楚闷哼,宝姑娘连在空中急旋数个斤斗,姿态美妙灵动,似是某种奇特的卸劲身法,化去孙武的一拳之劲,穿梭落回珠帘之后。
整个动作都充满了美感,在空中急转第二个斤斗时,已经没有丝毫的狼狈,回旋的动作轻巧俐落,最后投入珍珠帘后的那一下穿梭,更是犹如紫凤穿云,漂亮到极点,就只有一点不妥……那抹喷在雪白珍珠上的凄艳朱红。
(啊!糟糕,那一拳把人给打伤了吗?)
孙武暗叫不好。自己刚才那一拳,是被压迫到极点后的爆发一拳,近乎本能式地挥拳,一击出就是全力以赴,毫无保留,直到命中敌人,接触到那柔软地肢体,这才警觉到对方是个纤弱女性,急收拳力,但大部分力道仍是击在敌人身上,现在宝姑娘受伤咳血,这一拳可能真的太重了。
(那个凤凰宝典真的很厉害,可是宝姑娘她的内力和抗击力……没有想象中厉害,比我还稍弱半筹,战斗开始的前一段时间她会占上风,但只要我能撑过十五分钟,优势就会到我这边来了。)
金钟罩在久战时的长劲就是强项,孙武对这点极有信心,但现在的重点却不是战胜,而是停止战斗。
“请等一下,我无心撞进你们的交易,我和我妹妹什么都不会说的,请住手吧!”
“休想!”
如乐音般好听的女声,从珍珠帘后再次传了出来,宝姑娘抬起右手,遥遥指着孙武,说着严厉地话语。
“小子,你看来不像是帮会中人,但这身金钟罩难道是天生就会的吗?你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必然是心中有鬼。既然被你撞破了我们的秘密,今天绝不许你活下去,你就怨自己地命苦吧。”
一番话说得孙武目瞪口呆,想不到宝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行事作风却如此狠辣,如果不是自己,东西早就被铁血骑团给抢走了,说来自己也有功劳,她分毫不念,执意要杀人灭口,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实在是不想多惹事端,但孙武又明白今天的事情不是嘴巴说说就能了,眼看一场激斗难免,只好开始分析敌人实力,做着战或逃的盘算。
正与自己对峙的宝姑娘是不用说了,那六名武装侍女则是人人手按剑柄,脸现怒容,只待主子一声令下,就会加入战局围攻自己,至于小殇……她现在正瑟缩在一旁,满脸都是一副“人家好害怕”的惊惶表情,看来真是我见犹怜,孙武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只清楚自己是暂时别想从她那边得到任何帮助了。
“闲话莫提,今天杀你,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江湖恩怨本就没人情可讲,你就怪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吧。”
口气严厉,不过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帘幕内的宝姑娘顿了一顿,道:“但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不让江湖中人说我以大欺小,只要你接得下我十招,今天你妹妹就可以离开,否则你们兄妹就认命吧。”
莫名其妙来了个十招的赌约,孙武觉得很荒唐,怎么说都没有理由自己牺牲,让小殇独自离开吧?然而,这倒也是个机会,因为从目前的实力来看,宝姑娘强在本身武学与速度,内力却逊己一筹。自己凭着金钟罩作战,别说是十招,就算是一百招也大可接得下来,所以听完这个提案马上就应了一声,预备撑过十招。并找机会突围。
“好,一言为定!”
定字才刚出口。又是一抹赤色红影当胸射来,尖锐破风,正是宝姑娘的赤色羽毛。
孙武对付赤色羽毛已经有了经验。再得到刚刚的启发,这飙得飞快的东西,在他眼中已无奥秘可言。抬起左臂护住头脸,孙武朝前方急冲出去,想要藉此削弱赤羽的威力,在粉碎赤羽地同时一举闯入珠帘之后。
这个战术的前半截确实很成功,没有足够距离发挥威力地赤羽,被第六关金钟劲一撞,立刻爆成粉碎。孙武也趁机把双方距离拉得更近。金钟罩本身是沉稳的近身型武技,对付宝姑娘这种以身法、速度见长的高手,如果抢不到近身作战地机会,就会相当吃亏。
然而,当孙武破碎赤羽,大步奔出,珠帘之后突然飙转出一道火焰旋风,势道雄强威猛,熊熊风火吞噬一切而来,满帘珍珠瞬间被烧成灰烬。孙武眼前只见一片燎原火光,心中剧震,鼓荡金钟劲硬闯入火焰旋风。
高温烧得皮肤灼痛发红,却终究还在金钟罩的承受范围。已经习惯这种温度的孙武并不觉得很棘手,但这旋风的猛烈激转,他从没遇过,再辅以高温火焰的杀伤力,孙武不得不停止冲势,重重一脚踏在地扳上,先稳住身形,免得给这狂飙的火焰旋风扯得离地飞起,任人宰割。
金钟罩第六关的威力极强,只是这样一记顿足,孙武就把身形稳住,像是被钉在那里一样,任火焰旋风飙转拉扯,他都稳稳地不动分毫。
退到一旁去的婢女们见到这一幕,不住发出惊呼声,孙武不解其意,却不知宝姑娘已经用上了万紫楼最高明地凤凰七绝,而即使是慈航静殿里地金钟罩高手,当时也无法在这一式“火焰擒龙”之下稳住身形,自己能够做到,这就是婢女们连声惊呼的理由。
但火焰擒龙分为上下两段,首段是以强烈的火焰旋风扯动敌人身形,让敌人立足不稳,难以防御,这时候真正的杀着才会出现,满天火焰化作强横无匹的一掌,重重轰向敌人要害,轰向孙武的要害。
彼此的身高有别,这一掌直接击向孙武面门,沿途吸尽周遭火焰热气,白晰柔嫩的手掌像是被蒸气焚烤,变得殷红如血,看在孙武眼中,这一掌无疑有着威胁生命的压力,他鼓起全力,挥拳硬挡。
(宝姑娘的内力逊我一筹,正面硬拼,只要能撑住刚开头地那几钟,后头就不足为惧了。)
从刚刚的短兵相接中,孙武整理出这样的结论,可是这结论似乎有了点问题,因为宝姑娘的这一掌,速度比之前更快,明明在挥击过来地途中,还能清楚看见挥击路径,但却突然之间变增速度,手掌整个消失,来势奇幻无方,一下子就穿过孙武防御的左臂,蓦地坠下印贴在他胸口。
孙武摆出的防御架势全不奏效,更当贴在胸口的掌力爆发,孙武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厉害,奔腾而来的掌劲之强,像是滚烫的岩浆疯狂窜流奔腾,焚血灼脉,比之前印在面门上的那一掌陡然强了数倍。
(她……她怎么会突然强了那么多?难道她刚刚一直在隐藏实力?我被骗了吗?唉,我真笨。)
这个大误算所换来的代价,可不是一句“我真笨”就能了结的。之前宝姑娘的内力仅仅略逊孙武一筹,现在力量一下子暴增数倍,炽热掌劲所造成的杀伤力不只是猛,简直就是无坚不摧。
自从练上第四关后就不曾有过的痛楚,流遍四肢百骸,仿佛全身骨肉正被人一根根拆解出来,正是金钟罩破关散解的先兆,跟着孙武脑中轰然一响,彻骨奇痛烧烙着每一根神经,金钟罩第六关竟被宝姑娘硬生生一掌摧破!
“啊……哇!”
金钟罩被破,首先就是金光黯淡,修练者的护体关数下跌,今孙武暂时只能把金钟罩运上第四关,力量大减,跟着就是严重内伤,“哇”的一声咳出大口鲜血,整个人就像气力全失般软软瘫倒了下去。
见到主子大发神威,一掌就把这少年击倒,婢女们连声欢呼。而宝姑娘似乎因为这一掌耗损甚重,孙武听见她剧烈的喘息声。面纱之外的少部分肌肤也变得苍白,身体微微摇晃,明显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所以迟迟发不出第二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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