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祖之人 降妖梦碎
「银梭」的体积非常惊人,长度超过百尺,与已毁的天子龙船类似,外形虽然朴实无华,但通体发着一种柔和的银光,外壳找不到一丝缝口,浑然有若天成,看来一点都不像是机械。
但这快速飞行的银梭,却开始剧烈颤动,好像内中有什么不妥,跟着更喷出了火光,明显是内部发生爆炸,从「高速」变成了「失速」飞行,在一声轰然巨响中,银梭化成了一团大火球,又彷佛碰到了什么,拖着一条长长的火焰尾巴,歪歪斜斜地划过星幕。
巨大火球朝着孙武坠来,孙武本能地伸手挡架,但幻影却透体而过,接下来整个空间为之一亮,漆黑的星幕消失,出现在孙武等人眼前的,是一片惨遭剧烈爆破浩劫的大地。
那真是一片末日景象,地面上出现一个无比巨大的凹洞,巨洞范围内没有一只虫、一根草;被高温烈火烧灼过的土壤,不仅焦黑如炭,有些甚至玻璃化,变成了一大团黑漆漆的矿石。
在这个巨洞的中心点,Сhā着半截「银梭」,另外半截看来并没有Сhā入土中,而是已经在连串爆炸与撞击中粉碎,仅余下这半截残骸,冒着高热的白烟,Сhā立在巨洞的中心。
「……什么意思啊?这个银色东西……是从天上来的?」
孙武皱起眉头,回看身后,发现拓拔小月与自己一样,也是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但姗拉朵却似有所思,而正前方的基德长老则呆呆出神,喃喃道:「传说是真的……四灵之民,其祖始于天上……」
声音很轻,孙武差点就听不到,但这些话入耳的瞬间,仍旧给了孙武一些提示。如果说,这个银色的飞行体,是四灵之民的祖先,来自天外,而楼兰一族正是四灵之民的一支,那么总和起来的意思,就是「楼兰一族来自天外」!
察觉到这个可能,孙武顿时明白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什么。当今世上的法宝技术,虽说源于太古,但其中九成都是近代由域外整合、传入,换句话说,正是楼兰一族做了这些事,若楼兰一族的祖先自天外而来,那也就代表是这些「人」带来了制作法宝的技术。
法宝技术的源流之谜,就从这里解开,孙武正想多看看这些画面几眼,整个空间却一下子归于黯淡,那些画面全数消失,只有一个声音回响耳际。
「唉呀!好像搞错了什么,我可能把后头的纪录洗掉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却不是基德长老的嗓音。孙武几乎兴奋得跳起来,这声音正是生死未卜的路飞扬,声音近在咫尺,人也不会太远,但没等孙武转头去找,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会动就不要乱动啊!这些影像很重要,搞不好是牵涉到所有人类的重大机密耶!被你一洗掉,是全人类的损失,你成了千古罪人啦!」
这声音让孙武如遭雷击,再怎么样,自己都不会忘记这个嗓音,尽管自己从没见过本人,但在慈航静殿所见的幻觉中,自己已听过多次,这辈子都不会记错他的声音。
西门朱玉!
为了追寻这个绝世大淫贼的足迹而来到域外,现在终于找到了线索。已死的人不可能重生,此刻所听到的,只会是他当年到此被录下的声音,记得拓拔小月说过,曾有两个中土人造访桑德族,一个是后来的天妖,一个应该就是西门朱玉了。
西门朱玉与路飞扬都是同盟会的创始成员,为了要打倒天妖,跑到域外来搜集资料,这是很合理的事,这两人与桑德族有了接触,更得知了阿鼻血的秘密。孙武看到黑暗中出现一缕微光,两个模糊人影站在石台上,与石莲花保持一定的距离,面对面地商量、交谈。
从他们的讨论中,孙武听得明白,西门朱玉在向路飞扬解释,这具「银梭」中的「人」,因为在坠落中受伤太重,为了延续生命,不得不与本地的生命体做结合,因结合的对象有别,诞生了四个特异的人形族类,尽管外表与寻常人没有差别,却具有特殊的异能,可以使用特殊的法宝。
「……虎、龟这两族血裔,现在应该已经断绝。从那些被你洗掉的画面来看,我想桑德族与龟族有些关系,可能是以前侍奉龟族的奴仆,得到了一些技术与知识,不过血裔还真正流传的,只有龙、凤两族。」
「楼兰一族以凤为圣物,是四灵之中的凤族,得到的法宝技术最多,拥有当今世上最厉害的法宝,更辅助天妖为祸中土,确实是好大的能为,但……龙之一族,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哈哈哈!你的脑子真不灵光,那么明显一的东西,常常在你眼前晃来晃去的,你却说自己不清楚。你想想,四灵之民与寻常人种最大的不同点就是血缘,他们所开发的武技,仅有自家族群能使用,别人练了却发挥不出应有威力,那是为什么?」
「因为别人没有他们的血统……啊!」
不仅影像中的路飞扬失声惊叫,就连孙武也想到了这问题所代表的意义。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大地上开始出现一些只有特殊血缘才能运使的武技,人们称之为「血限武学」,其中最有名的一支就是……
大武皇族!
「天子龙拳」正是大地上堪称无敌的血限武学,传说中大武王朝的开国祖,更拥有很多不可思议的神能,对比起来,要说是四灵之民中的龙族,可以说是非常吻合。
只是,这件事如果宣扬出去,大概会吓坏不少人,说不定连武沧澜都会被吓到。大武皇族居然是天外来客的后裔,中土的老百姓晓得这种事,肯定会天下大乱……如果他们相信的话。
「楼兰一族的脑子不太正常,我们的武同学也是野心勃勃,要是让他们接触到这里,那后果就严重了。」
「严重?你知道阿鼻血究竟是什么了?楼兰一族为什么要夺取阿鼻血?」
「嗯,龟族费尽心血,制造了这个会不断移动的基地,绝不让四灵之民接触到阿鼻血,这绝不是没道理的,从刚才看到的影像,我相信所谓的阿鼻血,就是始祖之民所遗下的血液。」
西门朱玉向路飞扬解释,始祖之民与本地生物同化,因为体质与进行模式的差异,于是有了四灵之民。龙、凤、虎、龟,虽然各自有不同的异能与技巧,但在强度上相信是比不过始祖之民,这些始祖之民遗留下的血液,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即使是一个普通人,若与阿鼻血结合,都有可能瞬间强化,变成不逊于四灵的新生命体,更别说四灵之民若夺得阿鼻血,进行再次融合,会发生何等惊天动地的进化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们要不要试着把它据为己有啊?」
西门朱玉拍了一下路飞扬,含笑问话。简单的一个问题,蕴含着强大的吸引力,现在已经很明显可以确知,天妖就是得到了阿鼻血之助,才会变得那么厉害,如果路飞扬也与阿鼻血结合,那么不但打倒天妖有望,更有可能在打败他之后,取而代之,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
这个问题的诱惑力太大,孙武也不知道路飞扬会如何回答。若是不久之前,孙武觉得路飞扬会点头接受,但在看到路飞扬拼命与心眼宗主一战后,孙武就对这答案不是很有把握,想着想着,孙武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
「嘿,我想我是无福消受了。楼兰一族也好,天妖也罢,你看看这些混血怪物有几个脑子正常的?如果接受阿鼻血的代价,是把自己搞得和他们一样疯狂,那么……我想我还是以当一个人为荣。」
听见路飞扬拒绝了这诱惑,孙武满心振奋,忍不住为路飞扬赞一声好,但短暂兴奋过后,却听见路飞扬道:「……更何况,你也解不开阿鼻血的封印,现在我们连碰也碰不了,说什么将它据为己有?」
西门朱玉道:「是啊!很头痛耶!不晓得当初天妖是怎么破解封印,取得阿鼻血的。照理说,大武皇族、楼兰一族都不可能帮他,而当初四灵之民联手对阿鼻血下的封印,除非是有着四灵血统的人,其他人一碰到这朵石莲,就会被封印力量给消灭,我也想不通天妖是怎么解印,得到石莲内的阿鼻血。」
路飞扬道:「你答应桑德族要协助他们,现在破解不了天妖得宝之谜,等一下出去要怎么向人交代?」
「这个嘛……虽然我无法解开封印,」以利用这个封印本身的力量,在石莲外围再下第二道封印。第一道封印只能由四灵之血解封,那第二道封印就专挡四灵之血,只要稍微引导一下能量,这种双重结界不是很难做的。」
「这么一来,连桑德族自己都无法接近了,刚刚你是怎么说服他们放我们进来的?现在又要怎么向他们交代?」
「就说是我们手贱,乱按乱摸,发生了连我们也不了解的变化就成了。只要再送他们一点礼物,比如说什么厉害的防护机关,应该可以让他们满意了,恰好我手上有一个很好玩的设计图,用这个来当防护机关,纵使是世上一流高手,也会被耍得不明不白。」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如果桑德族拿这机关对付我们,那又该怎么办?」
「哈哈,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老实吗?为了提防这一点,这个防护机关当然要预留后门,至于开启后门的密语……就用昨晚听的那些冷笑话好了,不可能有人在这种地方说冷笑话,拿冷笑话来当通关密语,保证万无一失。」
「你……你很变态耶!」
「哇哈哈哈!在乱世生存,变态才是王道啊!」
西门朱玉哈哈大笑,又拍了拍路飞扬的后背,影像慢慢淡化,像是两人正走出石台。
「对了,我等一下还可以告诉桑德族人,设好的这个封印,我现在虽然开不了但十几年后会有人承继天命,来解开这些封印,让桑德族可以得到阿鼻血,那个人……就叫降妖尊者好了,尊者这个字眼听起来很有气势。」
「喂,西门,十几年以后,真的会有个降妖尊者来吗?」
「……我只要等一下能平安走出去,不被人追杀,其他的事我才不管咧!十几年以后的事,鬼才知道,你喜欢的话,十几年后来扮降妖尊者吧!记得多背几条冷笑话啊!」
听到西门朱玉的回答,孙武第一时问望向基德长老,发现这个老人张大嘴巴,十足一副心脏快要停止的样子,十几年来的等待,真相揭晓竟然是如此,想想确实是令人同情。
「……喔,还有一件事我忘记说了,不能破解封印真是太可惜了,虽然阿鼻血对四灵之民有无穷益处,但石莲底下的那些绿色矿石,是龙族的克星,你知道吗?我刚刚看了影像,才发现那些绿色石头就是大名鼎鼎的克里……」
西门朱玉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完全消失,整个空间再一次回复黑暗。
与桑德族的相遇,最后以出乎意料的形式结束,当降妖尊者的真相揭晓,愤怒的桑德族人烧毁了神轿,翻脸相向,孙武和拓拔小月联手挡了几阵箭雨,才争取到双方和平说话的机会。
「抱歉,各位,但我们……」
孙武试图说些什么,但面对情绪激昂的桑德族人,这些努力毫无意义,尤其是当桑德族人意识到,等待十多年的阿鼻血解封机会,只是一个虚幻泡影,他们仍旧只能守着阿鼻血,而且是可望不可及,那股愤怒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消解的。
如果这个气氛持续下去,很有可能就要爆发战斗,但心眼宗的威胁太近,两边人马都不愿意为此虚耗实力,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孙武等人全部给扔出桑德族的大门。
「滚!永远不要再靠近了!卑鄙的中土人!」
之前是那样子给人抓进去,现在却像是扔垃圾般被轰出来,这种感觉当然不会很好,但想到桑德族人所面临的处境,孙武也就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了。
西门朱玉说,桑德族本来应该是侍奉龟族的奴仆。阿鼻血这件无上圣物,显然是从龟族那边得来,至于是夺来或是继承而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桑德族对阿鼻血寄望甚深,只要能得到阿鼻血,桑德族全族就能进化、强化,变成与四灵之民同级数的优越种族。
为了这理想,桑德族不晓得已经守住阿鼻血多少年了。这期间,不断与觊觎阿鼻血的敌人战斗,而阿鼻血虽然是近水楼台,偏偏又可望不可及,这份焦急心情长久累积,若说没有恨,那一定是假话。
当年,先是来了一个天妖,用桑德族人所不理解的方式,秘密窃取了阿鼻血;跟着又来了一个西门朱玉,用花言巧语让桑德族人放他进来,研究天妖窃宝之秘,结果非但没能成功,还又多设了一道封印,留下一个不会实现的预言。
桑德族人等待这个预言十几年,如今真相揭晓,预言破碎,他们的梦想付诸东流,又要再陷入可望不可及的噩梦轮回,今后的日子大概会很不好过。
「我满同情他们的,不过,阿鼻血对我没什么吸引力,倒是那个发绿光的矿石。西门朱玉说是叫克里什么东西的,能弄到手就好了。」
从实际意义来说,这次与桑德族的接触,可以说是大有收获,不但意外得知了阿鼻血的真相,知道了始祖之民的存在,还晓得了大武皇族的克星,虽然那东西的效果未经测试,但有西门朱玉的说话做保证,相信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能把它弄到手,就能克制武沧澜了。
「……那个流浪汉之前也说过,这次到域外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找到桑德族,偷偷起出宝物。」
小殇把手一摆:「不过呢!没有那个福气,宝物近在眼前也没用,他在慈航静殿的时候搜集了一堆冷笑话,死背活背,谁知道还没机会取宝,就完蛋掰掰了。」
桑德族长年处于地下,阿鼻血的石台机关又可以转移,若是不经过一番寻找,路飞扬也没有把握能找到桑德族,哪想到世上有这等巧事,历经长久移动,桑德族已来到域外边境,孙武等人一出中土就接触到了桑德族,而路飞扬还没有机会重回旧地,就与心眼宗主对拼,生死不明。
小殇听路飞扬讲述当年旧事,知道了通过桑德族幻觉守卫的方法,就此过关斩将,让孙武等人能够接触到阿鼻血,然后……一起被人扔了出来。
「等等,小殇啊!路叔叔早就告诉你桑德族的秘密,阿鼻血事关重大,你怎么也不早点跟我说一声?」
「……这种问题也要问,你不觉得自己很白痴吗?一个这么高等级的秘宝,我知道了有可能会告诉别人吗?」
「呃……你想一个人独吞啊?」
「……迫于无奈,在某些情形下,也可以分你一成。」
小殇大剌剌地表示,孙武除了说一声「谢谢」,也不晓得自己还有什么话好说。
事已至此,众人只得重新再审视一下方向。这一趟突袭心眼宗分舵的行动,没有能取回祭刀,却夺取了一颗天香缨络,虽不是一无所获,但搞到四名成员失踪、下落不明,这其实是非常大的失败,更没有能够完成对拓拔小月的承诺。
那么……该杀回去吗?
这绝对是最不明智的方法,以心眼宗主的武功之高,孙武等人便是在实力最强的时候,也挫败在他手上,现在少了路飞扬、任徜徉等人的协助,硬碰硬的后果绝对是全军覆没。
但是……就这么撇下同伴不理,自己一个人逃命,这种事情孙武也做不出来,所以到底该怎么办,这件事让孙武苦恼了。
「不能力敌,就只好智取……有香菱在这里就好了,我的头脑不行……智取也不行的时候……」
孙武踌躇犹豫,姗拉朵Сhā嘴道:「很简单啊!不能智取的时候,就找帮手吧。很少有人混江湖是像你这样混的,你以为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一个人做吗?这里是域外,不是你的地头,有什么问题就先找帮手吧!」
这话确实有其道理,孙武闻言,询问的眼光自然就往拓拔小月身上看去。
「知道了,我来想想办法吧!我想我应该能帮到一点忙,试着在这边提供一点资源。」
拓拔小月表示,自己遭受心眼宗人马的攻击,同行人员死伤惨重,许多也是下落不明,其中若有人幸存,必定会联络龟兹,若这推测成真,那么龟兹的救援部队多半已经在附近,只要能与他们会合,问题就解决了一半。
「我可以用烟火信号与部队连络,把烟火射上天空,只要部队看到,就会主动住这边过来,可是……」
拓拔小月从怀中取出烟火,那几管烟火早已被浸泡湿透,无法使用了。
「小事一桩!」
姗拉朵一伸手就把湿透的烟火夺过,稍一审视,摇晃几下,也不晓得是做了什么,猛一抖手,就射出几团烟火,在天上灿烂地爆开,亮眼的程度,相信几百里内都看得见。
过不多时,西方的天空燃放出一团红色烟火,似是对拓拔小月的信号做出回应拓拔小月兴奋道:「是龟兹的军用烟火,接应的部队果然来了!」
「来了不就好了?走吧!」
姗拉朵也不多话,白袍一束,就往前走。孙武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越来越佩服这个女人,尽管她没有什么强大的战力,但有了她做后勤辅助,好像什么问题到她手里,都能一下子就解决,再无后顾之忧。
慈航静殿之战,姗拉朵没有实际参与,但她所种下的奇形植物,却起了很大的助益,再加上这一路以来的种种,孙武对「三美神」这名号生出敬意,更开始感受到当年太平军国之战时,姗拉朵的高明与魅力。
「小子,你搞错了!」
似乎察觉到孙武的想法,走在最前头的姗拉朵出声道:「当年最高明的后方辅助员,不是我,也不是你姊姊,而是龙葵。」
「龙葵?就是最后那一位?」
三美神的最后一位,孙武听过几次名头,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听姗拉朵主动提起,大感兴趣,连忙侧耳细听,哪知姗拉朵不再往下讲,一转回头,脸上赫然戴了一张花面具,把跟在后头的孙武和拓拔小月都吓了一跳。
「为、为什么突然戴面具啊?」
「沙漠地方太干燥,对皮肤不好,拿东西遮一下。」
这么没诚意的回答,自然不能令人满意,姗拉朵只好解释说,自己与心眼宗有点过节,如果让心眼宗认出来,将会非常麻烦,所以现在起必须戴着面具,以防不测。
孙武一听就觉得古怪,当时在格巴图面前,姗拉朵毫无忌惮地自亮名号,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害怕的意思,没理由现在才临阵退缩,这根本是前后矛盾,况且心眼宗。已经把她归来的消息传开,想要戴面具遮掩,根本毫无意义,除非……
(啊!她不想让小月公主知道她是谁!)
孙武想起了这点,立刻望向拓拔小月,发现她点了点头,认同了姗拉朵的话,没有对此感到怀疑,反倒是站在她身后的小殇,偷偷做了个鬼脸,证明孙武的猜测不错。
再想一想,自从拓拔小月出现以后,任徜徉也好、姗拉朵也罢,似乎都小心翼翼,从不曾在拓拔小月面前,叫出姗拉朵的名字,有意隐藏她的身分。这些东西之前还没有察觉,但现在想过一遍,发现一切正是如此。
巴伐斯夫的血案,域外各个大小部落都有重要人物死于此事,龟兹想必也不能幸免,拓拔小月是龟兹的公主,或许有什么长辈亲人因此而亡,姗拉朵基于这个考虑,隐藏住自己的身分,这该是最合情理的推测。
「那……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
「这个……对了,就叫我疤面大侠吧!」
「疤……」
孙武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一个好好的女人,却取这么男性化的阳刚名字。任谁听了都会发笑。也不晓得自己是倒了什么楣,以前看过的冒险故事里,男主角身边围绕的都是美女,自己同样也是冒险冒得九死一生,怎么身边围绕的尽是些心理变态呢?
姗拉朵说完话后继续往前走,拓拔小月却凑近过来,悄声道:「你朋友要改名避麻烦,这我没什么意见,但她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啊?」
「这……这个……我也……」
孙武答不出来的问题,幸好小殇从旁解围。
「喔!叫疤面男,虽然奇怪了点,但叫久就习惯了。」
「疤面?明明是个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怪的名字?你们的这位朋友虽然有本事,但个性似乎不太正常啊……」
「别介意,她有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去,现在是心理变态,每次变态起来就喜欢女扮男装,有时候还会贴上胡子,跑去妓院当疯狂杀手!」
小殇笑着说话,讲到「女扮男装」时,拓拔小月的脸色不太好看,孙武心中好笑,拉着小殇追上姗拉朵,不让拓拔小月难堪。
过不多时,前方烟尘滚滚,有大队人马迅速靠近,正是龟兹国的骑兵。远远看去,每个骑兵都穿着铁甲,腰配长剑,堪称一支精装健旅,发现了拓拔小月后,朝这边直线飙来。
「参见公主!」
骑兵来到拓拔小月身前,全体下马,朝着公主殿下行礼,从他们的紧张神色来看,拓拔小月相当地得人心,甚得拥戴,而她也立即向骑兵下令,请他们协助搜寻失踪的几名同伴。
骑兵队的队长,恭敬地向拓拔小月鞠躬,用孙武聪不懂的语言,向公主进行报告。拓拔小月用很严肃的表情在听,整个听完之后,拓拔小月转过头,用中土语告诉孙武她刚刚得知的重要情报。
「想不到,巴伐斯夫的罪人,姗拉朵·伊凯尔回来了!」
「什……什么?」
孙武的声音结结巴巴,看到拓拔小月在说着这些话的同时,爆发着强烈的怒气与杀意,边说边重重敲着手,恨声道:「真是老天有眼,我从小就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手刃此人,现在这个梦想终于有机会实现,该说是我域外民族全体的大幸。」
拓拔小月抬起头,看见孙武一副吃惊的模样:「怎么了?很吃惊吗?这也难怪,姗拉朵·伊凯尔的名气很大,你应该也听过的,对她有什么印象吗?」
「这个……呃……这个……小殇,帮忙把疤面大侠请过来,我想问问她的意见,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第五章 万紫歌舞 龙影黄沙
在疤面大侠搞得孙武满头冒烟时,另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也传入耳中,这支部队之所以出现在此,并不是知道拓拔小月出事,前来救援,而是奉命到此迎接一名贵客。
「啊?万紫楼的歌舞演艺团要到这里来?应邀到域外来表演?」
孙武乍听到这消息,有几分错愕,也有点他乡遇故交的感觉,不过,自己虽然与万紫楼有几分交情,却似乎说不上是友情……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拓拔小月接着翻译,这次万紫楼的表演团,是由少楼主羽宝簪亲自率领,这可是十分不得了的事,因为自从羽宝簪代替凤凰夫人执掌万紫楼大权后,已绝少参加演艺事务,这次能够请到她远赴域外献艺,可以说是非常难得的事。
根据最新情报,羽宝簪一行人已经在不久前出了中土,正往这边前进,估计不久之后就可以碰到她们。这支负责迎接的骑兵部队,想到能够见着艳名远播的万紫楼歌舞团,人人都是欢欣鼓舞,兴奋得很。
「真奇怪,羽宝簪怎么会来的?这……有点不合理。」
拓拔小月摇头皱眉,喃喃说出质疑,而同样表现出疑问的,还有一个不住点头的小殇。
「是啊!真的是很奇怪呢!不是才刚刚坠崖,下落不明了吗?怎么忽然又在什么歌舞团里头呢?这……有点不合理。」
这句话没头没尾,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孙武请拓拔小月帮忙,让骑兵队进行搜索,寻找失踪的四名同伴,而己方三人在没有别处可去的情形下,也只得与拓拔小月同行。
骑兵队不知孙武等人的身分,但看他们与本国公主走一道,便以贵客之礼相待,让出两匹马来,孙武与小殇同乘,「疤面大侠」独乘一骑,共同朝着万紫楼歌舞团的前来方向会合。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万紫楼的歌舞团……来得不寻常。」
骑在马上,拓拔小月犹自皱眉思索。没有戴面纱遮掩,换过一身骑士军装的拓拔小月,容颜秀雅,金色的长发在脑后绑成马尾,当她策马行在整个队伍最前头时,每一个骑兵的目光都被她吸引,集中在她身上,哪怕是她轻轻蹙眉的样子,都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孙武不通域外语言,又不想离姗拉朵太近,只好靠在拓拔小月旁边,尴尬地打破沉默,问说有什么不寻常。
拓拔小月表示,邀请万紫楼歌舞团来域外献艺,是域外诸国每年的例行公事,龟兹是域外的当前大国,甚至可以说是经济状况最好的一国,所以派卫队迎接的任务,就落在龟兹头上。
其余国家接待歌舞团,都是请歌舞团在王帐、宫廷里为达官贵人献艺祝贺,唯有龟兹王作风特异,总是让歌舞团到士兵驻扎的要地,为驻守将士歌舞劳军,又或是搭起大舞台,让整座城市的百姓都能尽兴同欢。
孙武点头道:「哦?龟兹国王很亲民啊!这真是个好国王呢!比武沧澜那个变态好上一百几十万倍,小月,你有个很好的父亲啊!」
「你不要叫得那么亲热,我和你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回呛孙武的称呼,拓拔小月道:「我爸爸当然很好,他是域外最受尊敬的王者,不用你说……就因为他是好人,才有人会想要利用他的好心,现在中土天下大乱,羽宝簪破例随团亲来,一定是来刺探军情的。」
「呃……这个……」
孙武和羽宝簪不熟,只跟她交手过一次,又承蒙她相救两次,而且都是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发生与结束,对她本人了解得不多,所以也不敢做什么保证。
拓拔小月顺口问起孙武自分别以后的事,慈航静殿发生的许多纷乱,龟兹都有派情报人员每日回传最新资料,拓拔小月也略知一二,但事情的真相如何,情报人员却查不出来。
孙武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约略挑了一些事来说,如何结识苦茶方丈、医治内出伤,又如何成为新任方丈、修习四大神功,最后则是与武沧澜恶战,同盟会及时来援,中土重新燃起连天战火。
「……这么说,你到现在还是慈航静殿掌门?就、就凭……我当初还以为是情报写错了。」
听到孙武讲述前事,拓拔小月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反覆打量着孙武,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
「你……那你真的是武沧澜儿子?」
又是同样的问题,孙武只有苦笑的份,碰到这个尴尬问题太多次,自己已经能从容面对了。
「我也不晓得,搞不好真的是也说不定,不过刚刚又有人说我是楼兰一族的后裔,我想武沧澜与楼兰一族应该没什么关系,这样说来……难道我是超级杂种吗?哈哈哈哈~~」
即使拓拔小月对孙武没有好感,也知道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话题,看到孙武这样子大笑,反而不好接口,只是喃喃道:「巨阳武神收这样的义子,难道就是因为……」
「啊!对了,你不说老爹我还没想到,当初老爹与龟兹的订亲,到底是怎么样啊?还有当初的订亲信物,我一直想问那……」
也不晓得说错了什么,孙武这句话一问,拓拔小月忽然表情剧变,狠狠瞪了孙武一眼,策马狂飙出去,刚才一度比较和缓的气氛,一下子又破灭了。
「我……我到底又说错了什么?小殇,这又是我迟钝惹的祸吗?」
孙武摸不着头脑,只得问与自己同乘一骑的小殇,而小殇难得地没有落井下石,微笑道:「这次倒与迟钝没有关系,只是你衰而已。」
「啊?我衰?」
孙武听不懂这句话,正要再问,却看到策骑抢赶到最前头的拓拔小月,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紧急挥手,向孙武等人打着招呼。
「发生了什么事?」
孙武骑术极差,胡乱扯动缰绳,马儿原地乱转弯,花了好半天力气才导正方向,往前奔去,反而落在大队龟兹骑士的后头。
当孙武终于策赶马匹来到沙丘之上,居高下望,赫然看到一支近千人的马队,气势汹汹,正将十辆大车围在中心,自四面八方发动攻击,两边人马发生战斗,车队一方看似落在下风,但却守得极稳,战局陷入僵持。
只要不是太蠢,就能认出那是万紫楼的车队,因为那十辆大车极是华贵,外壳不但涂遍金漆,闪闪发光,还彩绘上种种神话故事的图样,龙飞凤舞,栩栩如生,走在大路上肯定抢尽人们的目光,哪怕是到了域外沙漠也不例外……所以眼红钱财的盗贼也盯上了。
万紫楼是中土有名的富裕组织,歌舞团每次进行巡回演出,都带有不少的活动资金,此事近乎天下皆知,值此战乱之际,各路盗贼觊觎钱财,对这块肥肉怎可能不动心?但万紫楼并非好啃的骨头,真正有胆量敢付诸实行的人不多,这次一出月牙关就被袭击,是极少发生的事。
龟兹国的骑兵见状,纷纷骚动起来,孙武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拓拔小月不在,没人可以帮着翻译。
「喔,他们说,歌舞团是为域外人民献艺,照理说不该有盗贼蠢到向他们动手,干这种事情会被当成域外公敌的,所以搞不好是中土人假扮马贼,或许还是你老爸武沧澜的意思。」
「咦?小殇,你听得懂他们的话?」
「是啊!法宝开发师本来就该懂域外话,我以前也听过、说过,你忘记这个设定了吗?」
「……可不可以不要用『设定』这个词?」
孙武叹气回答,眼看万紫楼的车队被马贼团围攻,龟兹的骑兵队要下去相助,自己也没理由袖手旁观,但正打算要出手时,一声清亮高亢的长啸声,划破长空,让在场每个人的心头不禁一震。
「……是……什么人?」
孙武心中一惊,这声长啸中气充沛,初时高亢尖锐,但久久不停,到后来更如洪潮海浪般汹涌袭来,声势惊人,绝非常人所能,如果不是什么巨型异兽,那便是有高手到了。
啸声连绵不绝,更高速朝这边靠近,孙武确定来的是人,更暗赞域外奇人卧虎藏龙,不但心眼宗能人辈出,这边还又冒出一个实力强横的高手。
「铮!」
如琴弦断裂似的一声响,清凉澄澈,撕裂大气,像是一个极美的音符,孙武刹那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妃怜袖的琴音,心魄荡摇,神不守舍,但眼中所见到的东西,却却让他惊醒过来。
清亮的声响,是兵器出鞘之声,而血光就在下一刻出现,一道赤虹灿烂溅起,彷佛是一桶红色墨水被用力洒向天空,每一段血色长虹,都是一个生命被抹杀,十余具失去生命的躯体,断裂成几十块斜肩、拦腰斩开的肉段,凄惨地掉落在地。
惨状惊人,本来在围攻车队的马贼群,一下子被吓住,全都停了手,但杀戮却未停止,又是一击斩裂大气,破空袭来,赤虹经天,血染黄沙,大地上再添十多具尸骸。
(这个气势……是刀!)
从武学的气势与感觉,孙武认出了来人所使用的兵器,那百分之百是刀,而且不是普通的利器,绝对是某种法宝,不然像这种连人影都还看不到,刀气破空飙至的远距离斩杀,若要纯以人力做到,武功之高、内力之强,已是世上绝顶高手的境界。
(是法宝……不过,这人的修为在任兄之上,可能是呼伦法王那级数的高手。)
孙武心中评估,计算着这名刀客的力量,耳边却听着那连串清亮刀吟,虽然是一个个单音,听在耳中,却像乐曲般悠扬动听。眼前血光飞溅凄美,耳畔刀吟荡气回肠,堪称是一幕听觉、视觉俱皆完美的二重奏,普通凡夫只懂得挥刀乱斩,哪能营造出如此气势?出刀之人必是一位胸中大有丘壑的文武全才。
连续数刀斩杀几十名马贼,连人带马砍成两段,洒出大片血雨后,刀客终于现身,但现身的形式却很奇怪,要不是小殇顶了孙武一肘,让他察觉到不妥,这才发现到异状。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刀气切斩的方向发生变化,从单一方向变成旋斩四方,显示出刀之人已来到马贼群中,但孙武运足目力,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这是绝对不合理的事,孙武再仔细观察,终于发现端倪。
每次刀气纵横,切斩八方后,在层层血浪之中,隐约见到一个模糊的透明人形,渐渐清晰,但当「铮」的一声刀吟响起,那道模糊的人形轮廓就消失不见,再也无迹可寻。
奇特的法宝异能,发出声波,影响听者的六识,造成隐形的效果,无论远距战、近身战,都是占尽优势,孙武为之惊叹,这时,战场上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咻!」
破空声中,一支血色羽毛从车阵中射出,准确地贯穿了一名马贼的脑袋。这种血色羽毛是羽宝簪专用的暗器法宝,孙武早已见过,但此次与之前有所不同,血色羽毛射杀敌人后,那个马贼的身体立即被烈火笼罩,变成了一个炽烈燃烧的大火球,很快便把尸体烧成焦炭。
不只如此,血羽贯穿马贼脑袋时,大量鲜血从后溅出,喷洒开来,溅到旁边的同伙身上,立刻起火燃烧。血红的火舌吞卷,由一小点星火,迅速变成吞噬整个身体的大火,不管马贼们怎样滚动、扑打灭火,都不能让火舌熄灭,直至气绝身亡,化为焦炭,火焰才曾熄灭。
这一支血羽,瞬问焚杀了五名马贼,死状惨烈,吓着了旁边的同伙,而华丽的车帘再次被劲风翻动,五支血羽分朝不同方向射出,惨嚎声中,在大车周围点起了几十个火头,恍若血色焰莲绽放斗艳,灿烂耀眼。
马贼濒死之前的叫声,掩不下血羽发射的破空声,怪异的是,五支血羽发射时的破空声轻重不同,有的急促、有的沉重、有的拖着长长尾音,抑扬顿挫,听来竟似一小章乐曲,应和着同时响起的清亮刀吟,彷似合奏。
在场众人都听出了这一点,使刀之人自然更是心领神会,只听得轰然一声爆响,黄沙飞扬,锐利刀气飞射出去,斩尽十尺内的马贼,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沙尘中昂然出现。
那是个身穿天蓝色长袍的中年人,长袍外罩着白衫,迎着大漠长风,紫红色的长发飘扬,一手持刀,顾盼之际,说不尽的威武潇洒。
「域外有如此英雄人物?」
孙武衷心赞叹,尤其是在看到那人面孔时,这感觉更是强烈。那张脸……与其说是英俊,倒不如说是有着独特的魅力,蓄着两撇胡须的面容,增添了中年男性的成熟感,但若撇开这点不看,整张脸面如冠玉,彷佛二十出头的青年,是一张看不出实际年纪的脸,目光如电,哪怕是隔着远远长距,在他目光朝这边望来的瞬间,孙武都觉得好像两道冷箭直射而来。
「哈哈哈哈~~」
中年刀客长声大笑,手中龙头大刀一振,刀气狂风再起,这次他身影没有消失但刀风较之前更为犀利,吞吐范围更远,舞动时所震动的刀吟,也不再是高亢的「铮」音,而是如雨水敲击般的叮叮咚咚,清脆好听。
血色羽毛持续射出,或是单支疾射,或是多支连发,每一次破空而出都合乎节拍,形成音律,与另一侧的叮咚刀吟相应和,彷似两个人携手同奏一首曲子,高低起伏,婉转回荡,听得人心旷神怡,赞叹不已。
不过,这些都是旁观者的享受,对于那些身在局中的马贼而言,这首优美乐章无疑是恐怖的勾魂曲,每一个音符,都象征着数以十计的人命消逝,虽然他们也朝敌人发动反攻,射出了弓箭与火炮,但是那名中年刀客一面挥刀、一面以白衫鼓风为盾,卸开所有攻击,哪怕是火炮轰击,也没有一发能够近他周身五尺。
宝姑娘那边的防卫就更加严密,万紫楼的大车本身也有武装,遇到敌袭,车阵立刻环绕成圆,成为防守阵势,对外发射光弩,组成防御火线。羽宝簪根本是被铜墙铁壁所守护,只有她远攻打人,没有别人能近她的身。
战斗发生还不足一刻钟,近千人的马贼队伍已是死伤惨重,地上增添数百具死尸,尽管马贼们的攻击仍然猛烈,却已经失去秩序,不能有效地组织,越见慌乱,军心已在崩溃边缘,就连孙武都看得出来,只要在这时候给予马贼们一记重击,就可以将他们完全击溃。
这个工作,龟兹骑兵队本有打算执行,但演奏这首乐章的两个主角,却无意让人掠美。
「轰!」
巨响声中,羽宝簪所乘坐的大车车顶忽然开启,一道艳丽得让人目眩的凤凰火影破空飞出,翩然翱翔,在半空中优雅地摆动,十多枚血色羽毛乱射飞出,在百尺内将数十道生命之火点燃后,凤凰身影开始高速旋动。
数十尺方圆之内的温度急遽升高,一朵朵美丽的红雪自天上慢慢飘坠,彷佛天上阳光化为雨雪,点滴洒落,剎时间,点点红雪伴随金阳映照,随着旋风转动,充满整个空间。
每一朵美丽的红雪,都是一道锋锐的羽绒,在高速旋转的疾风带动下,割体切肉,有时候甚至是连皮带肉整个撕扯一块下来,造成不同的杀伤力,而与孙武之前见过不同的地方是,这一次的风暴中,还增添了血色羽毛的属性,多个火头在风暴席卷下燃起,迅速蔓延,触物即燃,一下子火势就吞卷了整个空闲,造成超过两百人的惨重死伤。
「好!万紫楼的炽羽风暴,果真一见更胜闻名!」
紫红长发的刀客放声大笑:「宝姑娘让我等域外之民一饱眼福,伽利拉斯虽是一介莽夫,也懂得礼尚往来,且看我这一手却又如何。」
伽利拉斯话说完,陡然一喝。似他这样的高手,若有意发声大喝,肯定是震天动地,声传九霄,但这一喝声音不大,孙武远远听到也不觉得震耳,反倒是小殇在马背上动了一下。
「好家伙,原来是用这种方式满足异能发动条件!」
小殇低低说了一声,孙武似懂非懂,听出伽利拉斯所做的事,是用来启动手中法宝,但究竟是发动什么法宝异能,这点就不得而知了。正自好奇,伽利拉斯身形一动,再次从人们眼前消失,但却不是隐形,而是整个人化成一道龙影,朝着周遭敌人狂猛噬去。
龙影翻腾纵横,在马贼群中高速穿梭,几下来回,所向披靡,经过之处尽是一大片残肢碎块,无论是人、马、铁器、法宝,都无法挡住龙影,恍若进入无人之境,短短数秒之间,就造成两百多人的大数目死伤,追平了炽羽风暴的效果。
孙武远观眺望,发现伽利拉斯这一招高速斩杀的精要,就在一个「利」字,因为没有东西能够挡住他手中那把刀的锋锐,所以无论修为深浅、火力强弱,都被他一刀破开,挡无可挡,但他之前催发刀气,似乎没有这样的锋利程度,看来关键就在他出刀前的那一喝。
「域外有一种蚂蚁,噬咬树叶为食,口形如锯,在咬东西之前,会先以声波振动口锯,口锯在高速震动的状况下切割,可以轻易砍断比它们身体还大十几倍的树叶……」
小殇道:「这种技术用在法宝上,就是……算了,太高深的东西你也不懂,就叫超音波刀吧!你看了这么精彩的东西,有没有什么感觉?」
「呃……我该有什么感觉?」
「你真的很呆耶!如果要比大声,大地上很少有什么武功比得上神掌的佛问迦蓝,人家能做出这种效果,你不会想自己能不能吗?」
「那一掌我又还没练成……不过,这种事情我还真的没想过,下次试试看好了。」
孙武摇头苦笑,佩服小殇居然比自己更有武学智慧。其实,自己并不是什么也没有想,但是……自己是觉得,这种一面倒的屠杀状况,是显了两大高手的威风不错,不过应该也有什么其他方法,能够不死伤这么多人命而退敌的吧?为了显威风而要这么多生命当祭品,似乎……
(算了,是人家在打仗,我如果说这些有的没的,会被人讨厌的,不能蠢成这样,等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去要个签名吧……)
孙武脑中闪过这些念头,轻轻叹了口气,但应该是只有他一个人明白的事,却被人洞悉,身前的小殇笑了一笑。
「……不,这种蠢倒是满可爱的,值得珍惜。」
「被你夸可爱,我可不觉得高兴啊!」
「呵,可爱这个词,我不是用来夸人的。」
在小殇说话的时候,战场上的局面又有变化。受到伽利拉斯的绝世一击,马贼团终于溃不成军,开始四下奔逃,但孙武总感觉,马贼们似乎不是被这一着给吓到,而是从伽利拉斯自报名号那一刻开始,马贼们的阵势就开始乱掉,最外围的人朝外奔逃。
自己对域外的状况不熟,但看马贼们恐惧的样子,这位伽利拉斯可能是个大人物,名动域外,而且……瞧这人潇洒英武、顾盼自若的豪迈风采,多半是域外的大侠客。
这些事情,自己都感觉得到,但……说不上为什么,自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对这个人似乎没什么好感,总觉得看到他的身影就有些厌恶、烦恼,这是很没道理的事,可是这种厌烦感受却极为真实。
「河瑞!」
拓拔小月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扬起手中的制式军刀,号令骑兵队冲下沙丘,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马贼团已在逃窜,现在冲杀下去,打落水狗的意义不大,但是去擒一些人下来,审问此次袭击歌舞团的详情,那却是有必要的。
另一边,马贼团溃败逃散,本来在战斗的人们都停下手,刀龙散去,炽羽停敛,伽利拉斯站在吸饱鲜血的黄沙上,将手上的龙头大刀一抖,震散鲜血,孙武这才看清楚那把短柄大刀的样子。
长长的沉重刀刃上,有一条鲜活得直欲离刀飞出的青龙,刀刃并非银色,而是铜镜似的古黄|色,看来像是一件收藏把玩的古物,多过像是兵器。特别截短的把手,质地似是生铁,黑黝黝地并不起眼,但在法宝异能发动时,有蓝色的水波纹荡漾,异常醒目。
法宝名刀·水龙吟!
伽利拉斯将法宝收至背后,遥遥望着飘然降落的羽宝簪,大笑道:「久闻万紫楼的宝姑娘慧黠聪敏,艳绝天下,今朝得见,不枉大漠粗人一听歌舞团应邀,就千里赶来,要抢先一睹。」
「先生客气了,刀尊的名号,无论中土域外,谁人不敬三分?」
羽宝簪脸带面纱,优美地向伽利拉斯欠身行礼,娇媚的嗓音听得每个人浑身一酥,但她扬声说话,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难分远近,这就显示了非凡的内家修为。
「先生自号大漠粗人,不只刀法通神,当年横刀赋词,一曲风灵动荡人心魄,尤为域外佳话,宝簪虽身在中土,却对先生风采仰慕已久,此番远来,早有拜望先生的打算,不想机缘巧合,在此遇着先生,还请不吝赐教。」
羽宝簪与伽利拉斯隔着十余尺距离,遥遥说话,沙漠中狂风虽大,呼呼吹动,却掩不下他们两人的话语,单单看这幕景象,一男一女,各具不凡之姿,实在是一幕抢人目光的景象。
不过,孙武却另外发现一事。从出手来看,羽宝簪的炽羽风暴、伽利拉斯的超音波刀,杀伤力似乎平分秋色,但现在羽宝簪说话的元气乍看似足,却还是可以察觉有些许真气不顺,相反地,伽利拉斯声音平稳,听不出有什么异状,大见余力,一身修为应该是在羽宝簪之上的。
「宝姑娘的名气好大,伽利拉斯听闻已久,不过此番前来,除了抢先一睹宝姑娘的艳姿,还有另一个目的,见一位近日来声名鹊起的少年英雄。」
伽利拉斯一句话说完,身影忽然消失不见,这次不是使用法宝异能,是单纯的高速移位,在众人还没意会过来之前,他已卷起一道狂风,黄沙吹扬上天,声势惊人地穿越龟兹骑兵队,直至大后方。
孙武听到「少年英雄」四字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但强风夹带漫天黄沙吹来,马匹受惊跳动,孙武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座骑平静下来,当风沙停敛,孙武忽然发现一道昂藏身影正静悄悄地站在右侧,自己是坐在马上,但那人居然快要与自己同高了。
「嘿!你就是慈航静殿的少年掌门吗?」
第六章 佳人夜访 再陷困局
孙武在沙丘上看伽利拉斯出手斩杀马贼团,气派不凡,对他的武功甚是钦佩,虽然心里有一种古怪的厌恶感,不过听到这句问话,还是想维持礼数地回答,哪知对方一句话问出,居然立即出手,右手抓向自己肩头,来势奇快,自己身在马上,闪躲不及,一下就被他按住,如山般的千钧重压,肩骨瞬间作响。
压力奇大,孙武心念一动,金钟罩立即发动护体,第七关的金钟劲承受住千钧重力,蓄势反弹,但那股沉重的压力来得快,消失得更快,忽然之间化为乌有,第七关的金钟劲反弹,失去目标,就像一记重拳打在空处,立即反噬自身。
这样的状况,孙武还是首次遇到,百忙中易筋、洗髓两道真气齐发,凭借着扎实的内功根底,将这一记金钟劲回撞给承受、散化了下来,虽是平安无事,却吓出了一身汗,心知是自己修练武技刚柔并济,才险险地过了这一关,换做是其他单纯修练金钟罩的硬功高手,碰上这一着,肯定是手臂脱臼,甚至筋折骨断。
「咦?你的内伤……」
伽利拉斯的手没有离开孙武肩头,一脸讶异之色,孙武自己更是不解,略为一想,才醒悟是对方修为奇高,短短一下接触,就探出自己刚刚受过内伤,真是惊人的手段。
「好!年纪轻轻,已有如此不俗修为,英雄出少年,慈航静殿能有这样的掌门,难怪能让那暴君吃个大大的亏。」
伽利拉斯向孙武竖起了大拇指,态度友善,孙武这才晓得他是在试自己的武功,这些高手前辈初次见面,总喜欢来这一套,不是没事拍人肩头,就是用可以粉碎骨头的力道去握手,虽然讨人厌,但这似乎是自己没法改变的江湖习俗。
「伽利拉斯老师,久违了,看到您康健如昔,真是让人高兴!」
「哦,小月公主。」
伽利拉斯与拓拔小月明显是旧识,见到彼此,都是一副欣然表情,两人用中土语交谈几句,孙武这才知道,伽利拉斯在域外与「刀魔」北宫罗汉齐名,人称「刀尊」,是域外大大有名的游侠,虽然本身无帮无派,但却有很多人钦慕他的为人与侠行,只要他一句话,便能发挥极大的影响力,不逊于一国王侯。
多年前,伽利拉斯曾经旅居龟兹,拜访宫廷时,教导过拓拔小月刀法,后来伽利拉斯行踪飘忽,两人没有见过几次,现在意外相逢,伽利拉斯几句话一说,立刻发现拓拔小月的祭刀不见了。
「伽利拉斯老师,您来得正好。」拓拔小月说到这里,转用域外语言说话,孙武听不懂,只能大概猜测,多半是请伽利拉斯帮忙,出手取回祭刀。
不过,伽利拉斯问了几句后,脸上却出现犹豫的神情,似是难以答应拓拔小月的请求,对心眼宗存有忌惮。
孙武感到不解,以伽利拉斯的武功与法宝,足可纵横大地,少有人敌,心眼宗除了那个神秘的宗主,应该没什么人是他对手,难道他看似豪侠,其实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嘿!那个紫发男是个激进派人物喔!他刚才说心眼宗虽然偶有劣迹,但却是站在民族大义上,号召域外热血男儿,对抗暴虐的中土人,如非必要,他不想和心眼宴发生冲突。」
小殇将话翻译给孙武听,孙武这才知道,眼前这名豪迈游侠,原来是域外出了名的民族激进派,主张要以牙还牙,屠尽每一个试图侵略的中土人,尤其是要斩下那个罪魁祸首的大武天子。
从精神层面来看,孙武觉得伽利拉斯的精神,和万佛城中那些高声吶喊游街的奋勇青年团,大概没有太大差别,如果将这两批人放在一起,肯定马上就干柴烈火,杀得你死我活了。
想到这里,孙武认为自己还是应该离这些危险人物远一点,这时不晓得拓拔小月说了什么,伽利拉斯脸色一变,将手一摆,似是要她别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拓拔小月立刻闭口不言。于是,龟兹骑兵队便在拓拔小月的率领下,与万紫楼的车队合流,共同朝着第一个目的地出发。
月牙关一带是边境区域,无论前往域外的哪一个部落,最起码都得要两、三天的时间,所以这天晚上,众人便得在沙漠里头扎营休息。
孙武并不想离开月牙关太远,毕竟自己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现在却只剩下自己、小殇、姗拉朵等三人,四名同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自己不管怎么说,都该对他们负责,怎能一走了之?
然而,找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若要找回失踪的同伴,就得回到心眼宗的基地,对上那个神秘莫测的心眼宗宗主,换句话说,也就是形同自杀。
心眼宗主很强,不过却也还没到万夫莫敌的程度,如果调集大军围剿,他一个人再强也只有逃之夭夭,可惜这个想法虽美好,却也不太可能成真。要是这种事真能办到,拓拔小月早就做了,哪还等到自己在这里想了又想。
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只好先做出妥协,暂时与拓拔小月同行,另外一方面,龟兹好像正遭遇极大的危难,成千上万的人会因此受害,拓拔小月正是因此才冒险出来寻找帮手,孙武在意同伴的安危,却也觉得自己难以对此事袖手旁观,这也是他跟随拓拔小月一起上路的理由,不过……
「……这样子下去,不行啊!」
孙武在帐篷里,仰望着牛皮材质的帐棚顶,喃喃自语。
域外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朋友、没有援助,哪怕自己身负绝技,但光是一项语言不通,就足够困死自己,如果不设法了解一下这边的局势,弄清楚前路方向,自己还真的是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但要对目前状况做个基本了解,那个忙着扮疤面大侠的姗拉朵,是绝对帮不到忙的,能够厘清自己困惑的人,还是只有拓拔小月,自己必须找拓拔小月好好谈一下。
「伤脑筋,这很麻烦啊!」
拓拔小月对孙武一再表现出反感,孙武觉得莫名其妙,但不知为何就是生气不起来,反而像是见到债主般有种亏欠的感觉,抬不起头来,现在要去找她谈话,这种几乎肯定会吃闭门羹的事,怎么想都不好办,只能等待机会了。
只是,这个机会比预期中来得更快……
月上中天,三更半夜,帐篷外可以听见士兵守夜巡逻的脚步声,孙武闭目休息。忽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心中戒备,悄悄坐起,看到营帐被掀起,一个人飞侠地进了帐篷,正是拓拔小月。
「呃……怎么是你?」
一个年轻少女在深夜时分独自跑到男子的帐棚来,这可以是一件传出去有碍名声的事,也可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但拓拔小月一身笔挺军装,连腰间的军刀都没摘下来,看上去美则美矣,却和浪漫没有什么关系。
「小殇睡了吗?」
拓拔小月的目光,望向缩在帐棚一角熟睡的小殇,在帐篷的分配上,小殇自然是与孙武分配在一起,就近看守照顾,反正小殇的年纪太小,也没人会说什么男女之别。
「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孙武真的吓了一跳,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想到会听见这句话从拓拔小月口中说出来,可是看见这名素来自傲的美少女,在自己面前坐下,深深地低下了头,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这次请你们帮我夺回邪月,结果却变成这样,真是很对不起你们。你放心,我对你的喜恶是一回事,但承诺过你们的事,我会尽力帮你们做到。」
「邪月」是祭刀的名字,拓拔小月委托孙武等人夺回祭刀,事成之后,会带他们去西门宝藏的埋藏所在,现在委托工作失败,约定的事情照理说应该不算,但拓拔小月显然不是这样想。
「西门宝藏是龟兹的重要秘密,当初的发现与开启完全是意外,本来是绝对不让人接触的,但你的身分特殊,让你去看看应该不成问题。不过在那之前,请你告诉我,你要找西门宝藏是为什么?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为了什么人?」
拓拔小月问得认真,孙武也正色回答,说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西门朱玉的困惑,在慈航静殿意外发现他的宝藏,追寻他的事迹来到域外,现在想要找西门宝藏,与其说是为了宝藏本身,倒不如说是想了解那个年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西门大侠出身魔门的事,我以前也有听说,但只以为是中伤谣言……嗯,西门大侠当年在域外干下许多英雄事迹,虽然最后是被楼兰一族万里追杀,狼狈地逃回中土,但受过他恩惠的域外百姓,永远不会忘记他。」
拓拔小月说着,侧头看了看孙武:「西门大侠过世后,无孔不入掌就此失传,你会无孔不入掌,照理说该是他的传人,那你是从何处学来?」
「我哪知道?我连我为什么会使这套掌法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问题?」
「不,我是想问,西门大侠如果出身魔门,那这套掌法也该是魔门武学了。中土魔门在太平之役晚期销声匿迹,现在中土根本找不到魔门人士,你从哪学到魔门武学的?」
这问题孙武从来没想过,被拓拔小月一问,顿时呆住,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答案,自己的一切习自梁山泊,而梁山泊卧虎藏龙,或许里头真有魔门人士也未可知。
「我也搞不清楚耶!为什么要问这个?」
「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中土魔门在太平之战末期销声匿迹,但心眼宗却在同一时期离奇崛起,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呢?最开始时候的心眼宗,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盗贼团,后来能发展成这样,这很明显是被某个强大的组织给取代,借壳重生。」
拓拔小月道:「一个巨大的组织,不可能莫名其妙烟消云散,也不可能突然就崛起冒出,我怀疑今日所谓的心眼宗,根本就是中土魔门!」
推论言之成理,孙武想起突袭心眼宗基地时,香菱曾表示这些人修练中土武技,大是古怪,从这些地方来看,拓拔小月的怀疑并非空|茓来风。
「对了,我也正想问你,心眼宗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直为了救龟兹而奔走,龟兹这国家怎么了吗?」
孙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拓拔小月陷入沉默,但没隔多久,她开始把整件事情做出交代。
太平军国之役带来的影响,域外各部族均受重创,青壮男性几乎都葬身中土,而中土军队入侵,烧杀掳掠,一些部族更因此灭绝,在那愁云惨雾的一刻,一个叫做阿古布拉的男人挺身而出,号召百姓与他一起,且战且退,迁往沙漠深处,建立国度,休养生息。
龟兹就是这么建立起来,阿古布拉身为龟兹国王,宅心仁厚,事事以民为先,勤于政事,目光远大,在他的率领下,龟兹日渐富强,而阿古布拉更隐然成了当前域外各部族的盟主。
情势如果一直是这么演变下去,对中土、域外的情势而言,倒也是一件好事,阿古布拉生性平和,希望不同的民族能够和善相处,增进了解,不要因为无谓的事而流血,更完全没有争雄称霸的想法,不会妄动刀兵。
但在龟兹茁壮的同时,心眼宗在域外的势力也是一日千里,双方的理念激烈冲突,各自结成派系,积极主战的心眼宗,将阿古布拉看成是眼中钉,但若说要除之而后快,那也不是这么容易的,龟兹的御前护卫团武功高强,刺杀不易,阿古布拉的人望在百姓之中直比天高,有若宗教领袖,若心眼宗明刀明枪将他杀死,势必造成整个域外的大动乱,心眼宗也未必承受得起。
「可是,在那场疫情发生后,整个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从数年前开始,域外开始出现瘟疫,这种瘟疫与过往的病征不同,蔓延甚快,无可救治,以野火之势迅速传遍域外各部族,让所有医师束手无策。当所有人致力寻找传染源头与治病方法时,一个传闻在各部族之间传开,这场奇特瘟疫并非天灾,而是野心家刻意研制散播的人祸,至于这个野心家的身分,则是直指龟兹国王阿古布拉。
对于龟兹臣民与大多数的域外百姓而言,这真是最无聊的指控,阿古布拉的仁心义行,域外孩童皆知,说他是野心家,这种话不但域外百姓不信,哪怕是传到中土宫廷,武沧澜都不会相信。
然而,这个看似荒谬的传闻,却还是有人相信了,并且对阿古布拉提出质疑,起初是私下探听,后来直接变成了公开质问。在这些人里头,不乏阿古布拉的好友至交、素有名望的德高长者,这些人绝非信口雌黄之辈,也不可能轻易被收买,当这些八相继对阿古布拉提出质疑,域外的人心也开始发生改变。
「我父亲一生做事光明磊落,他说了自己没有做过,但那些人却不相信他。其实那些人也提不出什么证据;却偏偏像是认定了他似的,一口咬定,民间种种穿凿附会的谣言也越来越多……」
其中一个最引人议论的流言,就是龟兹王国成立的生物研究所,创立于太平军国末期,专门研究各种生物构造、病菌,基本目的是为了防疫疾病,开发适合域外人民体质的药物。因为有这个研究所的存在,多年来龟兹的医疗技术领先诸国,甚至较中土都犹有过之,被视为阿古布拉的卓越政绩,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反而变成谣言的起源。
很多人都相信,阿古布拉指示生物研究所,秘密研制生物武器,在研究过程中不慎外泄,导致这场席卷域外各大部落的怪异瘟疫。此类说法经过人们绘声绘影地传播后,在脆弱的人心里种下怀疑、不信之根苗,迅速茁壮长大,化成庞大的压力,排山倒海地席卷了龟兹。
在政治面上与阿古布拉相对的心眼宗,自然没有放弃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大肆活动,运作手上的每一份力量,对龟兹施压、对政敌进行攻击,逼阿古布拉退位谢罪。因为这样的缘故,这两、三年内龟兹境内的暴动事件不断,并且慢慢从二、三线都市近逼到首都。
若无阿古布拉,今时今日根本不会有龟兹,但愤怒与怀疑的人群管不到这些,将他们的怒火指向国王,要求阿古布拉退位,交出能解除瘟疫的疫苗。
「呃,疫苗?你们真的有研发出这种东西吗?」
「哪可能有这种东西啊?生物研究所虽然投注了很多人力,试图治疗瘟疫,但截至目前为止,造成瘟疫的病源体不断快速变种,所研发出来的药物,在极短时间内就失去作用,真正能治病的疫苗,到现在都还没有被开发出来。」
拓拔小月解释,心眼宗制造多场暴动,不住进逼,虽然已有不少百姓发生动榣。但阿古布拉王长年累积的德望,仍然受到绝大多数子民的支持,忠于阿古布拉王的宫逵欣冢更阀始行动,潜入中土,化身铁血骑团,试图找寻蛛丝马迹,回域外解去疫情。
铁血骑团的行动,最后以失败告终,虽然在中土扬名立万,更掠劫了不少财物珍宝,但这并非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回归龟兹后,发现国内乱局如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在调查煽动百姓的幕后黑手时,屡遭敌人偷袭,损兵折将,不得不由拓拔小月亲自前往中土,邀集帮手,尽管这项行动让心眼宗暴露出来,但事已至此,难以再改变些什么了。
「心眼宗在这几年里势力尤其发展迅速,渗透了龟兹很多角落,我相信他们正在策划一场大规模的叛乱,若是他们得手,不但龟兹覆亡,整个域外都会有大浩劫,因为心眼宗灭掉龟兹后,肯定立刻发兵中土。」
拓拔小月道:「现在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忙,唯一能够请求援助的,也就只有你们了,可以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吗?我……一定要救我的国家。」
美丽少女低声下气地请托,孙武并没有那么快回答,有关于域外的种种局势,目前自己只是从拓拔小月口中得知,虽然她不像是在说谎,却终究只是一家之言,自己需要更多的证词,才能够下判断。
「哦?好伟大啊!你觉得还要反方证词才能够做结论吗?那不如去找几个心眼宗的高层来讨论一下,研究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吧!」
说话的不是拓拔小月,是犹自趴在帐棚角落装睡的小殇,而这一句话也点醒了孙武,不管怎么看,心眼宗那票家伙实在太不正常,就不用蠢到去找他们问些什么了。
「我明白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只要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你尽量开口,我会尽力去做的。」
孙武答应了拓拔小月的请托,但心里却担忧刚才的犹豫,或许会让对方不快,然而,拓拔小月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并不觉得生气,你不轻易采纳一家之言,希望多做了解之后才下决定,这种慎重的态度,我很赞同。」
拓拔小月点点头,绑成马尾的金发上下抖动:「本来我以为你是一个只有满脑子热血的笨蛋,现在……我觉得你是一个脑子里不只是有热血的笨蛋。」
「呃……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啊?好像不是在夸我的样子。」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自己在拓拔小月心中似乎都难逃「笨蛋」的命运,孙武摇头苦笑,正要开口,脑里忽然想到一件要事。
在中土的时候,拓拔小月身为铁血骑团之主,一手刀法犀利难当,是很厉害的高手,但此番域外重遇,连续几场战斗,拓拔小月的武功大不如前,较先前大幅衰退,孙武好奇已久,终于逮着机会一问。
「对了,你的武功……」
「和以前相差很多,是吗?」
拓拔小月说了这一句后,就陷入沉默,毕竟有关自己强弱的问题,攸关生命,没有人会把这种秘密轻易告诉外人,但此刻众人同舟共济,在短暂的考虑之后,拓拔小月决定说出秘密。
「整件事情的关键,就是邪月。」
「那把祭刀?」
孙武并没有太吃惊,事情的答案他早已猜到了几分。
祭刀确实是第一流的法宝,拥有多项异能,拓拔小月手持祭刀时,本身力量增强,更能使用几项封藏于祭刀之内的武技,如果使用祭刀的时间能再长些,三年五年之后,就有可能修毕这些武技,无须再倚靠祭刀发招,堪称是完美的授业道具,但拓拔小月修艺时间未足,一离祭刀,立刻就被打回原形。
这么一来,孙武顿时感受到自己肩上压力沉重,拓拔小月的武技减弱,己方的主战力仅有自己一名,凭着这样的实力,拿什么去和心眼宗拚杀?又怎么对付心眼宗主?
不过,该做些什么事情,倒是非常清楚的。
第一,找出治疗瘟疫的方法,这是一切问题的源头。
第二,弄清楚人们之所以指控阿古布拉王的理由。如果连阿古布拉王的知交、好友,都认为他是这次瘟疫的幕后黑手,空|茓不会来风,必然是有什么理由,搞不好真有种事,心眼宗是为民除害也不一定。
第三,也是最紧急迫切的事,心眼宗正策划发动一场叛乱,推翻龟兹,必须要弄清楚他们的详细计划,抢先一步制止。
三件事情都不容易,第一件尤其困难,不过这次多拖了一个姗拉朵·依凯尔回来,有这个专业人才在,或许能解决这个难题,况且呼伦法王去中土取《洗髓经》,也是为了治疗疫病,搞不好已经有什么具体方针了也说不定。调查阿古布拉王的事,就比较棘手,自己可不是包打听的料,这点只能等到了龟兹后再进行,而且最好能找到这方面的相关人才。
至于最后一件,也是如此,只能寄望龟兹那边可以提供情报,查出心眼宗的图谋,才有可能抢先一步制止了。
(龟兹这边一切问题的源头,在于这场莫名其妙的瘟疫,这和慈航静殿那时的状况好像。那时候的疫病,后来证实是银劫那党人搞的鬼,那这里的瘟疫会不会也是……)
想到这一点,孙武皱起眉头,觉得情势异常复杂,一下牵扯到心眼宗,一下又关系到中土宫廷,看似龟兹一地的问题,却有可能牵动数地万里,自己一个人实在没有这种分析与判断力。
如果同伴们都还在,路飞扬见多识广,香菱、妃怜袖都是博学强记,能够对眼前状况进行分析,运筹帷幄,自己也比较好拿个方向,但此刻他们都不在身边,自己就……
「对了,香菱虽然不在,但万紫楼的人就在附近,或许她们能够帮我们一点忙。」
孙武提出了这个想法,拓拔小月却表示怀疑,认为万紫楼是中土势力,居心叵测,找她们帮忙极可能是与虎谋皮,况且大家与万紫楼也没交情,别人为什么肯来帮这个忙?
「但是,眼下单凭我们自己,力量不足,万紫楼这个选项再怎么差劲,总好过找心眼宗合作吧?不管万紫搂是什么想法,如果我们只是付出相对的报酬,不用要求她们当盟友,只请她们当佣兵,那就没有大碍了。」
「唔……如果是聘请她们的话,的确比较可行,以前我也听说万紫楼兼做许多其他生意,只要出得起价码,她们也能代为连络杀手集团、雇佣兵集团,甚至还兼卖保险给你。」
拓拔小月点点头,表示同意孙武的提案,预备明天一早就去和万紫楼接洽,商谈合作,请求协助,然而,事情的进展实在超乎预期,两个人才刚刚这么商量好,外头就传来脚步声,一名巡逻的士兵受托而来,向孙武传达讯息,万紫楼方面有急事请他前去。
第七章 夜宴刀尊 奇货横生
万紫楼会主动邀约,这点颇令孙武感到意外,毕竟自己与万紫楼说不上有多少交情,她们就算知道自己在这里,但也没什么理由找自己出来吧!更何况羽宝簪还指定只要见孙武一人,这就透着古怪了。
想法是这样,但孙武还是应邀而去,想要和万紫楼商谈合作事宜,可是到了万紫楼的车阵营地,引路的使婢要他在大车外稍候,宝姑娘有事正忙,等到事情忙完了,就会接见。
孙武觉得莫名其妙,倘使是自己主动求见,那么别人有事在忙,这无可厚非,但明明是羽宝簪要见自己,自己应邀来了,却又吃上闭门羹,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又或者,这是对方下马威的手段?
(算了,人家是女孩子,让她也是应该的,就多等一下吧……)
心急一转,孙武耐心站着等待,同时也观察这些现在被当成住宿用的大车。白天的战役中,这些大车的外壳刀枪难破,还快速射出光弩还击,火力强大,是不可轻视的武器,现在经过几下拆装,大车居然变成了铁屋似的东西,真是好用。
研究着这些东西,孙武忽然觉得有一丝古怪,侧目一看,周围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动,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变化,可是心里那种不妥当的感觉却越来越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右方的一辆大车突然盛放红光,恍若火焰流窜,一道曼妙倩影自火光中飞射而出。
「宝姑娘?」
孙武一凛,迟疑着不知是否该举臂应敌,那团炽热火影已飞飙而来,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四道烈火由半空中射下。
「呃……」
事情发生只在瞬息之间,孙武看得清楚,这四道烈焰非是射向自己,目标是自己脚边的土地,这一击有何目的令人费解,但既然目标不是自己,那就没有必要闪躲。
轰隆!
一声爆响,孙武感到脚下有一股惊人的热力炸上来,脚底的这块土地虽然没事。但周边地面却迸裂开来,火舌喷吐,形成了一个宽达数尺的大火圈。
热气逼人,孙武本以为是针对自己,但当察觉到有几件异物,随着火焰从地下被排出,他才知道羽宝簪的用意。虽然已经被烧成焦炭,但那几团不成形状的东西,毫无疑问就是死人尸骸。
有人用地行法宝潜至自己脚边,自己没能够察觉到,这可以说是极为凶险。无声无息而来,如果不是为了贴身保护,就是为了刺杀,但自己横想竖想,也不会有人这么大费周章来贴身保护,看来刺杀的可能居高,那么这些人的来历……
「是心眼宗的刺客!」
羽宝簪翩然降落在孙武身边,红袖翻飞,所经之处,火焰不是熄灭,而是全被吸回袖袍之下,彷佛那些火焰是有生命的异物,这一幕让孙武留下深刻印象。
「……我方的密探传回最新消息,心眼宗通令各处分舵,孙掌门自心眼宗盗走了一件重要东西,心眼宗将不惜代价取回,此事……想必不假吧?」
羽宝簪站在孙武面前,华丽的彩衣、红裙,即便在黑夜仍显得耀眼,十指上戴的五彩宝石、腰间佩带的黄金链,若在旁人身上,定然显得俗气,可是羽宝簪穿戴起束,却只让人感觉高贵大方,彷佛这少女天生就具有王侯贵气,配得上这些华丽装饰。
娟秀的面容,被红纱遮住大半,露在夜风中的雪臂,白皙柔嫩;微开的领口,依稀见到两团雪腻的圆弧,伴随着呼吸而颤动,孙武看在眼中,也不知道为什么,脸居然红了。
「哦?孙掌门何故脸红啊?」
羽宝簪以调侃的口气发问,旁边的婢女闻言都掩面偷笑,不过孙武却正起神色,认真地想了想,微笑道:「我不懂得说话,所以……这就是我对宝姑娘的衷心赞美。」
就算是爱挑剔的小殇在此,也会拍着孙武肩膀夸奖,羽宝簪轻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孙武的回答:「此番请孙掌门前来,正是因为这个最新情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心眼宗在域外势力强大,被他们盯上,孙掌门将会非常麻烦,如果有可能,宝簪想与孙掌门做个交易。」
「交易?」
「实不相瞒,此次宝簪率领楼中姐妹远来域外,名为歌舞献艺,实是志在西门宝藏、楼兰遗迹,自从同盟会揭竿起义后,这两处异宝已经成为全大地最瞩目的焦点。不过,要争夺这两处异宝的人太多,宝簪自问没有太多得手把握,又不想空手而回,只得舍难取易。」
羽宝簪道:「能被心眼宗视为重宝,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的东西,想必非是俗物,若是孙掌门愿意,宝簪希望能与孙掌门做交易,将此物交给宝簪,万紫楼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孙武一怔,觉得这倒是出乎意料的好事,自己本就有求于万紫楼,现在变成她们有求于己,买卖立场倒转,价码自然好谈,横竖那个天香缨络自己得之无用,趁机转给万紫楼,减掉一桩麻烦,那也是好事。
「嗯,这个我……」
话要出口,孙武眼前闪过一个画面,那就是路飞扬在决战心眼宗主前,用极慎重的表情,认真做的交代。
『小武,无论等一下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保护这枚缨络,绝对不可以失落。这枚天香缨络可能……不,绝对会非常重要,你好好保存它,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路飞扬难得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说话,代表了他对天香缨络的看重,自己曾答应他要守住这枚缨络,特别是当他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现在,自己怎能抛弃约定不管,就这么把缨络拿去交易呢?
「孙掌门是一派之主,慈航静殿中异宝无数,想来不会将此物看在眼里,若是信不过万紫楼,宝簪先出示一点诚意如何?」
羽宝簪举掌轻拍,一辆大车的车门掀起,两名侍女抬了一张软榻下来,孙武本来猜测上头会是什么金银财物,哪想到一看之下,大大吃了一惊。
「这……任兄?」
孙武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任徜徉,虽然是一副血淋淋的重伤模样,躺在软榻上,但却还有力气对着自己苦笑,显然没有生命危险。
「这是我方的一点心意。今天我们车队出关不久,意外在一处沙丘底下发现了任少侠,我方将之收容保护,现在交还给您。」
羽宝簪简短解释,万紫楼车队是在行进途中,看到远方有人燃放万紫楼的信号弹,这才特别赶去察看,以为是有万紫楼中人遇难,谁知到了该处,却只见到任徜徉一个。
(只有任兄一个?那其他人呢?香菱、妃小姐呢?宝姑娘说是看到万紫楼的烟花信号,放烟花的一定是香菱,但……香菱到哪去了呢?)
孙武想起这问题,便急着想问任徜徉,但想起此行目的,便按下心急,简单向羽宝簪说出自己的委托。
「这个……以万紫楼的立场,我们并不想卷入外族纷争,这类事情应该是要避免的,但这一次的情形有些特殊,心眼宗的崛起与壮大,非我方所乐见,嗯,这件事我无法立刻回答,请给我们一点商讨时间。」
羽宝簪简短向孙武做出解释,孙武也知道此事不可能一下子就决定,便想带任徜徉回去,找姗拉朵这个大行家来医治,但羽宝簪却开了口。
「孙少侠,你我初识时有些误会,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计前事。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好比白天的那一战,炽羽风暴一式杀百人,似是威风,却是我倾全力而为之,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而且若不是这一式震摄住马贼,乱其军心,他们千多人齐心合力杀上来,我方只能短暂抵挡,后头还是得要逃命……威风,一半是演技,不是我们喜欢杀人显威。」
羽宝簪语音轻柔,缓缓说来,让孙武再一次脸红,没想到自己当时的想法,居然被人猜到,最奇怪的是,当时宝姑娘明明距己好远,怎么能知道自己会有此想法,这也未免太了解自己了。
「还有一点,虽说域外奇人卧虎藏龙,非同泛泛,但这心眼宗主名气不扬于中土,却能媲美一皇三宗那级数的绝顶高手,这件事很不寻常,此等高手不可能平白无故冒出,我建议孙掌门可以在这点多留意一下。」
这想必是万紫楼全体经过研判后的答案,孙武觉得万紫楼极具诚意,所以也就投桃报李。
「喔,这不奇怪啊!我和小月公主研究过,心眼宗很可能就是昔日中土魔门的化身,如果这推论成真,心眼宗主就是本代魔门之主,有这么强的力量不足为奇。」
「呃,中土魔门的化身?」
羽宝簪一愣,似乎被孙武的话给吓到,然而,在这短短一愣之后,她却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哪怕是隔着面纱,仍让孙武觉得高深莫测。
「不,我想不可能有这种事,中土魔门的化身……应该不在这里。」
与万紫楼的接洽,进展得比预期中更顺利,孙武拖着任徜徉回去,任徜徉拒绝继续躺在软榻上,居然已经能够站立起来,靠着孙武的搀扶行走。
「任兄,你真是英雄好汉,身体都快被人拦腰打断,才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居然就能走了?」
「哼!你以为我任徜徉的名号,是单纯练功练出来的吗?告诉你,是一场场决斗拼出来的!这点伤算什么,比这更重的伤我都挺过来了……万紫楼的女人可能是看我长得帅,治伤的时候不惜血本,什么最好的药,像是不要钱似地往我身上涂,不然也没法那么快站起来……」
任徜徉说着,忽然一把抓住孙武,表情严肃,低声道:「我生还回来的事,绝对不可以让姗拉朵那个变态女人知道,你明白吗?一定要保密!」
「但……任兄,姗拉朵夫人是治伤能手,只有请她来医治,你的伤才会好得快啊!」
「笑话!我认识她那么多年了,吃她的药难道会比你少吗?我就是不想再吃她的那些鬼东西,才不想被她知道的。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她硬要喂药,我哪有可能挡得住?」
任徜徉这么一说,孙武就能够明白他的苦衷,点头表示答应,跟着也问起任徜徉坠崖后至获救的情形。
「我和那个蒙面变态战斗时就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是泡在水里,旁边就是你家的婢女……」
任徜徉并不清楚路飞扬、妃怜袖的下落,清醒时身边就只有香菱一个人,飘流在地下河中,是靠着香菱的救援才保住性命。但香菱的伤势也不轻,泡在冰凉的河水中,几乎失去意识,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扶持,好不容易飘流到岸边,勉强找到一个通往地上的出口,拼尽最后一份力气爬上去,到了出口,任徜徉就完全昏死过去,甚至没看到香菱是怎么发射烟火信号的。
孙武心中又是诧异、又是焦急,照理说,香菱也已经失去行动能力,身受重伤,没可能扔下任徜徉而去,但现在任徜徉获救,香菱却下落不明,难道又发生什么变化?
「我明白你的想法……」伤重之余,任徜徉连续说话,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你家的小婢女,一定是被人带走了,但会否是万紫楼的人……我不清楚。」
任徜徉回忆到昏迷前的画面,赫然有一件奇事,但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那是否幻觉。
当任徜徉与香菱拼命从地底爬到地面,在看到地上光芒的那一瞬间,任徜徉眼前赫然出现一双腿,正确来说,是某个人正站在那个岩缝口,彷佛守株待兔般等着他们两人。任徜徉看到了那双脚,然后就昏死过去,再醒来已在万紫楼的大车里。
「……土黄|色的长裤……黑色的胶鞋,站得很霸气,应该是个男人……对了!那是军装,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套军装没错。」
记忆中的线索只有这些,任徜徉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具体相貌,不过从描述听来,那似乎是个满奇特的画面,孙武不晓得那是个大武王朝的特种军人?抑或是个穿着军装在沙漠里乱跑的变态?
现在,也只能祈祷香菱吉人天相,能够化险为夷,任徜徉觉得自己欠了香菱一个人情,也对心眼宗咒骂不已,更认为如果不是吃了属性克制的亏,自己绝不会弄得如此丢脸狼狈。
「他妈的!不晓得天妖遗留的技术是什么,好厉害!完全克制释家武学,难怪当年天妖横扫中土,慈航静殿那么多修为深湛的高僧,没一个是对手……」
「呃,任兄,天妖遗留技术什么的,我想那是误传啦!那种技术与机关并不存在,真正克制到释家武学的,是阿鼻血啦!」
「阿鼻血?天妖两大绝学之一的阿鼻血?」
「又错!阿鼻血不是武学,真的是血。」
孙武简单把自己与桑德族接触的事说了一遍,让任徜徉知道阿鼻血的真相,结果任徜徉一听完就皱起眉头。
出发来域外之前,孙武曾向同伴表示过,自己会想来域外,是为了要追寻西门朱玉的脚步,查探当年真相,而西门朱玉之所以会来域外,应该是为了调查天妖的力量之谜,换句话说,一到域外便巧遇桑德族,得知阿鼻血的秘密,等若是直抵西门朱玉域外行的终点,孙武还为此觉得怅然若失,但任徜徉却有不同的想法。
「不,这不是终点,不管当年的先后顺序是怎么样,但这应该是秘密的起点而非终点。」
任徜徉表示,天妖如何得到阿鼻血,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西门朱玉碰到这件事,一定会追查这一点,事实上,目前这都还是一个谜,桑德族之中没人知道真相,孙武等人也无从得知,搞不好这一点里头就藏着重大问题。
「那……我们该怎么办?」
「嘿,如果你是西门大侠,离开桑德族之后,你会怎么办?」
任徜徉问得好,但孙武却想不出来,结果仍是由自命「西门朱玉二世」的任徜徉做出解答。
「要知道天妖是怎么得到阿鼻血,只有两个地方能问,一个是问天妖……嗯,这个跳过;一个就是问阿鼻血!」
「阿鼻血又不会说话。」
「死人也不会,但我们还是可以从死人死尸身上得到很多线索。」
听这么一说,孙武顿时省悟。阿鼻血是始祖之人的血液,要找寻与河鼻血有关联的事物,那就是四灵之血,因为只有流着四灵之血的人,才能够突破封印,接触到阿鼻血。
大武龙族远在万里之外,虎、龟两族已经灭绝,西门朱玉必会转而调查流着凤血的楼兰一族。西门朱玉前来域外时,楼兰一族仍然活跃,他可以前往调查,今时今日楼兰已灭族,所以可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地点,就是楼兰遗迹。
「……要找楼兰遗迹啊?该做的事情好像又多一件了。」
能够有人帮忙分析,补了孙武的不足,孙武觉得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在身边,实在是很可靠。
这个心思没有能逃过任徜徉的眼睛,他像是感到很为难似的,叹了口气,最后才万般不愿地开口。
「你这个人啊……别把什么人都当同伴,也不要以为什么同伴都是可以相信的。」
「呃?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过,铁血骑团当初要夺取佛血舍利,是为了医治瘟疫,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拿了佛血舍利以后,是预备怎么治?现在佛血舍利被你吞掉,你等于是一颗会走路的活舍利,要是人家也认为你能当药,你还这么大摇大摆进龟兹,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
孙武一愣,答不出话来,这一个问题自己确实是没有想过的……
回帐篷见了拓拔小月后,又是一番解释,拓拔小月对任徜徉虽然没有多少好感,但见他能够生还归来,也觉得高兴,况且任徜徉是为了取回祭刀而战,她很认真地向这位勇士致谢与表示歉意。
说到了与万紫楼的交涉,拓拔小月听得非常紧张,但听完之后,她只是点点头,沉默思索,并没有给孙武施加压力,这让孙武如释重负,因为如果拓拔小月像一些蠢笨女孩那样,不分青红皂白,逼自己立即拿出天香缨络去和万紫楼交易,那自己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其实,小月公主也是个不坏的人啊……)
孙武与拓拔小月相识以来,就一直被她厌恶、挨她的白眼,双方没有什么交情可言,但这次重逢后,从旁看她的行事态度,慢慢发现她有很多优点,觉得她虽然出身皇族,却不会蛮横地发号拖令,事事懂得体察实况,诚恳地拜托别人,这种光明磊落的态度,很能得到人们的好感,难怪龟兹国上下军民会对她如此爱戴支持。
「不过……」拓拔小月道:「楼兰遗址,那是个很麻烦的地方啊!」
「麻烦?是不知道地点吗?我出发之前,袁兄有送一张地图给我,上头有画出楼兰遗址的所在。」
孙武说着,正准备伸手去找地图,却被拓拔小月给拦住,表示楼兰遗址的位置域外百姓几乎人尽皆知,那是在极西之处的一片大沙海,楼兰一族昔日所建立的都市就掩埋于沙海底下,曾有无数人深入大沙海探险,找寻楼兰遗址,但几乎没有人能够成功,其中大部分人甚至无法活着回来。
「如果是要找西门宝藏,我可以带你们去,若要寻找楼兰遗址,我也可以派人当向导,但进入大沙海以后的事,就不是我能保证了。从目前的纪录来看,哪怕是跟心眼宗作战,胜算也比进大沙海要高。」
拓拔小月的话,说得孙武心惊肉跳。这明显不是绝世武功能解决的问题,难道一切线索就断在这里?同盟会能从楼兰遗址中找出圣贝贝尔要塞,应该是有办法进入大沙海的,那又为何没有详细说明?
「带我进入大沙海的向导可靠吗?以前应该有人生离大沙海,可以请他们来带路吗?」
孙武相信,像大沙海这样的地方,名声既响,位置又明确,长久以来不晓得有多少人在那边寻宝探险,搞不好都快变成知名观光景点了。杀头的生意有人做,哪怕大沙海再危险,应该也有人长期在那边冒险求利,磨练成行家吧?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确实是有这样的人……」拓拔小月的表情变得古怪,道:「而且你真是幸运,域外对于大沙海了解的第一专家,就在附近。」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什么刀尊吧?」
「没礼貌,伽利拉斯老师的刀尊称号,是在域外连败无数豪杰得来,被你叫得好像江湖卖艺一样。」
拓拔小月提出抗议,但也向孙武证实,伽利拉斯在很久以前就认为域外民族势弱,要抗衡中土的唯一方法,就是取得昔日楼兰一族的技术,这样才能取得势力均衡。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伽利拉斯多年来不断冒险出入大沙海,试图挖掘楼兰遗迹,尽管到目前为止都一无所获,但伽利拉斯却因此成为大沙海中最长存活纪录保持人。
「嗯,这么说来,如果要去找楼兰遗迹,是非得向这位刀尊求助了。」
孙武觉得棘手,因为自己对伽利拉斯有种怪怪的感觉,如果可以,实在不想离他太近。
不过,这件事是注定要事与愿违了,因为还没等孙武做出决定,外头就又来了个传令兵,说是请孙武到外头走一趟。
「有没有搞错?现在是三更半夜啊!域外风俗是流行在半夜找人的吗?万紫楼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等等,这次是谁找我?疤面大侠吗?」
孙武提出质疑,却被告知是伽利拉斯约见,而且还指明由他一个人单身赴约,不得有其他人同行。
「……这是约见面还是约决斗?气氛怪怪的啊!」
孙武觉得古怪,重伤的任徜徉没有忘记落井下石:「放心,伽利拉斯是域外大侠,不会偷袭暗算晚辈,最多就是突然向你告白求爱,让你看看域外男儿的热情如火。」
「……我想我还是选决斗算了。」
孙武叹了一口气,预备前去赴约,但小殇却表示自己要跟着去。
「小殇,你添什么乱啊?人家明明说只要我一个人去,不许有别人跟着,你硬要跟着我去,这样不是找麻烦吗?」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只问一个问题,不浪费大家时间。」
小殇的目光扫过周围:「如果要选择敌人,你们想与我为敌,还是想与那个刀尊当敌人?」
真是犀利的选边站,最后表决结果,拓拔小月弃权,任徜徉与孙武都投了伽利拉斯一票,小殇同行赴约一事成了定局。
孙武与小殇同行时,只觉得小殇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硬是要跟来,但是当自已照着引路士兵的指引,连续翻过两个沙丘,远离营区后,他开始觉得小殇同行是有其目的,并非找碴。
紫红色长发飘扬的伽利拉斯,站在对面的一座沙丘上,负手望天,那柄神兵水龙吟正Сhā在他身旁,随着狂风吹动,发出细微的鸣叫,近似风铃飘荡,悦耳动听。
「……这个气氛……怎么感觉像是真的要决斗了……」
孙武口中抱怨,但身体实际感觉却比抱怨的更强,伽利拉斯虽然头也不回,只是仰视清明夜空,身上却散发出一种气势,让人明白他今晚的相约,绝不是单纯说说话而已。
「孙掌门,不久之前慈航静殿一场大战,你统帅门下僧众抗敌,挫败了武沧澜的阴谋,大快人心,我想请问你一下,武沧澜仇视我域外民族,你对我等域外之民又有何看法?」
伽利拉斯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毫无起伏,听不出是喜是怒,孙武无从了解他的公情,也不多做揣测,就照着自己的想法直说。
「虽然中土与域外民族积仇难返,但我并不认为两边就要这样永远仇恨下去,如果领导者能引正方向,透过沟通与了解,应该是可以化解两边的敌意。现在的状况,里头有太多野心人士的挑拨与设计……」
孙武侃侃而谈,所说都是自己这些时日的心情。万佛城中的奋青团、银劫制造慈航静殿的新旧派之争、巴伐斯夫的血案……要是没有这些阴谋摆弄,中土与域外民族的仇恨未必会如此激烈,倘若善加引导,回归正轨,一切应该是可以不同的。
这番话说得并不精采,但却中规中矩,诚心恳切,哪想到伽利拉斯听了,不让孙武再说下去,打断道:「很好,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今天你想不死都不行了!」
「啊?什么?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第八章 辩才无碍 买空卖空
孙武回答伽利拉斯的问题时,只以为这是很典型的前辈考验晚辈,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本着一己想法,坦坦荡荡地回答,以为自己的话还算得体,哪想到伽利拉斯连话也没听完,就开始喊杀。
「糟糕,小殇她……」
孙武担心小殇受到波及,转头一看,却发现身后无人,小殇不知何时已躲到几十尺外的另一座沙丘上,还大打手势,表示不用担心。
「又给我一个人跑!预知有危险也不说一声。」
一句抱怨声未及说完,孙武陡然听见一声清亮刀鸣,心中连叫不好,侧头一看。伽利拉斯已然消失身影,水龙吟也一同失踪,发动了隐身异能。
白天看到这一着时,孙武已经预想过破法,立即劲贯双足,横腿扫出,瞬间沙尘满天,纷飞落下,笼罩住四面八方。
如果不是在沙漠,沙地松软,要用这一着并不容易,但当大量黄沙被扫上半空缓缓飘坠,孙武就发现自己左边方向的落沙,飘落的方式很不对劲,明显是有个看不见的东西高速靠近。
「好小子,机灵应变,果然有一手!」
看不见人影,但却有这么一声低喝,孙武知道自己过了第一关,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如果伽利拉斯只是一个凭着隐身异能,偷偷摸去砍人的刀客,不可能得到刀尊称号,事实上,今天早上所看到的战斗中,有个地方尤其令孙武胆颤心惊,不晓得自已究竟能否接下水龙吟催动龙形气劲时,那无坚不摧的锋锐!
金钟罩全力催运,能否挡得住那绝顶锋锐的一刀,孙武殊无把握,一察觉敌人位置,「金钟罩」第七关力量劲走全身,灿烂金光普照四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金光之中,凛烈气劲将脚下沙粒迫激飞起,威势十足,但孙武却蓦地想起一事,暗叫不好。
「发现了吗?沙地虽然能让你识破隐身,但也是你的绝命之地啊!」
紫红长发飘扬,伽利拉斯的身影陡然一现,随即又消失。这不是法宝异能,只是单纯高速移位,绕着孙武转了一圈,刀劲透地而发,攻向孙武下盘,被金钟劲守住,切之不入,但两股气劲对撞爆发,整个沙地瘫软下去,孙武虽然心中有备,脚下却仍定不稳,怎样都找不到一处实地稳踏。
踏不稳实地,「金钟罩」顿时劲道锐减,抗击力大幅滑落,而伽利拉斯的大刀横砍孙武颈项,力逾千钧,孙武不得不奋起一身力量抵挡,竭力挡住这一刀,哪知伽利拉斯手中横砍直劈,大开大阖,脚下却陡然踢出,腿法轻巧绵密,几乎无迹可寻,孙武连中数腿,踹、勾、拐、绊,劲道虽然不大,但落点奇巧,配合上半身横扫千军的威猛一刀,孙武再也支撑不住,一跤摔倒在地。
「你一心紧张着水龙吟的异能,却连自己的最大破绽也忘了,真是愚不可及!」
伽利拉斯长喝一声,提起水龙吟,大刀长驱直入,就往孙武胸前Сhā落。
「杀了你,从此让武沧澜的美梦成空!」
金钟罩的抗击力道锐减,水龙吟这一刀Сhā落胸口,有极大的机会致孙武死命,但倒地的孙武并未放弃,当大刀沉重Сhā落,他双掌一拍,竟然硬生生将水龙吟给夹住。
「螳臂当车!」
伽利拉斯手上发劲,本以为孙武的抵抗是强弩之末,哪想到金钟劲虽然溃散,却还有另一股近似「金钟罩」的内劲反震过来,让伽利拉斯这一番发劲无功而还,晓得这位慈航静殿的少年方丈不只单得一技傍身。
紧跟着,当孙武夹刀的左右手上,分别生出红、蓝两色,两股不同的力量透过刀身激震而来,伽利拉斯脸色不变,却隐然感到半身酸麻,易筋、洗髓两大神功冲击经脉,如潮水般连绵而来,时间一长,酸麻的感觉几乎让他握不住刀。
孙武的压力也不轻,水龙吟的刀尖距离他胸口越来越近,自己鼓尽全身力量,勉强夹住刀刃,但却连自己也不晓得能撑多久,特别是……伽利拉斯只是凭一己之力发劲,尚未催动法宝异能,若是他再发动异能,自己就……
这个有够糟糕的预期,果然命中,伽利拉斯眼中煞气一现,水笼吟开始抖动,异能即将发动,孙武只觉手掌一痛,水龙吟刀刃上生出某种变化,自己快要夹不住了。
异能发动后的绝顶锋锐,金钟罩能否承受得住,这是个未知数,但现在这种状况,大刀直接从胸口捅下,孙武肯定自己是必死无疑。眼看无力抵挡,孙武唯一生出的念头,就是引动舍利邪能,发动神掌拼个玉石俱焚,却估计不到这最后一击能否在自己被击毙前发出。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头从旁掷来,正中伽利拉斯的太阳|茓。这是致命要|茓,但因为力道太轻,没有造成实质伤害,却也让伽利拉斯大吃一惊。
「喂!放开那个乡巴佬!」
月色之下,看得很清楚,一个小女孩冰冷着面孔,静静地站在两人旁边不足一尺处,用一种没有温度的眼神,冷冷地看着生死搏斗中的两人。
这女孩是怎么靠到这么近的地方来,没有人知道,投掷石头的手劲微弱,完全是个小女孩的合理范围,所以她这么离奇地出现,就更不合乎情理,连伽利拉斯也呆了,不晓得该立刻回刀斩杀,或者是做些什么的。
「你……你是……」
身为域外名侠,伽利拉斯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无论有什么理由,挥刀砍杀这么一个小女孩,那都是会被千夫所指的丑事,甚至恶声恶气吼上两句,也是不妥,传了出去,堂堂名侠颜面无存,不用在域外做人了。
不过,这个小女孩简直是胆大包天,看着两个男人愣成一团,她像是很不满似的,又一块石头扔了过来,再次砸中伽利拉斯的额头。这一次伽利拉斯再也忍不下去了,但在他采取动作之前,小女孩淡淡说了一句话,效果比前两次投掷石头加起来更强。
「要宰了他吗?他不是个普通的臭小子,是小月公主的未婚夫喔!在这里宰了他的话,有很多人会找你算帐的。」
小殇这么说的时候,孙武不觉得这句话会有什么效果,因为伽利拉斯看来不像是个曾被轻易要胁的人,就算抬出拓拔小月的名字,伽利拉斯也不见得会卖这个面子。
可是,一句话里蕴藏的意思,不见得那么直接与表面,里头也可能有延伸的意义,伽利拉斯听到小殇的话,表情顿时一变,尽管时间不长,但孙武确实在他眼神中,看到那一闪而逝的犹豫,跟着,他像是在留意周遭,想要确认某件事,不久之后,他找到了答案,也从犹豫中做出决定。
同一时间,孙武也感到不对劲,西边方向好像有什么人、什么东西,正在朝这边看,自己都可以感觉到那种特殊的视线,可是当自己朝那边看过去时,却一片空空如也,只有漫漫黄沙。
「你……你是巨阳武神的儿子?传人?」
拓拔小月的面子不够,但换成是巨阳武神,那就是另一个状况了,伽利拉斯立刻收起了水龙吟,将孙武从地上扶起,适才的杀意消于无形。
「巨阳武神当年甘负奇险,击杀魔狼群,对我域外人民实有大功,看在他的面子上,今日我只能给你机会,可惜……可惜……」
伽利拉斯收起水龙吟,叹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下杀手?」
这是孙武最莫名其妙的问题,不过他仍然试着回答:「是因为武沧澜的关系吗?」
自太平军国之战以来,域外人民直接与间接丧命在武沧澜手上的,实在是数也数不清了,随便在域外找个人问,肯定有亲朋好友因他而亡,自己打着武沧澜继承人的身分到域外,早就知道有可能会变成过街老鼠,伽利拉斯看到自己突然喊杀,最有可能的答案,应该就是这个了。
「错!无论你是否天子血裔,你率领慈航静殿反抗武沧澜,已证明你不是武沧澜的同路人,既然如此,我怎会把武沧澜的帐算在你身上?」
伽利拉斯道:「让我不得不决定处决你的理由,就是因为你自身。你说的话、你建立的形象,还有你所代表的意义,让我不得不将你斩杀。」
「……呃……什么意思?我头脑不好,这么说我听不太懂。」
「在域外,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有两种意见,主战与主和。主和派认为可以与中土和睦相处,只要透过沟通与了解,便有可能与中土人笑泯恩仇,携手合作,洗去过去的不幸历史。」
「是啊,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何止不对,根本就是大错特错,域外的土地贫瘠,多是沙漠,不比中土富庶,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域外子民要改善生活,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进入中土,这样才有可能根本性解决问题。」
「等等,我知道域外的农业不发达,但就算没法种东西,还是可以畜牧放牛羊。用些域外的东西来与中土交易,两蒙其利,不需要发生冲突啊!」
「哼!中土人是人,我们域外子民难道就不是人吗?你们只是出生在中土,凭什么中土的肥沃土地就永远属于你们?我们生在域外,就生生世世要守着这苦寒之地,永远也没改善的机会,这又是什么道理?」
伽利拉斯声势汹汹,孙武听了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从某方面来说,伽利拉斯似乎说得没错,这种事情是没有什么道理,但若要说因为这理由,两边就要发生战争,就非要明侵略来解决问题,那又是自己所无法认同的事。
「武沧澜的残暴与嗜战,就是因为他看清了这个问题,晓得中土与域外纠纷的本质,就在于弱肉强食,力强者胜,所以他绝不给域外民族路走,一切只能以鲜血来解决,直到其中一方灭尽为止。」
伽利拉斯道:「中土在武沧澜的统治下,选项已经统一,再没有第二种声音,但域外百姓没有认清这点,以阿古布拉为首的主和派,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与中土和睦共处。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与虎谋皮,引狼入室,早晚会自遭其害。」
「前辈,这些话我无法认同,中土不是每个人都只想着暴力,还是有很多人像我一样,希望两边民族能够和平的。」
「你是个好人,中土也有好人,但你们这些好人却无能影响大局,不仅如此,你们的存在,还给了主和派一个假希望。今时今日,我们的敌人很强大,处心积虑想要灭亡我们,我们竭力抗敌都还来不及,哪还能心存幻想,把对和平伸出的手,摆放到虎口里?」
听伽利拉斯说到这里,孙武终于明白他动手的理由。这确实是一个极度强硬的主战派,他深信中土与域外除了战争、优胜劣败之外,再没第二条路可走,所以不仅中土人是敌,连那些煽动百姓、造成虚假幻想的主和派,也被他当成是敌人。
自己在慈航静殿所说的言语、做的事,应该是很符合主和派所提的构想,而自己现在又被人当成太子来看,若有一天武沧澜驾崩,自己能继承王位,中土与域外人民的死结就可以被解开,换句话说,自己的存在,让域外的主和派寄予厚望,也让伽利拉斯觉得非杀不可。
「本来杀了你,可以打碎那些不切实际的和平幻想,也可以打击武沧澜,所以我今晚誓要斩你于我刀下,可惜……今晚我不能下手,这形同纵虎归山,以你的资质与进境,相信很快就能超越我,届时……」
伽利拉斯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孙武看在眼中,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伽利拉斯有他的理由,不过自己就为了这种理由,被人喊打喊杀,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前辈,现在既然不用打了,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嘿,你这小子看不出还是个贪心人,我瞧在巨阳武神的份上,对你留情不杀,你得寸进尺,居然还求起我来,难道不怕我改变心意,翻脸杀你吗?」
「这个……怕也没有用,因为前辈是域外最能帮到我的人,所以再怎么怕,也只能向您求援。」
孙武的坦白态度,引起了伽利拉斯的兴趣,而他也确实是个老江湖,闻言后转念一想,立刻明白孙武的意思,冷笑说话。
「你要我带你进大沙海,找楼兰遗迹?真是天大笑话,楼兰遗迹是我域外民族的瑰宝,我为何要帮助你这个中土人?」
孙武正思索该如何说动伽利拉斯,小殇在他腰上拍拍,站出来说话。
「第一,他不见得是中土人,从小是在天上长大,飘来飘去,居无定所,你可以当他是杂种,不可以当他是中土人!」
「喂,小殇,你……」
「第二,他找楼兰,不是为了自己,是奉了巨阳武神的命令,找寻楼兰遗迹,用里头的技术去医治疫病,解决这次的大瘟疫,拯救域外百姓,这点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唔,如果是为了我域外的无数百姓,那我就义不容辞,再怎么说,如果真能够消灭瘟疫,那么各族的同胞也就可以有好日子过了。」
「还有第三点,你不是想杀这个乡巴佬吗?」
小殇伸手指了指孙武:「大沙海那么危险,你把他带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谁知道啊?如果莫名其妙死在里头,那也是很正常的,管他是什么巨阳还是缩阳武神的,都不能找你麻烦了,你说对吧?」
孙武一听,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慌忙道:「喂!小殇,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你很怕我死不掉吗?」
「唔,这个意见倒是不错,很值得考虑。」伽利拉斯被这句话给打动,但却不是为了这第三个理由,而是提出第三个理由的人,他开始察觉到,这个小女孩并不如外表看起来的简单,甚至有可能是长期隐藏在孙武光环下的厉害角色。
「小姑娘,你……你也是巨阳武神栽培出的弟子或传人吗?」
伽利拉斯这么问的时候,已经不敢对这小女孩有轻视之心,因为她背后极可能代表着另一个强大至极的力量,若是掉以轻心,将会招致严重后果。然而,当他听完小殇的回答,却觉得不只这个小丫头背后的人棘手,她本身恐怕也是个难缠人物。
「不。」小殇冷冷道:「我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孙武能够请动伽利拉斯当向导,前往大沙海寻找楼兰遗迹,这件事情让拓拔小月非常吃惊。
一个晚上的时间,先说服万紫楼,又请动伽利拉斯,孙武的三寸不烂之舌无往不利,几乎说得上是一等一的辩才,这一切只能用「人不可貌相」来形容。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这样下去,说不定你可以凭口才说动心眼宗主,让他自动投降也不一定。」
「最好不要存这种幻想,这次碰一个刀尊已经很要命了,下次去对心眼宗主耍嘴皮,一定会被活活捅死的!)
为了团队之间的和气,孙武没有告诉拓拔小月实际经过,有关伽利拉斯出手攻击的事,孙武一字不提,只说是前辈考验晚辈,问了几个问题,彼此间气氛融洽,没有发生冲突。然而,说完这些话之后,孙武发现拓拔小月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向自己,(奇*书*网^.^整*理*提*供)那种表情明显就是不信。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有。我相信你辩才了得,说服了伽利拉斯老师,但他不可能从头到尾都对你和和气气的,他是鹰派的激进份子,你是武沧澜的儿子,他没有可能见到你不砍你的!」
「……他臭名远扬到这种程度?你明明知道,我出去的时候也不提醒一下,万一真被砍死怎么办……」
无论如何,总算是化险为夷,还拉到一个强助进大沙海,除此之外,伽利拉斯虽不会出手对付心眼宗,但也承诺不会坐视心眼宗的阴谋,将会利用人脉,为拓拔小月探听情报。
这边的问题摆平,万紫楼那边也传来回音,孙武顾不得这天晚上根本没睡,急急忙忙又跑去万紫楼的营地,聆听那边的回答。
「宝姑娘,很抱歉,虽然那件得自心眼宗的秘宝,我也不知道留下来有什么用,但我曾经答应过人要誓死保护它,所以请恕我无法将它拿来交易,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代替吗?」
说是这么说,孙武自己也没多少把握,结果就毫不意外地被对方打了回票。
「孙掌门,我们也只能说声抱歉了,万紫楼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但能够让我们看上眼的东西,却也不多。你身上的天香缨络,堪称是大地上救命药材之首,万金难得,除了此物,我看不出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与我们交易的。」
羽宝簪缓缓说来,让孙武吓了一跳,想不到万紫楼的情报功夫如此了得,居然查出自己身上的宝物就是天香缨络,这可实在是吓人得很。
不过,要是没有这样的本事,万紫楼也就没有能耐去接下自己的委托,调查心眼宗的机密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唯有赌一赌,拿另一个没到手的空中楼阁,来画大饼与万紫楼交易了。
「天香缨络就算再好,也只不过是单一物件,哪比得上整个楼兰遗迹所蕴藏的可能性?」
「哦?」
羽宝簪「哦」了一声,孙武大受振奋,因为羽宝簪虽然没有多说,但眼中却闪露着关注的神采,像是对这提议极感兴趣,孙武觉得谈判成功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连天香缨络这么隐密的事,万紫楼都能查到,想必也知道楼兰遗迹藏于大沙海之中,一般人并不容易进去探险。」
「确实,万紫楼已经先后有好几批人丧生在大沙海中了,那里并不是个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哪怕是有最好的向导人员,也未必可以……」
羽宝簪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望向孙武:「探索大沙海最好的向导,就在这里,不过伽利拉斯是出了名的敌视中土人,要与他谈合作,很不容易。」
「不管容不容易,反正我现在已经谈成了,伽利拉斯愿意带我进入大沙海找楼兰遗迹,这样一来,成功的可能性大增,我现在愿意把进去以后发现的东西,让你先挑选,这个条件怎么样?愿意和我一起赌一下吗?」
就算进入大沙海,也不见得能找到楼兰遗迹,要不然伽利拉斯早就发达了,孙武知道这一切仍要赌运气,但反正自己手上没筹码,也就只有买空卖空,赌上一次了,失败是应该,如果能成功……那就是赚到了。
羽宝簪陷入了沉默,在她进行评估的时候,孙武心中七上八下,感觉很复杂。其实像这种卖弄口舌的交涉任务,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现在被硬推上台面,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唔……楼兰遗迹,这确实很诱人,好吧!我就赌上这一次,看看能不能拿到些什么好处,当个成功的赞助商吧!」
羽宝簪与孙武握手,算是缔结了合作盟约,在握手的那一瞬间,孙武觉得掌心所接触到的肌肤,滑嫩雪腻,柔若无骨,忍不住衷心赞叹。
「宝姑娘,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的样子,但……其实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整天戴着面纱,实在太可惜了。」
这是孙武诚心的赞美,不过羽宝簪却只是轻轻一笑:「孙掌门这么说,是想看宝簪面纱下的样子吗?」
浅笑盈盈,眼波流转,虽然面纱遮掩仙姿,却已是一等一的动人风情,孙武扪心自问,怎样也说不出「不想看」这三个字,唯有点了点头。
「宝簪不以面目示人,已有多年,这其中牵涉到一个誓言。若要见到宝簪的真面目,那也可以,但必须答应宝簪一个条件。」
羽宝簪笑道:「只有一个人能看到宝簪的容貌,那就是将我明媒正娶的丈夫,孙掌门愿意当那个人吗?」
「这……这个……」
孙武瞠目结舌,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个突然扔来的烫手山芋,满脸通红,结巴了半天就是讲不出话来。
「答不出来了吗?这还真是伤人呢!宝簪从不知道自己是那么讨人厌的。不过。就算孙掌门点头,宝簪也没法答应,因为宝簪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许配给人了。」
这真是一个大炸弹,孙武敢肯定世上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因为自己曾遇过不少人,在提到羽宝簪的时候,都是一副倾慕爱恋的样子,假如羽宝簪已经名花有主,这件事早就轰傅江湖,不可能没人知道。
不过,孙武也生出好奇心,想知道这个有可能让整个江湖群起追杀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本来是不可以告诉外人的,不过秘密藏在心里久了,实在也难受。孙掌门是慈航静殿一派之主,不会饶舌乱说,告诉您想必是无妨。」
羽宝簪笑了笑,从颈项解下了一条项链,在解链时所露出的雪嫩肤光,动人之至,孙武都看傻了几秒,不过,当看到那条项链末端所系着的锁片时,他嘴巴大张,像是连吞了十几颗鸡蛋般夸张。
「这条金锁片,是家母凤凰夫人所交,言明将来的某一日,宝簪的未婚夫将会持着同样的一条锁片,来迎娶宝簪,呵,都已经十多年了,宝簪仍未等到这个人来,真不晓得他是老是少,是丑是俊呢……咦?孙掌门,你何故脸色发青啊?有什么事让你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我有一点不舒服而已,宝姑娘,今天的事就这么说定,我先回去了,找们改天再见吧!」
孙武仓皇告辞,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在背转过身时,还依稀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又像是一声叹息,究竟是什么,自己已是无法判别了。
盘旋于脑中的疑问,是羽宝簪所拿出的那条金锁片,同样形式的东西,自己也有一个,正是当年村长老爹交给小殇,做为相认未婚妻之用的。
老爹究竟是怎么与凤凰夫人订亲的,这点自己是想不通了,但更要命的问题是,当初铁血骑团也是看了这枚金锁片,说自己是拓拔小月的未婚夫,那应该就是与龟兹王国的订亲信物,为什么现在又会冒出一个万紫楼呢?
这件事……有很大的问题!
(第十八卷完)
第十九集
第一章 双雄密约·万里相会
域外的情势错综复杂,这点是孙武在出发前就已经知道的,不过,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域外的实际状况仍是令他大大失算,尤其是心眼宗所造成的迷云,更让孙武摸不准域外的这一滩水有多深。
然而,孙武更不可能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在域外风云变幻的同时,中土也是暗潮汹涌,似乎是有人不想看到域外的情势太过于平和,硬是要在幕后多推一把,让已经濒临动乱边缘的状况,更形失控。
造成这种情势的导火线,是一次秘密通讯,整个商谈是在绝对机密的情形下进行,虽然……进行商谈的双方都对这次会议兴趣缺缺,甚至不排除几句话一说,立刻切断通讯,宣告谈判破裂,但至少在外人来看,这百分百是一次惊天动地的秘密会谈,特别是在慈航静殿事变后,这两个人应该是不可能有机会见面说话的。
在现今的大地上,要凭借机械设备做远距离通讯,技术上是绝对做得到的,但是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其身份与能力必是非同凡响,因为这一类的法宝,都是大武王朝的高度管制品,除了军部的重要设施,其余地方是不该也不许出现这类设备。
当然,对于早已打定主意反叛的同盟会、万紫楼,这一类的禁令就和放屁没什么分别,他们暗中开发了很多战斗与非战斗用的法宝,凭借这些器械与技术,现在和大武军打得如火如荼,但至少对于普通人……甚至中小规模的势力组织,是不可能拥有这些高端设备的。
因此,这次秘密会谈的发起人。就是王朝军部的人,而且还是位置最高地一个,大武天子武沧澜。
作为帝王,武沧澜平时担任的任务,就是建设与破坏,并且都是决定性的那一下,至于在这之前的准备工作,向来都是交由手下人处理。其中过半是给御前侍卫统领银劫去抗,但是因为银劫在慈航静殿一战中倒下的缘故,这位大武天子不得不自己上阵,担任联系工作。
另外一个理由,是因为武沧澜自己也很清楚,要与那个人密谈。唯有自己亲自出马,若是由银劫去联络,对方根本不会有所响应,哪怕是等到变成化石,都等不到那个人上谈判桌。
于是,在武沧澜亲自发出密约后。对方有所响应,双方面凭借着远距离通信设备的帮助,进行了会谈。
如果这是一场实际面对面的谈括,那么两人之间一定会隔着一条长长的桌子。尽可能地离对方远一些。但偏偏他们是用通信设备来谈话,所以尽管两个人地实际位置遥隔万里,可是画面上所看到的对方面孔。
却又实在是大得令人憎恶。
「不说废话,朕与你之间。不用说些什么久违、无恙之类的饶舌废言了。」
武沧澜丰先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多少的友善。堂堂大武王朝天子,此刻正坐在一张虎皮椅上,两手平放,狂妄地翘着二那腿,这种姿势如果走普通人来摆,看起来他对像个土匪山大王,可是在武沧澜身上,这个姿态就是霸气凛然,更随着身体的微微前倾,一股令人室息的压迫感直透出去。
「……随便啊,本来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如直接省下时间,到战场上去分高低把。」
在武沧澜对面的屏幕上,另外那位人物并没有露出脸来。不晓得是刻意调低了屏幕分辨率,或是所在位置暗无天日,屏幕上几乎是一片黑暗,仅才少许微光,依稀看到一点轮廓。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人,是一个男人。说起话来懒洋详的口吻,满不在乎.听来就像是一个很没格调的街边混混,人皱眉。
混混或是痞子,都是让人看不起地东西.然而,能够在武沧澜面静耍痞的混混,这就很不容易,因为以他一贯的霸气,普通人在他面前连保持镇定、心平气和说话都很难,更别说一副痞样在那边挑衅了。
「哼!卑鄙的贱人,自己不在战场上露面.尽是让别人打生打死这样算什么分高低?」
「是吗?听起来好像很无耻啊.不过只要想到是陛下你在那边拼死拼话.而我可以闲闲没事,在你所不知道地暗处喝饮料看戏,我就觉得卑鄙也不是件坏事,用这种形式来与你分高低,也是挺不赖地。」
这可以说是很辛辣的回讽,对方也是饱经风霜的老江湖,没有因为武沧澜的指责动怒,反而用这样的方式表示,自己已在学习大武天子过往的长处,如果心如铁石、不择手段就能获得胜利,那么,至少该让武沧澜明白,做这些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利。
以武沧澜的智慧,这一点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甚至还听出了一点另的讯息,在几秒钟的怀疑后,他确认了这一点。
「你受了伤?」
「晤……我该问你很高兴,还是你很意外?」
「如果域外那些小伎俩杀得死你,朕也就无须忍耐这么多年了。不过以你的能耐,居然会在域外给人伤了……就算照顾身边的拖累太麻烦,也不该堕落到这种程度吧?这样的你,怎够资格威胁朕?」
「只要你继续这么想,你的威胁早晚会出现在眼前,是不是我并不重要。不过,至少有一点你是对的,要当一堆后生小辈的保姆,确实是很累人的工作。」
两人简短交谈几句,武沧澜并没有追问对方是如何受伤,因为这是问了也不会有答案的话。从对方的呼吸声中,可以听出他受了内伤,伤势还不轻,但没有性命大碍,而且……从距离来看,不可能把握住他受伤的这个机会发动袭击,致他死命。
站在屏幕对面那个人的立场,虽说自己受伤的事实瞒不过武沧澜,但也没有理由好心提供他情报。告知域外有一个心眼宗主,实力强横到已经修炼成了昔日天妖的修罗劫,如是在得到阿鼻血,便可以重现天劫,将天妖之祸带回大地。
双方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均在思考自己刚才所得到的资料。
如果是照个人意愿来办事、两人都没有什么兴趣再多谈话。因为光是看对方的脸,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不输快的事、更别说还默不作声地对瞪。
然而,要是就这么结束,这场奈面就没哨任何意义,流传出去也会落人笑柄。更不配成为什么秘密会谈、更重要的一点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次秘密会谈是为了什么,有一个问题……最终也是得要提出来。
「朕最新得到的情报……在天上的那个人,已经下来了。」
不用更多的说明。这一句话已经说得很请楚,武沧澜对面地那个男人没有作声,似是表示这不算新闻。
孙武的降临大地,并不如表面上看来的筒单。从他踏上地面的那刻起。就代表着沉寂多年的某个人,将会把他的影响力重新伸向中土与域外。
这层意义,知道地人甚少。但在知情人的眼中,孙武与小殇降落地上后作的一切事。都代表着梁山泊上那个人的意志。尤其是慈航静殿一战.那个人在最后一刻闪电现身,为孙武改写战斗结局的同时,更显露出本身的惊人实力,进一步宣示他回归地时刻将到。
「朕如今忙于讨伐叛逆,诛灭乱臣贼子,无暇顾及,不过……放着碍眼的人得意横行,这也说不过去,所以朕想谈谈合作。」
「真好笑,你看人不顺眼,这与我有何关系?敌人的朋友未必是敌人.但敌人的敌人一定是朋友,我似乎应该为了这个笑几声。」
「问题是,你比任何人都要请楚,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你地朋友。
当他正式下来大她后,更有可能第一个就要你地命。」
武沧澜淡淡的一句话,让会谈再次回到了沉默,对面的人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这是事实、没必要在这上头多做争辩、直过了许久,屏幕那一头才再传过来声音。
「……梁山落地,天魔破封,这个后果你想过没有?」
「能够一出手就今大地陷于烽火,圣贝贝尔要塞重现、石人重挑天下反的男人.还会顾及什么后果?」
屏幕那一头并没有响应,因为这并不是能今他满意的回答,所以武沧澜给出了真正地答案。
「就算梁山不落地、天魔就不会破封吗?你自己应该不会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封印有多不可靠。」
「……确实如此.但哪怕是机会不大,我也想试一试,因为我还还相信人性,从事希望不大,我还是愿意去赌一次、相信人性本善、邪不胜正。」
「这句话有好笑到,朕与你相识多年,倒从不知道同盟会主席是一个自欺欺人、连自己都要骗得蠢蛋,哈,当然,这点是朕错了,你本来就是一个蠢蛋。」
一改最初的耐心,武沧澜毫不赫饰地发出讥讽,因为谈话至此,情势已经很明显,没有好谈的了。
「皇帝陛下至高无上、目中向来无人,但这次在你做决定之前,我奉劝侮最好能先想想,天魔不是可以任你践踏玩弄的普通高手,当年威震江湖的时候,你我都还只不过是个武功三流的小人物……」
在说菇中突然切断通信,不管在哪一种文化,都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不过,武沧澜显然是一个先全不在意礼数的人,没等对方把最后的一句话说完,立刻按下切断通信的按钮,画面也同时回复一片黑暗。
通信断了,这一场密谈却不是到此为止,如果说对方相信人性的光明面.那么武沧澜也同样相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很多时候.人往往为情势所迫,被逼得做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所以,这次的密谈将会延续,武沧澜知道下一次的密谈将在不久之后进行,届时随着情势演变,对方的答案或许会有不同。
同样的,屏幕对面的那个人,在通信被切断后。将视线从灰暗地屏幕上转开,改望向滚滚黄沙之中的月牙关,心里有着疑惑,不知道下次密谈再进行时,自己的答案将会是什么……
当大武王朝、同盟会的两大巨头进行会谈,孙武则是在万紫楼的营地受到很大震惊,急急忙忙的跑回去。
「……真要命,所以我说我赞成自由恋爱的。有事没事稿什么指腹为婚,指来指去,现在到底指到哪边去,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了……」
狂奔之中,孔武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好像做小偷当面给人抓住一样。最糟糕的是是,自己根本什么也没有做,却偏偏要承担别人作错事的后果。
村长老爹当年莫名其妙替自己定下一堆亲事,自己离开梁山伯下来时,他交了一堆定亲信物给小殇,被小殇一把火烧去大半。自己抢救之下,仅留下两件,后来证实其中一件金锁片,是龟兹王国拓拔小月公主地定亲信物。这件事已让自己头痛了许久。
刚才在万紫楼营地。羽宝簪出示了一条相同样式的金锁片,说是自小定下的未婚夫,这是定亲信物。险些惊得自己魂飞魄散。
莫名其妙跑出一个未婚妻,这已轻是很麻烦了。现在未婚妻还闹双胞.真不晓得是几世修来的例霉运。如果是其它的小事例也罢了,但婚姻是关系人家一辈子的事.处理得不好,怎么对得起人家?孙武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想先跑回去找小殇问个清楚。
「问我?问我有什么用?那块金锁片是订亲,又不是成亲,上头也没写名字,我哪知道当初定的是谁?」
小殇道:「一件信物不可能订两个人,所以两个女人里头一定有一个是说谎,嘿,你真是够魅力啊,居然能让女人争着为你说谎,只想要嫁给你。」
「你落井下石的石头可以挑更大抉一点,我反正已径习惯被你砸,再用力一点无所谓。」
孙武没好气地回答,乍听之下君似懦弱,但少年却巳找到了自己的沟通方法,言词不用咄咄逼人,可是一定要得到个答案,如果没有个交代.就绝不善罢甘休。
这样的决心,小殇也感受到了,她是知道点什么的,不过要解释有很麻烦,所以最后就把这责任全推给当事人。
「这种难处理的问题,直按问未婚妻啦,我哪可能知道那多……」
「要是能问,你以为我不想直接问吗?每次在小月公主面前提到类似话题,她地表特都很奇怪.倒霉的时候还直按就翻脸动手了,我直接去问她,问得不好又是一堆麻烦。」
孙武连连摇头。说话的时候,只有他与小荡在帐篷内、任徜徉伤的不轻.又不肯找珊拉朵治疗,被拓拔小月带去找骑兵队,拿一些现成的药物与道具,也是因为拓拔小月不在.孙武才敢与小殇讨论这些。
然而,尴尬地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孙武讲完话没有多久,一个人掀开帐幕进来,表情异常难看,正是拓拔小月。
「我没有要偷听,是任徜徉那边已经没事了,我回来向你们说一声,刚好听见了你们地话。」
拓拔小月道:「那件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这句话是问孙武,孙武没法按口、虽然知道她指的是未婚妻闹双胞一事.但根本不晓得当年发生过什么,唯一可以推断地,就是老爹肯定是做过什么很糟糕的事,才会寻致别人一提起来就恨。
拓拔小月看着孙武,从他的表情里得到确定,好半晌后,长长叹一口气,美丽的脸庞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对不起,我家老爹当年做过什么很伤害你的事吗?我代替他道歉了.他这个人虽然心不坏,但有时候做事疯疯癫癫的,不替别人着想……真是对不起啊。」
孙武站直身体,向拓拔小月行礼道歉,认真地表示出诚意,尤其是当他者到,素来自尊心极强的拓拔小月。一句帮还没说,忽然一串泪滑落下来,就真是感觉非常不妙。
「那年……我还很小,龟兹园内出现魔狼,群出肆虐,老百姓的伤亡情形很严重,人们束手无策、只能看着灾害扩大。后来。宫里的人告诉我。外头来了一个中土人,本事很大,把魔狼全都消灭了。」
拓拔小月说着,孙武反倒有些不解,一群野狼再怎么厉害。龟兹也有北宫罗汉这样的高手在,还有一些高等地攻击法宝,没理由被一群畜生闹得手足无措,要靠外人来解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巨阳武神帮助我们消灭魔狼,对我们有很大的恩德。当他向我父亲开口,我父亲就答应把我许配给他的儿子作为报答。最开始,我很难过,因为我就这么被许配给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可是。我又很开心,因为巨阳武神当众说过,他儿子是一个像他那样的大英雄、大豪杰……」
拓拔小月说到这一句。小殇突然动手.在孙武背上重重一拍。孙武吃痛.却也只能摊手摆一个无奈的手势。被人抱持着这样的错误期待,也只能说声伤脑筋了,没有成为大英雄、大豪杰,这难道也是自己的错吗?
「巨阳武神和我父亲,还有很多人,一起在庆功宴上喝酒,气氛很好、他们都很开心……后来.我父亲说,巨阳武神今朝离去,不知何日重回.订亲之事起码要有个凭征,希望他留下一个信物,可是.他找来找去.说是自己忘记带贵重东西.身上没有适合地信物。」
没带贵重东西,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随便向龟兹借一件珠宝首饰当信物就成了,也不会有人反对什么.偏偏由于处理不当,被搞成了一件大事。
「对了.有一件东西,算得上是贵重物品.还非常名贵。」
看来已是醉眼惺忪的巨阳武神,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条金锁片,样式古雅,色泽光润,确实是极好的珍宝,用这个来当定亲信物,绝不会辱没了公主的身份,龟兹王阿古不拉便伸手去接。
「且慢,这个信物不能拾你们.是我要自己留下的,嘿嘿,实不相瞒,这条金锁片已径订下人了.对方现在还小.但身分高贵,不逊于王侯之尊,日后更肯定是万中选一的大美人.所以我费尽心思才把亲事订下.好不容易啊。」
此言一出、周围在狂饮中地人们.众皆无声,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东西.明明是已经订过亲事的人.却又跑到龟兹再订一门亲事.世上哪有这种道理?即使是开玩笑,这玩笑也太看不起人了.更别说讲话之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就在宴席上所哨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东西的时候.巨阳武神又扔下了一个更大的炸雷。
「金锁片已经有定下人家了,不过,系金锁片的这条红绳子还没有啊,那干脆这样吧,就用这条红绳子当信物,将来要是有个人拿着这条红绳来龟兹,那就一定是我儿子,你们把小月公主许配给他,就算是遵守今日的诺言了。」
听到拓拔小月转述这句话,孙武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再找一堆稻草埋住自己的头,从此不用见人了。
哪怕是喝醉.这样的言行也太过份.太侮辱人了。可以想象,当时这句话一说出,肯定是天下大乱,人人喊打,如果不是要给消灭魔狼地英雄一点尊重,哪会管你酒醒没有,早就一拥而上,把这个口出无状的老头打成肉泥。
然而,巨阳武神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这个人刚刚才消灭龟兹处理不了的魔狼.换句话说,龟兹也同样处理不了他。所以这个以红绳子为信物地耻辱婚约被订了下来,所有在场的域外人士都知道.巨阳武神用一条红绳.订走了龟兹国最美丽、最高贵地小公主。
拓拔小月把事情简单说完就离开了.她没有要求孙武的道歉.这小公主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知道自始至终都在状况外的孙武不该被责怪,也不该由他来道歉.然而.从个人的心情来说.她也不想按受这个道歉。
「好惨哦,这笔帐大概不是跪地求饶就能算的。」小殇两手一摊,道:「人家可能从小就被笑,什么狗屁公主,人家一条红绳子就随便把你给订了,超不值钱的。」
「不要说了啦……老爹他……他这样做都不觉得丢脸的吗?」
「有啊.所以他把信物给你,要你自己去迎娶,他躲在天上不敢见人。这也算知耻与知错地表现巴。」
「……这是逃避责任的表现吧?」
孙武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身边的大人没有一个负责任,全把收拾善后的工作往自己头上丢。
望向手中的金锁片,孙武知道往后自己除了小殇之外.又多了一个见到面时会抬不起头的人物。
小荡道:「哦,开始烦恼以后啦。那另一边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万紫楼那边讲,你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金锁片?」
这堪称是压挎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孙武两眼一翻,往后倒了下去.觉得无许是碰上什么强敌.都比现在地状况要好。
或许是因为打击太大。第二天孙武就与龟兹骑兵团分道扬镳,与伽利拉斯同行,前往大沙海找寻楼兰遗迹。
有关心眼宗的叛乱,这一点交给万紫楼去调查。万紫楼虽是中土的组织。但羽宝簪说,万紫楼其实早就有成立域外分部,搜集域外各部族的情报,暗中活动。可是这个分部直属于凤凰夫人,不受羽宝簪指挥。
就连所调查到的情报,都是直接呈给凤凰夫人,羽宝簪都无权过目。
孙武听了这个说法,觉得错愕不解,羽宝簪一手掌握万紫楼大权,此事江湖上众人皆知,现在却突然说万紫楼有一个分部不听她指挥,连调查的情报都不拾她看,这种事……听起来很像是万紫楼内地权力斗争.特别是当羽宝簪说这话时,眼神、语调感觉很阴沉,孙武觉得自己不便多问。
「我已向楼里申请,取得域外分部的指挥权,目前尚未得到回音,但我想这并不是问题,只要指挥权一取得、要拿到心眼宗的数据相信不难.那时便能提供你们所要的情报了。」
羽宝簪道:「但我也有个要求,这次前往大沙海,我要同行。孙掌门的为人我信得过,但大沙海凶险莫测,万一您在里头出了什么事,这次的合作我方将会血本无归,为了安全起见,我也要同行。」
「啊?宝姑娘你也要去?那……你的表演怎么办?」
「容易,赶快去大沙海看一看,再用轻功全速赶回来就是了。」
羽宝簪说得很确定,孙武也没什么话好讲,人家万紫楼的轻功天下无双,在天上飞的比什么都快,自己能抗议什么?况且,如果拒绝羽宝簪,万紫楼随时会撒销合作,到时候难道由自己去调查特报?
除了心眼宗方面的特报,孙武还另外做了个委托、就是探查域外疫情的真相.不然自己所听到地都是拓拔小月一面之词.虽然心眼宗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但若阿古布拉王也是坏人,那自己就真地两面不是人了。
目前的方向很简单,探查情报的事交给万紫楼和拓拔小月,自己先去大沙海,找寻楼兰遗迹,等到这边有消息,需要实际行动,自己再赶回来帮手,时间或许会很紧迫,所以一切都要尽速进行。
珊拉朵和任徜徉,暂且跟着拓拔小月走.一方面伤重地任倘佯需要治疗.一方面珊拉朵的专业技能可以挽救疫情,这样是最好地安排,至于任倘佯能躲珊拉朵到什么时候,珊拉朵又能隐藏身分到什么时候,这点孙武只能求神拜佛,帮不上忙了。
「嘿,漏了一个人喔,我也要进大沙海。」
「小殇,你不会武功、又不能用法宝,一点自卫能力也没有,去大沙海做什么?」
「就是因为没有自卫能力,所以才要跟你一起去啊,不然要你何用?你现在这样说,是想要与我为敌么?」
这个回答简直是喧宾夺主.但面对这个有着武沧澜十分之一霸道的
女暴君,孙武没有正面反对.只是说自己必须要和伽利拉斯商量,要是向导拒绝带麻烦人物上路,自己也没有办法。
「什么?那你去和他商量.看他敢不敢说不带。」
「……我倒看不出人家为什么不敢。」
孙武拜访伽利拉斯,说出要增加两名同行者.伽利拉斯不置可否,但听到小殇要求同行时.这位域外大侠有些惊讶,沉吟半晌后,居然不嫌累赘地一口答应,反倒让孙武吃惊了。
「小殇,真是吓我一跳耶,向导先生答应让你与我们一起进大沙海了。」
孙武把消息这么回报完,但小殇的反应却让他再吓一跳。听到这句话,小殇露出深思的表情.那神情与刚才伽利拉斯听见小殇要求同行时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跟着,小殇有了一个结论。
「……我想向导先生大概想趁着进大沙海的机会,把我也一并干掉。」
第二章 翩然妙舞·倾城绝艳
虽然已经做了前往大沙海的决定,也知道一切要赶着进行,但实际情形却不是说走就能走,伽利拉斯表示,进大沙海之前必须做补给,采买一定的粮食与装备,否则单凭武功高强硬闯大沙海,结果与送死没什么分别。
要做补给,普通的部落还不行,要到有一定规模的沙漠都市。距离众人最近的一个大规模都市,叫尽一火星绿洲,统治者是「火星大王」贾布,恰好也是万紫楼歌舞团此次的献艺所在,众人全速赶往火星绿洲,各自开始准备工作。
「嘿,其实……我还没看过宝姑娘的舞耶!这次有机会,干脆看完了再走吧!」
骑马赶路的途中,孙武说出了这样的心声,本来是说给身前的小殇听,但讲完之后,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觉得自己身负重任之余,还这么想玩乐,实在是很不应该。
「呵呵,不用觉得不妥,万紫楼的歌舞妙绝天下,就连本人也感到高度兴趣,如果不看完宝姑娘的歌舞就走,那可真是遗憾了。」
回答孙武的是伽利拉斯,他正骑马与孙武并驾齐驱,这个安排看似诡异,其实却是再正常也不追的结果,龟兹骑兵团对孙武虽然尊敬,却没几个人通中土语,拓拔小月又与孙武相互躲着对方,万紫楼的车队孙武也不太敢靠近,结果就只能和伽利拉斯一起行走。
孙武对这位刀尊很感兴趣,他在域外倍受人们景仰,武功高强,虽然要杀自己,却又不是荐了伤人私欲,现在他放弃狙杀意图,与己同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这很耐人寻味。如果说,伽利拉斯这样的人并非单一特例,他代表着域外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那么了解他的想法,将有助于自己处理域外的问题。
在那天晚上的决斗后,伽利拉斯就没有再表现出敌意,反而对孙武相当友善,一起策马奔驰时,为孙武讲解许多域外的风土人情。孙武一开始存着戒心,生怕他突然转念,冷里Сhā来一刀,自己就完蛋大吉,所以与他接近时都暗自戒备,这些伽利拉斯都看在眼里,却也不做反应,只是淡然一笑,时间一长,孙武也就能放自然了。
平心而论,伽利拉斯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看他指着沙丘,说着沙漠的气候特性,要如何避免身体水分散失、夜晚又要如何保暖,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旅行家:说到中土与域外的诗文,如何描绘沙漠的美丽与神秘,又变成一名文采翩翩的文人。
但讲起如何将大漠的多变、无情、极端,融入刀道修行,挥出砂之刀,伽利拉斯又化身成一个绝顶刀客,在说着自己对刀的领悟与思想时,他所表现出的专注、尊重,在孙武眼中,不仅是卓绝超凡,甚至说得上是伟大的。
「苦茶方丈是我尊敬的人,他让你前来域外,就是让你代表了他与慈航静殿。我不认为中土和域外有和平希望可言,但……我不是神,这世上有我参不透的道理,或许这道理就存在于你身上。在最终的结果来到之前,我想试着了解看看,你们的道理是什么。」
伽利拉斯策骑马土,微笑说话,光明磊落的态度,让孙武愿意去相信这句话,这个人或许未必是朋友,但看他的气度,就算要翻脸动手,也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吧!
一行人连赶了两天路后,到了火星绿洲,孙武远远看见前方一片绿意,与过去几天所看到的荒凉景象全然不同,于是打从心里高典起来。
「不过,小殇……火星绿洲,好怪的名字啊,为什么会叫做火星绿洲呢?」
「大概是因为里头住的,都是和你一样的人吧!」
「什么意思?我是火星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的问题就是答案了。」
小殇随口回答,孙武也没多问,随着万紫楼的歌舞团一同进入火星纣褂。
这是一座依傍着绿洲而建的城市,水源是一泓清澈如明镜的碧湖,湖中有银白色的鱼类悠游,城市便依着湖的西面而建,建筑物普遍不高,但都漆成白色,影阪右湖中摇晃,似幻似真。
都市中的房舍,放眼望去都是一层或二层的高度,上头修筑成一雇雪它畎匮援,部分镂空,光影从格缝中照下,看起来的感觉很特别:家家户户都有种花,万紫千红,盛放迎客,空气中洋溢着一股干爽的花香,让人身心舒畅。
入城的时间接近正午,街道上的人很多,男女老少挤在路上两旁,看万紫楼的歌舞团入城。他们的服装与中土大异,男性多数是宽大的衣袍,或是帝着白帽,或是用白布缠头:女性的服装都是黑色,而且从头到脚包裹得密密麻麻,除了露出一双眼旷外,就连手上都带着手套。
「好怪啊!这里气温那么高,她们穿成这样不热吗?」
孙武提出疑问。自从西行接近月牙关,整个地区的气候就变得干热,孙武内功深湛,汗流得少,却不代表不会觉得热,时常呼气、搧风,也换上了轻便的衣着,现在看这些人一个穿得比一个多,不能不说是一件奇事。
为了避免造成猜疑与不安,龟兹骑兵团没有进入城市,而是在绿洲的东岸扎营,仅派一小队人马进城采购补给。万紫楼的歌舞团是受邀至此,从入城那一刻起就受到盛大欢迎,一行人走着红地毯,两旁老百姓夹道欢呼,还抛出手中的花瓣,让远床售客几乎是踏花前行。
万紫搂的车队也没有浪费这造势机会,在羽宝簪的示意下,各辆大车的左右侧壁板被放下,民众可以清楚看见车内穿着彩衣、手拿乐器的美丽舞娘,虽然她们没有做太多的动作,但凭着美貌与不凡仪态,匕迅速博得民众的好感。
这些是大车内的情景,还有几十名杂耍人员,粉墨登场,一些在大车车顶上表演软骨、抛球之类的动作,争取人们的喝采,还有一些则是换上戏服,化装成小丑提竹篮,将一些从中土带来的糖球分赠路边孩童。
妥善的安排,歌舞团还没开始演出,就已经炒熟了气氛,,整伛火星纬冽一片欢欣鼓舞,犹如庆典一般。
孙武在梁山泊长大,天生环境所限,几时见过这等欢乐景象,大受气氛感染,虽然没有在马背上手舞足蹈,却是一脸傻笑,十足十的傻蛋样儿
伽利拉斯奇道:「孙掌门好像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孙武点头道:「是啊,我小时候……呃,不提这个,宝姑娘会应邀到这边来,这远座火星绿洲的统治者,应该是个很喜欢文艺活动的人吧?」
「呵呵,不错,贾布大王一向奖励文艺,尤其喜好歌舞,是和我很谈得床卧啡友,虽然在域外的名气没有阿古布拉响亮,但……咦,他亲自出来迎接了!」
伽利拉斯的手往前一指,孙武堠着看过去,身躯剧震,差点从马背上连着小殇一起摔下去。
这位火星大王果然不辱大王之名,体格巨硕之至,孙武不是没见过脑满肠肥的胖子,但能够肥胖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与其说是奇迹,倒不如说是一种罪恶。
贾布大王的体重起码以数百斤计,至于究竟是多少斤,这个很难用目测算出,但远远望去,一身肥肉层层迭迭,臃肿的脸看起来全是肉堆,再加上天热,贾布大王汗流满面,不时伸舌头舔舔嘴巴,那模样不知该说像猪,或是像蟾蜍,反正就是不太像人。
从所看到的情形来判断,这位贾布大王可能是个体恤下属的好君王,因为他没有乘坐轿子或车马,是很简朴地用双脚走路过来,身上也仅有一条很畸形的短裤,没有其他衣服,要不然孙武也不知道哪里买得到适合这体格的衣服^
尽管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貌取人,但当看到贾布大王与伽利拉斯热烈拥拘,大笑出声,孙武还是生出一种莫名的激动。
「小殇啊!我现在忽然觉得……造物主真是神奇,而这位刀尊大叔……他确实是很伟大啊!」
「伟不伟大都好,我是满好奇,听说域外经常被大武单掠劫骚扰,他是吃什么可以有这么好营养的?」
小殇若有所思地说完,好像察觉到什么,往周围看了一遍:「我建议你小心一点,别忘记,这位青蛙还是什么肥猪大王的,仿然是那位刀尊大叔的好朋友,我想他们的政治倾向应该没差多少。」
孙武没有笨到追问这话的意思,因为他同时也有了感应,在两旁无数欢欣民众的后头,有些不太友善的目光正朝自己身上瞪来。
火星绿洲的人们,对万紫楼歌舞团的表演迫不及待,当晚就被安排在皇宫献艺,孙武与小殇两人身分不明,最后只好被当成万紫楼的杂役,晚宴时在大殿土有一席之地,可以远远地看完整出歌舞。
这安排让孙武啼笑皆非,但他也不喜欢亮出身分招牌取得特权,况且,在这个地方对人说自己是慈航静殿掌门,有没有人相信是一回事,别人信了以后会不会出事,又是一大问题。
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进大沙海找楼兰遗迹,孙武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多惹事端,无奈事与愿违,就算是他尽力低调,还是在晚宴开始之前发生了问题,要进入大殿找位置的他和小殇,被一群武装侍卫给围住。
孙武看看自己和小殇的样子,觉得并不像刺客,也没有被人当成可疑份子的理由,但这些王宫侍卫却一副找碴的样子,连续说了几句让人听不懂刑话,请小殇翻译,得到的答案却不知所云一
「……没啦!他们说你是他们祖宗,想舔你鞋底,请你等一下别爽得太厉害。」
「你的表情、他们的表情……你要我信哪一个?」
在两边对着干瞪眼时,其中一名侍卫用着他不甚流利的中土语,指着孙武说道「中土……中土人……」
说话中间夹杂着域外语言,听起来实在很难懂,但孙武大致明白过来,对方找上自己的理由,是针对中土人坑仇恨,而自己很倒楣地成了标靶。虽说自己不是这获呛一的中土人,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好像也很难推卸责任,让他们去找万紫楼傲斩复。
双方语言不通,情势却是剑拔弩张,侍卫们甚至拔出了腰间的弯刀,眼看一场冲突难免,忽然后方传来一声怒喝,声若雷震,周围的武装侍卫闻声连忙撤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赶过来的是伽利拉斯,刚刚完成补给品采买的他,恰好遇上了这一幕,出声斥喝,让包围这边的侍卫们撤走。在域外的武人心中,伽利拉斯的份量极重,由他出面拦阻,这群侍卫虽然不甘愿,却还是俯首应命,每个人临走之前还向伽利拉斯鞠躬行礼,态度恭谨,让孙武再一次见识到他的地位。
「真是失礼,我代替他们向孙少侠致歉,火星绿洲在域外算是对中土用兵的强硬派,这些宫廷侍卫都有和大武军交战的经验,对中土人有深刻仇恨,还好没有惊扰,你与小殇小姐。」
伽利拉斯说到这里,哑然失笑:「不,应该是你们两位手下留情,没有教训他们,这点要多谢你们了,毕竟歌舞马上要开演,现在闹出了什么事,等一下气氛会很怪异口。」
一面说,伽利拉斯带着孙武与小殇前去大殿入席。尽管伽利拉斯言辞有理,拒吊武还是觉得无法接受,毕竟那些宫廷侍卫不可能知道自己与小殇的实力,单纯四庶毛一中土人就想过来动手,这岂不是摆明在欺负小孩子吗?
不管有怎样的民族仇恨,「不欺妇孺」应该是每个武人必遵守的法则,否则若是恃武行暴,那么和那些侵略者、野心家又有何不同了?
就是因为这一点,一直到坐下,孙武脸上都有种愤愤不平的表情。伽利拉斯注意到了这点,所以当宫廷官员们安排席位的时候,他婉拒了与贾布大王并列的贵宾席位,特地与孙武、小殇坐在一起。
「伽利拉斯先生,你在这里没关系吗?这边观赏位置并不好,你不是很愁看这场歌舞吗?要不要……」
「呵,不用了,练武之人视力比较好,坐在这里看已经很够了,况且,观赏位置固然重要,但观赏的气氛却更要紧,我坐在这边就可以了。」
伽利拉斯微微一笑,对小殇说:「小殇小姐呢?要不要换一个比较好的观赏位置?」
小殇冷冷地说:「省了。我对唱歌跳舞没什么兴趣,如果要看血肉横飞,这个位置最好,不用换了。」
「呃,她没什么意思啦!童言无忌,乱说的。」
伽利拉斯皱起眉头,一时没反应过来,株武连忙把话打混过去,心里却暗叫不好,隐约觉得今晚可能并不平静。
有等三人再多想,万紫楼的歌舞就已经开始。开场上阵的,是杂耍人员的卖力表演,这些打扮奇异,甚至可以说是滑稽的人,却有着不凡的身手,表演一些踩大球、掷飞刀之类的杂技,当一名小丑模样的高惬子,喷吐出长长的火焰,全场顿时一声雷动,掌声不停。
热闹的开场将气氛带起来后,十名年轻貌美、穿着桃红色长袍的少女,分别抱着不同的乐器,登场演奏。
这十名少女单纯演奏音乐,并没有舞蹈动作,更不如刚才的杂耍人员那样抢人目光,但她们容颜秀雅,姿态曼妙,紧束腰身的长袍,显示出婀娜多姿的身段:下摆开着高衩,时隐时现的修长美腿,无声无息中就吸引了观众的赞叹目光,接着,当那高准的交响乐声奏起,才一会儿,所有人便忘了眼前的这些美景,全被那美妙的乐声吸引,凝神细听。
孙武不通音律,但也觉得十种乐声此起彼落,彷佛拍岸海潮,忽而洞箫婉转,忽而铁琴湾趁,有时又数乐并奏,自己的一颗心被弄得狂跳不已,不能自制,侧眼望向伽利拉斯,只见他闭着眼睛,手指放在桌上,一下一下敲着拍子,似乎非常享受这些乐曲。
(原来是闭眼听音乐,难怪坐得远一点也无所谓……)
孙武觉得有些好笑,但伽利拉斯忽然双眼一睁,神情专注得像是要与强敌交战,孙武吃了一惊,发现耳边的乐声骤然停顿,整座宫殿一下子万籁俱寂,什么声音也没有,连忙转头,顺着伽利拉斯的目光望去,只见十名女乐师变化队形,让出一条路来。
一阵几若无声的细碎脚步,三十二名身穿华丽舞衣的舞娘快速步入殿中,她们身披轻纱,祼露出肩头、小腹的大片肌肤,涂抹香油,在灯火下看来不但闪闪生光,还散发着浓郁香气,中人欲醉。
三十二名舞娘进入大殿后,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摆出了姿势,衣袂飘飘,神情空灵,看上去就像是三十二尊女神塑像,既美丽,又神圣,让全场观众深受影响,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乐声在这时重新奏起,细细的轻音,伴随着一阵奇异足音响起,全场观众注目之下,这出歌舞的主角终于现身上场。
主角的份量,与其他人就是不同,不是走着入场,而是侧骑在一头威武的金钱豹背上,慢慢进入大殿。
身为万紫楼中最美丽的一朵花,羽宝簪的服装于其他舞娘并无不同,只是十指土戴着宝石戒指,手腕、脚踝上挂着铃铛银环,装饰得更为奢侈华丽。赤祼的双足,和宫殿的红色地毯对比,雪白与艳红,生出一股别具情韵的性感。
戴着面纱跳舞似乎不太方便,所以难得露出真面目的羽宝簪,改变了遮脸的方式,不再使用面纱,而是戴上一套红羽眼罩,遮住脸的上半部,却让秀挺的玉鼻、嫣红的小嘴露出,虽然让人看不见全貌,可是仅仅这些部分,就已经是无比惊艳的美貌。
羽宝簪和其他的舞娘一样,腰间中空,露出白嫩的小腹,可是与其他舞娘相比,那盈盈一握的雪腻细腰,彷佛风一吹就会折断,让人份外惊叹。饱满的上围,在这极细柳腰的衬托下,看来格外具有份量,特别是当羽宝簪从豹子背上,轻飘飘一下滑落地上,那个扭腰弹起的动作,兼具力与美,一瞬间让在场观众大声叫好,鼓掌如雷。
祼足轻轻踏落在红地毯上,羽宝簪右手一挥,「呼」的一声,刚才她所骑乘的金钱豹突然在闪光中化成一道青烟,消失无踪。这个变化让观众们大吃一惊,想不到宝姑娘的芳名艳冠天下,却还有一手变戏法的本事。
歌舞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展开,对孙武而言,这一晚所见识到的东西,是他从没体验过的新奇感受。他随着那些快节奏的音乐,打着拍子,轻轻哼着曲调,特别是当宝姑娘一面高歌,一面起舞时,素来对男女之事反应迟钝的孙武,也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觉得自己从没看过那么美丽的事物。
火辣辣的装扮,配上古雅的舞蹈,在三十二名舞娘围绕下的羽宝簪,是全场最耀眼灿烂的明星,当她旋身浮空,轻纱在空中舞出朵朵红云,像头凤凰般翩翩翔动,那诱人的体态,让孙武忽然明白,「性感」这个词竟然可以如此真实,自己心口就在与她目光交接的刹那,疯狂激跳,连呼吸都变得无比粗重。
(宝姑娘……好像在对我笑耶!她笑得好……好特别,该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呃……)
在这栖高昂的情绪中,孙武忽然有某种感觉,让他感到不快,不得不停下欣赏的钗,回头找寻那份古怪感觉的源头。
不久之后,孙武有了发现,大殿上那么多目光之中,有些目光显得过于狂热,不像是在单纯欣赏表演,那些视线太过贪婪,合至可以说近乎畏亵,这种充满色欲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羽宝簪身上,察觉到这一点的孙武,感觉非常地不舒服。
舞蹈在这样的气氛下结束,孙武用力地鼓掌拍手,但却总有些安不下心,仿佛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似的。
这个预感不幸命中,表演完毕的万紫楼一行人,在躬身谢幕之后,便要退场,但贾布大王却在几句寒暄之后,透过翻译人员,向宝姑娘提出疑问,说万紫楼是中土的粗织,不晓得对于中土军队屡屡进攻域外,骚扰各部族之事,有什么样的想法。
语气中有着浓浓的火药味,大殿上的气氛也变得古怪,孙武皱起眉头,觉得今晚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善了,就连伽利拉斯都露出不快之色,似乎也反对贾布大王的行为。
「万紫楼虽然是中土的组织,但纯粹是追求艺术之美,不涉军政,这个问题请恕我无法回答。」
羽费簪欠身道:「但是,大武天子多行不义,现在中土已发动革命,相信他不用多久必遭恶果,届时,中土与域外民族应该可以携手寻找一条新出路。」
姑且不论真实心意如何,这个回答可以说是面面俱到,非常得体,充分顾虑到己方立场与对方感受,特别是羽费簪分别用中土语、域外语说一遍,不卑不亢的表现,让旁观的孙武连连点头。
可是,在对方眼中,这个回答似乎还不够,或者该说,对方压根就不打算善罢甘休,贾布大王高声斥喝了几句,筵席间几名配戴武装的将军站了起来,严厉地用域外语进行质问。
孙武听不懂这些话,唯有靠伽利拉斯与小殇翻译。简单来说,这些人认为中土六狡猾多诈,对域外包藏祸心,说的话没有一句可以相信,万紫楼这一趟来域外献艺,很有可能是做武沧澜的走狗,替他来进行什么阴谋的,如果歌舞团想要继续深入域外,那么就必须做出保证与交代。
「……有没有搞错啊?如果担心万紫楼与武沧澜同谋,那当初就不该请她们来表演啊!又要叫人来,又要嫌人家是奸细,这太不讲理了吧?」
那个长得和巨肥青蛙一样的贾布大王表示,为了避免歜舞团有不良图谋,全体成员必须被留下来,接受调查。说着这话的同时,宫廷侍卫团持械包围上来,而从这些男人眼中坑贪蒙色欲,还有那几乎与三流小说文字一样的淫笑,孙武终于明白他们打着什么主意。
「砰!」一声巨响,伽利拉斯重重一掌打塌了桌案,惊怒交集,站起来指向贾布大王,用域外语愤怒地骂了几句,但这些并不能改变情况,贾布大王的侍卫队持续进逼,筑起了人墙,手执光学武器包围住万紫楼的人员,连孙武这边也都被团团围住。
伽利拉斯气得脸色铁青,一只手已经按放在刀柄上,不过孙武却早他一步采取动作。
虽说孙武不喜欢惹事,但是碰上这种卑劣程度犹如故事书的典型坏人,他也有着少年的血气,第一时间就掀翻了桌子,双臂贯劲挥出,将左右两边包围过来的侍卫打出去,并在稍后的几秒内,这一区的侍卫全数打倒。
「好耶!果然血肉横飞,我就说过这个席位一样有好东西看吧!」
「小殇,你退后,这边危险,不要妨碍我动手。」
孙武将小殇拉到自己身后,生怕她受到什么伤害,而另一边的万紫楼人员也开始动手,她们本来就不是弱者,动起手来更是战力惊人,孙武还记得自己看到一个景象,就是宝姑娘的身形陡然飞起,擎天一掌,高速击中大殿的主梁,刹时间,赤芒如火,灿烂的红光与热度席卷了垦座大殿,逼得人们睁不开眼。
十几分钟后,整座宫殿的倒塌,为万鬃擭这场超华丽的演出画上休止符。
第三章 初恋情怀·梦中情人
「真的,好久没有到这么低等级的反派……好久没看到了……」
早在刚刚离开梁山泊的时候,孙武就已经明白,这世上的事很复杂,不像书里一样,有那么明显的好人与坏人,多数时候,人是很难明确分出善恶的。
不过,在火星绿洲,孙武又学到了一点,这世上的事之所以复杂,就在于世上不是只有那些高智慧罪犯、城府很深的坏人,也有那种真是蠢得厉害,素质低到让人叹气的坏蛋。
整件事情乍看之下很简单,以贾布大王为首的那些人,觊觎万紫楼歌舞协和的艳色,想要将她们留下来,做为禁裔。这只能说是没有大脑的行为,万紫楼能够在江湖上屹立不摇那么久,绝对不是吃素的,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人监禁棱辱,那早就不晓得死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至今还如此风光?
况且,此次万紫楼歌舞团前来域外,是诸多部族的联合邀请,倘使出了什么事,这些部族不可能不闻不问,火星绿洲将承受他们的共同压力,那后果非常严重,甚至有可能是复亡之灾。
这些事,孙武觉得连自己都看得清楚,那些人没理由不知道,可是他们却都干出了只能用「没大脑」来形容的蠢事,真是无药可救。或许也因为如此,羽宝簪才判断,与其在此求全忍让,不如干脆拿他们当祭品,杀鸡敬猴,来保障这一路上的平安。
羽宝簪,是万紫楼的第一红牌与台柱,艳冠群芳,在她近一、两年退居幕后之前,她在中土颠倒众生,有无数支持者倾拜裙下,但除了这些丰功伟业,她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凤凰七绝」强悍精妙,任何对手都不敢小觑。
当她有了决定,刹那间就从一名舞女变成一流高手,「凤凰七绝」的威力,伴随着满空火焰飞舞,席卷四面八方,那些持用光学武器的侍卫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有这种变化的不只是羽宝簪,那些娇滴滴的舞女与乐师,也在瞬间换了一副面孔。虽然武功远不及羽宝簪,但她们的身手也都在水准之上,哪怕是与中土的御前侍卫战斗都不会落于下风,现在对付火星绿洲的这些碎料,就像扫除垃圾一样简单。
十几分钟的混乱战斗,最后火星绿洲的宫廷侍卫兵败如山倒,全部败退出主殿外。万紫楼歌舞团的战力非常惊人,破坏力也是不同凡响,一轮战斗到尾声,主殿已被轰得摇摇欲坠,再加上羽宝簪的全力一击,整座主殿便在一声轰然巨响中倒塌。
之后,歌舞团全员便冲出了火星经济,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也没有人敢再阻碍,这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将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域外各部族,让所有心怀不轨的人有所警惕……照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在战斗中有刻意留手,没造成多少伤亡,贾布大王也留住性命,在道理上完全站得住脚,照理说,是不应该有什么问题的,不过……如果此事遭到有心人利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羽宝簪向孙武解释,心眼宗在域外势力极大,若是他们将此事借题发挥,那就有可能从实了「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罪名,哪怕是将歌舞团说成受武沧澜派遣的奸细,恐怕也有人相信。
孙武想志拓拔小月曾表示过的怀疑,便觉得羽宝簪的顾忌不是全无道理,不由得轻叹一声。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艺术表演,怎么就搞得那么复杂呢?」
孙武的这句话,引起了羽宝簪共鸣,她点头向孙武致谢,感谢他能够体谅万紫楼和无奈。
同一时间,有另一个人也对此事表达自己的意见。
「伽利拉斯老师,贾布大王也是反中土的激进派,大力支持心眼宗的发展,也许心眼宗的说法没错,但以目前的情况,那些支持心眼宗的份子,有很多根本不是真心想与中土作战,只是以此为名,捞些他们自己的好处而已。」
从拓拔小月的话里,孙武这才知道,有些支持心眼宗的部族,在高喊反中土中号时,也高度整顿军备。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在强敌威胁下整顿军武也是应该,可是这些统治者却藉着增强武备的藉口,要辖下百姓「共体时难,同赴国难」,或是收取重税,或是扩增手中权力,结果好处拿了不少,与中土的决战却遥遥无期,每次中土军队一来,这些部族反而是率先迁稀饭、避退的一方。
孙武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中土与域外的斗争,还牵涉到这样复杂的问题,果然是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中土军队的刀子都架在咽喉上了,还有人这么不知死活,仍在谋求一已私利……人性,真的是很复杂。
「这个……」
伽利拉斯离言皱起了眉头,似乎感到动摇。拓拔小月说的地些事,他之前不可能不知道,但昨晚亲眼见了火星绿洲的乱象,这对他确实有着影响。
在昨晚的混乱中,伽利拉斯并没有置身事外,相反地,他挥动水龙吟,协助打退殿中的侍卫,更怒斥贾布大王的愚行,假如不是贾布大王跑得快,搞不好还要吃他一刀。
「……唉,你说的事我明白,不过……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你,也没法答应你对付心眼宗,一切就等到我从大沙海回来之后再说吧!」
伽利拉斯叹息说道,在旁的孙武心中则十好奇,不晓得从大沙海回来后,他会做出什么决定。
补给工作已经完成,是启程前往大沙海的时候,临别之前,孙武向拓拔小月与疤面大侠辞行。
万紫楼歌舞团进行表演时,拓拔小月也在殿中观赏,但姗拉朵却不在。自称对歌舞不感兴趣的她,那段时间下落不明,孙武是追问后才知道,她去做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干什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以为科学家不用花钱的吗?你们要补给,我也要啊!我身上又没钱,不趁这个机会做点补给,后头那些药物试验你们给钱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找你们要钱,昨晚你们其实也帮了不少忙,如果不是你们在那边杀人放火,我也很难浑水摸鱼,满载而归。」
「我们哪有杀人放火?还有,你这样子跑进人家家里趁乱翻箱倒柜,偷鸡摸狗,这哪叫补给?这叫小偷!」
「哈,这才不叫小偷,这叫……勇者!」
姗拉朵毫不客气地回呛,孙武瞠目结舌,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厚脸皮。
众人就这么预备出发,临行之前,拓拔小月工资特别到了孙武面前,慎重地说了声:「一路小心。」
中性打扮的拓拔小月,样子非常师气好看,这样的一声叮嘱,算是善意的表现,不过听在孙武耳里,愧疚的感觉让他只想找个地洞去钻。
「喂,一路小心啊!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以后要依靠谁啊?」
特别来叮嘱安全的小美人还有一个,不过却是要尾随上路的小殇,对于这个叮嘱,孙武倒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这点你就不必担心了,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善尽责任,在断气之前把你给埋了,不然让你跑出却为祸人间,我就遗臭万年了。」
适当的回讽,在稍后旅途中屡屡发生,一行四人,伽利拉斯、孙武、小殇和羽宝簪,经过简单的变装,朝着大沙海出发。
「前往大沙海的路,还有进入大沙海后的最初一段路,其实很好走,绝对不可能会迷路,根本不需要找向导。」
伽利拉斯的这句话,孙武最初不解其意,但很快就明白了,因为这一路所见,怀抱着不同目的,却都是往大沙海而去的人们,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将这些人当做路上标示,怎么也都不会迷路的。
「楼兰一族的遗址在大沙海内,这件事情在域外是常识,不是秘密,知道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想要找出遗址,第个月都有新人组成挖掘队,只要跟着他们走,哪怕你是外地人也都找得到路。」
伽利拉斯道:「慈航静殿一战,中土同盟会出动圣贝贝尔要塞后,大沙海又掀走新一波的挖掘热潮。说来惭愧,我自认对大沙海的熟识程度无人能比,但同盟会找到圣贝贝要塞,运回中土,此事我竟一无所知,这个专家头衔真是可以去掉了。」
「大沙海……真的很大吗?听说您在大沙海这边找寻遗迹,已经有十几年,像您这样的武功,普通的恶劣环境奈休不了您,每日搜寻一处地方,十几年下来早该寻遍了大沙海,怎么会到今天还一无所获?难道……大沙海会跑吗?」
孙武随口问的一句话,却意外接近了事情中心,伽利拉斯笑道:「大沙海不会跑,但……楼兰遗迹却是会移动的。」
「呃?遗迹还会移动?这是什么情形啊?」
孙武困惑不解,伽利拉斯微微一笑,开始跟孙武解释。楼兰一族当初所在的位置,便位于今日大沙海之内,他们不同于普通的域外部族,并不是扎营游牧为生,而是拥有非常高的文明技术,建立了繁华的都市,以王都这姿,傲视域外各部族。
多年前的一场莫名天火,让楼兰一族一夕被灭,照理说,再高科技的文明,一旦没有了操作者,也就等同一堆废铁,但楼兰一族所留下的遗迹里,似乎存在着许多能独立运作的机械,明明操作者已经不在,这些机械仍依照最初设定,持续运作。
「楼兰一族建立的都市面上,在天火之下被摧毁大半,但根据我的研究,那座都市顺势解体,分成了好几大块,分别沉入地底,吸取大气与土壤中的金属成分,缓慢进行自身的修复,等到以后的某一天,接到核心主脑的命令,才会从地下浮下,重新组合。」
伽利拉斯道:「所以,我们所谓的寻宝,主要意义就是要找出管控整座都市的核心主脑,而同盟会所挖掘出的圣贝贝尔要塞,相信是个子在于某个分散的区块,要不然……若是他们找到了核心主脑,成功开启,那早就得到所有楼兰遗迹的秘密,一举推翻武澜了。」
听完这些,孙武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情形,不但大沙海本身的生存条件严苛,就连所要寻找的楼兰遗迹,都不是个固定的存在,会随着核心主脑的指令,定时在地底搬移,难怪这么久以来没人能发现。
「那……这么说来,我们此次进入大沙海寻宝,找到宝藏的机率岂不是很低?」
「这种事还用得着问吗?要是楼兰遗迹很好找到,我自己早就挖出宝藏,起兵对抗中土的侵略,何须年年月月在那里挖沙子?」
伽利拉斯吹胡瞪眼地说了一句,又拍拍孙武肩头,安慰道:「也别气馁,我每次出发之前都会对自己说,这次找不到,还有下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遗迹的。」
「你……你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失败者常常说的那种啊!」
尽管有着这样的抱怨,孙武还是很感激伽利拉斯,要是没有这位向导人物,自己这趟大沙海之行,注定要变成观光之旅了。
四人一路疾行,几乎是昼夜不停,横竖其中三个人有深厚的武功底子,剩下一个人素来不太像人类,这样的赶路虽然累了些,却还承受得下来。
到了大沙海的边缘,孙武再一次为了自己的想像力而吃惊,本以为这么荒凉的所在,应该是渺无不烟,毕竟这里既无水源,也没有什么动植物,哪想到这里居然可以形成一个小市集,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卖货还价的吆喝声,比火星绿洲还要热闹。
伽利拉斯道:「不用奇怪,杀头的生意有人做。每年都有那么多人进入大沙海寻宝,中土与域外都有,这些人的需求形成了商机,当然就有想做他们生意的人出现,卖各种补给品与伪造品,久了当然就变成市集。」
孙武奇道:「这边如果有得补给,那你为什么大老远要在火星绿洲就买?扛来这里不累吗?」
「嘿,为什么?因为贵啊!我们带的补给品,都是大老远扛过来的,这些人卖的东西难道就不是?他们扛过来再加上工本费,你在这里向他们买,不就是等于主动伸出头去让人敲?」
伽利拉斯双手一摊,叹道:「你以为当大侠的会是有钱人吗?我平常大多数时间都从事挖掘工作,又没真挖到什么宝贝,吃吃喝喝都要开销,也不能把心一横去打家劫舍,那除了省着点花,还能怎么办?」
孙武一怔,觉得自己好像接触到伽利拉斯的另外一面。哪怕有着「刀尊」的崇高称号,他们这些武学宗师仍旧要穿衣吃饭,需要经济支持,反观自己……现在一切用度都有小殇支付,而小殇的经济源头,则是来自老爹所交付的大笔金钱,自己可以到处奔波,不用烦恼吃惚问题,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而且,实际到了这个市集,自己才体会到一种现实。同样是进大沙海寻宝的旅行者,有没有后台背景,待遇会差很多,那些明显是雄厚背景的队伍,不但几十个人一队,装备齐全,身上穿戴全是高价物件,买起粮食饭水毫不手软,甚至那些商贩还会主动砍价示好。反观那些两、三人一组,眼中茫然,明显是想进大沙海赌赌运气,如果找到了些什么,就从此翻身的人,非但衣衫褴褛,走起路来还摇晃晃,一个包子都要分个几餐吃,别说花钱买补给,孙武觉得他们恐怕进入大沙海没几步,就要埋骨于黄沙之中。
但也不是一个人数稀少的小团体都是这样,孙武也看到几名衣着变通、人数极少的团队,眼中神芒内敛,都是颇具修为的武学好手,心高气傲,不屑与一般的寻宝队伍同行。这些人看见伽利拉斯,眼中一亮,或是供手,或是点头致意,伽利拉斯也都点头回礼。
彼此都是找年在大沙海寻宝的同志,见了面除了寒暄问好,也交换最新的情报,伽利拉斯过去问了几句,回来的时候表情相当古怪。
「……同腽会挖到楼兰遗迹的事,让这里变得很不平静,有多个部族都派了队伍进大沙海,甚至连心眼宗也派了人来,包括刚刚进去的一支,已经是心眼宗的第十五批搜索队伍了。」
伽利拉斯一说,孙武皱起眉头,想到进入大沙海后,不但环境恶劣,还要提防人祸,若是一个不小心与心眼宗的人狭路相逢,可能立刻就是一场恶斗。
不过,伽利拉斯的困惑表情,显然另有缘故,若单单只是为了心眼宗,伽利拉斯应该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伽利拉斯先生,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吗?」
「唔,也没什么,刚刚听见几个朋友说……大沙海里头看见狼了。」
在大沙海里头看到狼,这句话乍听起来有些奇怪,因为大沙海的环境干燥,难觅饭饮水,照理说,像狼群一类的生物,是不应该生存在大沙海里头的。
不过,再怎么有违常理,狼终究只是狼,除非是几千万头的狼群,要不然,孙武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伽利拉斯这等高手会对狼感到畏惧。
「这个嘛……能在大沙海里存在的狼,自然不是普通的东西,不过……这事目前只是传闻,未经证实,不用太过在意。」
伽利拉斯这么解释,孙武心学有异,但也来不及多问,就跟着伽利拉斯一起将马换成骆驼,带上水囊与粮食,一起进入大沙海。
大沙海最外围的一段路,并不算难走,甚至由于行走的队伍过多,看起来实在很像观光路线,伽利拉斯向孙武开玩笑,表示有一天要是没处混饭吃,索性就当个专伙导游,带人进大沙海观光,这样无论如休都不会饿死。
在所有的旅行者中,羽宝簪的存在显得很特别。大沙海是个危险所在,对体力的要求极为严苛,普通的女性冒险者不会到这里来,即便是团体队伍,也很少有女性成员,所以像孙武这一队四人里头有有两女性的例子,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小殇看起来是无害的孩童,不会惹人注意,但羽宝簪虽然用面纱遮脸,又穿着宽松的灰袍,却仍遮不住美好身段,依旧引来了旁人的侧目,而她举手投足间的典雅与贵气,更让人感受到她的不平凡。
伽利拉斯似乎对羽宝簪的真面目感兴趣,几次出言,都半开玩笑地希望她取下面纱,孙武也在旁帮声,说什么沙漠里温度高,摘下面纱比较透气通风,羽宝簪看了孙武一眼,道:「孙掌门应该知道,宝簪的面容只能给一个人看……」
「呃……是没错,但那个人在哪里也没人知道,若他迟迟不出现,宝姑娘你这么漂亮的人,岂不是一直孤芳自赏,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都没人看到你最漂亮时的样子?」
听来言之成理,但羽宝簪却叹息一声:「说得也是,宝簪本来也有这个想法,无奈……」
「无奈什么?」
「无奈娘亲说过,那个人或许还有应付,但那个人的父亲……也就是当被来订亲的那一位,是个穷凶极恶,绝不怜香惜玉之人,如果知道宝簪把面容给别的男人看了,必定会愤怒至极,甚至一拳就把宝簪的脑袋打扁了……」
「啊!这……这……这应该不至于吧?」
孙武颤声说话,但看羽宝簪说得直,显然是深信此事,而小殇偏偏又在此时凑上一脚,往自己腿上一踢:「现在有没有体会到,你的存在坑害了多少人啊?」
「不管我坑害了多少人,那都不是我的本意。还有,被害者名单里头也绝不会有你,说得明白一点,我才是你的头号被害者!」
孙武的一番辩白,并没有得到太多回应,伽利拉斯反倒关注起另一个问题。「奇了,依照掌门这种岁数的少年闯荡江胡,除了追求出人头地外,无不希望能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纵使年老回顾,亦不枉此生,怎么孙掌门对此全无兴趣?难道是为了慈航戒律……不,你虽是掌门之身,却是俗家人,不受戒律约束啊!」
这句话一说,羽宝簪也表现出高度兴趣,尽管没有说什么,但却竖走耳朵,凝神静听。
「喔!这很好解释,他这个鸟人虽然没有剃度,但却是一个天生的和尚,脑子迟钝不说,更惨的是看到女孩子全无反应,不管多美多漂亮的都一样,我有时候常常情疑,这家伙会不会是好男色?看到心爱的男人才会有反应。」
小殇这么一说,伽利拉斯在骆驼背上哈哈大笑,连羽宝簪都频频点头,孙武看了无无法忍耐,别人倒也算了,连羽宝簪都点头,这未免太过夸张。
为了不让这种莫名误解持续下去,孙武再一次提出了抗辩:「谁说我了男色的?我的性向很正常,只不过出来以后事情太忙,东奔西跑,没有时间谈感情而已。」
小殇摇头道:「不用撒谎了,前些时候,你左边有香菱,右边又有妃小姐,这两个都是美人,怎么你半点火花也擦不出来?分明就是你对女人没感觉。」
「胡说!事情怎么能这么看?我又不是公狗,难道看到每个漂亮女人都要有感觉吗?」
「不然你就提出证明啊!难道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当然有啊!」
气得过了头,孙武一句话出口,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意义,但周围三人却都听出了端倪,表面上不动声色,却由羽宝簪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谁啊?」
「就是以前老爹他给的……」
说到这里,孙武幕地惊醒,发现自己说出了不该讲的话,连忙住口,但却已经为时太晚,被小殇到把柄有了威胁的机会。
「从实招来,不然我保证你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严重后果不过就是与你为敌嘛!不说!这件事就算是与你为敌,我也不能说!」
「哦,很有胆识嘛!不过你并不用与我为敌,只要马上准备认个未婚妻就可以了……准备好了没有?我去向旁边说一声,让宝姑娘可以摘下面纱了。」
「这个……我们还是再谈一谈吧!」
与小殇为敌,固然是后果严重,不过孙武自小吃她的亏也够多了,还算有些自信。但要面对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丽未婚妻,孙武可没有这种准备,于是,就只能选择屈服,将自己埋藏多时的秘密心事说出来。
时间是在孙武的童年,还懵懂未知人事,在苦练金钟罩与每日被小殇茶毒时的事。某一天,村长老爹带了一个小小的立体投影,在孙武的眼前播放,所放射出的……是一个女孩的全身影像。
女孩的年纪与孙武相若,或许稍为年长一些,容貌秀雅,一双美丽的眼眸灿烂若星,让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尽管只是个女童,却已是个极清丽的美人胚子,长长的秀发与白晳的祼足,看来就像是嬉戏于森林间的仙女,集山川灵气于一身。
立体投影的背景,是一片翠绿的青草地,女孩也就站在青草地上,仿佛在沉思什么事,表情非常地专注,虽然没有笑容,但那份空灵之美,却让小小的孙武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梁山泊上实在是不多,整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只有小殇,比较起来,自己对那种气质国营企业雅、文静美丽主女孩,有着一种憧憬,假如自己会喜欢什么女孩,应该就是这一类的吧!
无可置疑,立体投影中的这个女孩,就是自己所憧憬的那种类型,这么一幕梦幻的画面,要说是梦中情人也差不多了。结果孙武一下子就通红了脸,只不过为了面子,当老爹问说对这个女孩感不感兴趣时,他强压下紧张的心情,倔强地摇了摇头,|Qī|shu|ωang|像平常一样拒绝了老爹。
小殇皱眉道:「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印象了?」
孙武道:「那时候你不在啦!我也不必什么事情都对你说吧?」
「所以……那就是孙掌门的梦中情人了?」旁边的心宝簪Сhā了一句进来:「你有没有那个女孩的资料呢?至少……也要知道姓名吧!」
孙武遗憾地摇摇头,当初摇头拒绝老爹的好意,后来心里虽然后悔,想要找机会问,却已不知如何启齿,结果,此事就这反搁了下来,成为孙武的秘密。
《东方云梦潭》 第十九集 域外篇 作者:罗森
第四章 天邪魔威·一夜灭族
一个少年微不足道的初恋故事,非常地普通,和什么心眼宗的阴谋、中土对域外的野心,重要程度简直是无法相比,然而,还是有人很在乎这件事,至少羽宝簪与小殇都在乎,只是她们两个人的表现并不一样。
“去!搞了半天,原来你喜欢那种味道的啊……”
小殇摇了摇头,似乎对孙武的喜好感到很无趣,嫌恶地摇了摇手;羽宝簪则是陷入了深思,分析着这一份刚刚得知的情报,结果,反倒是伽利拉斯提出了那个关键性问题。
“你没问那个女孩的名字,不过……总该有个特徵吧?那么漂亮的女孩,总该和普通女孩有些不一样的。”
伽利拉斯这么一问,孙武便点了点头:“啊,这个我还记得喔!那个女孩有一头很美的绿发,很像那种将翠玉溶在水里的颜色,很美……”
“绿发?”
羽宝簪的声音带点惊奇,中土人基本上都是黑发,域外之民的种族甚杂,有金发、红发,甚至是像伽利拉斯这样的紫红名头发,但从没听说过有绿发的人。
孙武不可能会在这个问题上撒谎,记忆出问题的机会也不大,所以如果照理来说,大概是那个女孩染了头发,又或者……有什么其他缘故了。
“……这次从梁山泊下来,本来也是有想过要去找那个女孩的,不过,确实奇怪耶!我居然连一个绿发的女孩都没遇过。”
这件事情倒是不奇怪,因为羽宝簪和小殇也没遇过,不过,羽宝簪倒是有了一个疑虑。
那个老人……不会做这种没意义的事,不可能随便挑一个小小年纪爱染绿头发的怪胎来当相亲对象,这件事应该有着别的意义。
再看看小殇,她没什么反应,但另一边的伽利拉斯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让羽宝簪有所惊觉,或许……伽利拉斯是知道些什么的。
※※※※※※※※※※※※
短短闲谈,不过是寻宝途中的Сhā曲,在进入大沙海两天之后,四人慢慢接近了大沙海内部的位置,不再只是逗留边上。
深入之后的感觉,是份外的孤单与荒凉,沿途上所看到的人明显变少了,大沙海内部更为干燥,吹拂的暴风沙更强,如果内功修为没有一定程度,又没有法宝护体,普通人肯定撑不了多久。
能够进入大沙海内部的人,都是较老资格的寻宝者,要不然就是携带大批法宝设备的团体组织,就连所乘的座骑都是特殊生物。
“能够在大沙海内段行走的座骑,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陆行鸵鸟,一种是千里驼,这两种生物都是长期淘汰、物竞天择下的异种,耐热、耐旱的能力极好,能牢牢锁闭体内水分不散失,缺粮的时候还能以沙为食……这本事有时候连我都想学。”
伽利拉斯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两种生物的灵敏性很高,这点在大沙海内段是非常重要的。”
孙武奇道:“为什么灵敏性很重要呢?是不是这样可以提早侦知沙暴的发生?”
“这当然也是一个理由,不过真正的……”
伽利拉斯一句话还没说完,地平线的另一头狐朋狗友出现两点黑影,呼啸出声,扬起漫天烟尘,高速朝这边靠近。
孙武一看,发现那是两艘很像平底气垫船的交通工具,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飚来。以等极来说,这应该算是高科技的法宝装备,因为两艘气垫船都不是贴地航行,而是漂浮在距离沙地半尺的高度,一路浮空飞来,其中一艘速度较快,将另一艘甩在后头。
等到靠近一些后,孙武听得明白,第一艘气垫船上的乘客,说的竟全是中土语,是来自中土的寻宝者,而这些人似乎还认识伽利拉斯,从孙武等人面前飞飚过去时,看到孙武一行人乘坐着千里驼,对伽利拉斯狂妄地大笑。
“老东西!什么年代了,还在用那种原始鸟方式找东西?帮帮忙!让你自己进化一下吧!哈哈哈~~”
态度蛮横无理之至,孙武皱起眉头,猜想他们是何来历,毕竟在中土不是每个门派都能拥有这等先进设备。
另一边,伽利拉斯也面露不快,却被小殇拍了拍背:“这些人好像跟你很熟,是你朋友啊?”
“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朋友?我不认识他们。”
“哦,前头这一批不是,那后头的一批你大概就认识了。”
话才刚说完,后头的一艘气垫船飞快靠近,和前一艘相比,这批人面目难辨,脸上一律戴着紫色面具,瞧不见真实面目,然而,他们的身份却又再明显不过,因为他们人人拔刀挥剑,口中怒喝出声,这种汹涌而愤怒的气势,已经做了最好的提示。
“心眼宗?”
孙武愣了一下,随即省悟,这些人口中所喊的东西自己虽听不懂,但大概也是什么“中土狗、中土猪”之类的话,反正心眼宗信徒能喊的东西也就这些了。
这世界看来很大,但就连身在大沙海这样的偏僻角落,都可以看到心眼宗人与中土人的纷争,孙武不禁感叹想要清静一点实在不容易。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就在两艘气垫船飞驰过去不久,行进的路线上,远处的沙丘忽然一下子爆开,孙武最初还以为是两船正在用光学武器互射,流弹打着了沙丘,但爆裂的沙丘中却出现了六个庞然巨影。
那些东西的外表,很像是蜈蚣,枣红色的甲壳、几十对足爪,看起来就像放大了的蜈蚣,可是,再怎么放大,世上也不该有十来尺长的蜈蚣,而且还一下子就跑出来六条,以惊人的声势现身,一出现就弄翻了那两艘气垫船,接着,是一连串急促而悲惨的嚎叫声。
当嚎叫声停下,这些巨型生物潜伏回到了地下,还很有整洁习惯地卷动黄沙,将车发现场都掩盖住,若非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孙武上绝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然,少年并没有蠢到问起那些人的下落。
“伽利拉斯先生,那些东西是……”
“沙虫,大沙海的特产之一。”
孙武闻言扬了扬眉毛,听出伽利拉斯的话并不单纯,当中藏有别意。
“……所谓之一的意思?”
“那样的巨型生物,在大沙海还有很多,沙虫虽然都是集体行动,但以威胁性来说,并不算太要命的东西,要是你碰上了孽火龙、大石蛟、黑翼巨鸟,那才真是够呛的!”
伽利拉斯边说边点头,孙武听在耳里,突然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之前本来以为是深入沙漠寻宝,单纯生存条件严苛、酷热异常而已,但现在看来……这根本是前往未知魔境卖命,普通沙漠哪会有这种变态东西?难怪袁晨锋愿去造反革命也不愿亲自来。
要是没有伽利拉斯的丰富经验,孙武觉得自己也会犯上同样的错,虽然有金钟罩护身,不会随随便便被那些沙虫给消化,但被巨大生物吞下肚的感觉,还是挺糟糕的。
可是,这一行人当中,并不是只有伽利拉斯重要,孙武也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这点连他也很意外。
这件事,在不久之后被突显出来,孙武看着沿途遇上的寻宝队伍,大多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行去,伽利拉斯是寻宝者中的佼佼者,既然不和他们一路,那必然就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然而,茫茫大漠,又到底是要往哪儿去呢?
“我是有几个机会较大的秘密挖掘地点,不过……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嘿,我是专家,不是全知全能,要是真有把握能挖到,十几年前早就自己挖了,还等你们?现在虽然多了你们三位,但总不会老天特别给三位面子,你们一到就有大发现吧?”
伽利拉斯言之成理,孙武觉得气馁,但看其队的寻宝队伍都往一个方向走,显然是那个方向有寻宝的大热门地点,一问伽利拉斯,这才知道同盟会找着宝藏的事,惊动中外,如今人人都想从这件事情上找线索,偏偏同盟会如何发现、运送走宝藏的事,整个过程非常机密,截至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同盟会挖掘的确切地点,只是知道某个山谷会有疑似同盟会的人出没,所以都一窝蜂地朝那里去。
“同盟会的失据地点没人知道?可是……”
孙武忽然记起,袁晨锋给过自己地图,内容是有关同盟会发现秘宝的所在,之前自己虽然没看懂,不过如果让伽利拉斯来看,应该会有些帮助。
果然伽利拉斯一看到孙武拿出的地图,立刻动容,大沙海的地形每日数变,这张地图落在旁人手中自是无用,但他却是在大沙海中浸淫十多年光阴的大行家,一看到这张图,立刻从太阳角度确认方位,判断出地图中描绘的实际位置。
“太好了!有了这张地图,我们就可以……咦?你们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
“呃……伽利拉斯先生,我觉得你这个专家似乎有点……”
“嘿,我是沙漠生存的专家,不是寻宝专家,这点你们要弄清楚,又不是我要你们请我来当向导的,不要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伽利拉斯的话,听起来很没权威性,不过感觉上却让他显得平易近人许多,孙武很欣赏他全无身段、架子的表现,若是中土能有这样的侠士,当初慈航静殿一战,已方的负担应该会减轻许多吧!
四人改了方向,朝着地图中所指示的位置前进,虽然同盟会的人马多半已经撤离,但只要看过那个地方多多少少也能有所发现,这是伽利拉斯的想法,其余三人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不过,伽利拉斯先生,我们只能这样碰运气吗?”坐在千里驼上,孙武问道:“您在沙漠里头那么久,就没有找到什么有效方法,能够更稳当地寻找宝藏吗?”
“严格来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那个方法没有可行性,做不到而已。简单来说……就是让楼兰一族的人自己来挖。”
伽利拉斯向众人解释,所谓的楼兰遗迹,并不只是一堆荒废的碎石破砖,其实是大量沉睡中的高科技机械,等待日后某一天,主人能够重新将之唤醒。
遗迹的“主人”自然是楼兰一族,那座都市是楼兰一族所建立,当初设下了许多的命令,只要楼兰一族的人出现在大沙海,遗迹里的设备有可能侦知此事,复苏醒来,那时便不用辛辛苦苦地去挖掘会移动的遗迹,而是遗迹主动过来找人了。
“不过……这件事情的难度就在于……若楼兰一族还有人在,那也轮不到我们来挖宝藏了。”
伽利拉斯这么一说,孙武反倒想起了一个问题。过去总是听说,楼兰一族极度强盛,一夜之间被天火所灭,但实际情形究竟是怎么样,却人来没有仔细了解过,趁着眼前有专业向导在此,应该仔细问一问。
“唔,这件事我并没有机会亲眼看到,但这十几年来,为了要挖宝,我走遍各地,问过了有见到那一幕的人。”
伽利拉斯解释,传说中的天火,其实就是陨石、流星雨,密集轰砸在楼兰一族的都市这等巨大威力的天灾,哪怕是以烂醉如泥兰一族之强,也无法抵挡,全族人无分男女老幼,一夜之间死个精光。
“你们知道吗?虽然域外是穷苦之地,但我们现在所在的土地,以前并不是沙漠,而是绿洲草原……是那场天火,一夜之间灭了楼兰一族,更将此地化成千里大沙海。”
伽利拉斯说话的声音不快,孙武更能感受到他的那股畏惧之情,想想这也很正常,一夜之间尽灭楼兰一族,把伟大的文明变成废墟,连土地都变成千里黄沙,这是何等恐怖的杀伤力?
要是能重演一次这个画面,发生在中土的帝都,那不管武沧澜有什么通天之能,都注定要完蛋。而如果那场子天火是一种武器所为,什么独眼石人、圣贝贝尔要塞都江堰市远远不如,能掌握这种武器,一夜间便可颠覆天下大势。
(武器?对啊!该不会真的是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刚好就来一阵陨石雨,哪里不砸,偏偏砸在楼兰?这件事大有蹊跷。)
孙武一惊,想起了这个重点,抬起头来望向伽利拉斯,发现他点了点头,赞同自己的这个想法。
“那场陨石雨发生得太奇怪,整个域外没有人相信它是自然天灾,肯定是人为的力量,但到底是何人所为,到现在也没人知道。”
伽利拉斯说:“最为人相信的一个判断,那场陨石雨是楼兰一族自身所为,毕竟除了楼兰一族,也没人有那么高的科技水准,能制作出影响天外星本的法宝,至于楼兰一族为什么会用这法宝灭了自己?大概是实验失败吧!这种危险兵器只要一个实验失误,就会有严重后果,听说大武王都的研究部门也常常神秘爆炸,这很正常。”
听起来,这似乎是最合理的一个解释,孙武想起了桑德族中的见闻,楼兰一族本是源于始祖之民,来自天外,若说有什么影响天外星体的技术,虽然骇人听闻,但道理上完全说得过去,如果这场灾难是因为楼兰一族的实验失败,意外把自己给琰了。那么……造成这场灾难的武器,肯定还留在遗迹里头。
“啊!”
孙武惊呼一声,这才想到楼兰遗迹的另一个重要性,也明白伽利拉斯为何将十多年的时光都虚掷于大沙海,因为对于立志帮助域外民族压倒中土的他来说,楼兰一族的这件兵器,就能够实现这个梦。再望向羽宝簪,发现她也无声地点点头,确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样看来,自己还真是愣头愣脑,连楼兰遗迹里头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傻傻地来寻宝了,别人可都是很清楚目标为何物的。
“呃……这个……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发现自己后知后学,这种事的感觉当然不会太好,孙武一阵苦笑,催促着众人开始上路。
不过,在拉动缰绳、催促骆驼行走的时候,孙武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是慈航静殿的至高机密。
(苦茶方丈说过,当年天魔密访慈航静殿,说只要慈航静殿愿意协助完成舍利,就会帮慈航静殿解决异族高手的灭寺之祸,并断去太平军国的后援。如果说,太平军国的后援是楼兰一族,那么……天魔所承诺对付的,就是楼兰一族?)
这想法还真是惊人,楼兰一族所掌握的超高科技,远逾现今世界的水准,越是接触与了解,就越觉得当年楼兰一族强大,倘使今日楼兰一族还在,他们的军力恐怕不是大武王朝所能比拟,如果说要消灭他们,那个难度可能比打败太平军国还要高。
天魔是中土魔门的一派一尊,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来信口开河,必是有相当把握才会这么开口,事实上,天魔也确实做到了。就在佛血舍利完成后不久,天降陨石雨,楼兰一族灭族,太平军国的后方支援被切断,直接导致了后来太平军国的败亡。
假如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楼兰灭族真的和天魔有关,那么……陨石雨极有可能就是天魔所操控,并不是楼兰一族的实验错误,换句话说,那个操纵陨石雨的法宝是在天魔手里,而不是像众人以为的那样,存在于楼兰遗迹内。
想到了这些,孙武大感震惊,想要告诉同伴这些事,但转念一想,有些谜团现在还难以解释。
如果楼兰一族是天魔所灭,那件法宝又在天魔手里,天魔岂不是举世无敌?那法宝可以灭楼兰,自然更可以消灭大武王朝,照此说来,天魔早就应该统治大地了。这么可怕的一个人,传闻中,却被巨阳武神所败,导致魔门销声匿迹,这种事……老爹有那么厉害?连天魔都打败了?
不不不,这个估计很可能有问题,因为要操纵那种毁灭性的终极法宝,绝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天魔极有可能是因为如此,元气大伤,才被老爹给击败的。
想来想去,似乎都没有一个可证实的答案,这时旁边的羽宝簪忽然皱起眉头:“有人在跟踪我们!数目……呵,还不少,也不止一批。”
伽利拉斯道:“别在意,那些是土狼。”
“土狼?那又是什么怪兽?”悄武摇摇头,觉得大沙海里的奇怪生物真是否够多了。
伽利拉斯解释,土狼是那些人的绰号,本来是指一种吃尸体的野兽,但在大沙海的寻宝者中,有些人没有能力靠一已之力寻宝,便跟随在成名高手之后,试图捡一些好处,甚至反客为主,杀人夺物。
这样的寻宝者,就被称为“土狼”,伽利拉斯是大沙海里的知名人物,想跟着他找好处的人当然不少,现在他不是朝着热门的挖宝地点走,而是走向一个未知所在,人人都狂他必是有独特发现,会被土狼们盯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用担心,往前走就是了,这些土狼很容易就可以甩掉。”
伽利拉斯率着三人前进,每个人都有两头千里驼交互骑乘,一共八匹骆驼,前后连成了一支队伍,本以为有个好向导,这一路可以稍稍平安顺遂些,哪想到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伽利拉斯居然都挑危险路段来走。
如果只有沙暴威胁,那倒也罢了,毕竟那是自然天灾,有办法可以抵卸,每一次沙暴发生,伽利拉斯都带着三人下了千里驼,再让千里驼蹲伏下来,连成一堵墙,然后人躲在千里驼这之后,就这么抵挡沙暴。
在沙暴最猛烈的时候,孙武搂护着小殇只觉得天地四方都是狂风呼啸,不管自己怎么扯紧领口,无数沙子还是吹入衣服里头,非常难受,有时候千里驼爱惊跳窜,伽利拉斯还要赶紧站起来牵住千里驼,不让它们乱跑。
当沙暴结束,众人无一不是灰头土脸,最倒楣的一次,甚至还要从沙堆中钻出来,换做是普通人,早就给活埋了,孙武看着身旁一尺半高的沙堆,为之骇然,真是体会到再世为人的感觉。
然而,沙暴虽然可怕,却还比不上生存在大沙海中的奇异生物。光是那些巨型的百足沙虫,就让孙武一个头两个大,每一次千里驼有骚动,伽利拉斯就会让众人下来,停磁卡不动,洒出一些奇特的药粉或药水,散发出让沙虫厌恶,的气味,这样靠近中的沙虫就会离去。
小武道:“伽利拉斯先生,我们遇到这些沙漠生物,就只能逃吗?”
“那就要看你来大沙海是什么了,如果是为了武道修行,放手杀上一阵是可以,凭你的武功,又会使如来神掌,击杀沙虫应该是易如反掌。”
伽利拉斯道:“但如果是来寻宝,这么做就是搬石头砸脚了,当年我初探大沙海时,奋力搏杀了一头孽火龙,刚开始还自鸣得意,哪想到此举却把大沙海内所有的孽火龙都给引来,我被孽火龙群围攻五昼夜,无处突围,精疲力尽,险些命丧这些畜牲之口,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杀出去,逃离大沙海……在那之后,我就尽量避免和大沙海内的生物发生战斗。”
这么一说,孙武心中就有数,胡乱攻击大沙海里头的巨型生物,只会引来它的同类。是闻腥而来也好,是举行复仇也罢,总之只要杀了一头,后面就是麻烦上门,这的确不能开玩笑。
“……而且,对于这个沙漠来说,我们其实都是外来客。我认为,做一个好的客人,就要尊重本地的主人,不管是什么生物,尽可能多一份尊重,和平共生,怎样都会比战斗不休要好。”
伽利拉斯的说法,马上遭到小殇反驳:“哦?对这些东西你就想要和平共生?那怎么对上中土人就非要杀个干净?你该不会说每次你都是被迫动手吧?”
“呃……这个……”
伽利拉斯语塞,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却找不到适当语句,结果就被小殇拍了拍:“嘿,极端份子并不可耻,不用特别装客观、扮中道,那样才真是丢脸。”
如果说下去,伽利拉斯是否会恼羞成怒,这点就很值得怀疑了,不过孙武让小殇打住了话语。尽管在民族纷争上,伽利拉斯与孙武不同路,可是在其他方面,孙武却越来越欣赏这个人,之前初识时的那股憎恶感,现在已经丝毫无存。
不过,孙武确信,有人会有伽利拉斯恨得牙痒痒的,尤其是尾随在已方后头的那些“土狼”,伽利拉斯尽是从危险地带穿越过去,单是沙暴就足已埋藏很多能力不足的冒险者,更别说还有那些奇异的巨型生物了。
有好几次千里驼发生骚动,伽利拉斯却指示无须惊慌,众人策骑千里驼缓缓地前进,不久后就听见后方传来惨叫声,几道模糊却庞大的巨影破沙而现,大口吞下经过该处的不幸人士。
“这些巨大的生物,都是楼兰一族当年改造、饲养来当保安之用,先天上留有弱点,只要调配出适合的药物,就能让它们闪躲远离,但如果没抓对窍门,这些怪虫就非常要命,哪怕是对上一支军队,都能在短时间内消灭几百人。”
伽利拉斯巧妙地利用这些巨虫,有效清除了跟踪的投机者,当他们终于来到地图上所指示的位置时,后方已经完全没有跟踪者了。
“这里是……”
孙武看着眼前的山谷,除了黄沙,就是巨大的岩石,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当众人策骑千里驼进了山谷,却发现谷内有很多挖凿与搬运的痕迹,确实有人在这里挖出、运走某个庞然大物。
“奇怪,运输的痕迹谷口就没有了,他们到底是怎么将圣贝贝尔要塞运出去的?”
伽利拉斯看着山谷口的碎石,苦苦思索:“这么大的东西,是分解之后化整为零支出?还是修复到一定程度后,直接升空飞走呢?如此庞然巨物,怎么移动都应该会被发现,这真是……”
“呃,怎么运输我可以回去问袁兄,他肯定知道答案,但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先找找入口比较好?伽利拉斯先生之前不是说过,这处遗迹应该是那座都市的一部分,但是我现在除了黄沙,没看到建筑物啊!”
孙武的质疑点醒了众人,便于工作在山谷内开始了新一轮的搜索,幸运的是不用多久就有所获,羽宝簪在一块巨岩下发现在门户痕迹,设法将那道尚未完全封闭的门给打开,众人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新世界。
《东方云梦潭》 第十九集 域外篇 作者:罗森
第五章 佛音破敌·神戟覆地
从暗门进去,孙武等人的眼前,出现了一些条不算长的石阶,这应该是不久前开凿出来的,并不属于遗迹的一部分,极有可能是同盟会在此挖掘时所开凿的。
“哇……这可真是不得了啊!”
伽利拉斯对着眼前的景象发出惊叹,尽管遗迹里头几乎没有光线,所能看到的只有少少一角,但看起来已是非常可观,一大片整齐的房舍,样式完全与现今中土、域外的建筑形式不同,圆形的房顶,四面有窗,看起来很像是一朵巨大的磨菇,周围刷着奇异的漆与涂料,非常干净整洁,却也冰冷。
棋盘状的街道,整整齐齐,朝黑暗中延伸出去,看不出这个遗迹有多大,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这个遗迹看不出站点曾被“天火”洗礼的样子。
伽利拉斯指着圆顶建筑,兴奋地说:“果然,我的推测没有错,楼兰遗迹本身具有修复能力,事隔多年,遗迹已经把本身建筑修复完好,你们看,这些房舍没有半点生人居住痕迹,这就是最好证明。”
一行人缓步沿着大道往前走去,对这超越现今文明的高科技都市,充满着惊叹,那些稀奇古怪的房舍,是都市的一部分,但悄武却无法判断那是民居,抑或是什么具有特殊用途的设施。
“……再怎么说,同盟会是从这里挖出了飞行要塞,这里总不会全是住宅区吧?”
孙弄随口说道,一旁的羽宝簪摇摇头:“不,如果我所料不错,这里应该是港口。”
“港口?”孙武以为自己听错,楼兰一族当年虽是居于沃土之上,但周围也没有海洋,哪可能会有港口?但伽利拉斯听了却大笑,拍掌道:“宝姑娘果真学识渊博,居然一眼便看出了此处的设计意义,不错,这里正是楼兰的空港,西北方那两座尖针似的高塔,应该就是指挥各种浮空飞行工具的塔台。”
孙武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今时今日的小殇都能脚踏磁航浮板飞空,当年楼兰一族自然有很多飞行道具,甚至需要一个专门的“港口”来管理起落,此处便是昔日楼兰的空港,所以同盟会才能在此找到圣贝贝尔要塞。
“咦?路叔叔说过,圣贝贝尔要塞是西门宝藏的一部分,所以……西门朱玉当初来过这里?”
孙武想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但要证实这一点,还必须找到支持的证据,至少也要找到同盟会队伍在此挖掘的痕迹。
遗迹看来面积甚大,为求更有效率地搜寻,四人决定分组搜索,两人一组,孙武的第一反应是和小殇同组,但想到这是荒无人踪的遗迹,不怕小殇对什么人造成伤害,自己大可以轻松一下,便主动脱口说要跟伽利斯一组。
这句话说出口,小殇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羽宝簪看焉像是很遗憾,孙武这才想到,就算不跟小殇一组,也大可和羽宝簪同行,纯以赏心悦目而言,羽宝簪这个选项比伽利拉斯好多了。
不过,后悔已经迟了,小殇主动搂住羽宝簪的腰,像是小女孩对大姐姐撒娇似的,说是要和羽宝簪一组,羽宝簪也没有拒绝,于是就这么定案了。
看着羽宝簪与小殇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孙武走了一段路,再看看旁边的伽利拉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嘿,就算不想跟着我走,也不用表现得那么明显啊!又不是我逼着你一起上路的。”
伽利拉斯做出抗议,孙武也察觉自己失态:“对不起,是我自己不好,您别见怪。”
“就是说嘛!而且,你也不用太难过,我们这一趟是寻宝,不是选美,你我走在一起,说不定不久就会有惊喜啊!”
伽利拉斯说得自信满满,孙武倒是不敢如此乐观,不过一面走,一面望向左右,看着这些可说是一尘不染,但却无比冰冷的磨菇型建筑,孙武的感觉委奇特,脑中胡思乱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对了,伽利拉斯先生……”
“什么事?哦……你看起来表情很怪喔!有什么问题不好问吗?没关系,你放心问吧!”
“伽利拉斯先生们,你这么讨厌中土人,除了民族大义之外,有没有别的理由?我是说,你个人方面有没有……呃,不想说也没关系啦!”]
这问题确实不好问,要不是现在只有自己和伽利拉斯,孙武也不敢问,事实上他几乎是一问出来就后悔了。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伽利拉斯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可以肯定那不是开心的样子,但在十几秒的迟疑后,他像是决定了什么,说:“算了,秘密如果带到土里,那就变成遗憾了,你也是一个好对象,就告诉你吧!其实……很普通,我曾经爱过一个女人……”
一听这句话,孙武首先想到的念头,就是“果然如此”,毕竟以前听过的各种小说故事片,什么天大的事情往往都是因为爱情或女人而引发,伽利拉斯的这个回答虽然欠缺新意,却很具有说服力。
可是,这回答的背后应该有个故事,或许平常,或许动人,孙武很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正想侧耳聆听,脚下却忽然一颠,好像是踩到了什么江西,给绊了一下。
“呃!”
太过专注,没能留意到脚下,孙武稳住步伐,这才低头往脚下看去,却看到一件奇怪的东西,再看得仔细点,赫然发现那是一只人手。
“哇啊!有没有搞错?这就是你说会发现的惊喜吗!”
莫名其妙走路踩到人手,孙武惊得跳了起来,伽利拉斯倒没有他吃惊的十分之一,蹲下来端视,淡淡道:“这是寻宝,不是郊游,踩到人手总好过踩到狗大便吧!”
人手不会单独存在,既然有一只断手,就会有其他的部分,孙武很快就看到其余的尸块,发现尸块的血渍早干,甚至开始腐烂,应该已经死亡很长一段时间了。
顺着尸块深深望进黑暗中,两人发现了其他的尸首,大约有十多人,被人集中于这一处给残杀,整个攻击行动发生于一瞬间,这些人的死状看不出有多少反抗迹象,此处只见尸体,却没有见到战斗所留下来的痕迹。
“死的这些人……是同盟会的?”
孙武提出的质疑,立刻就遭到了否决,伽利拉斯道:“这些人是中土的没错,不过不是什么同盟会,是大武王朝派来的特务。”
伽利拉斯并不是胡乱猜测,在一阵短暂的搜索后,他从尸块之中搜出了一个令牌,正反两面分别刻着“内卫府阁领”、“陈志”的字样,很明显地,这些人正是朝廷的特务。
圣贝贝尔要塞出现后,武沧澜会立刻派人前往域外调查,这件事倒是不足为奇,这些人能够找到此处,孙武也满佩服他们的搜查能力,不过,这些朝廷特务离奇丧命于此,此事透着一些不寻常,毕竟这遗迹里头又没人,是谁屠杀他们于此呢?
再者,既然是朝廷派来的特工人员,一身武功肯定不差,也应该装备着高等法宝,怎么会毫无反抗地被人轻易干掉?看这些尸体周围并无法宝兵器,晕然是被下手者给回收捡走,换言之,凶手很可能还在遗迹之中,甚至就在附近。
“对了,同盟会的人可能尚未撤走,是同盟会的高手杀了这些人吗?”
孙武提出这个困惑,旁边的伽利拉斯尚未回答,表情忽然一变,跟着就是一声闷哼。
“唔!”
孙武暗吃一惊,正猜想发生何事,陡然一股沉重压力临身,仿佛千斤重物压砸身上,险些就要扑倒在地,紧接着,类似的重压分别来自身前、身后,分三个方向而来,将自己整个固定住,动弹不得。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伽利拉斯身上,闷哼之后的他,也被多股莫名力量给镇住,以一个尴尬而难看的姿势,被“定”住无法动弹。伽利拉斯一手已放在刀柄上,似是察觉到危机,想要拔刀,却迟了一步,无法拔刀自救,只能竭力提气催劲,想要从这束缚下掐脱。
孙武也在鼓劲挣扎,着实能体会到伽利拉斯的感受,因为这镇住身体的多股重压,确实非同小可,几次鼓劲,身体都像被千斤铁锁给拉住,维持着难看的大字形,连指头都不能动一下。
两头大猎物入网,伏藏在黑暗中的猎人这时才现身出来。二十多名穿着黑袍的怪人,三人一组,手里捧着一个很像探照灯似的法宝,尽管没有射出光线,但孙武肯定就是这些东西制造莫名重压,锁住自己与伽利拉斯,至于这二十多名怪人……孙武有一个不太好的联想。
“哈,小子,你敢在域外开罪心眼宗,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简单的一句话语,还有很多复杂的域外粗话,让孙武感叹自己的预测实在准得过了头,也明白这些中土特务是怎么殉职的。先用压力法宝锁住目标的动作,再远距离发射武器诛杀,比打落水狗更省事的战斗模式,难怪这些特务死得全无还手机会。
心眼宗的人没等放完话,就开始攻击,多种不同的光学武器,组成强大的火力,光焰飞舞,狂轰向正中心的两个人。
孙武和伽利拉斯都是全力抵御,但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所谓的抵御,其实和挨打没有多大差别。像伽利拉斯这等一流高手,纵然吃了法宝暗算的亏,但本身实力却不可能被压制太久,很快就能突破压制,回复行动,所以敌人朝他攻击的火力也最猛,务求在他挣脱之前将他创伤。
伽利拉斯不愧是一方高手,虽然没能拔刀出鞘,但却能鼓荡刀气射出,配合自身的护体力量进行防御,先以刀气拦截炮火,拦截不住的就靠护身真气硬挡,一时间倒也守得固若金汤,但要顾到的东西太多,没过多久,伽利拉斯的额头便开始见汗,露出疲态。
高手分成很多形态,若是让伽利拉斯拔出水龙吟,纵横挥洒,这边的心眼宗刺客绝对会被杀的半个也不剩,即使是神刀未能出鞘,隔空迫发刀气,都赫然能飞射出十迟之遥,要不是炮火猛烈,险些就将周围的刺客逐个给劈了。
可是,一个不能动的绝世刀客,哪怕刀气再强,杀伤力始终也是有限,伽利拉斯苦苦支撑,除非有奇策突出,不然被这些炮火攻破防御,只是早晚的事。
但另外一方面,孙武那边就完全是不同的情形。强猛的炮火轰击,孙武全不防御,虽然无法动弹,被这些炮火四面八方轰在身上,却全然不当一回事。对于以“挨打”为强项的他,这些炮火聂击不过是一次较为严肃的修练,并不会特别难受,更大有余力支撑上一段时间,所以他神清气定,微微闭上眼睛,凝神思考该如何 摆脱这窘境。
事实上,不用想得太多,孙武很快就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遇到,之前纳兰元蝶率人围攻,也曾利用类似的法宝,让自己动弹不得,然后用猛烈炮火轰击,就和现在的情形一样。有了那次经验,自己后来时时思索,再加上力量提升,已经得出了破解之法。
孙武双眼一张,周围的心眼宗刺客无不大喜,正要集中炮火攻他最脆弱的双眼,却陡然见到一阵金光盛放,孙武全身笼罩在一团强烈金光里,逼得人们难以正视,只能将手上的光炮乱轰出去。
单单仅是这样,还不足以动摇这个坚固的杀阵,可是当轰击出去的炮火,全部被反强回来,那就不是这么好应付的了。
第七关金钟罩,孙武的力量比当日更强,做得到那时所不能做的事,气随心转,劲道一运,便把轰击在身上的炮火全数反强出去,虽然还无法准确强回原处,强出的距离也不远,却已足够将周围轰得一塌糊涂。
这个结果显然吓到了心眼宗的刺客,之前遇过的敌人不乏高手,却全都死在这个杀阵之下,虽也曾经对上硬气功高手,却没碰过修为如此之高的。金钟罩第七关力量,已经超越一般高手的级数,慈航静殿内也没有多少僧侣练上第七关,这批心眼宗的狙击者根本没机会见到!
轰隆!轰隆!
炮声连响,心眼宗的刺客们别无他法,只有加强火力,更猛烈地轰击。这些炮击伤不了孙武,全数被金钟劲挡在身外,反弹的距离不算太远,但在强烈的爆炸影响下,孙武、伽利拉斯已非完全动弹不得,虽说只是抬抬手指、开开嘴巴之类的小动作,可是对于孙武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慈航静殿藏阁中的修练,孙武窥阅《如来神掌》秘笈,再亲眼得见苦茶方丈的实际运使,堪称是最完美的教导,其中的一式,便是他深信能突破此刻的妙着。
孙武长吸一口气,在毫无预兆的情形下,一声大喝蓦地从口中发出,犹如空中炸雷,震得所有听到的人眼前一黑,耳膜剧痛,仿佛给一记重击打中,更糟糕的是这声炸雷并非只有一下,而是一响接着一响,犹如海潮般连绵不绝,在人们耳中霹雳连响,功力稍低的人立刻就被震得失去意识。
力量高一点的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因为在雷音轰耳的同时,强烈的冲击波也扫射出来,半空中射来的炮火,纷纷中途爆裂成火花,冲击波直扫出去,凡是被打中的人,就像是被巨木扫击,瞬间被打得跌飞出去,口鼻溢血。
如来神掌·佛问迦蓝!
神掌之威,摧天毁地,孙武尚未能够完全掌握此式,双不想造成太多杀伤,所以抑制了神掌威力至三成以下。尽管如此,也足够摧毁整个心眼宗的杀阵,靠得近的刺客都被冲击波重创,打飞上半空,就算是站得外围一点的也被震得耳痛欲裂,痛嚎倒地,再没有人能够操作法宝,孙武也回复行动力。
(太棒了·佛问迦蓝的威力比预期中更强,要是下一次再碰到这种不能动手脚的困局,就用这一式来摆平。)
孙武调息回气,心里一方面惊喜不已,一方面看着心眼宗的刺客伤亡惨重,有几个人已经被一喝之威当场震死,心中不禁恻然,虽然这式神掌的主力一击扣住未发,但本身的杀伤力还是过强,若是有友军在此,恐怕很难避免误伤。
一想到误伤,孙武立刻想到伽利拉斯,正想转头察看,忽然听到一声急呼。
“小心!”
叫喊的人是伽利拉斯,孙武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喊,脑里唯一想得到的可能性,就是心眼宗有人要再施暗算,便提运金钟劲,鼓动金钟罩护体。
第七关的金钟罩,寻常刀剑难伤,便是有高手奇袭,也没有那么容易摧破,可是在鼓动金钟劲护体的瞬间,孙武忽然察觉到一股波动,沉稳雄浑,一时间判断不出来源,像是涟漪一样来自四面八方。
孙武察觉有异,第一反应就是猛催金钟劲,但伽利拉斯却像发了狂似的自后方高速撞来,这状况很不合理,孙武不相信伽利拉斯会在这时候攻击自己,就算真的要翻脸动手,也该采取更有效率的方法,直接用水龙吟发动狙击,怎么都比单纯的推撞要有效。
答案在瞬间揭晓,伽利拉斯撞来的同一刻,那肌波动的主力攻击也到了,透过大地传递,从脚下直袭而来,在那波动触体的一瞬,孙武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以前遇过的攻击,比这更刚猛霸道的劲道都有过,金钟罩也都承受下来,但这股波动……杀伤力不算强,却在接触瞬间与金钟罩发生“共鸣”。
金钟罩是提运真气、催使劲力而组成,“气”的存在便是一种波动,两种相合的波动相遇,便会发生共鸣,这个道理孙武是明白的,但实际发生了,一下子却有些意会不过来,直到那股奇异波动在共鸣状态下,全然与金钟劲水|乳交融,毫无隔阂地传透上来,孙武这才省悟大事不好。
第七关的金钟罩并没有被攻破,但却全然发挥不了作用,奇异的波动直接穿透过赤,沿着双腿经脉,所过之处并无痛楚,却都是一片麻木,失去感觉,跟着便透向五脏六腑。
麻木的感觉绝非好事,很可能到了回复知觉,才发现血肉腑脏一片糜烂,幸好这时伽利拉斯的推撞已到,孙武给撞得身形不稳,跌了出去,在双脚离地,整个身体腾空的刹那,那股奇异波动急速衰弱,本来麻痹的肢体回复知觉,立即化成奇痛攻心。
双腿连同腑脏,俱是奇痛难当,伤势已是不轻,如果再延迟上几秒,后果将会非常惨重,孙武甫一脱困,立刻明白敌人的攻击是透过大地进行,只要不接触地面,便能够减轻伤害,但自己不可能长久不落地,很快就会重陷劣势,要自救现在是唯一机会。
不过,怎样才能自救,这点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所幸身边跟着一个武斗经验丰富的前辈,伽利拉斯在撞飞孙武的同时,也发动了攻击,准确地判断出敌人的位置,将水龙吟飞掷出手,刹那间,厚重的长刀化作一道龙形,切开大气,直没入黑暗深处。
光是听那近乎无声的破风响,孙武就肯定伽利拉斯发动了水龙吟的“锋锐”异能,这样的一击非同小可,果然就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痛呼,那股奇异波动也随之消失。
孙武双脚落地,确认敌人没有再发动第二波攻击,若非撤走,就是被活生生击毙,心下稍安,转头问起伽利拉斯,水龙吟这么抛掷出去,若是被敌人收走,那该如何是好?
“这倒不用担心……水龙吟是有灵性的法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旁人得去的,如果别人可以说拿就拿,那……水龙吟也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伽利拉斯喘气说话,身上血迹斑斑,嘴角也溢也血痕,刚才一轮炮轰,他不似孙武有硬功护体,已然受创,又被那神秘波动一击,状况比孙武要严重得多,一番调息未能回气,还要靠孙武搀扶,才能缓慢高前走去。
“伽利拉斯先生,那道波动是什么?好厉害啊!”
孙武的双腿痛得要命,几乎快要没有力气走路,腹内更像是有千百把小刀在乱刺,这都是敌人那一击造成的伤害,想想实在是不寒而栗,但从情形来判断,这应该是某种法宝,而非武学,因为如果这是武术造成的伤害,那么拥有这等力量的高手,绝不会被伽利拉斯那一招给伤到。
“唔,我也没亲眼见过,但……这应该是在域外流传久远的超级法宝,也是心眼宗的镇宗神器:大地神戟。”
“超级法宝?是和大武五朝镇国三神器同等级的东西?”
孙武一惊,跟着便想起这不值得奇怪,域外本就是法宝技术的源头,存在着无法用寻常等级来分类的超法宝,就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中土、域外的资讯不流通,此事不为自己所知而已。
“域外流传着几件威力强大的超级法宝,说是流传,其实也就是传闻,并没有多少人看过宝物,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几年前,心眼宗宣称得到了大地神戟,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几年里他们也不曾真的拿出来使用,若非今日亲身体验,我也不晓得这件神物真的在心眼宗手里。”
伽利拉斯表示,域外所流传的神兵故事中,大地神戟曾有过一役破城的恐怖纪录。
当时,域外进行着部族大战,其中一方筑起了坚城,另一方在攻城战中付出惨痛代价后,毅然使用了新发现不久的大地神戟。
“具体的使用方法,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传说中……当时持戟的武人,似乎是将大地神戟击向地面,引起了震波,向城池震传出去……”
这一下震动,可不是简单山支地摇而已,震波所经之处,凡是与地面有相连的物体同受震荡,无论什么防御都不奏效,人、畜、走兽均受重创,当震波持续一阵子后,整座城池开始土崩瓦解,砖石墙面迅速化成细粉,崩塌下来,坚固的城池就这么毁于一击之下。
“不过……大地神戟的威力虽强,但在我听过的神器叙述中,神戟有一个特性,或者说是限制……大地神戟只能重创生物,却无法击杀生物。如果受创的生灵伤重到一定程度,神戟的震动异能就会对其失去效果,所以,神戟多数时候是被使用于捕获目标,不是杀害。”
“哦?这个挺好的,我很中意这件法宝啊!”
何止是中意,孙武根本是听得两眼放光,自己很讨厌杀生,但双时时被卷入战斗不打也不行,如果能得到这件异宝,战斗时候就能大获助益,少去很多不便,不过,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孙掌门,神戟的异能确实不会致人于死,可是……如果重伤之余,被什么重物砸个正着,又或者伤重不治,那还是会致命的。”
伽利拉斯这么解释着,孙武想想也对,再深思一层,又发现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
超级法宝、超级绝技,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耗损的元气也是超级大,如果不是绝顶高手,普通人是无法运用自如的,敌人能够使用大地神戟奇袭,恐怕是接近一皇三宗那种级数的高手,换句话说,岂非有一个强敌环伺在侧?搞不好,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心眼宗主来了!
然而,若真是心眼宗主,断断不会被伽利拉斯的掷刀给打伤,这噗说不过去,孙武望向伽利拉斯,期待他能够有个解答。
“心眼宗里头高手如云,不可轻忽,但要说能够运使自如超级法宝,那就不多了……”
伽利拉斯沉吟:“不过,某些超级法宝可以靠外力来短暂启动,简单的是凭靠浓缩能源石,复杂的……就是靠血祭。”
“血祭?”
“以十几条至几十条人命,进行血祭,其血肉精华经由密法奉献给超级法宝,就能短暂发动法宝。这是域外部族开发出来的技术,也是运使法宝的邪道,虽然早就被禁止,但……并不是什么人都会乖乖听命的,况且,你破去他们的杀阵时,他们的人有了伤亡,索性就牺牲这些一时不能投入战场的人力,化成更厉害的一击来奇袭我们,这正是心眼宗的一贯手段,他们从来都不缺自顾牺牲者的。”
“呃,这么残忍?可是……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他们的手法?还有,你明知道他们这么残暴,为什么还支持他们?”
这问题已不是第一次问,而这一次,换来了伽利拉斯一声深深的叹息……
《东方云梦潭》 第十九集 域外篇 作者:罗森
第六章 两仪柔云·圣宗绝艺
孙武与伽利拉斯往前走了一会儿,看到了斜Сhā于地上的水龙吟,周围洒着一滩血,却没有任何尸体或人踪,显然敌人已负伤离去,至于伤势轻重,从这么大的出血量来看,飞掷出来的水龙吟很可能是将敌透体而过,去了半条命。
水龙吟的刀刃上,结了一层冰霜,周遭地面也有结冰现象,孙武急忙撤手,仔细一看,发现手掌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这才明白伽利拉斯说水龙吟不是说拿就拿的道理。
“伽利拉斯先生,请你取回兵器吧!”
伽利拉斯举手一拔,轻易地抽出了水龙吟,回收鞘内,没有受到半点阻碍,旁边的孙武看见这一幕,这才想起小殇以前说过的话。
所谓的“法宝认主”,倒不如说是法宝会排斥认定以外的人持有,而“认定”一事,用在机械型法宝上,主要是在初次持有时,进行过血液探测,而后每次启动时,都会扫描确认,如果血液特性、成分不对,立刻会发动防御,排斥持有者,水龙吟就是最好的例子。
至于机械型以外的法宝,“认定”的程序多半也和鲜血有关,好比大武王朝的三件护国神器,据说如果不是流着皇族之血,就没法使用,换句话说,假如不是流着四灵族之一的青龙血,便会被法宝给“拒绝”。
(对了……传说 中,天子龙拳如果不是真命天子,就无法使用,这种限定又是什么意思呢?是限定必须要流着青龙血的人吗?好像又不对,如果只是限定青龙血,那所有皇室子孙应该都能用,不是只有帝王一人……唔,所谓的真命天子,到底该怎么界定?)
孙武思索着这个复杂问题,伽利拉斯则是低头看看脚下的血迹,再回头看刚才的战场,很感叹地表示,到底还是势力大的组织占便宜,大武王朝的密探、心眼宗的队伍,都先一步找到并且进入这座密窟,同盟会假如还有人留守于此,恐怕免不了与这些人发生恶斗,甚至有可能遇害了。
“啊?那就糟糕了,我听袁兄说过,他们确实是有派人留守在这儿啊!”
“是吗?但……为何全无声息?这座密窟里头听不见有别人在活动。”
伽利拉斯惊愕说完,一阵细微的震动声隐约传来,虽然不大,却显示洞窟的某一处正发生着什么,孙武也不多话,与伽利拉斯并肩朝声音来处赶去。
震动由西北方传来,跑出数十尺后,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可以判断出有人正那边战斗,孙武奇道:“是哪一路人马在战斗?是宝姑娘她们?还是同盟会的人?”
“不管是哪一路,我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你别忘记,现在我们两个人身上都带伤,而那个持有大地神戟的人还在,如果我们再碰见他,胜负是很难说,但绝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
伽利拉斯出言提醒,孙武也想到了这一点,大地神戟威力太强,自己又不会飞天,最拿手的金钟罩此刻反而变成致命伤,如果给大地神戟震上几下,死是死不掉,变成重度伤残恐怕就跑不掉,为今之计,只有一碰到敌人立刻以神掌相抗,先发制人,这样才有胜算。
主意打定,孙武与伽利拉斯加还赶去,虽说两人有心加速,无奈各自身负内伤,跑不了多快,着实花了点时间,才赶到那处战斗地点。
那是一面高耸的岩壁,壁面上有许多的洞|茓,洞|茓里好像有建筑物,无数炮火就是从那些洞|茓里发出来,攻向地面。
地面上也有一群人,数目不会少于百人,同样是发动巨型炮弩,朝岩壁上进攻,两边炮火往来,打得异常激烈。
岩壁上所发射的攻击,除了光束,还有一种奇特光波,只要轰中物体,该物体就会僵化,跟着便碎裂开来,当地面发射的光束击往岩洞时,许多岩洞也先后绽放亮光,形成一层薄膜,对射击过来的无数光束竟然有拦截作用,甚至弹开。
这样的技术,孙武之前还没有见过,想来应该是极高段的秘密技术,岩壁上的一方能够使用,在技术面上确实占了优势,至于地面上的那一方,凭靠着重武装、重火力,也不算居于下风,孙武看了一会儿,起初搞不懂两边人马的身份,但看到地面那伙人的武器上,绘有心眼宗的眼睛标志后,便明白了过来。
问题是,岩壁上的那一方,双是何路人马?虽然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光看到心眼宗的人就开打,这好像也不妥,孙武想来想去,迟疑着是否该再观望一下,但伽利拉斯却抽出水龙吟,虎吼一声便冲杀出去。
“哇,果然人是有脾气的,莫名其妙被打一顿以后,连政治理念也不顾了,伽利拉斯先生,你决定弃暗投明了吗?”
孙武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话,心中却有着忧虑,生怕心眼宗的那群人突然拿出大地神戟,那伽利拉斯和自己可能跑到一半就被秒杀。
(如果他们有大地神戟在手,为什么不用?一是他们手中没有,又或者……大地神戟破坏力太强,会把敌人连同岩壁一起毁灭,他们役鼠忌器,所以才不敢使用,那就代表……岩壁上的某人或某物,是心眼宗想要夺取的东西。)
孙武一面思考,一面大步前奔,将真气运遍全身,不只是防身护体,也用以镇压本身伤势,希望尽量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伽利拉斯率先冲入心眼宗的阵中,长刀一挥,那日上演于马贼群中的画面重现,五颗头颅一下子激飞上天,血腥味弥漫开来,炮火声并未因为少了操纵者而停歇,反倒彻底失控,在没有操控后由于发射的惯性而乱转,炮火连发,将心眼宗的阵地轰得乱七八糟。
老江湖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伽利拉斯一击砍杀的五个人,起了扭转战局的效果,心眼宗的人马大乱,伽利拉斯势如破竹地杀人,主眼宗一方所使用的都是重型兵器,里头头还有与人同高的炮塔,没法用来打近身战,仓促间也来不及换用其他法宝,被伽利拉斯杀得叫苦连天。
高速挥动的水龙吟形成一道龙影,纵横无阻,看起来大有斩尽敌人的气势,直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出现,水平摔倒出,赫然将龙影给拦挡住。
“碰!”
一声巨响,龙影消失,伽利拉斯一刀受阻,立即变招,长刀回旋,切斩向敌人。
这一刀威势极猛,但是那一只手掌上下翻飞,如蝴蝶般在空中舞出曼妙轨道,半这一刀的斩击威力卸散无形。手掌的主人,是一名穿着黑裤,上半身裹着黑色绷带的男人,背上背着一个长匣,没有露出面目,但一双手掌翻飞如蝶,将水龙吟的攻击封锁困住,显露出一身非凡本领。
伽利拉斯的刀尊称号绝非浪得虚名,一刀失利,手腕一翻,水龙吟的刀刃骤然一亮,“锋锐”异能发动,疾刺向面前的敌人。
孙武扪心自问,这一刀自己多半是接不下来,“锋锐”异能发动中的水龙吟,几乎是什么东西都能切开,第七关金钟罩加上异种金钟,未必能够挡其一击,那个心眼宗的高手如果还有肉掌接招,肯定会断掌毙命。
极合理的推断,却没有发生,那个上半身裹着黑布的男人左臂一伸,从背上的长匣中取出两截金属,瞬间接合,绽放出一道强光,迎向水龙吟。
两件法宝正面对撼,发出了极高频率的刺耳声响,声音不大,却让周遭所有人都掩住耳朵,头晕耳痛。
声响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两件法宝的对撼结束而终,强大的反震力爆发,手持水龙吟的伽利拉斯被震开,心眼宗的高手也不好受,同样被震出数尺之外。
纯以修为而论,已负伤的伽利拉斯仍足以技压全场,这一拼会难分胜败,敌人手中的法宝肯定中了便宜,当强光稍敛,孙武渐渐看清那一件长型兵器的具体形象,长长的金色杆子上,像叉子一样有三根尖刺,两短一长,通体没有多余的雕刻纹饰,是一件非常朴实无华的兵器。
然而,这件法宝却散发着一种土黄|色的光芒,晕淡昏黄,并不强烈,让人看上去有些模糊,不久之后,越来越强的土黄|色光芒,甚至可以用“浓厚”来形容,有若实质,仿佛凝结成了土块。与此同时,孙武也察觉到脚下大地发生不寻常的能量窜动,以那件法宝为中心点,周遭的地脉能量正苏醒骚动。
那件法宝……纯以型态来说,俗名应该是“三叉戟”,但孙武却晓得它的正确名称:大地神戟!
敌人的身上无伤,伽利拉斯掷出水龙吟所杀伤的对象,应该不是这个人,照状况来推测,应该是此人率队攻击岩壁,他的手下持神戟去处理入侵者,受创后将神戟带回给他,换句话说,这个人就是神戟的真主?
“……该说是太荣幸,还是说有够衰?一天之内居然要连续和超级法宝战斗/赤手空拳实在很吃亏啊!”
孙武苦笑了一下,却没有浪费时间。如果赤手空拳上阵会吃亏,那站在这边浪费时间就是白痴了,孙武立即跃起,发动抢攻,提气动粗劲,试图再发一击神掌,在敌人使用大地神戟之前,制敌先机。
不到半天时间,要连发两记神掌,这已经逼近孙武的极限,真气运转不畅,但击至中途,孙武却发现那名心眼宗高手只是挥动大地神戟,单纯将之当成后患使用,攻向伽利拉斯,没有催动异能,这似乎有些反常。
“动手!他没能力使用神器异能……”
伽利拉斯对着孙武大喊,那名心眼宗的高手似乎感到不妙,竟然用中土语对伽利拉斯喝了声“叛徒”,手上的攻势也更凌厉,但不管怎么舞动,他终究没有使用异能。
孙武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敌人虽然不弱,却没有能力使用超级法宝,没法凭一已之力发动神戟异能,仅能单纯挥动当作兵器,换句话说,就算自己不用如来神掌,也可以收拾他。
想到这一噗,孙武散去神掌真气,改催金钟劲,一下纵跃飞起,踢向敌人的后脑,预备和伽利拉斯前后夹攻。
伽利拉斯挥动水龙吟,攻得正紧,孙武这一击攻到,敌人接应不暇,仅能高举起手,硬挡孙武的一踢。
孙武有信心能够攻破敌伯防御,但觉得对方这一挡以、似有后着,如果无法一击将人放倒,将会有意外变化,所以心念一动,飞跃至中途身影突然模糊起来,跟着,一分为二。
凤凰七绝·凤踪瞬动!
万紫楼的绝学,奇幻无方,与慈航静殿正面硬攻的战斗风格不同,当孙武身影在半空中硬生生被拆成两个,不仅敌人目瞪口呆,所有的后着尽皆失效,就连伽利拉斯也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孙武还会这一手!
就是这一下让敌我双方都惊讶的奇着,让事情产生变化,敌人的一掌打中残像,残像随之消失,而孙武的真身却已出现在敌人旁侧,一脚便扫踢向对方太阳|茓,如果击中,要一击制服这个人绝地不成问题。
可是,在足尖踢中的瞬间,孙武发现自己好像踢中一团油膏,又滑双软,浑不着力,明明是踢个正着,却莫名其妙地滑开,难以发劲,让这一击失去应有效果,而在这一击之后,一股沛然强劲自敌人体内迸发出来,孙武着实一惊,想不到这人还是一个内家修为深厚的高手。
此人……与伽利拉斯战斗,并未拿出真正实力,如果不是这一踢太过突然,逼得他无法隐藏实力,恐怕他还会继续伪装下去。
不过,就算能以内劲卸开,孙武这一踢也绝不好招架,未能卸去的残劲震荡头颅,敌人踉跄后跌,退了数步,一副头晕眼花的样子,差一点就要晕倒在地。
“奸贼!吃我一刀!”
伽利拉斯抢在孙武之前追击,一刀就斩了过去,孙武也知道事关紧要,再次飞跃走来,与伽利拉斯组成增值击之势。两方的攻击极为犀利,敌人也自知招架不下,大喝一声挥动手中神戟,土黄|色的光芒骤亮,正是异能发动的前兆。
自从开打以来,孙武就一直惮着大地神戟的异能,所以才连续使用冰跃攻击,现在虽然身在半空,但却快要落地,要是神戟异能发动,多半会被打个正着,那时引发刚才的旧伤,肯定没能力再战下去。
土黄|色光芒再起,在旁边的心眼宗余众突然停下动作,站定不动,像是着了魔似的,以狂热的眼光望向神戟,跟着,一名心眼宗教徒的身体忽然炸成粉碎,满空血肉横飞,而神戟的光芒也更为炽盛。
一个接一个,心眼宗教徒的身躯炸碎,其血肉、魂魄都化为推动神戟的能量,孙武看在眼底,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果自己能阻止他们的牺牲,或许就能让神戟的发动功败垂成,可惜自己身在半空,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咻”的一声细响,划破大气,接着就是声“轰”响,像是巨大的火炬一下子被点燃。当这些声音连续响起,神戟上萦绕的土黄光芒暗淡下来,理由是因为能源的供给被截断,已经决心自爆的心眼宗教徒一个个化作火焰,很快地被烧成了焦炭。
人体不会无故自燃,造成他们燃烧的理由,是来自半空中的红色羽毛,一支支连续射来,准确无误地命中,只要射中人体,立刻引发剧烈大火,将人烧成焦炭,全身血肉瞬间焦臭碳化,没有东西可供给神戟吸收,阻断了神戟异能发动。
伴随着红色羽毛而来的,是一道翱翔半空的美丽倩影,在黑暗中拉出一道长长的火焰长虹,炫目得几乎令人睁不开眼。
“宝姑娘!”
孙武的叫声中满是欣喜,羽宝簪的到来阻止了视野虹发动,而且即使神戟真的发动异能,羽宝簪完全不落地的绝顶轻功,正是对付大地神戟的最佳人选。
羽宝簪连发红色羽毛,歼杀心眼宗从后,在半空一下旋身,一掌隔空轰向敌人,掌劲凝化为炽烈火焰,直击下来,孙武配合进击,一拳绕攻敌人背心,将他的退路完全封死。
千钧一发之际,敌人手中的神战以一种奇异形式转动,孙武起初以为要发动异能,后来才发现不对,察觉敌人只是单纯在使用某种武技,尽管自己不认得,但半空中的羽宝簪却“咦”了一声,好像发现什么异常的状况。
“当心……”
羽宝簪发出警告,孙武弄不清是什么意思,却陡然觉得身体被某种气流牵动,不由自主地一滑,本来是攻向敌人背心的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敌人的正面,羽宝簪的一掌居然击向自己面门。
离奇变成替罪羔羊的滋味可不好,孙武百忙中举起手掌,凭着金钟罩硬挡这一击。两劲对撼,震得孙武手臂剧痛,全身炽热难当,羽宝簪的掌劲爆散,变成熊熊火焰将孙武吞卷。
孙武接招同时,眼角余光注意到伽利拉斯挥刀斩向敌人,对方举起神戟一挡,顺势用神戟尾端敲向地面,地上应声破开一道裂缝,他挡开伽利拉斯的斩击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沉下地去,地面也迅速合拢,不留下丝痕迹。
“喝啊!”
孙武大喝一声,劲贯全身,破去了缠绕周身的火焰,却看见敌人消失踪影,心里一下愕然,一下恼火,想不到已方三人联手,仍然留不下敌人,让他全身而退,不过……大地神戟还真是妙用无穷,在未能完全发动的状态下,就已经像是能完全操纵大地,真的很惊人。
“孙掌门,金钟罩果然高明,刚才误击很抱歉。”
羽宝簪飘降落地,向孙武行礼致歉,孙武还未及答话,岩壁顶上狐朋狗友有声音传来。
“……是慈航静殿的孙掌门吗?”
心眼宗的队伍被全歼,在岩壁洞|茓中的一方便停止战斗,现身出来。最怪异的是,他们一开口就喊出孙武的身份。
“你们是同盟会的人吗?”
孙武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叫喊出声,立刻就获得对方的确认,表明身份,说是同盟会驻守于此的人员,几日前接到总部的指示,得知孙武一行人将会到来,要尽力给予协助。
“真的是同盟会的同志吗?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
孙武的兴奋不单纯是因为看到同盟人员,很大的一个理由,是刚才看到同盟会与心眼宗的战斗,同盟会这边掌握许多新技术,实力坚强,将来在中土的革命呀役绝对能大大派上用场,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在简短的几句场面话说完后,岩壁上垂下了缆绳,将孙武等人吊上去,和羽宝簪同一组的小殇也从黑暗中现身出来,四个人一起上了岩壁。
整片岩壁上,有五十六个大小洞|茓,大部分都不深,只有少数几个深达百尺,能容纳大型建筑物,看起来都不像是自然形成,是过往楼兰遗迹的一部分,里面的建筑物也是直接开凿岩壁而建成。
在此的同盟会人员有三十多名,模样看来疲惫不堪,但对于孙武的到来,人人都满是兴奋之情。根据他们的说法,自从圣贝贝尔要塞被逐步运回中土后,这边的挖掘研究工作便近乎停顿,大部分人员也被撤走,只剩下少数人留守,以免留藏在此的人数过多,容易被人发现。
自七日前开始,附近有不明人士出现,最初怀疑是单纯的寻宝者,但从对方的组织行动看来,这些人并非单独前来,而是一个颇大的组织,经过几次试探,确认对方是心眼宗教徒,过没多久,就爆发了实际战斗。
心眼宗恃强进攻,人多势众,又有重火力兵器,很快就取得优势,同盟会仅有寥寥数十人,只能凭着楼兰遗迹的器械与技术防御,随着战斗时间拉长,伤亡人数变多,同盟会一方唯有退守岩壁,倚仗地利来拖延时间,要不是孙武等人及时来到,被彻底消灭是必然的结局。
在这几日中,心眼宗的人占据了遗迹大部分地方,大武王朝的密探、寻找到此的杰出寻宝者,都被心眼宗狙击铲除,一个不留。同盟会的人员看在眼里,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孙武道:“我们受委托到这里来,是想寻找楼兰遗迹的秘密,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
同盟会的人退守这面岩壁,孙武猜想应该不会只为了防守,恐怕这里头还有什么重要机密,不能给心眼宗的人得手,所以才选择此地。这个猜测果然命中,同盟会的人员向孙武表示,此处遗迹所发现的东西,凡是被认为有价值之物,能拆卸的都已经被运回中土,由同盟会本部来研究,至于不能拆卸的,几乎都在与心眼补救 的战斗中被破坏,不让心眼宗的人得手。
然而,这座岩壁的深处,却有一些很奇特的发现,同盟会的研究人员也判断不出那是何物,只能感觉出那些东西很重要,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毁弃,更绝不能落入心眼宗的手里,所以才据此岩壁而守。
“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合理的要求,当然不会被拒绝,孙武的要求被第一时间执行,同盟会的人带着孙下朝深处走去,同行的还有小殇和羽宝簪,至于伽利拉斯,他选择留守在洞窟口,以防不测。
“发掘楼兰遗迹,是我毕生的志愿,能够更接近这奥秘一步,我又怎么会不想去,但……心眼宗的人去了,还是随时有可能回来,一回来肯定是携带更多的人马与高手,我不守在这里,单单只靠同盟会的人,怕到时候被杀个措手不及。”
伽利拉斯对孙武低声道:“况且……人心难测,不可不防,你参同盟会的人一起去,要是有个什么问题,外头没人接应,危险得很,以一个团队来说,所有人各司其位,这是最安稳的办法。”
孙武点了眯头,明白伽利拉斯的顾虑,便请他好好静坐疗伤,大家稍后再行会合。
同盟会有员在前引路,孙武等三人跟着走在后头,趁着走路的时候,孙武提出了一个困惑,那是刚才战斗力之中羽宝簪的一下惊愕。
“宝姑娘,刚才和心眼宗战斗,你好像很讶异,到底是有什么不对呢?”
“嗯,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也正想问,孙少侠,刚才我问了一下,那名使用神戟的高手,同盟会的人说他自称是心眼宗三大司祭之一,地司祭……你可不可以把刚刚与他交手的细节,对我说一下?”
羽宝簪说话的口气很凝重,孙武仔细回想,把与地司祭战斗的所有细节都说了一遍,羽宝簪听到孙武一脚踢中敌人太阳|茓时的反应,尤其在意,连连追问,最后像是得到了答案,肯定地点头说:“果然没错!敌人用的是河洛剑派武学。”
“是喔,那……那又怎么样呢?”
孙武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之前就已经知道心眼宗的人有修练中土武技,而慈航静殿、河洛剑派,是中土两大武学源头,这个地司祭无论是练河洛剑技,或是修习慈航武学,都是秀正常的事。
“不,这和之前的情形不一样。地司祭用神戟推转孙少侠的那一记,其实是剑法,河洛剑派的柔云剑法……这属于河洛剑派的极高段武技,整个河洛剑派里头,估计不会超过十个人能使用。”
“哦?这么了不起啊?”
“还有,卸开你那踢的,是河洛剑派的两议玄功气,那同样是河洛剑派不传密技,甚至比柔云剑法还要机密,别说是外人,就连寻常的河洛剑派弟子,都不可能接触到。”
羽宝簪道:“所以,刚刚退走的那个地司祭,一定不是普通的域外人,是中土人的机会很高,甚至……是河洛剑派的高手。”
孙武闻言一惊,再深思一层,发现羽宝簪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地司祭与自己交手,始终陷藏着实力,直到自己奇招突出,让他手忙脚乱,不得不使出真功夫自救,这才展露了河洛剑派的武技。
在那种情形下所施展的武技,绝对是最熟练的真功夫,从这样看来,羽宝簪质疑的东西并没有错。
地司祭从头到尾都蒙着脸,隐藏身份,如果说不敢让人看到真面目,那他确实很有可能是中土的河洛剑派高手,但心眼宗蒙面的人很多,照这样说来,那岂不是……
《东方云梦潭》 第十九集 域外篇 作者:罗森
第七章兵分两路·专家先行
孙武与拓拔小月协议兵分两路,各自进行工作,在孙武这一边,进展得尚算顺利,成功深入大沙海,找到了同盟会的人员,接触到楼兰遗迹的一部分,但拓拔小月这边却说不上平顺。
情报工作没有多大进展,这是主要的问题,龟兹王国本身的情报系统,并无法有效探查有关心眼宗的消息,万紫楼一方又还没送来什么情报,拓拔小月虽然心急,却是莫可奈何。
除此之外,孙武留下来的两个糜顾惜是让拓拔小月心烦意乱的问题之一。
任徜徉的浪子一名,在中土可以说是声名远播,尽管说不上有什么实际劣迹,但拓拔小月对这种花名在外、以“风流”为傲的男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以前还率领铁血骑团在中土时,就曾想过如果有机会碰上,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后来一度听说慈航静殿派出他来对会骑团,自己还为此期待不已,哪想到那时没机会碰到,现在却以这种尴尬形式共事。
当初孙武委托任徜徉过来,理由是因为受伤严重,必须要有很好的医疗照料,但这个应该是重伤病人的家伙,却像发了颠似的,无视自身的伤重状况,整天缠在自已身前身后,猛献殷勤,成了一只极度烦人的跟屁虫。
“唉呀!小月公主,你吃过饭了吗?什么都不吃,对身体很不好啊!你还在发育中,这样的身体太瘦了啦!来,这是我特别为公主殿下准备的特级料理。”
穿着一套仆人服装,双手各捧着一个银制大托盘,任徜徉以惊人的平衡性,对着拓拔小月深深行了一礼。
“左边是黑胡椒小羊排佐酪梨番茄,右边是照烧烤鳕鱼,两道都是厨房那边花费耗大心力制作出来,兼顾美味与营养,请公主殿下品尝!”
两个托盘的盖子掀开,热气腾腾的美味料理,就摆放在美丽小公主的眼前。
无论香气或是食物的样子,都诱使人食指大动,但拓拔小月看着满桌子的公文,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只有满腔的怒火。
不过,拓拔小月还是按捺住怒气,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里的厨子也是军人,不会听中土人命令,更不会接受委托,你是怎么让他们照你意思做菜的?”
“呵呵,单纯的口舌之利,当然是说不动他们,不过我去的时候拿了把刀,架在某人脖子上,就……嘿嘿!”
这个解释合情入理,但拓拔小月摇了摇头,一噗都不相信。
“我龟兹的战士,怎么可能会因为生命威胁而屈服?哪怕你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可能照你的意思来做的。”
“是啊!你说得没错,他们确实视死如归,所以我是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如果他们不帮忙,我就死给他们看,结果他们就很愉快地做了。”
“你……”
拓拔小月呆了半晌,这才愤怒地骂道:“你也是中土有数高手这一,居然用出这么无赖的手段,你身为男人的自尊到哪儿去了?”
“哦,自尊啊?平常的时候是很重要啦!但是和公主殿下你的鼓乐比起来,那种东西不值一钱,啊!趁着两道菜还没有凉,公主殿下你赶快吃了吧!你还在发育期,要摄取充分营养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拓拔小月确实有种冲动,想拿什么东西砸在这张脸上,自己跟这个男人非亲非故,他缠在自己身边,一口一个公主殿下,大献殷勤,存着什么样的用心已是不问可知。
国难当前,自己满所系,就是龟兹的安危,哪有心思和人做什么情感纠缠?如果不是孙武所托,又看他有重伤在身,早就一刀把他给砍翻在地。
单单是一个任徜徉,已经很麻烦了,另外一个人就更莫名其妙,那个什么疤面大侠,和任徜徉是两种不同型态的麻烦,任徜徉是整天缠在自己跟前,赶都赶不走,疤面大侠则是踪影全无,根本不晓得她身在何处,只知道她潜藏在军中某处,至于她到底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神秘,就完全不得而知。
“小月公主,我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不过……疤面大侠是专业人士,对医疗、解毒很有一手,甚至可能比呼伦法王还要厉害,留她在你身边,一定能够帮上忙的。”
孙武临去之前这么说,拓拔小月半信半疑,只能把这个“专业人士”给接下来,但疤面大侠神出鬼没不说,有时还会出现在别人背后冷笑,实在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人物,几天相处下来,自己真的平白无故多了许多困扰。
“留这两个家伙下来,到底是做什么的?真的可以帮上忙吗?”
拓拔小月心里不禁抱怨着,不过那两个糜春物却依然故我,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让拓拔小月头大和斗。
幸好,在一堆烦扰问题中,事态终于有了进展,万紫楼方面言而有信,送来了第一份调查报告,内容指出心眼宗在域外的势力确实很大,就连龟兹国内都有大批信徒,也因此导致龟兹的情报体系出现问题,无法详实查出事情真相。
这个结论在拓拔小月的预料之内,看了并不意外,真正让她吃了一惊的,是万紫楼报告中所列出的第二点。
心眼宗操作情报的手法堪称上乘,除了进行情报干扰,更故意制造出一种似是而非的心理陷阱,让人对真相视而不见,久久没能接触到问题中心。经过亏紫楼的分析,龟兹王国所成立的生物研究所,非常可疑,其所进行的一些行动,和本次莫名瘟疫的蔓延有重大关系,极为可疑。
当看完这一段文字,拓拔小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怒火中烧,想把整篇报告远远地扔掷出去,这段时间以来,心眼宗就是谣言的源头,他们宣称疫病的起因,是生物研究所在秘密制造生化兵器,因为实验失误,所以才引起了疫病,自己为了洗刷晕个不白之冤,在外奔走努力,结果万紫楼却给了这样一个答案?
“太过分了!万紫楼这是和心眼宗联合,共同勾结起来对付我们……”
拓拔小月非常愤慨,强忍着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冲动,将报告从头到尾看了第二次。在第二次的阅读中,她优异的王者资质,让她迅速回复了冷静,察觉出了一些怪异的东西,准确把握到这份报告中真正要表达的东西。
生物研究所进行的一些动作,确实和本次瘟疫的发生有关,这是万紫楼所肯定的事实,但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些事、爱什么人指使、基于什么目的,这些事情却还不得而知,需要进一步调查。
不过,心眼宗却一开始就把矛头直指龟兹的生物研究所,指控里头秘密研究生化武器,这个做法不但让域外各部族哗然大乱,更使得以拓拔小月为首的龟兹忠贞份子先入为主,将这个传闻直接判断为诺谎言。
“……说不定,他们故意将事实真相用谣言的形式散播,把秘密藏在最明显的地方,我们反而笨得看不见……”
拓拔小月若有所悟,既而更想到一个问题,万紫楼能够侦知这些事,在域外所潜藏的力量看来不在心眼宗之下,这么强大的组织实力,长期以来不显山、不露水,绝对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报告在最后以小字写明,为了要探察生物研究所的情报,万紫楼已经出现人员伤亡,尚无法侦知研究所内部的情形,但无论进展如何,数日内必将送来第二波报告。
生物研究所是龟兹王阿古布拉所设立,里面所进行的研究,都是当今世上最顶尖的生物技术,周围的保密工作自然是十步一哨,戒备森严,但以万紫楼无孔不入的调查能力,竟然也在探察过程中出现伤亡,这就很不寻常了。
报告上寥寥数语,没有提到太多,但依稀可以嗅到一股惨烈的血腥味。事情紧急,万紫楼应该也很急着想探个究竟,付出的代价不会小,而这样子还被硬生生挡住,生物研究所的警戒能力委实强得出奇,强到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了。
拓拔小月相公主万紫楼合作的诚意,也相信这份报告。诸般线索错综复杂地指来,生物研究所大有问题,自己应该采取行动,不过,心里头却乱成一片,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
生物研究所,在龟兹公务机关的体系中,几乎是直属于龟兹王,只向龟兹王负责,超然于各种法令限制之外的,如果说生物研究所当真有问题,那么自己的父亲阿古布拉就很难置身事外。
如果……心眼宗的指控是真……
拓拔小月心头狂跳,不敢也不能接受脑中闪过的这个念头,自己一直所努力的目标,就是拯救国家,证明父亲的清白,洗刷冤屈,但假如事实与正义不是站在自己这方,那……那个后果,自己能够承受吗?
思索良久,拓拔小月站了起来,望向窗外的山影。
经过几天的赶路,自己与骑兵团已经来到离龟兹王城最近的一个绿洲,只要再赶一天路,就可以抵达王城,面见父亲。回王城的路有好几条,自己选择这一条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从这里出发,只要翻越过一座山头,就是生物研究所的所在,自己本来就打算藉这机会去探一下研究所,为什么到了这里,反而踌躇起来?
“我相信父王……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不可能扯上这些阴谋……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进化论如何我都要走这一趟!”
深呼吸一口气,将紊乱的心扶回正轨,拓拔小月下定决心,必须前往生物研究所走一趟,探个究竟,那里是谣言的起点,也是一切之始,虽然未必是终点,但如果不往那边探一趟,是无法往下走的。
有了决定,实行就是很简单的事,拓拔小月考虑过以公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入研究所探察,但看过万紫楼的报告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打算悄然暗访,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再表露身份。
从理性上来说,拓拔小月也知道这个构想漏洞百出,风险很高,但自己身边并无得力助手,也没有靠得住的高手,这件事关系太大,在未能肯定之前,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免得最终酿成丑闻,不可收拾,还是只能由自己单独前往。
黄昏时分,拓拔小月留下了书信,预防自己未能归来时会引起的麻烦,带好随身兵器,偷偷外出,策马赶往生物研究所。
照理说,这应该是绝对隐密的行动,没有任何人知道此事,但现实状况却与预想有差别,拓拔小月启程后没有多久,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跟踪者的身份不明,拓拔小月暗自留意。自己的武功虽是从小扎根修练,但身为公主要学的东西太多,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修习的时间其实不多,后来进入中土办事,战斗主要凭靠祭刀异能,大多时候又有一群部属相护,需要自己动手的机会很少,现在祭刀失落,自己的力量被打回原形,什么事如果能够不用战斗来解决,就尽可能避免硬碰硬。
幸好,跟踪者没有继续在后头装神秘,在跟着拓拔小月一段路之后,跟踪从黑暗中现身出来。
“你这个公主殿下胆子很大嘛!自己没多少本事,也不带个护卫,就这么莽莽撞撞地上路,你是真不怕自己回不去了?”
拓拔小月最初以为是任徜徉,但说话的却是个女子语音,更因为戴着面具的关系,声音听来有些模糊,正是地个行事诡密的疤面大侠。
疤面大侠的真实身份,其实难副是一个被域外各部族联合通缉的恐怖人物,这点拓拔小月当然不会知道,见到这个人出现,她叹了口气,至少这个选项比任徜徉好一些。
彼此都不是傻瓜,不需要说一些无聊的蠢话来遮掩,彼此又都赶时间,在姗拉朵主动提议,有绝对把握帮忙清除障碍,让两人可以平安潜入研究所后,拓拔小月同意与她联手行动。
“对了……一直想请教,不晓得疤面大侠与他的关系是……”
这是拓拔小月早就想问的一句话,不过早已有备的姗拉朵仅是淡淡表示,自己和孙武一家是远房亲戚,与他姐姐更是非常亲密的故交。
“哦?这么说来,你也是梁山泊的人?也认识巨阳武神?”
“唔,要说认识,确实也认识就是了……”
姗拉朵发现拓拔小月搞错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这也没有纠正的必要,让她这么以为不是坏事……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在外头东奔西跑的?就算是有什么大事要办,难道龟兹没人了吗?你家里就只有你一个,没别的男人?”
“龟兹的安危,每一个国民都有责任,我身为龟兹人,当然要挺身出来,扞卫我的国家,这跟我是不是女孩子无关。至于我们家里,我是我父王唯一的女儿,本来……好像有个哥哥……”
察觉到自己正在和一个陌生人讲话,拓拔小月停止了说话,姗拉朵也没有继续追问,两人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这期间,姗拉朵在马背上不停地搓着手指,拓拔小月不解其意,也没有多问。
两所行走的山路相当陡峭,到了最后一段路,马匹无法行走,两不得不下马,手脚并用地攀爬过山,翻过山头,看到了那幢在传闻中被一再提及的生物研究所。
生物研究所的外观,并不像是什么研究机构,只是一座用花岗岩堆彻起来的城堡,东、西、南、北四角各有一个红色的尖塔,笔直向天而立,偶尔会冒出白烟,四面都有厚实的铁门与吊桥,却只有东面的吊桥放下、铁门开启,门口有两队警卫来回巡逻。
光看这阵仗,就可以知道这座研究所的警戒状况甚严,拓拔小月心中评估,要不惊动任何人就潜入进去,这的确有点难度,但似乎没有难到让万紫楼连连铩羽的程度,附近一定有许多暗哨隐藏,如此一来,自己要潜伏进去就更难了。
当然是有其他方法可想,但拓拔小月现在却想看看,那个拍胸保证有本事清除所有障碍的疤面大位,到底有什么通天手段可以如此夸口。
“小小场面,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仔细吧!”
姗拉朵从衣袋里取出了一根烟,一挥手便点了火,肆无忌惮地抽起来。这个动作看起来很变通,但是当烟气袅袅散播出去,无形中好像触动了什么,紧跟着,附近开始弥漫起一层雾气。
刚开始,雾气并不浓厚,但是过没多久,白雾整个扩散出去,满山遍野全笼罩在一层浓密白雾里头,连一尺之外的景物都变得蒙眬,已经场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
这场大雾突如其来,拓拔小月怎么都不相信这会是自然形成,回头再看看来时路,发现那边也全被大雾掩盖,而且大雾就是从那边往这里延伸,顿时明白过来,疤面大侠上山时沿途搓手,洒下细细粉末,就是为了制造这一场大雾。
可是,雾虽浓密,但研究所的警卫不乏高手,这等手段能瞒得过一般人,却不可能瞒得过这些高手,单单凭着大雾就想潜入,后果实在是很不乐观。
“不用想太多,跟着我走吧……对了,把这个东西垫在鞋底。”
姗拉朵将一件树皮不像树皮、草叶不似草叶的东西,交给拓拔小月,后者一接过,立即悚然动容,因为那异物的表面光润无比,还会轻微地颤动,竟似某种生物。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拓拔小月却心下雪亮,这是一件法宝,生物系的法宝,疤面大侠能随手拿出此物,肯定是这方面的高人,无怪孙武说她是专业人才。
“厉害!梁山泊果然实力坚强,居然有您这样的高人……”
当今世上的法宝技师,九成九都是机械系的崇拜者,钻研生物系而有成的开发师万中无一,数都数得出来,梁山泊能拥有这样的异人,足见巨阳武神的实力之强,拓拔小月觉得自己要重新评估梁山泊的实力。
无独有偶的,姗拉朵看着眼前的小美人,面表后的面孔扬了扬眉,觉得自己要重新评估一些东西。生物系的法宝开发师屈指可数,自己重回域外的消息又传得沸沸扬扬,这反明显的事情,这个小美人却视若无睹,该说是先入为主的效果太强了吗?
姑且不论对彼此的观感,两人行动没有丝毫停顿,趁着大雾掩护,朝着生物研究所迅速前进。
在移动的过程中,拓拔小月发现一件奇事,自己的步伐变得好轻快,轻轻一下迈步,就能跃出两、三步的距离,身如飞燕,最难得的是落地近乎无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雪堆里,声音都被鞋底所吸收。
这等神效,自然是因为疤面大侠赠送的法宝,拓拔小月看她与自己、并肩而行,几乎是一下子就来到研究所前的大吊桥。吊桥的桥头有两名守卫哨岗,里头各有三名守卫,疤面大侠停下步子,没有一口气闯过,似乎在注意着途径。
“……真麻烦,过机关这种偷鸡摸狗的工作,应该是西门贱男的专长,怎么会由我来干?”
“呃,前辈你说什么?”
问话没有获得答案,拓拔小月想起自己动身前特别查阅过研究所的设计图,上头所记载的保安布置,吊桥上并没有什么机关,疤面大侠可以不用这么疑神疑鬼,正要开口,却被她挥手拦住。
“真有人在这里搞什么阴谋的话,会交出真正的设计图才怪,就算设计图是真,后头改装了什么,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姗拉朵说完,侧耳倾听半晌,好像在等待什么东西到来,不久之后,她拉着拓拔小月的手,往前急闯。一步迈出之前,姗拉朵先一手拨出,前方浓雾的成份起了变化,一层传一层,当两人通过桥头的守卫哨岗时,里头的人全在咳嗽流泪,没注意到有人经过。
正要上桥,周围大气突然加速窜动,有什么东西正高速靠近,灵敏目不少,拓拔小月心头一惊,未及反应,旁边的人狐朋狗友高高跃起,连带拉着自己一起跃高,坠下时脚底踩着什么,却又不像桥面实地,拓拔小月定睛一看,发现那赫然是一只鸟,而且周围全都是鸟群,虽然浓雾中看不清楚,何时应该不会少于数百只。
很明显,这就是疤面大侠要等待的东西,不这桥面上有什么布置,只要不踩桥面过就行了,浓雾中必有吸引鸟类的成分,再配合特殊每时引,让鸟群飞过桥上,形成了一条“鸟桥”,而她就这样牵着自己,连球纵跃,十几个起落后,已经到了桥的对岸,再用力一跃,两个人腾云驾雾般从大铁门的顶端跃进去。
踏飞鸟而行,这需要很高明的轻功,拓拔小月自然没有,姗拉朵更没有,但凭着鞋的法宝,在碰触鸟背的瞬间,不但吸收掉所有声音,还产生巨大的反弹力,让两人如跳蚤一般跃得极高,只要看准落点,踏鸟而行变得易如反掌。
这是拓拔小月所知道的部分,但大桥两侧其实还有许多肉眼看不见的探测光线,这些都被浓雾遮断,不然别说是跳过去,就算真是Сhā翅飞过去,也会被侦知,触发机关。
“疤面大侠,你真是……”
“什么话都先省下,麻烦的事情还没完,别松懈得太早了。”
姗拉朵带着拓拔小月进入研究所,靠着一些拓拔小月所未知的神奇手法,连过十数关,这些就已经够让拓拔小月吃惊的,而更厉害的一点,就是她连研究所的地图都不看,却对所有门户、暗道了若指掌,穿梭来去,从通风烟管里翻爬,全然不用拓拔小月指引。
“前辈,为什么你对这里……”
“不要吵,你一出声,被敌人发现的可能性很高,从这边开始,什么声音也不能有,闭嘴跟着我走。”
疤面大侠的眼神变得极为凝重,拓拔小月也知道不妙,安静下来。两人这时正挤身在天花板内的通风管中,拓拔小月这时也知道这些通风管内藏有监测议器,只是疤面大侠做了手脚,这才没有暴露行纵。
时值深夜,守卫的人数减少许多,警戒工作主要是靠着高科技设备进行,拓拔小月觉得这是最棘手的地方,但疤面大侠却似乎不这么想,因为不久之前,疤面大侠曾说过一句话。
“对三流设备搞鬼,总比处理二流高手简单……这地方后气氛不对,要是还有一流高手,那就很棘手了。”
疤面大侠所言,拓拔小月隐约懂得,但对于“三流设备”这个词,自己很不服气,得提出抗辩,毕竟这里是龟兹的科技巅峰所在,域外的技术又胜于中土,如果这还都算三流,哪边又算得上是一流?
在通风管中一番穿梭后,拓拔小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或者说……有人在跟踪自己。
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是在平地上,那还是有话好说,但自己是钻在通风管里头,后头空无一物,看得清清楚楚,这又怎么可能被人跟踪?
“你看什么?安静!”
姗拉朵要拓拔小月安静,不得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一阵脚步声正快速靠近,从通风口的透气网看出去,有一群人正从通道的彼端朝这边过来。
“……刚刚大门口的浓雾来得古怪,要加强防守,别给人钻了空子。”
“今晚的警戒已经加强了,照理说不该有事的。”
一群人匆匆而过,正是生物研究所的高层人员,拓拔小月认出领头的一人正是研究所副所长,暗忖自己若是被他们发现,那就大大不妙。
这念头一动,狐朋狗友发现旁边疤面大侠的眼神很怪异,像低声问她有何不妥。
“走在最前头那个白胡子小老头是谁?”
“喔,那是研究所的副所长,耶律不花。虽然才能有限,不算起眼,但多年来办事勤劳,积功升至副所长,偶尔会代替所长职务,多年来无大功无大过……请问,耶律不花教授有什么不妥吗?”
“我是不晓得他在你们这里有多勤劳,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不过很多年前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不叫耶律不花,没有白胡子,脸上皱纹也没那么多,照他现在的实际年龄,也不该有那么多……”
姗拉朵压低了声音,却仍能听得出语气中的慎重。
“十几年前,这家伙是河洛剑派的大叛徒,被逐出门墙,遭受通缉的练丹天才……虚谷子。”
《东方云梦潭》 第十九集 域外篇 作者:罗森
第八章 圣殿密藏·魔狼噬人
“河洛剑派是两大圣宗之一,渊远流长,这些年来在中土发展的十分兴旺,又深得朝廷的支持,怎么会和域外组织扯上关系?”
孙武皱起了眉头,对这一点想不出来,又问起羽宝簪,河洛剑派有没有什么久未露面的杰出人物,或许就是这些人来了域外,掀起了种种事端。
这问题显然让羽宝簪很为难,她侧过着想了想:“这个……不太好说,河洛派的前辈高人素来向往修仙,讲究剑之道,羽化登仙,所以久久未露面授高手着实不少,都说是在深山洞府修练……长年累月没出来露脸,有时候根本就已经亡故,只是不对外公布,让人感觉河洛派高手仍多,实力雄强而已。”
孙武摇了摇头,只听见羽宝簪继续解释。河洛剑派的前辈高人,多数都在闭关修练就连掌门人“长河真人”都已许久不曾下山入世,以致于目前在江湖上最活跃的河洛派剑客,是以河洛五剑为首的新生代,修为未纯,只是倚仗着法宝之利,结合本自修为横行江湖。
“……其实,河洛剑派本身有很多强横的武技,如果能够下苦功去钻研,成就将不会在慈航静殿的高手之下,两大圣宗素来齐名,慈航静殿的神掌名动天下,我相信河洛剑派也有相匹敌的绝学。”
羽宝簪道:“不过,现在河洛派的门人,大多都不顾扎实地下基本功,而是希望取得更强、更犀利的法宝剑器,凭此来弥补个人力量的不足,专心追求剑招的变化,还有剑术与法宝的配合。虽然这确实也别开捷径,辟出一条新路,让河洛剑派的实力如日中天,但……其实已经偏离了河洛派剑术的原意了。”
孙武想起自己遇过的华孤峰等人,觉得羽宝簪说得不错,但河洛洽派这样的变化,应该也是太平边国一役后才发生的吧?在那之前,孙武怎么都不信河洛剑派有那么多的法宝可通用,剑客们应该也是专注于本身剑技,辛勤修练的,那么……河洛剑派上一世代的高手,现在大概是四、五十岁,正值武技修为的巅峰,这些人又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当年河洛剑派全盛时期,河洛九子威震天下,但太平军国一役,九子中阵亡五人,第一公子李慕白失踪,虚谷子被逐出门墙,虚原子与虚河子……刀就是长河真人,都长期闭关修练剑仙之道,鲜少露面。除此之外,河洛剑派没什么更上辈的高人了。”
羽宝簪说到李慕白的名字时,孙武心中一动,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听到有河洛剑派的高手被逐出门墙,这点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一般说来,会被逐出门墙的人物,必然是做过什么有辱门楣的恶事,换句话说,一个有过案底的不良份子,跑到外地继续为恶的可能性也高,眼前的谜团……这可能就是一个线索。
正思索着这些问题,前方的景象忽然生变,众人来到了一个开阔的殿堂,整个殿堂都是由金属打造,看上去极为壮观。
最外围是十数根粗壮的圆形大柱,笔直撑住最上方的金属屋梁,一条赤红色的石子路,从门口延伸向殿堂中心;在路的两旁,无数三角锥体整齐地排开,每一座都与人同高,在殿堂内不少于两百个,乍看之下,孙武还以为这些三角锥体是某种陵墓。
看得再仔细一点,孙武发现这些三角锥体的表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圆文,有些用途,恐怕是用来记载什么重要资讯的。
同盟会的人员向孙武表示,根据同盟会的考古学者判断,这里是楼兰一族的祭祀圣堂,每次楼兰一族发生大事,就会将整件事的资料做整理,刻在这些硬度极高、近乎水不损毁的三角金属危言耸听体上,留传给后代。
“简单来说,只要阅读这些东西,就会知道楼兰一族的历史,这确实是个好方法,那……你们从这里读到什么吗?”
孙武才问完,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殇就冷笑起来:“楼兰一族的文字,是域外文字里头出了名的鸟文,学习难度很高,楼兰一族又把文字视若机密,不轻易泄漏外传,外人基本上是没机会学到……看不懂文字,能读出什么来?”
同盟会人员面露尴尬之色,显然小殇没有说错,他们尽管在此耗时甚久,却没有真的能够研究出什么。
“在这边的研究,目前能解读出来的文字,大概只有两、三成。根据专家们的说法,这整座圣堂最重要的,就是中心部位的那座祭坛,那是操控圣堂的枢纽所在。”
听了同盟会人员的解说,孙武好奇地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像是祭坛模样的东西,即使顺着赤红色的石子路看去,尽头也只有几个台阶,还有小半个平台,实在是太小,怎样都说不上是祭坛。
小殇拍了拍孙武,让他再看得仔细一点,这么一看,问题顿时浮现出来。和整座圣堂的规模相比,那个平台实在小得过分,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看上去确实显得异常,再回看这整座殿堂,顿时又发现周围的圆柱、正上方的屋顶,在延伸到最内部时,断口极不自然,再多看几遍,孙武立刻想到了原因。
“这里该不会是……城市的断口?这座圣堂还有其他部分,散落在别处遗迹里头?”
推论完全正确!并且在同盟会人员的确认中,得到了解答。圣堂的中心本有祭坛,但因为分裂崩散的缘故,祭坛如今只剩下一小角遗落在此,主体部分却在别处遗迹里,所以无法启动祭坛的功能。
尽管如此,这一大片记载着楼兰一族知识、历史的三角锥体,仍是无价瑰宝,这也是为什么同盟会人员死守此地,绝对不让此处落入心眼宗手里的缘故。
“喂,你陪闲杂人等聊聊,探勘工作交给专业人士来吧!”
“小殇,我忘了问,你看得懂楼兰文字吗?”
“这还用说?当然是不懂啊!”
“啊?你也不懂,那你什么专业人士?和我根本是半斤八两嘛!”
“……皇子殿下,你的遗言就只有这么多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孙武自然是安分守己,让小殇到祭坛遗迹上探勘,自己则是陪着同盟会人员闲谈。
虽说是闲谈,倒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孙武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当初圣贝贝尔要塞被发现,同盟会对外宣称是发现了西门宝藏,换句话说,当年是西门朱玉先发现了这处遗迹,留下线索,这才让同盟会追踪而来,重新找到了这里,但自己进入此处至今,没有发现西门朱玉留下的任何痕迹,是因为地方太大,自己还没看到?或者是……
孙武提出这个问题,但同盟会的人员面面相觑,似乎没有人知道,结果孙武换了一个问法,改问起他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说到这个重要机密,同盟会的人员显得很迟疑,犹豫了半晌,这才坦然告知,表示他们奉派来得晚,不是首批到此的工作人员,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清楚,然而,根据之前工作人员间的传闻,同盟会能够发现此处,全都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谁啊?”
“陆主席。”
孙武着实吃了一惊,本以为是哪个精于寻宝探索的高人,长期追踪找到西门宝藏,哪想到真实答案竟是如此,发现这处遗迹的人,居然就是同盟会那个行踪隐密几乎是个隐形人般的主席。
“陆主席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是率领挖掘队步逐探索的吗?请告诉我吧!这很重要的。”
孙武猜想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接着听到的果然不错,在太平军国末期,同盟会秘密组织人员,前往域外,直入大沙海,所有人员出发之前,并没有听说什么西门宝藏,也没听过楼兰遗迹,只是单纯地奉命出发。而这支队伍的性质一开始就定位为研究、开掘,并非搜索队,仿佛已有充分把握,知道遗迹详细位置。
果然,当这支队伍秘密来到此地,在峡谷中等待了两天,直到那一天的深夜,忽然有一部飞空艇自天而降,下来的那个人穿着斗篷,远远地看不清面孔,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靠近峡谷入口处的巨岩,也不晓得做了什么,忽然就是一阵山动地摇的巨响,惊动了犹在睡梦中的许多人。
巨响发生的同时,整个地面也在剧烈摇晃,假如不是这座峡谷地处偏僻,这么一下恐怕会惊动很多人,而在地结束后,神秘人与飞空艇也消失了踪影,而率领这支队伍的领导人,带着队伍从大石下的入口进去,就看到了这处遗迹,开始了研究工作,不久之后,一个未被上级否认的消息,开始在团队里头流传……那个神秘人物,就是同盟会主席……陆云樵。
没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要说凭此来指认身份,确实有些荒唐,但从这个探索工作的机密性,还有找出遗迹所在的通天本领,大概也只有陆云樵够次格,于是,这个说法就被传了下来,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原来如此,是陆主席亲自出马才找到的啊……”
孙武点点头,表示了解,这时旁边的心宝簪轻拉他右手,与他走到二余尺外,藉着去观察那些三角锥的机会,私下说话。
“孙少侠,刚才听到的那些东西,你觉得最值得在意的部分是什么?”
“这个……应该是陆主席怎么会知道遗迹所在吧?不管是西门宝藏或是遗迹,他好像根本就知道这里有……呃,他知道,地他来这里做什么?还搞得地动山摇的,是怕别人不晓得这里有宝吗?”
孙武边说边想,在自己的话里发现了疑端,如果陆云樵一开始就知道遗迹在此,那么只需要将地点告知部属就好,不需要亲自前来。之所以会搞到本人亲临,应该是有什么非他不可的理由,依照描述中的状况来判断陆云樵好像是……来开门的。
那种感觉,好像这里不是什么楼兰遗迹,而是某个同盟会的秘密仓库,身为主席的陆云樵跑来开门,让手下员工进入仓库搬货。这比喻听起来很怪,但实际上却很像是这样,陆云樵所做的事情,就是“开门”,如果没有那一下地动山摇,遗迹的入口应该不会开启。
“孙少侠说得好!但开门的重点是那私愤钥匙,你认为陆主席是用什么钥匙来开门的呢?”
“唔,我以前听说过,西门宝藏每一处的钥匙都不一样,这里的钥匙是什么我实在不晓得,事实上……我也不晓得慈航静殿那边的宝藏钥匙。”
当初在慈航静殿,根本是凭着“无孔不入掌”硬开,哪有用什么钥匙不钥匙,现在问起,孙武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如果抛开西门宝藏这个前提,这里是楼兰遗址,能够开启这边禁制的唯一“钥匙”,那就只有楼兰一族的血脉了,以此来推断,当初陆云樵手上用以开启遗迹大门的东西,应该就是……
“血!楼兰一族的血,陆主席手上拿着的那件东西,就是楼兰一族的血!”
孙武想到了这一点,从羽宝簪的眼神中,他也可以肯定自己猜得没错,但这个答案本身就很不合理,楼兰一族当时已灭亡,半个活人都找不到了,哪可能弄来鲜血?羽宝簪摇头道;“我也猜不透,但如果此地真是西门宝藏,而开启此地的钥匙又是楼兰之血,那么……谜底一定在西门朱玉身上,大恩人他必然有什么方法,可以源源不断地得到楼兰血,要不然……这道门关上了,岂不是永不开启?”
孙武点了点头,脑里灵光一闪,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莫名其妙出现的四灵之血……这种事情好像在哪里发生过……
桑德族所保管的阿鼻血,只有四灵之民能够接触,也是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被天妖进入结;界,取得了阿鼻血。天妖是如何进入结界,现在也没人知道,西门朱玉就是为了解开这谜团,才深入域外调查,难道是西门朱玉掌握到地个秘密,所以在楼兰灭族后,他仍能持凤血开启遗迹?
西门朱玉是同盟会始成员之一,与陆云樵有相当的交情,这个秘密陆云樵会知道,毫不意外,搞不好根本是西门朱玉看武沧澜不顺眼,临死前特别留下这个宝藏给陆云樵,做为日后同盟会起义资本,哪怕是死都要摆武沧澜一道。
羽宝簪道:“事情的真相如何,恐怕只有陆主席才知道了,如果此地真的是西门宝藏,除了秘宝之外,应该还有一式剑诀。秘宝可以被取走,剑诀除非被破坏,否则就是永存于些,孙掌门有没有兴趣去找出剑诀呢?”
怎么可能会没有兴趣!孙武一听,眼中立刻放出光芒,想要找人去问是否有发现疑似藏有剑诀的可疑地眯,这时,远处好像有什么奇异声音传来,听来很怪,像是什么动物的咆吼声,但……这处秘窟里应该是没有什么动物的。
“咦?宝姑娘,你有没有听见,外头的声音不太对劲,好像……”
“我听见了,是某种动物的叫声,应该是……是狼!”
羽宝簪的声音有些许动摇,倒不是畏惧狼叫,以她的武功,就算是遇上狼群,也可以自保脱身,现在之所以心头一跳,是因为此处不该有狼,事出异常,况且在进入大沙海之前,伽利拉斯与其他寻宝都闲聊,曾经说过一句“大沙海最近有狼出现”,并且面露忧色,这些都显示……狼,在此时此地所代表的意义,绝对不普通。
“喔,好像有狼叫,这个可不太妙,我还是闪一下好了!”
正在平台上采集样本的小殇,听到这越来越近的狼叫声,忽然停下动作,跑回孙武身边。
“小殇,你跑回来干嘛啊?”
“我听见狼叫声,觉得害怕啊!”
小殇说得一派可怜,孙武听了心惊肉跳,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种奇怪的视线让他脊椎发寒,回头一望,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天生的直觉让他将头右偏,顿时与一又血红眼睛视线交接。
赤红色的眼瞳,像是烈火在燃烧,却又释放出炽盛的破坏欲望,仿佛要立刻扑冲过来,将自己一口吞下。和这双眼睛接触的瞬间,孙武心头狂震,属于佛血舍利的那股杀戮兽性,从黑暗中苏醒,像是要和这双红上一较高低,让孙武一时间气血激荡,难以平复。
稍稍适应赤红眼中的压迫感后,孙武看得清楚,这双眼并不是人的眼睛,而是在一个张哓咧嘴的狼头上,银亮的皮毛,白森森的獠牙,让人望而生畏,远比普通狼种要粗壮硕大的身躯与利爪,纵使相隔老远,也造成一股压力,让它所盯上的猎物产生恐惧。
孙武只看了一眼,就肯定这确实是罕见的凶兽,绝不能掉以轻心。羽宝簪往这边靠近了一步,惊叹道:“真想不到……居然是已灭种的阿兽兹狼,孙少侠,你要小心,当年巨阳武神在域外所消灭的魔狼群,就是这种阿兽兹狼!”
“什么?这是老爹当年曾经打过的东西?”
孙武吓了一跳,真是没想到还有这层典故,不过如果是老爹当年对付过的东西,自己确实也想挑战看看,再怎么说,对付野狼总比打高手要简单。
细心再看一眼,孙武顿时觉得不对劲。
第一,普通狼只的体型似犬,手足俱短,但阿兽兹狼的四肢极长,下肢的长度尤其惊人,以这样的身体结构来看,要是它等一下忽然直立站起,恐怕也不奇怪。
第二,四肢比例不寻常,这点已经很奇怪了,最离谱的一点……这匹狼并不是爬立在自己眼前,而是四肢足爪紧紧扣在金属屋顶,以倒吊的姿势,与自己遥遥对望,如果不是狼的生理特徵太明显,自己一定会以为是遇到了蝙蝠。
“呃……这狼……”
孙武相想问,这匹狼是否马戏团出身,要不然怎么会表演这种高难度的杂技,但羽宝簪已经紧张地做出提醒。
“孙少侠,阿兽兹狼绝不简单,请小心戒备……”
没有眯出该提防的理点,羽宝簪的这个警告毫不实际,形同废话,而接着发生的那个变化,让她也没有机会再把话说下去。
孙武本来有点奇怪,自己又不盲不聋,这匹狼是怎么出现、怎么爬到屋顶上去的?自己怎么半点也没察觉?但这时辽阔的金属屋顶上,出现在许多水波似的涟漪,一匹接着一匹的银狼,从涟漪的中心浮出现身,转眼间,就从一匹狼变成了狼群。
“……还真是马戏团出来的咧!会飞檐走壁已经很奈张了,竟然还会地行术,现在马戏团的动物特技还真杂啊!”
孙武低声说了一句,但也听到小殇说了一句话:“去,变得棘手了,以前这些畜牲可不懂这磁疗啊!”
“啊?什么?小殇你说什么?这些狼是升级版?你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吧?喂,把话说清楚啊!”
如果要战当年村长老爹战过的东西,孙武倒是很有兴趣,可以藉比来个考验,但如果是“升级版”,那情形就不同了,自己可没打算当实验品啊!
照孙武的预期,狼群下一个动作应该就是从屋顶上扑来,这一扑的声势非同小可,但纵使野兽的动作灵活,身在半空,必定会有破绽出现,自己只要把握时机,应该可以先打倒个两、三匹。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有些不对劲,狼群确实是扑下来了,但在跳跃下来前,它们屈起了后腿,姿势不似寻常的扑跳,在半空中的转身动作也极其灵活,孙武挥出的拳头、羽宝簪试射的两只羽毛,都全数落空。
狼群落了地,巨足踏在地面的震动比预期大,站直起来的身体比预期中更高大,比寻常的成年人更高,每一匹都有近两公尺的巨硕身躯,被这些巨影给覆盖,孙武顿时意识到自己尚未成年的事实,不过,更重要的一个事实是……这些久真的会站直起来!
孙武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眼前所见的这些狼群,确实是如同人类般站立,挥舞利爪,高声嚎叫,凶狠地对人攻击。之前自己还猜不透,堂堂龟兹王国为何会被狼群给难倒,让村长老爹来这里杀狼扮救世主,现在……那个答案自己已经清楚了。
“孙少侠,当心!阿兽兹狼力大无穷,刀剑不入,传闻中仅有银器能伤,绝不可轻敌,你……”
“……麻烦一下,如果下次要我去打狼人,请一开始就先提这一点,好吗?”
孙武也只能这么简短地叹口气了,因为魔狼群已经开始四下攻击,择人而噬,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有几名同盟会的人员遇害。这些魔狼的攻击极其狠辣,粗硕的狼臂,力大无穷,简单一下扫过,就将人的脑袋打飞|奇+_+书*_*网|,或是整具身躯当胸断为两截。
只是慢了一步,孙武眼前就血肉横飞,几条生命变成碎肉。一个同盟会的人员被魔狼抓住,才转头向孙武求救,声音甫发出口,魔狼便大张利口,长长的下颚流着唾液,猛力一合,轻易咬碎人体骨肉,将那人噬去半个脑袋,连带肩颈扯下一大块血肉。
孙武经历的战斗虽多,但这么凶残的杀人方式,还真是首次见到,顿时胸口血气上冲,险些就吐了出来。
“呜~~”
长啸声中,一匹魔狼认准孙武,闪电飚冲到他面前,冲势未停,一爪便疾挥而来,直扫向他头颅;孙武看准来势,不避不闪,举起左臂挡架,有心与这异种兽类拼一拼力气。
两股力量正面对撞,孙武只觉得一股狂风暴雨似的力量涌来,差一点就站立不稳,但自峰的金劲也随即透发出去,任外力撞击有多猛烈,双足始终像根钉一样,牢牢锁死地面,动也不动一下。
挥击无效,这似乎激怒了魔狼,它狂嚎一声,直往孙武的肩头大口噬下,来势奇快,孙武欲避无从,只觉腥臭气息扑鼻,一股怒气由心而起,索性鼓足金钟钟劲护身,硬受一击,同时屈起双肘,前跨半步,将双肘钉击向魔狼的胸口。
紧急应变,孙武只觉得肩上一紧,狼牙的力量极大,却仍无法攻破金钟罩的护体,而自己双肘并施,犹如两根巨钉直打魔狼胸口,甫以金钟劲爆发,力量非同小可,劲道一发,那头魔狼身躯虽然巨硕,却被打得跌飞出去,重重坠地。
一击奏效,孙武脸上却不见喜色,这两肘一钉,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同尺寸的结实木柱一样会给打断,但魔狼坠倒地上后,只是吼啸一声,立即翻身站起来,看不出有什么实质伤害,这等抗击力已不是随便一句皮粗肉厚便能解释,如果继续打下去,恐怕真的会很吃力。稍微测试了一下魔狼的实力,孙武侧眼望子成龙向旁边,羽宝簪已顺风翱翔半空,起落间不容发之际被她闪过,孙武只看了这一下,就知道羽宝簪应付自如,只不过……对于这些魔狼,她似乎也没法造成什么有效伤害。
“……要命,赤手空拳来打狼人……如果能有什么神兵利器就好了。”
会轻松一眯。这个念头才刚出现,圣堂的正门口就闪现一道人影,伽利拉斯手持水龙吟高速朝孙武这边冲来。
“啊!先生,你真是善解人意啊!”
孙武兴奋得叫出声来,但随即发现不对,疾奔过来的伽利拉斯披头散发,满脸是血,伤势好像比刚才还要严重几分,总不会是他辽伤辽到走火入魔,跑过来求救的吧?
假如情形真的是这样,或许还好一点,但是当孙武看到那个手持黄金三叉戟的身影,在圣堂门口接着出现时,他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倒了八辈子楣,而且这个霉运似乎还没走完。
在地司祭的身旁,又出现了一道身影,心眼宗这次查真是有备而来。
白袍飘飘,赤红的眼睛图腾飘动,来人不露真面目,但一身冰冷的邪气却让孙武异常熟悉,那凄惨一战的记忆又回到脑中,让他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
“……心眼宗主。”
第一章 杀狼破军 神秘援兵
拓拔小月与姗拉朵一起潜入生物研究所,两人还没有深入重地,却已经看到了令人惊奇的景象。
「耶律不花博士是虚谷子?这……不可能吧?他看起来……不像是河洛门人啊!」
拓拔小月根本不知道谁是虚谷子,但既然是河洛剑派的大叛徒,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耶律不花在研究所中多年,自己从小便识得此人,尽管不熟,可是也看了十几年,现在突然说他是河洛门徒,这话听来怎能让人相信?
「像与不像,不是用眼睛看就算的。瞳色、发色、轮廓,这些用来区别中土与域外人士的特征,对于擅长这方面技术的专家来说,用几个小手术改装一下,整个样子马上就变了,就像……唉呀,反正如果你只懂得看这个,早晚会害死你自己!」
姗拉朵简单的几句话里,自有一股令人无法反驳的威严,拓拔小月点了点头,决疋回去之后要好好详加调查。
「阿古布拉这臭贼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小小一个生物研究所,居然也能管到乌烟瘴气,真是乱七八糟……」
「疤面大侠,你……认识我父王?」
「认识说不上,但有过几次交手经验,嘿嘿,我晓得他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啊!这些事情说出来,保证吓你一大跳啊……」
疤面大侠的语气,拓拔小月听起来只觉得不怀好意,彷佛暗指自己的父亲有什么黑暗面。以拓拔小月对父亲的了解,这话形同诬蔑,让她瞬间怒意上涌,正想要说些什么,一股被人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她看了看周围,不解地摇摇头。
「不管怎样,有虚谷子这个老小子在,这边不会有什么好事,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话刚说完,姗拉朵在通风管内犹如一只识途老「鼠」,迅速穿钻,面对错综复杂的无数通风管道,她轻而易举地辨识出路,让跟在后头的拓拔小月频频傻眼,不久之后,拓拔小月终于忍不住提出了一个疑问。
「前辈,您以前是不是曾经待过这里?」
「……要这么说也可以啦!研究所草创时期,我曾经在这里参与过一些工作,虽然他们后来有不少地方改建了,但基本的管路配置变不了,只要跟着主电缆走,就可以找到他们存放机密的地方。」
「此话……何解?」
「存放重大机密的地方,通常也是防卫最森严的地方,而要启动那么多设备,需要的能量也大,只要顺着能量配置的方向走,准没错的!」
姗拉朵带着拓拔小月行动,先后绕过几间实验室,看到里头的人神情肃穆地工作,并不像是在做什么不法事情,拓拔小月并非此行专业,只能看个大概,姗拉朵却是瞄个一眼,立刻便扔下一句「没看头」,继续往下一个目标走去。
从潜入研究所到现在,整个探查工作都还算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出奇的顺利,然而,生物研究所终究不辱「戒备森严」的称号,当拓拔小月跟着姗拉朵不晓得钻入第几个通风管的孔道后,姗拉朵的动作忽然一顿。
「真好也真不好,我们被人发现了。」
「呃……被人发现了当然不好,但不晓得您的好是好从何来?」
「好在有点刺激调剂、调剂啊!如果我们这么顺利就查到坏人阴谋,全身而退,什么事情都没惊没险,难道你不曾觉得很无聊吗?年轻人应该要有点冒险精神吧!」
「……你们梁山泊还有没有正常人啊?」
颤着声音说话,拓拔小月不知道疤面大侠的信心何来,也不晓得她是怎么发现己方踪迹已泄,但如果已经被研究所的人发现行踪,一场战斗恐怕免不了。
如果表明身分,不晓得能不能避免战斗,毕竟,如果研究所真的有问题,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反叛,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只要亮出身分,多少可以有威吓效果。
「……这一招行不通的,虚谷子那个杂碎虽然贪淫好色,不是个东西,但以坏人而言,他的素质不差,与他为伍的人,不是用身分地位可以吓唬的了,你如果那么做的话,被灭口就是你唯一的下场……轮奸是附赠品。」
「那我们……」
「战斗这种鸟事就别想了,当年虚谷子就是河洛九子之一,武功虽然不是最顶尖,但也不是我们这种三流角色比得上的,想靠战斗杀出去,这种想法勇气可嘉,不过除了死得快点,没有其他意义。」
威吓不行、战也不行,唯一的出路就只剩下逃跑,这时研究所内的人们已经被惊动,从四面八方赶来,将整个退路封死,姗拉朵一扬手,通风管中烟雾弥漫,跟着便从结构最弱的衔接处炸开来,呛鼻的白烟满溢整个空闲,正在下方守株待兔的人们措不及,个个被呛得泪眼汪汪,情势大乱。
「走!」
混乱中,姗拉朵和拓拔小月往外闯,在两人坠下地之前,姗拉朵就已经先给拓拔小月服食药物,不受烟雾中的催泪效果影响,得以快速奔逃。
一阵乱闯,两人终于冲出了包围网,拓拔小月正庆幸能平安脱险,思索着该如何离开时,冲在前头的姗拉朵忽然停下脚步,尽管一语未发,但从她身上紧绷的气氛看来,拓拔小月察觉到事情有变。
「前辈,怎么……」
「三流的机械好处理,二流的高手也不难搞定,可是……唔,这个东西未免也太刺激了点。」
姗拉朵的目光直望前方,在朦胧烟雾中,通道另一头有些极为高大的身影,乍看之下像是人,但拓拔小月很快就判断不是,因为自己所认识的人里头,能有这等粗壮身躯、近两公尺的身高,这样的人实在太少,而且空气中所弥漫的一股腥臭味,也都说明了通道那一头的生物是兽非人。
什么猛兽会有这样狠恶的外形?拓拔小月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几种域外出名的猛兽,但那些生物似乎不太可能被饲养,更不该出现在这里。不久之后,一个应该已经灭绝的生物名,挤掉了之前的几个答案,在拓拔小月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不、不会吧……阿默兹狼?」
只要是龟兹……不,只要是域外人士,都应该忘不掉这个梦魇,当初阿默兹狼为祸域外,噬人无数,各部族组成联军征伐,血战数仗,伤亡惨重,都不能消弭此大祸,如果不是奇迹出现,各部族恐怕迄今仍无法从噩梦中醒来。
自从巨阳武神消灭魔狼群以来,这些异种魔兽未曾现踪,如今,应该已被灭绝的阿默兹狼再度现身,拓拔小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别傻愣愣地站在这里,想当魔狼的饲料吗?这些家伙吃人之前是不用祈祷的。」
两人很快地从见到魔狼的震惊中回复过来,姗拉朵一把抓住拓拔小月,直往另一个方向冲,趁着魔狼还没动起来以前先逃窜。
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些魔狼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动作快捷,别说是武功基础不高的两人,哪怕是轻功高手,也未必能在短程竞走中逃开魔狼,姗拉朵的逃跑,照理说没几秒就会被追上。
可是,对姗拉朵来说,也只要争取到几秒钟就够了,她奔出三步,在浓雾中来到一处墙壁,拉开墙上的翻板,立刻出现了一条倒垃圾用的滑道,二话不说,拉着拓拔小月往里头跳,两人才跃进去,后头就爆出一声巨响,一头魔狼重重地撞在墙上,把钢板都撞凹了。
这条倒垃圾的滑道颇长,姗拉朵下坠途中,在钢板上用力一踹,改变方向,进入了另一条岔道,拓拔小月有样学样,跟着也进入岔道,两人在复杂的岔道中快速滑行。这些岔道虽然是用来倾倒垃圾,但壁面却十分光滑整洁,两人身上并未因此染上脏污,反倒是拓拔小月越来越怀疑,哪怕是这间研究所的设计者亲至,恐怕也不能如此熟悉每一条暗道,这个疤面大侠到底是……
「喔,我不搞建筑,研究所不是我设计的,但当初仇家太多,在这研究所待的时候常常被人追砍,就往各处暗道里跑,再熟也不过了……」
猜到了拓拔小月的怀疑,姗拉朵做了解释,跟着,两人再次转入一条岔道,但这一次却是直通至底,没有其他出路,姗拉朵重重撞在尽头的钢板上,痛哼一声,抢在拓拔小月追撞上来前,她将钢板敲击数下,拉出一个手把,用力一转,大半块钢板应声而开,竟然是一道由内开启的暗门。
暗门开启,追撞上来的拓拔小月和姗拉朵一起跌了出去,两人重摔在地上,剧痛之余,眼冒金星,险些站不起来。
不过,纵使还没起身,拓拔小月却能感觉出这不是一间普通的房间,因为周遭的温度冷得出奇,应该是一间冷冻库房,虽然不晓得存放何物,但疤面大侠会选择来这里,绝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研究所出了问题,我们不知道;研究所里的暗道,还有这些暗门,那些反叛的家伙好像也不知道,这该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总觉得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拓拔小月不禁想着。
这时姗拉朵向拓拔小月解释,此处是存放重要物件的库房,从前是这样,现在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看一看这里,就可以知道研究所究竟在搞什么勾当。
放眼望去,在这座冷冻仓库里,确实封冻了不少东西,一瓶瓶、一罐罐,放在库房内的铁架上,不晓得是什么东西,拓拔小月也不知道哪件东西才是可疑物品,但疤面大侠对这些不屑一顾,只是一个劲地往里头走。
「来瞧瞧看,阿古布拉那家伙有没有偷藏什么?是不是真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疤面大侠的话,拓拔小月听来特别刺耳,总觉得这女人似乎与父亲有深仇大恨,每一句都有意无意地讽刺着自己的父亲,假如不是她护着自己连过险关,自己真的会分不清两人究竟是敌是友。
「疤面女士,我很敬重你的本事,谢谢你一路护我至此,但请你说话有些分寸。不要一直辱及家父。」
「哦,如果我继续说下去,你打算怎么样?在这里与我翻脸,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告诉你吧!就算是阿古布拉自己站在这里,我也……」
姗拉朵说话的声音突然顿住,整个注意力被眼前的某件东西所吸引。那是一个强化玻璃容器,和其余的瓶瓶罐罐相比,这个玻璃槽的体积大出许多,足足有两公尺高,上与天花板接齐,外壳结着一层薄冰,乍看之下,瞧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当拓拔小月也朝那边看去,却为之惊讶不已。
那个大型的玻璃槽上,盖着一个赤红色的虎形封印,正是龟兹皇室的印记,代表着龟兹皇室禁止他人接触此物。印记本身有防伪设置,极难伪造,拓拔小月一看就知道印记是真,换句话说,这件东西与龟兹皇室大有关系。
龟兹由阿古布拉王建国,所谓的皇室成员,一只手数得完,这种封印又都是由阿古布拉王使用,虽然不能说一定与他有关,但这机率却高达九成。看见这个印记,拓拔小月的心狂跳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头悄然出现。
……或许,外界的传闻,并不是空|茓来风……
一直说个不休的姗拉朵,这时候也沉默无声,朝着那个玻璃槽走去,想弄清楚里面究竟封藏了什么。
「呃!」
姗拉朵走到一半,拓拔小月察觉到有些奇异声响,连忙往前两步,拉住姗拉朵,和她一起躲到一个大铁架后头。两人才刚刚站好,这间冰库的大门就被打开,十几个人好像很紧张似地,快步走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那个瘦瘦小小的虚谷子。
这群人一走进来,虚谷子便直直走向那个巨型玻璃槽,查看是否有受到损害,其他人则是四下搜查,寻找侵入者。姗拉朵两人朝更里头的地方躲藏,两双眼睛却都紧盯着那个巨大玻璃槽,想要知道里头的秘密。
「……这东西……闪失……阿古布拉王……我们全部都要没命……」
一伙人脸上的紧张表情,还有口中所说的语句,让拓拔小月悬在半空中的心紧紧地纠结在一起。巨大的玻璃槽,彷佛是一个蕴藏着不祥的宝箱,只要一开启,就会造成不可挽救的灾殃。
虚谷子等人在玻璃槽前的操作台上一阵调弄,仪器开始运作,整个玻璃槽从内部开始亮了起来,透着蓝光,外表的冰霜也变得清晰透明,当玻璃槽内的事物变得清晰可见,拓拔小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玻璃槽内所存放的……赫然是一具全祼的女体。
雪白的肌肤、碧绿的长发,那是一名看起来年近三十的女人,尽管双目紧闭,但容颜秀雅,看起来非常美丽,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她。玻璃槽中充满着液体,不时冒出几个气泡,看起来这名碧发美人仍有生命,并不是尸体,而她除了相貌秀丽,身材也相当丰满,拓拔小月听见身旁的疤面大侠,发出一种像是在流口水的声音。
「……阿古布拉这小子,还真是学坏了,居然偷偷藏起这种好料……妈的,想一个人独吞,哪有这等好事……」
从话意听起来,这些话真是说得不伦不类,但说到一半却停顿住了,因为姗拉朵看到的某件东西,让她连垂涎的口水都流不出来。
当玻璃槽外壳的冰霜解去大半,两名偷窥者赫然看见,水槽中的美艳女体并不完整,正确来说,女体只有半截,腰部以下一无所有,就只有腰部以上漂浮在水槽中,很明显地,应该是有人将她的下半身斩去,再将她安置于这个水槽里,凭着特殊的生物技术让她生存。
「……干、干得好……阿古布拉,你这次真是玩得有够变态了……」
姗拉朵不是善男信女,但即使是她,这时也看傻了眼,喃喃自语,但她所受到的震惊,却绝对不及拓拔小月的百分之一。在剧烈的震撼下,拓拔小月呆若木鸡,只觉得脑中一片浑噩,犹如身在梦中。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两人可能要这样待上好一段时间,但水槽中的碧发美人却在此时突然睁眼。两眼圆睁,彷佛见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物,流露出恐惧之情,美丽的面容因此而痉挛扭曲;张开的嘴巴,在玻璃槽内发出了一下无声的嚎叫,尽管那声音没法传递出来,但从那骇然欲绝的眼神与表情,却可以感受到那股恐怖。
这一下无声的悲嚎,确实吓到了两名藏在暗处的偷窥者,手忙脚乱之余,竟不慎碰触到铁架,发出了声响,惊动已经来到附近的搜捕者。
「谁躲在那里?」
「糟糕!」
姗拉朵带着拓拔小月想往外闯,直接从正门口冲出去,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两人冲没几步,就被人拦住,几名武装人员堵住了大门,虚谷子则是断了两人的后路,率众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名侵入者。
「研究所是龟兹重地,向来不欢迎外人参观,你们是什么人?来此有什么目的?」
姗拉朵戴着面具,拓拔小月在冲出来之前也紧急扯了布巾遮脸,两个人都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但对于眼前的局面,这并没有多少的帮助。
手上没有祭刀,拓拔小月自知武艺稀松平常,但还是打算尽力一拼,不过一步未跨出,就被姗拉朵给拉住。
「问我们是谁?开问之前先自报姓名,应该是基本的礼节吧!这研究所里的人都是傻瓜吗?」
姗拉朵用域外公用语说了一串话,跟着用中土语道:「这么喜欢问人姓名的话,怎么不先说自己的名字?副所长阁下,你的名字当真是什么耶律不花吗?贪淫好色,因为连续奸辱妇女而被逐出门墙,这事不见得丢脸,用不着隐姓埋名吧?」
「你、你怎么……」
被识破身分的虚谷子不禁大吃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挥手要人将这两名不速之客给拿下。
「将这两人给我擒下!」
「遵命!」
此时五、六道人影腾空而起,重重坠地,在奉命出手的瞬间,一名不起眼的警卫人员突然出手,重掌轰向前方的僚友,立刻将六打得飞了出去,包围网也出现缺口,早已有备的姗拉朵带着拓拔小月外闯。
「哪里逃!」
重要的侵入者逃脱,虚谷子纵身一跃,身在半空,双臂凌空虚抓,正在往门口跑的拓拔小月陡觉一阵头晕脚软,眼前天地急速旋动,两腿酸软如绵,连跨出去一步都觉得无力,不由得心中暗骇,自己识得「耶律不花」多年,竟从不知他有一身这样高明的武技,看来他身为河洛派叛徒一事,应该是没有错了。
眼看两人就要遭擒,那名制造出骚乱的警卫人员从旁出掌,破空袭向虚谷子,逼得虚谷子放弃抓人,变招一掌还击,与敌人对拼一记,两股力道在空中爆开,虚谷子被震得翻身落地,那名警卫人员则是呕了一口血,连退数步,但却利用反震力退到大门口,双臂一振,打倒左右两边的敌人,恰好迎来狂奔中的姗拉朵与拓拔小月,三人一起冲出大门,很有默契地反手将大门推锁上。
「多谢……咦?是你?」
甫脱大难,拓拔小月要向救美的英雄道谢,却发现这名身穿警卫制服、嘴角淌血的英雄不是别人,正是任徜徉。
「……我是守护公主的英勇骑士,小月公主到哪里,我当然也到哪里,公主你没事吧?」
任徜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他尝试摆出一副英勇姿态,但实际情况却非如此,他灰白的脸色、急促的呼吸,还有不时溢出嘴角的鲜血,都说明了他重伤未愈,而刚才那一下对拼已经触动了他的旧伤。
「我跟在你们后头潜入,你们爬管子,我追不上,只好随便找个人打昏,先混进来再说……」
任徜徉喘息道:「无论如何,小月公主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让小月公主受到伤害!」
一面说话,任徜徉还一面对拓拔小月眨眼,试图争取她的好感,但这表现却引来姗拉朵的重重一拳。
「见色眼开的家伙!别急着讨女孩子欢心,先顾好命再说吧!」
姗拉朵嫌吃药效果太慢,趁着在任徜徉肩上一拍的机会,顺势就拎了管针筒打了下去,任徜徉痛哼一声,灰白的脸色立刻好转了起来。
「妈的,同样是修练神掌,你的体质怎么比孙小子差那么多?他受伤随便乱吃点什么,哪怕没吃都好得很快,你怎么被人打几下就像烂泥似的?还浪费我这么好的药。」
这句话确实是很刺激伤者,不过姗拉朵说的也是事实,任徜徉只能悻然道:「我哪能与那个小子相比?我是正常的人类,那个家伙……天晓得是什么变态生物……」
闲话的时间没有多久,大铁门的内侧传来剧烈撞门声响,虽然没有被撞开,但显示冰冻库内的人也在采取措施了。
「虚谷子那家伙虽然不能和台面上几个怪物级数的家伙相比,但河洛派绝学也不是闹着玩的,趁着他们没破坏这道门之前,我们得立刻逃跑!」
姗拉朵的话立即获得认同,假使任徜徉状态十足,还可以凭靠神掌之威一拼,但此刻的任徜徉是重伤之身,要在战斗中使用神掌,赌命的风险程度比孙武当初更甚,还是走为上策。
三人朝着外头闯去,姗拉朵熟悉地形,任徜徉武技高明,等闲的守卫根本不是他对手,好几次都在敌人包围网完成之前,抢先一步冲出去,直到敌人启动研究所内的机关,许多攻击性武器封锁了三人出路,这才将他们拦住,但姗拉朵却取出了一颗小圆球,往地上一扔,刹时间浓烟又四散了出来。
「又是烟雾弹?这招没用了吧?有没有点新东西可以唬住敌人的?」
任徜徉叫了一声,却发现那些发动中的武装设备停顿下来,周围变得寂静无声。这才明白那颗小圆球并非凡物。
「是那个小丫头做的,靠着能源矿石发动的法宝,释放出的电磁波能瘫痪大部分机械。」
姗拉朵简短解释,忽然听见有狼嚎声快速逼近,不由得变了脸色,连忙催促两人快走,任徜徉拉着拓拔小月狂奔,却发现姗拉朵落在后头,以为她体力不支,要去扶一把,却被姗拉朵给拒绝了。
「你们快走,这边我来挡!」
「你发疯啦?你又不是战斗员,哪可能和阿默兹狼打肉搏战?」
「我说行就行,要是没有我挡住这些狼,你们绝对跑不出去。快走吧!你们在这里,我的本事使不出来。」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在这,会天打雷……」
「啪」的一声脆响,姗拉朵结结实实地赏了任徜徉一耳光,在任徜徉、拓拔小月的惊愕中,她眼神冷静,一字一字地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我有拿这种事情开过玩笑吗?不许废话,立刻给我走!」
绝对冷静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反抗的威严,任徜徉一咬牙,拉着拓拔小月疾奔,很快便消失了身影,留下姗拉朵一人面对魔狼群。
「哼!这一次赌得很大啊……」
浓雾中,姗拉朵清楚感受到十余头魔狼正以高速接近,估计不到十秒内,它们就会将自己扯碎分尸,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自救策略,唯一能够寄托的,只有赌上一次,看看自己的直觉到底灵不灵,如果失败,十秒钟之后,大地上最杰出的生物科技学者,将会在狼爪下变成一堆碎肉。
「嚎呜~~」
尖锐刺耳的狼嚎声,伴随着腥臭气息快速逼近,哪怕是在浓浓的雾气中,都能隐约见到那狰狞的狼牙、血爪,姗拉朵全身为之颤栗,久违的生死危机感,让她动也不动一下,运足目力,想在浓烈烟雾中寻找自己的一线生机。
生机没有看见,但尖锐的狼嚎声却有了变化,魔狼群仍在嚎叫,但却不是那种充满野性、杀意的狼嗥,声音中有着明显的痛苦,更多时候甚至只嚷个半声就没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狼群的数目正快速被削减中,对于这个突来的变化,姗拉朵露出了微笑。
「……被人窥视的直觉果然没错……姓路的!跑来帮我忙,这可真不像你会做的事啊!」
第二章 倾城凤舞 无定太极
浓烈的烟雾慢慢散开,尽管姗拉朵早已有心理准备,真正实际目睹到这些景象时,还是吃了一惊。
一条狭窄的长长走廊,已经被鲜血染得变了颜色,所看到的金属壁板,全数都染上了血红。
阿默兹狼力大无穷,锋锐兽爪向来是将人体切割粉碎的利器,碰到阿默兹狼的不幸者,绝对都是粉身碎骨,被撕扯成一堆碎烂血肉,但这一次却出现了例外:整条长廊上所看到的,全都是阿默兹狼的碎骨烂肉。
十几头狼躯,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有些是从中被撕裂开,身躯一分为二;有些是拦腰被打成两段;还有一具是颜面挨了重击,整个突出的狼嘴被打凹进去,深陷入脑门,头颅正面一片血肉模糊,不见眼鼻口,只有一个豪迈的拳印。
狼爪、狼腿之类的残肢碎块,乱洒了一地,里头更不乏一些内脏、骨头之类的污物,浓浓的血腥气味弥漫四周,记录着十余头阿默兹狼在此被惨烈屠杀的事实。
阿默兹狼在域外是人人闻之变色的凶物,如果这一幕被域外百姓看到,绝对会让他们欢欣鼓舞,甚至为此举行一场庆典。但要出现这一幕场景,却不是容易的事,阿默兹狼的战斗力极高、身躯强悍,当年域外各部族联合围杀,都落得伤亡惨重,要全数击杀它们,得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然而,在这里的阿默兹狼尸骸,全都是支离破碎的,显然下手者非但行有余力,甚至可以说是随手宰掉了这些凶兽。有能力做到这种事的高手,当今天下不出十人,算都可以算得出来。
姗拉朵很清楚这一点,在潜入此地的路上,她更屡次感觉好像被什么人窥视着。这感觉拓拔小月也有,但阅历丰富的姗拉朵更明白一点,自己的武功不高,照理说是没有那种能力察觉到这种事,对方若真是高手,自己更不可能发现,所以……是对方故意让自己感觉到这点,换句话说,这个窥视者也许不是敌人,很可能是个喜欢拿人来寻开心的家伙。
正是因为感觉到了这点,在侵入研究所的过程中,姗拉朵一直显得自信满满,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她让拓拔小月、任徜徉逃开,因为如果来者真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绝对不可能会袖手旁观,但如果两名小辈不走,情形恐怕就很难说了。
这一局赌对了,魔狼群被消灭,如此一着给敌人的震惊应该很大,要安安全离开研究所已不成问题,但姗拉朵察觉出手之人似乎并未离去,还在附近,那么,就有需要打个照面了。
「姓路的,会跑来帮我的忙,这可真不像你会做的事啊……听说你遇到什么狗屁宗主,被打得行踪不明,嘿,怎么会搞到如此狼狈……」
与其说是道谢,更接近嘲讽,但话一出口,姗拉朵忽然想到有一点很不对劲,在遍地的狼尸中,有一具是被重拳硬生生轰凹头颅致死,那个拳印,无比豪迈,让人看了永难忘记。
能挥出这等霸拳之人,不但身材高大,拳劲更是雄强霸烈,莫可匹敌,一发劲便能打凹狼头,而自己所猜想的那人,似乎并不具有这样的条件……
这个念头掠过脑海,一个苍老的声音立刻打破平静,在姗拉朵的耳里响起。
「体贴对待女性,这是每个男人都该做的事,哪怕是不男不女的那一种,我也一视同仁。」
声音来自正前方,姗拉朵抬起头,在烟雾几乎完全散去的走廊尽头,有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一身土黄|色的装束,傲然站在那里,双手抱肩,极具威严的炯炯目光遥望而来。
姗拉朵认识这个人。在当世能够轻易击杀阿默兹狼的高手里头,最让姗拉朵意想不到会在此出现的,无疑就是这个人,她不禁惊呼一声。
「是你?」
「……哼哼,我可不姓路!」
龟兹生物研究所内的阿默兹狼,以一种让人意外且莫名其妙的形式被宰杀碎尸,这件事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件惊喜,不过,这并不代表阿默兹狼的力量弱,因为在域外的另一个角落,有人正为了遭遇阿默兹狼而头痛不已。
「要打狼人也就算了,事先也不说一声,最起码可以挑个好兵器,或是挑几个好战友,怎样都会比现在好啊!」
孙武看着眼前的阿默兹狼,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这些魔狼不好对付,自己刚才一试,碰了个软钉子,如果全力以赴,要击杀一、两头魔狼绝对做得到,但要对付这十余头魔狼,恐怕得要叫苦茶大师那种级数的高手来了。
伽利拉斯如援军般及时赶到,本来是大喜之事,「水龙吟」的绝顶锋锐与其他异能,正是对付这些魔狼的利器,无奈伽利拉斯到来的同时,还引来了另外两个大麻烦,一个手持「大地神戟」的地司祭,已经很棘手了,旁边还站着一个高深莫测的心眼宗主,孙武一点也没有忘记,当日他连发数击「修罗劫」,将己方三人打得大败亏输的惨烈景象。
看到这局面,孙武第一个想法就是有死无生,以自己的武功,别说要和敌人正面战斗,光是「大地神戟」连放两次异能,自己恐怕就要倒下,虽然有个羽宝簪助阵,但对方单凭一个心眼宗主,恐怕就足以镇住己方所有人,万紫楼的绝顶轻功可以对付「大地神戟」,可是「修罗劫」的寒冰劫狱,应该也足够冻住整个空中。
(……怎么办?没得办,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打武抢澜时怎么打,现在就怎么打。)
孙武判断情势,预备先发制人,由自己先去绊住心眼宗主,羽宝簪带领友方突围,哪怕救不到所有同盟会人员,带一个伽利拉斯应该没问题,至于小殇,孙武觉得她应该有办法逃脱,因为截至目前为止,她仍一副神闲气定的样子,甚至还说着悄悄话。
「……那是你的错觉,其实我很弱的,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不晓得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孙武回了一句话,正要往前冲去,羽宝簪却平举起右手,拦住了少年的动作。
「孙少侠,请先运气调息,如果今天我们要闯出生路,很大一部分要靠你的神掌。」
「呃……可是……」
「神掌对肉体的负担极大,请先做准备,我想我可以先争取一点时间。战胜是不可能,但如果只是争取时间的话……」
羽宝簪的话才说完,敌人就先动了手。似乎是忌惮孙武的神掌,心眼宗主与地司祭站立不动,由魔狼群进行首波攻击。
「嚎呜~~」
刺耳的狼嚎声响起,十余头阿默兹狼由四面八方扑来,声势狠恶,巨硕身躯形成了紧迫人心的压力;和凶恶的魔狼群相比,盈盈站立的羽宝簪彷佛风吹就倒,典雅而柔弱的姿态,美得动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和魔狼群战斗。
然而,孙武也不会忘记,这个女子近年来名动中土,被公认是年轻一辈实力最强悍的几名高手之一,在那看似纤弱的躯体中,蕴藏着谁都无法忽视的力量。当魔狼群狂嚎着扑来,扬起的劲风吹动玉人衣衫,羽宝簪在一瞬间有了动作。
「喝!」
娇叱一声,羽宝簪高速旋动,一身红衣化成赤烟,扯动周围大气,立刻生出一团灿烂火焰,烧得极旺,焰光闪动中,羽宝簪双手一分,火焰炸开,分散成数十道火星,飙射向魔狼群。
这一下变招奇速,魔狼群虽然动作敏捷,近距离之内却也闪避不过,全部被火星给击中。
阿默兹狼的躯体强壮,即使孙武鼓足劲道连轰十拳,也未必能够打倒一头,羽宝簪发的这些星火细小如尘,看不出有任何杀伤力,虽然打在阿默兹狼的身上,可是它们甚至感受不到,持续往前扑击。
……然而,这情形只维持了很短暂的一瞬间。
扑击中的魔狼群,忽然动作停顿,全部从半空中摔坠下来,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气绝毙命了。
狼嚎顿止,周围一片寂静无声,不只是孙武这边,就连心眼宗一方都被吓到,若非一皇三宗那级数的绝顶高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击杀魔狼,羽宝簪能够一击做到,一身武功之高,恐怕还远在传闻之上。
「看招!」
羽宝簪得势更不饶人,击倒魔狼群后,立刻飞身攻向心眼宗两大高手。万紫楼身法本已迅捷,由羽宝簪亲自施为,更见神妙,平时她施展「凤娉翱翔」,只像是一朵红云在天上飘,但此刻全力加速,却犹如一支火箭,风驰电掣般直射敌人。
万紫楼武术的理论中心:速度,就是力量。最快的速度,能够激发出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羽宝簪高速飙翔,在要靠近敌人的那一瞬间,红影晃动,飞驰中的红影在顷刻间一化为五,分为五个羽宝簪,攻向心眼宗的两大高手。
凤凰七绝·凤踪瞬动!
高速移动下的分身,显然不只是单纯的视觉残像,攻击心眼宗主的三个羽宝簪,分别施展不同招数,攻向敌人要害,而攻击地司祭的两个羽宝簪,才一掠近,就发射出能引燃高温火焰的红色羽毛,配合自身攻招,击向地司祭。
五个羽宝簪,攻势奇快,围绕着敌人旋动,忽焉在前、忽焉在后,让被围在中心的人眼花撩乱、应付不暇,一时间失了先机,竟落在下风。
心眼宗主与地司祭均非庸手,但修罗劫一发动,波及甚广,敌友不分;而「大地神戟」根本就是一次清扫全场的地图兵器,为了不误伤友方,两人都有些施展不开手脚,只能先采取防御。
地司祭将「大地神戟」舞成一团黄光,所有飞射来的红羽,一接触到黄光就被自动震落;心眼宗主扬起双臂,大袖飘飘,一股雄浑强劲的内家真气发出,瞬间全数击溃了羽宝簪的闪电进击,让她没有一招能得手。
「凤·踪·瞬·动……是极损真元的……体·力·技……你不是凤凰夫人,且看你能……撑·多·久……」
心眼宗主诘屈聱牙的刺耳语调,和那天战斗时一模一样,他所做出的这个判断很正确,但仍小觑了万紫楼继承人的能耐。
「装神弄鬼的东西,且试试我万紫楼绝学!」
娇叱声中,五个羽宝簪一起动作,手腕一翻,扯动周围大气,跟着变化为狂风,在翻腕中打了出去。
凤凰七绝·火凤擒龙!
看见那道似曾相识的旋风,孙武有一种颤栗感,当初也就是这么一道旋风,羽宝簪让自己吃了大亏,更硬生生将金钟罩一掌而破。现在这一招重现眼前,龙卷劲风更一次就放出了五道,之前的威力跟现在简直不能相比。
五个羽宝簪,分站五个不同位置,释放出龙卷狂风,这一招确实耗损真元,从施放狂风的那一刻开始,五个羽宝簪的身影就变得有些模糊,似乎难以维持,而这样耗损元气的杀着,也确实有其价值,一击之下,心眼宗主、地司祭再也稳不住身形,被劲风卷得离地飘起,跟着,当火焰被释放出来,熊熊烈火在狂风中卷动,两人的身影便整个消失,被火焰吞噬而去。
「……太、太漂亮了……」
目睹这一场超水准战斗,孙武心中佩服,自己极为忌惮的两名强敌,羽宝簪几下连环绝招一竟让他们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就这么被打倒,实在是干得漂亮,手上实力之强,恐怕已不输给一皇三宗多少。
「不……还是别高兴得太早比较好,宝姑娘她……只是在为你争取时间,如果真的能打倒敌人,她早就做了,不必用现在这种打法。」
说话的人是伽利拉斯,他伤势极重,浑身是血,似乎是在心眼宗主与地司祭联手之下吃了大亏,但伤虽然重,眼力犹在,一下就看出孙武所看不到的东西,轻叹了一口气,以刀拄地,撑着站起来,手指向旁边倒地的魔狼群。
「孙掌门,你看。」
孙武顺势看去,赫然发现一件奇事,先前被羽宝簪打倒的魔狼群,其实并未毙命,非但如此,它们的狼爪甚至在抬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苏醒,回复战力。
「这……它们……」
「刚刚我也想不明白,宝姑娘那一掌何来如此力量?但看到这个,我大概懂了。」伽利拉斯道:「她那一掌,掌力并不是重点,在出掌时所引燃的火焰中,一定融化了银器,再将银化入星火,打入阿默兹狼的血脉。」
对于阿默兹狼来说,银是一种剧毒,比任何毒物都要厉害,只要相当份量的银进入体内,必死无疑,所以过去许多战士是持银器与之死斗。羽宝簪的做法非常正确,直接将银打入血脉,随着血行流遍全身,甚至经过心脏;只是现在因为银的份量不足,所以这些魔狼很有可能会再醒来。
「女子身上有银首饰不足为奇,宝姑娘刹那间机变若此,想出这条战术,委实令人佩服。她先声夺人,又拼着耗损元气,连出猛招,是想为你制造一个机会,让你全力出击,其实……她应该也快要到极限了。」
被伽利拉斯一说,孙武再看看情形,觉得果真如此,不过除了羽宝簪之外,好像还有什么地方也不太对劲,心眼宗主与地司祭那边似乎也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正自想不明白,旁边传来小殇的声音。
「现在一堆人莫名其妙,每次出来都蒙头蒙脸的,看得久了,也不晓得面具底下那张脸有没有换,这次的这个是不是那次的那个?当然啦!那些特别迟钝的家伙,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
最后一句是明显讽刺,但孙武这一次却出奇地聪敏,听了小殇这一句,竟然惊呼起来。
「小、小殇,你是说……这个宝姑娘不是原来那一个?什么时候被人换过了?天啊!我居然完全没有怀疑过这种事!」
「你……你这个蠢蛋!我不是在说这个啦!」
在孙武和小殇共同成长的岁月中,始终都是小殇让孙武七窍生烟、哭笑不得,能够像现在这样逆转过来的情形,实在少见,但小殇确实是差点口喷白沫,一边怒骂回去,一边嘀咕着迟钝的家伙今日竟突然变聪明了。
「两位……我想时候差不多到了。」
伽利拉斯手握水龙吟,做好战斗准备,同时也提醒了孙武,不过,这名域外刀尊很在意一件事,自从战斗开始,小殇的左手就紧握住不曾打开,掌心里好像握了什么东西,这一点,让伽利拉斯很不放心。
「嚎呜~~」
倒在地上的魔狼群开始苏醒,发出尖锐的狼嚎声响,一些侥幸保住性命的同盟会人员早已把握机会,趁隙溜到圣堂门口附近,只是碍于火凤擒龙所掀起的旋风太强,还没走出去。
孙武注意到狼群即将完全醒来的事实,决定不再等下去,准备配合伽利拉斯,发动自己的攻击。
积蓄已久的劲道一发,坚固的圣堂立即地动山摇,虽然动摇情况并不严重,不过细碎土石仍然从两旁洒落,造成这一切的理由,就是众人脚下怒涌翻腾的大地能量。
如来神掌·佛动山河!
怒涌的大地能量,受到神掌催运影响,在地面上鼓突起十数条土坵,迸裂散发红光,犹如江水溃堤,不可收拾地狂轰向旋风的中心。
孙武双掌聚力,这一掌已经让他颇感吃力,要不是事先调息良久,对身体的负担肯定会更大,而在轰出的过程中,全身气血运行加速,有些微的晕眩感,恍恍惚惚中,周围三角锥体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彷佛生出一种令人着魔的吸引力,让孙武不得不去注意,觉得这些文字好像在对自己说些什么。
同一时间,五个羽宝簪的身形淡化归一,在形体合一的瞬间,羽宝簪身上萦绕的红光,炽盛到刺眼的程度,同样是一掌拍出,轰击向旋风内部。
「喝!」
伽利拉斯大喝一声,也奋起余勇,发动水龙吟异能,与孙武并肩作战,一起向那道火焰旋风攻去。尚未击中,两人发招所牵动的余劲已非常惊人,所过之处,凡是被沾带着的阿默兹狼,全数被劲风切割、地气冲击,成为一滩糜烂血肉。
三道强绝攻势,几乎是在同一刻命中,不分先后地击中了火焰旋风,将旋风Сhā裂破开。
最先破入旋风内的人是孙武,「佛动山河」的掌力无坚不摧,沿途被波及到的魔狼全都肚破肠流、粉身碎骨,但这一下打入狂风之中,孙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一掌很像是打中了,却又有点不对劲,自己确实是感觉碰到某个实体才猛然发力的,但掌力甫吐,那个「实体」却发生变化,一下像是忽然拉远,如在千里之外,一下子又彷佛近在咫尺般触碰得到,那感觉滑溜厚软,好像碰到了一个巨大的果冻。
几种不可思议的触感,在一瞬间发生,孙武无法解释,这一下掌力发不出去,只觉得胸口气闷难当,真气窜流,头痛欲裂,最后逼不得已,只好胡乱轰出「佛动山河」的掌力。
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羽宝簪身上。万紫楼的少当家,见识比孙武要广博得多,一掌打入旋风之内,遇到这样的怪异感受,她马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劲若飞絮,气似流云,阴阳轮转,造化太极……果然是河洛派的高人在此!」
如此独特的化劲手法,正是河洛剑派的武技特色,被旋风所困住的两名强敌,显然是故意被困,预备后发制人,在火焰旋风内组织了这样一道柔韧的气网。河洛派武学是王道正宗,神妙不凡,羽宝簪一接触到这道气墙,便晓得自己这一掌起不了多大效果,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以自己对河洛派武学的涉猎,现在也绝不会手忙脚乱。
心念一动,羽宝簪掌上的火劲凝聚收缩,一团红光迅速变成一点炽盛的火芒,随着红光凝缩一点,力量逾倍增强,前方那层变幻无定的柔韧气墙,渐渐出现了破绽,有承受不住的迹象。
蓦地,羽宝簪骤觉压力大增,一股排山倒海似的突来大力,由那强韧气墙上奔泄而来,力道大得异乎寻常,羽宝簪几乎是瞬间感觉到掌、腕腕骨剧痛,彷佛这条手臀就要在这一击之下被废去。
换做是一般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增加掌力反攻,但羽宝簪了解河洛派武技的窍门,一遇到这种情形,立刻便明白过来。河洛派武学练到精深处,蕴武于道,天人合一,能将自身化为无物,或是将透体敌劲卸去,又或是反把敌劲转推第三方。自己所承受的这一击,力道强得不可思议,极有可能是孙武的「佛动山河」掌劲被转来,由自己分担承受,然后敌人再同时将自己的掌力转给孙武,让自己和孙武同室操戈,不死不休。
察觉这一点,羽宝簪想要撤手离开,却已为时太晚,这道柔韧气墙生出一股吸劲,手掌就像是被胶水黏住般,无法拔开后退。这是河洛派内功练到极深时的一项厉害之处,羽宝簪应变稍迟,马上吃了大亏,被逼着硬接了一记「如来神掌」。
「……太极劲变化多端,确实高明,不过……天底下也不是你河洛派一家无敌。」
冷笑一声,羽宝簪表情忽变,身影再次闪动变化,竟硬生生一分为三,一个仍被气墙沾黏住,另外两个却飘翔飞起,绕过消失中的火焰旋风,飞向另一侧的孙武。
「凤踪瞬动」!这一式竟能在完全静止的状态下强行施展,大大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羽宝簪才一分身脱离,那个留在原地的分身,立刻被「佛动山河」的掌力给摧毁,化为灰飞,而另外两个飞行中的羽宝簪同受感应,身躯剧震,差一点就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分身被摧毁,对于羽宝簪而言,绝不是没有伤害的,然而,比起在原地硬接一记「如来神掌」,现在这样还是划算得多。两个分身轻飘飘地降落到孙武身后,两只手掌放在孙武背上,刹那间合二为一,激发出一股炽热的真气,猛灌入少年的体内。当羽宝簪使用「凤踪瞬动」,孙武最初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恍然大悟,知道敌人究竟在做些什么,现在羽宝簪飘降到自己背后,一掌之力输入自己体内,澎湃炽热,让「佛动山河」再次强大,自己也趁势重新凝聚掌力,试图集于一点,攻破敌人的防御气墙。
河洛剑派武术不愧为王道正宗,孙武鼓动掌劲,仍觉得那堵气墙乍虚乍实,自己始终把握不住发力点,击出的掌劲彷佛都打不着敌人,在虚实不定问,神掌的掌力已逐渐被化去。然而,自己和羽宝簪的合力,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哪怕河洛派化劲、卸劲的本事再高,自己也有信心将之攻破。
孙武心中盘算着,正准备再一次鼓催内劲,这时火焰旋风完全散去,气墙中心的景象渐渐露了出来,只见地司祭双掌合拜,闭目运功,身体不断旋转,而心眼宗主则是头下脚上,抵着地司祭的头顶,似乎正在合两人之力抵御神掌。
河洛派是否有这样的运功方式,孙武是不太清楚,但他却因为所见的另一样东西而大惊失色。
三道组合攻击的最后一道:伽利拉斯的刀,恰于此时攻到,目标专一,直指地司祭的心窝。从形式来看,这一刀若命中,立刻能将敌人一刀毙命,但已经吃过苦头的孙武,却想到另一个可能性。
「妖孽受死!」
伽利拉斯狂喝声中,水龙吟直Сhā向地司祭的胸膛,而一直闭着眼睛的地司祭,却彷佛等了这一刀许久般,旋动中的身体骤然停下,合拜的双掌一分、一拍,以空手夺白刃的架势,硬生生拍住了水龙吟。
锋锐异能发动中的水龙吟,照理说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封住的,地司祭的肉掌并没有真正拍住水龙吟,只是凭着绝世的掌力,破空封住了水龙吟的前进。如此惊世骇俗的一掌,地司祭并没有能力托出,唯一的可能,就是那股力量源自于孙武的掌力:如来神掌!
「呜呃!」
这种情形下的伽利拉斯等于硬受了「如来神掌」一击,刚才羽宝簪所碰到的杀局旧事重演,让本来已经伤重的刀尊,半空中呛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被远远跌抛出去。
孙武的状况也不妙,一股锋锐绝伦的刀气转透过来,从双掌直透腑脏、经脉,震惊之余,连忙转移最后两成的「佛动山河」的掌力,不轰发出去,而是与这股刀劲对击,相互抵销。
转移神掌力量需要高难度技巧,孙武百忙中应对得当,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将这一刀的伤害抵销,全身而退,不禁让他觉得手脚乏力、头脑晕眩。
接着,孙武才意识到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
自己最厉害的杀着,已经全部轰出去了,却完全无法伤到敌人,现在……敌人将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反击!
第三章 修罗血鸣 古城惊变
孙武的预感不幸命中,心眼宗两大高手其实非常忌惮他的神掌,这里又不是阿鼻血的影响范围,佛家武学不受克制,上一次没能发挥的神掌之威,这次大有可能一雪前耻,讨回战败耻辱。
纵使是当今天下的绝顶高手,也不敢在面对「如来神掌」时掉以轻心,心眼宗两大高手合力,不惜暴露来历、身分,联手以河洛剑派的玄功化劲,破去孙武这一式神掌。
……河洛派的武功果然神妙,但……以心眼宗主的武功之高,应该可以直接出手和我硬碰硬,胜负怎么看都是他比较大,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好不容易才抵销了伽利拉斯的刀劲,孙武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却听见一阵刺耳的笑声。
「本·座·不·做……无谓的出手,一出·手·就……要完全的胜利,破·神·掌,取·你·性·命……一招足矣!」
在这奇异笑声入耳的同时,原本头下脚上倒立于地司祭顶心的心眼宗主,竟已无声翻转过来,一脚独立,踏在「大地神戟」的尖端,一手捏剑诀,气派庄严,像极了一名登坛作法的道士。
只不过……这个道士登坛所开启的,不是登天仙道,而是森罗地狱。
修罗劫!
刹那间,熟悉的感觉重现,孙武只觉得一阵强烈的血腥味涌来,眼中所见尽是一片赤红色,跟着,整个人就像是被浸泡入血池之内,六识浑沌,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全身骨肉尽皆剧痛。
换做是平时,孙武鼓尽一身金钟劲硬挡,还可以撑上一段时间,但此刻才刚发一记神掌,元气大损,遇到这血海劫狱,几乎连真气都提不起来,护身金钟罩的力量降至低点,被击个正着,奇痛难当,浑身血液好像都要一股脑地狂洒出去。
所幸,这股邪力并不长久,忽然之间压力顿轻,孙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伤重之余再也撑不住,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血洒长空,飞跌数十尺。
在被打飞的过程中,孙武除了痛楚,一点其他的感觉也没有,六识仍被血海劫狱的邪能给封锁住,完全麻痹。孙武自己也很清楚,如果这种情形再持续下去,当自己的感官回复,恐怕已挨上敌人的第二击,当场毙命了。所以,不管有多困难,一定要尽快回复六识感知。
这件事着实不易,要不是之前有过与佛血舍利抗衡的经验,一定做不到,此刻的疼痛再厉害,终究厉害不过舍利邪能发作时骨肉分离的痛楚,孙武凭着一股执着的毅力,终于惊醒过来,回复了六识感知。
剧痛依旧,但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飞射跌下,眼中看得见一些模糊景象,最奇怪的一点,就是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压着,重量很轻,但却很温暖,似乎是一具女性娇躯。
(呃!我中招的时候,,宝姑娘应该在我背后……)
这个念头一闪过,孙武心中剧震,想把一切看得更清楚点,这才瞧清羽宝簪趴在自己的胸口,嘴角溢血,双目紧闭,好像已经晕死了过去,而她白皙的手臂则被鲜血染遍,呈现不自然的扭曲。
看起来,似乎是血海劫狱全面爆发时,羽宝簪舍身抢上,击出一掌迎击,虽然起了一定效果,却已是强弩之末,接着就和孙武一起被击飞。由于所站位置的关系,血海劫狱的大半威力都由她承受,这也是为什么孙武身上压力顿轻的缘故。
明白了这些,孙武激动不已,胸中一股悲怒热血狂涌,很想做点什么,但脑海中一种强烈的晕眩,却又将注意力牵引到别处。
晕眩,似乎不是因为失血与重伤,造成晕眩的源头,是两旁无数的三角锥体,说得更明确一点,是上头所刻载的文字。说起来也荒唐,明明已是生死一瞬间的危险时刻,自己身受重伤,痛楚难当,可是那些三角锥体上所刻的文字,却好像活了起来,召唤着自己。
自己和宝姑娘被击飞,身上的鲜血洒出了一条红路,其中有不少血滴飞溅到那些三角锥体上,蝇头小字沾着了鲜血,竟然生出一缕青烟。看在孙武眼中,那些冒着青烟的字,彷佛得到了生命,开始活动起来,无声地向自己诉说着讯息,要自己好好定下神去感受。
字体盘旋,孙武好像看到很多画面,无数的机械在天空中飞舞,发着奇异豪光,而凹凸不平的地面被这些异光照射后,一下子就变得平坦,接着许多沉重的金属块自天而降,拼组出建筑物的雏形……
(这是……楼兰一族在修建楼房……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个……)
孙武还不太明白,但已隐约猜到,这些景象必然是三角锥体上的某段记载,随着字体的变化,直接将讯息用影像的方式传入自己脑海。
楼兰一族的技术,真的很惊人。
这个念头一闪过,孙武在半空中猛地翻滚数圈,消去飞坠的余劲,没有真的摔个七荤八素、筋折骨断,刚要运气镇伤,忽然看到心眼宗主足下一点,飞跃至半空,好像要发动第二波攻击。
尽管双方相距已远,但修罗劫威力不凡,孙武不敢有丝毫大意,连忙鼓劲防御,明知道不敌,死马当活马医,希望能够接下这一击,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心眼宗主飞跃至半空,是为了连锁攻击的第二击,但这一记攻击却非由他进行而是脚踏在地面上的地司祭。
在发出血海劫狱之后的短暂时间里,心眼宗主已回气完毕,与地司祭合力发动了超级法宝,一团土黄|色光芒正笼罩在三叉戟的尖端,越来越朦胧。
跃身于空,是为了躲避神戟发动时的伤害,而当减去这层顾虑后,地司祭便开始毫无保留地发动手中的「大地神戟」。
刹时间,一股雄强波动被释放出来,在大地上形成涟漪,快速传了出去,震向四面八方。
「大地神戟」的异能无分敌我,一下子透发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阿默兹狼,这些魔狼距离近,又是脚踏大地,当涟漪震波一到,没有一个闪得掉,全数在嚎叫中倒下,虽然没有死去,但也无法再起来战斗了。
孙武在神戟上吃过大亏,一见这超级法宝发动,哪敢怠慢,第一时间飞跃起来,想要躲过这一击,但这一着却在敌人算计之内,心眼宗主凌空弹指,竟是一道威猛剑气袭来,中途凝化成一把半透明的阔剑,速度奇快,孙武避之不及,正中额头。
第七关金钟罩,护体若金汤,在巨响声中承受住剑气斩击,孙武的头往后一仰,颈骨疼得彷佛要折断般,虽然没有实质伤害,却被打得往下坠去,没法跃停半空。
当身形往下坠去,孙武才发现另一个要命的地方,自己脚下感觉到一股吸扯力,显然「大地神戟」并不只是「触地即震」,假如离地高度不够,仍会受到异能牵引,同受其害。
(这样下去,两个人都逃不掉,只有拼了……)
紧要关头,也顾不得其他,孙武双臂一振,高高抛起怀中的羽宝簪,自己则是加速落下。在下坠途中,孙武把心一横,想要拼尽一切,催运舍利邪能,就算是要死,也要拼一个同归于尽。
舍利邪能无坚不摧,当世强者无人不惧三分,如果不计一切代价鼓催,确实有可能逆转一切,只可惜,催运舍利邪能也需要时间,少年还没有能够催动,双腿便已经进入大地波动范围,神戟的异能从双腿传递直上。
之前受过神戟一击,内患已然留下;硬拼血池劫狱,受创更是严重,现在再受神戟一轰,所有伤势再也镇压不住,一起爆发,孙武体内多处骨折,鲜血疯狂喷出,整个人被弹震出去,远远坠向圣堂的另一头。
这一摔,再也不是自己力量能止得住,孙武也不晓得飞了多远,最后在一下巨响声中,重重撞在某个极坚硬的物体上,还把那个物体给撞塌了。
摔得很重,孙武几乎以为自己的脊椎断了,勉强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竟然坠到圣堂最末端,撞塌了那小半座祭坛,鲜血流了一地。
血……流得那么多,应该很危险吧?或许会致命也不一定……
这些应该是很要紧的,但似乎又不重要,因为敌人很懂得赶尽杀绝这一套,地司祭发动完神戟异能,得势更不饶人,舞动神戟,大步朝这边赶来,要对重伤的敌人发动最后一击。
孙武看到了这一幕,却没有能力抵御,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司祭越来越近,高举起「大地神戟」。
奇怪的是,都已经到了这一刻,孙武想到的仍不是自己会怎样,脑中所挂念的,是仍在现场的两名战友。
宝姑娘……不晓得怎么样了,她被高抛起来后,应该会摔入旁边的三角锥体阵中,到现在都没看过她的真面目,想想真是遗憾。
小殇……跑到哪里去了呢?她一个小女孩,战斗时当然是躲起来了,但「大地神戟」的波及范围太广,她不管躲到哪个角落,都不可能安然无事,为什么还没有看到她呢?
除了她们两个人,好像还有一个人是自己不该忘记的,可是,脑袋昏昏的,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呢……
「当」的一声巨响中,一件横挡过来的兵器,架住了叉落中的「大地神戟」,将少年从鬼门关口救出来。
「嘿!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伽利拉斯手执水龙吟,抵住了「大地神戟」,他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伤势看来绝不会比孙武轻到哪儿去,但一手持刀,自有一股凛然威势,让人不敢轻侮。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容许你们杀掉这里任何一个人!这些少年……或许能够改变中土与域外百姓的命运……」
「呸!你这个出卖组织的叛徒,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出奇地,地司祭闻言后勃然大怒,表现出的反应、回斥的言语不太对劲,半昏迷的少年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昏沉的意识却无法深思。
「这些小贼是我派大敌,你这叛徒如果想要袒护他们,结果就是和他们一起去死!」
地司祭舞动神戟,试图绕过伽利拉斯的阻拦,刺向孙武,但伽利拉斯却举起刀,画出一道弧线,斜斜地刺Сhā过来,再次拦挡在神戟之前。这一次,由于运刀的手法特异,明明刀戟对撞,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彷佛神戟的一刺之力,完全被伽刹拉斯的刀招所吸收,尽数卸散。
即使孙武已在昏迷边缘,仍然觉得这一刀很眼熟,或许是因为脑子里没有多余的思考,只剩下最纯粹的直觉,少年反而立刻判断出真相。
(……是……河洛剑派的武技!)
地司祭与伽利拉斯战得十分激烈,刀来戟往,一个倚仗兵器长的优势,挥动时占尽上风,一个却是悍不畏死,凭着刀法变幻莫测,一再抢入对方的防御圈内,用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打消敌人的优势,但不管怎么打,这两个人所使用的武学家数,很明显地是同出一源,很多时候反而比较像是一对师兄弟在过招。
这样的情形,只有一个解释。如果说地司祭的真面目,是河洛剑派的某位前辈高人,那么伽利拉斯的刀法,也是由河洛剑术化来,所以两人运使兵器的手法,才会如出一辙,斗到后来,虽然戟长刀短,但两人挥动起来,都像是在甩动一抹流云、一截清溪,凝滞中蕴含着灵动,深得河洛剑术精要。
两名高手以河洛剑术恶斗方酣,心眼宗主则是因为适才连发数招,元气大损,落地后便站立不动,没有参与这边的战斗,而孙武伤势严重,羽宝簪失血昏迷,都无法干预这场激斗,只好任由两大高手纠缠下去。
两人的手上都持有法宝,但要发动法宝异能,却需要相当的体力和实力,地司祭并没有办法独力发动神戟,伽利拉斯重伤之余,也没有能力再发动水龙吟的异能,只能凭着本身的武艺和敌人交锋。
伽利拉斯的刀一招比一招要狠辣,但却反而屈于下风,他的伤势严重,失血没有止住,在战斗中又增添了新的伤口,任谁一看都知道,他是凭着意志力强撑,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在战,随时都有可能伤重倒下。
地司祭的情形则好得多,一直斗到现在,他都没有受什么伤,顶多是因为发动神戟,虚耗了不少体力,河洛剑派的内功运行越久,越见内息悠长,最利久战,因此战斗中一半招数都是守势,看来他是想等伽利拉斯伤势发作,再趁机一举败敌。
这些情形,孙武看得明明白白,但伤重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体内鲜血好像全流了出去,身体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昏沉,眼角所看到的景象,就是自己所在之处的周围,全部被血染红,实在想像不到……一个人能流这么多血……
假如情形再这么下去,闭上眼睛睡觉是顺理成章的事,之后大概也不曾醒来,就这么一命呜呼。然而,就在孙武几乎要失去意识时,一股强烈的震动,让他从半昏迷中惊醒,稍稍回复了点意识。
最初,孙武以为是地司祭发动神戟,再一次震撼大地,但自己并没有感受到神戟的波动震击,地司祭也正和伽利拉斯战斗,看来不像是发动了异能。然而,大地在震动却是不争的事实,起初只是一阵阵轻微摇晃,后来这晃动越来越激烈,就连周围的石壁都出现了裂痕。
「地、地震?」
地司祭似乎很错愣会在这种时候碰到天然灾害,伽利拉斯则是比他专心得多,一看到敌人因为地震而分神,手中连斩三刀,逼得敌人手忙脚乱,趁机再飞起一腿,将地司祭给踢飞了出去。
击退地司祭,这位域外刀尊也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克制不住极度疲惫,差一点就跪了下来,如果不是心眼宗主开始朝这边走来,让伽利拉斯有所警觉,重提战意,再次扬刀站了起来,他可能就要这么昏死过去,再也没机会醒来了。
「执·迷·不·悟,必·遭·果·报……」
心眼宗主身上所散发的压迫感,和地司祭不相上下,只要修罗劫再发一击,就能将伽利拉斯连同孙武一起收拾掉,这点伽利拉斯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仍然执着地双手握刀,阻挡在心眼宗主的前进道路上,清楚表示一步不退的坚决。
「……我……我不能再错一次,这些少年……很重要……今日为了赎我的罪孽我跟你们拼了!」
一番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但里头所传递出的决心,却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
地震仍持续着,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周围土石碎裂,无数细小石子砸落地上。落石迅速增加了规模,由细小碎石变成了人头一样大的石块。
心眼宗主缓步前行,完全不把这些落石放在眼里,只是以奇特腔调说着话,「旧·情·不·念,挡·我·者·死……」
伽利拉斯闻言,露出了一丝苦笑,扬起水龙吟,以一个豪壮的姿态,守护在少年身前。
危机迫近,孙武急得想要跳起来,但早已麻痹的肢体,根本没有支撑活动的力气,除非有其他援兵出现,要不然,已注定的一切持续发生,是不可能改变的。
坠入三角锥体阵中的羽宝簪,仍旧生死不明。她正面承受了一击修罗劫,伤势奇重,虽然不致于致命,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苏醒过来。
伽利拉斯已在奋力搏斗,从各种迹象来看,他不太可能再引发什么奇迹来逆转情势了。
同盟会人员除了一些侥幸逃走的,其余都已经被「大地神戟」给震倒,在伤重的影响下,现在可能已经气绝身亡。即使没死,也帮不到什么忙,就算全部合起来也接不下一击修罗劫。
环顾周遭,确实找不到任何帮手或逆转机会,但突然之间,孙武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青梅竹马的密友,不晓得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殇……藏在哪里?)
想到小殇的下落,孙武着急了起来,不知道从哪儿生出的力气,让他睁开眼睛,搜寻周围。
正前方,心眼宗主正笔直朝伽利拉斯走来;左边,大地的震动加剧,无数土石自两旁摇落,砸碎在三角椎体阵中,右边也是类似的景象,不过地司祭好像发现了什么,正朝那边走去。
在地司祭前去的方向,有一个闪闪发光的椭圆形物体,漂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外壳浑圆光滑,形似鸡蛋,但任何人都猜得出内中是机械构造。地司祭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但孙武却很清楚,更知道那可能是世上最坚固的防御法宝。
法宝·九龙神火罩!
这是小殇最得意的杰作,只要藏在「九龙神火罩」之内,什么攻击也无法打破,只是自从小殇失去运使法宝的能力后,这个高耗能的法宝就没有机会出现。这趟前来域外的路上,孙武曾听小殇提起要改装神火罩,让它能够凭借着能源矿石,做短时间的运行,现在看来……这个改造应该是已经完成。
地司祭不明白「九龙神火罩」的真相,只好拿起「大地神戟」用力挥砸,试图破坏,但在无法发动异能的情形下,神戟的真正威能施展不出,单纯的砸击更破坏不了神火罩,任地司祭怎样用力挥砸,「九龙神火罩」连一丝裂痕也没有。
小殇藏身在「九龙神火罩」内,只要能源不用完,她在里头就会非常安全,这点可以放心,但另一个致命危机却在此时袭来。
地震越来越强烈,土石崩落的情况,已经到了让人再也不能忽视的地步,就连正在进行生死对峙的心眼宗主、伽利拉斯也都不例外。决心拼上一条命的伽利拉斯倒还好,心眼宗主却迟疑了起来,哪怕是将敌人全部干掉,自己却也要活埋陪葬,这笔帐绝对是划不来的。
一场地震发生得莫名其妙,就连心眼宗主这样的绝顶高手,也都开始显得犹豫、迟疑,不晓得是该弃战离开,还是先诛灭敌人;而狂轰着「九龙神火罩」的地司祭,此时也停下手,怀疑会不会是「大地神戟」刚才的那一下震撼,造成了这场地震。
闷雷似的轰隆声响,来自四面八方,如果这震动规模再持续下去,整座地窟绝对会坍塌,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事实,但是,只有伽利拉斯一个人产生了疑问,大沙海的气候虽然变幻莫测,但此地位于峡谷,不会轻易受外界天变影响,就算是掀起大沙暴,影响地底,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地震,这一切……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伽利拉斯十余年来都耗费在大沙海中,对于这些不合理的状况,他的感觉比谁都深刻,心念一转,他立刻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这……怎么可能?但……为什么?」
不应该发生的事,却在此时真实上演,伽利拉斯大惊失色,自己半生追求的梦想,即将要在此刻实现,这一切突如其来,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彷佛身在梦中。
「楼、楼兰一族的遗迹,要重现大地了……」
伽利拉斯的颤声说话,让心眼宗主、地司祭俱感震惊,倘若孙武还能思考,也会为此而震撼。所有人遍寻不获的楼兰遗迹,在地底分散潜伏十余载,却即将要在今日苏醒,重新聚合,现于大地。
可是,一直深深沉睡的东西,为何会突然苏醒?这一切总该有个理由,心眼宗主不知,地司祭也不清楚,只有伽利拉斯隐约想到了一点,惊愕地回望着身后的孙武,但又好像不能确定,转头望向坠落在三角锥体阵中的羽宝簪。
看看孙武、再看看羽宝簪,伽利拉斯脸上闪过一丝坚决,握着水龙吟,大喝一声:「楼兰遗迹即将重现,如果秘密落在你们这班人手里,只会让中土域外生灵涂炭,我就算拼掉这条性命,也绝不让你们……」
慷慨激昂,正是英雄姿态,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心眼宗主陡然出手,一指弹出。剑气破空激射,将伽利拉斯透胸穿过,化作一道血箭射出。
「叛徒!今日就替·同·胞·替·组·织收拾你!省得有你这杂碎在外·丢·人·现·眼……」
一指命中,伽利拉斯像是被泄了元气,摇摇晃晃地往下倒去,只是手中还握着刀,任着鲜血流下,勉强支撑住身体,不肯完全倒地。
心眼宗主冷笑一声,扬起手掌,似乎要再补一掌,但却停住动作,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妥似的,转头望向地司祭。
确实,地司祭那边发生了异状,就连地司祭自己也搞不太清楚,那个任他敲击许久,未有一丝裂痕的怪异机械,忽然打开。
机械无声开启,但内中却已空无一物,地司祭方自错愕,耳中已传来心眼宗主的暴喝。
「当心!」
纵使在大量土石崩落的巨响中,心眼宗主的这声暴喝,都有如怒雷乍响,震动魂魄,连半昏迷的孙武也都短暂一醒,抬起头来。
这一下抬头,孙武看到了一道粉红色身影,好像闪电般自天而降,速度快得不可议,哪怕是素来以轻功自傲天下的万紫楼,都要为之惊叹。
这道粉红色身影不仅仅是快,而且无声,在完全没有声息的情形下,悄然落向地叫祭的头顶,要是没有心眼宗主的一声暴喝,地司祭绝不会察觉到有人袭来,于是他立刻挥动「大地神戟」准备防御。
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如果说全速施展轻功的羽宝簪是一头翱翔天际的凤凰,那么这道粉红色身影,就是观准目标、骤然发动攻势的雄鹰、猎豹,一击必杀。
地司祭的神戟舞动得甚急,滴水不漏,没有人看清楚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就在粉红身影与地司祭错身而过的刹那,一线朱红洒上了天空,伴随着一件物体掉落下来。
那是……一条左臂!
直到那条左臂掉落地上,狂舞着「大地神戟」的地司祭,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大量鲜血从他断去的左肩狂喷出来,痛苦的惨嚎声也响彻圣堂,而造成这一切的那道粉红身影,则如狂风、如烈火,全速飙向现场仍站着的另一人:心眼宗主。
孙武抬起头,在惊鸿一瞥之间,看清楚了那道粉红色身影。
那似乎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身材修长,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身长裙,赤着双脚,披散着长发。
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扬时,犹如漫空大雪般,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却又那么的冰冷。
造成这股冰冷的源头,除了雪一般的长发,还有她的眼睛。刹那间的一下照面,孙武觉得少女极美,无论是五官、轮廓,都美得令人惊心动魄,但这份美丽却让人不易亲近,因为少女木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冰冷的眼神中,一股绝对零度的寒意。让人接触到便猛打哆嗦。
孙武看见了这些,感受到了那股寒意,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对这种感觉……很熟悉。
第四章 龙啸域外 剑隐黄沙
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替这场原本已无法改变的战局,投下了新的变数。心眼宗主技压全场,应该是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但在看见这名神秘少女一击便断去地司祭左臂的手法后,不由得收起轻敌之心,谨慎以待。只不过,敌人的强悍,犹在他意料之外。
当粉衣少女掠至近处,蓦地双手一举,整个人也同时跃高。像心眼宗主这样的强人,自然明白这一下举手是猛招前兆,因为从举起手的那一刻起,周遭空气流动便起了变化,一股强悍霸道的气势,彷佛神龙咆哮般,迅速压向四面八方。
光看这气势,心眼宗主便晓得此招不凡,但是当这一招的全貌具体成形,心眼宗主这才真正大吃一惊。
在粉衣少女双手高举的正上方,他刺是圣堂的屋顶上,水气凝结为云雾,氤氲朦胧,正上方云气变动,隐约浮现几个明亮光圈,光华灿烂,逼得人不敢正视,而光圈之中出现梵字,整体的亮度迅速提升,恍若烈日,跟着,三头金龙由梵字中窜出,速度奇快,张牙舞爪,咆哮着往下飞降。
乍见龙形气劲,心眼宗主这一惊非同小可,天下间武学千门万派,各有神通,但要说能够召唤出龙气,并且凝化龙形的武学,恐怕只有大武王朝的至尊绝技了。
天子龙拳·权倾天下!
绝世龙拳的强招,正面轰来,威力绝不逊于「如来神掌」一击,心眼宗主仓促间无法闪避,唯有硬拼这一式龙拳,左手画圆、右手虚捧,心眼宗主双臂像是抱着一颗大圆球,一震一抖,迎向三头金龙。
猛招对拼,旁人看不清楚拼斗时的详细状况,只听见一声惊人巨响,两人战斗之处的土地,因为承受不住这股爆炸性的威力,在轰然声中裂出一个大洞,连带造成整座圣堂崩塌,不管是心眼宗主、地司祭,或是孙武一方,全都随着地面的大幅度崩塌,往那无底的黑暗掉落下去。
在昏迷的一瞬间,孙武完全没想过自己有再苏醒的可能,不过,命运这种事的确很难掌握,在一阵外力晃动下,昏迷的少年慢慢地回复意识。
睁开眼睛,世界由黑暗转为光明,出现在眼前的第一张脸,是一张覆盖着面纱的脸孔。
「宝、宝姑娘……」
这状况有些令人吃惊,但如果细细深思,却又再合理也不过。羽宝簪硬挨了一记「修罗劫」,伤势奇重,有生命危险,可是跟孙武、伽利拉斯相比,她的伤确实是「最轻」的,而另外那两位从战斗一开始就奋战到结束的男士,没有当场毙命,已经能算是好运了。
「宝、宝姑娘,你没事吧?」
孙武问了一声,发现羽宝簪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正将一股灼热真气输入体内。为自己疗伤。
真气虽然炽热,但并不强,显示羽宝簪重伤之余,内力也只能勉强施为,无复平常的实力,可是也绝非重伤垂死之身,这和她刚才中「修罗劫」时的濒死状态不同难道短短时间内,她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这是凤凰七绝中的不传密式:涅盘不死身。」
羽宝簪轻声道:「具体来说,这其实不能算武学,只是透过特殊的运气方法刺激肉体,加快本身受伤部位的生长愈合,无论伤势轻重,不死身都能让自身的状态好转。」
「这么神奇?」
「这……也还好,世上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所谓的神奇,也只不过是在其他方面加倍付出罢了。」
孙武听了,想要追问那个代价是什么,话才到嘴边,想到这种事情极微机密,就算问了,别人也不好回答,于是只好把这问题吞了回去。哪知道羽宝簪微微一笑,竟将「涅盘不死身」的秘密坦言相告。
无论多重的伤势,都能够加速痊愈,这听起来固然神奇,但任何一个稍微具有常识的人,都明白这种事情不可能没有代价,甚至……那个代价还沉重到让人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涅盘不死身」的运作原理,是加倍耗损本身的力量与元气,增快肉体生长速度,达成加速愈合的效果,虽然可以治疗重伤,却极损力量,在面对同级数对手激战时,极不实用,如果一下子计算不好,即使濒死重伤的身体在瞬间痊愈,力量却下降一半,到最后被敌人一招宰掉,那就很划不来了。
「……况且,如果真的伤势严重,就算愈合了,事后也要大病,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羽宝簪微笑着说,彷佛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孙武听在耳里,脑里浮现的问题就是:羽宝簪还剩下多少实力?硬挨一记「修罗劫」后,羽宝簪用不死身催愈重伤、回复行动力,代价就是大幅度消耗力量,现在的她如果碰上强敌,恐怕走不了几招就会被人毙了。
……不过,怎样都比当场伤重死亡要好多了。
羽宝簪帮着运了一会儿的气,孙武周身的疼痛消减了一些,气息略顺,脑里第一个浮现的问题,就是自己此刻到底身在何处?
「宝姑娘,我们现在……」
「刚才的地震太厉害,圣堂崩毁,我们是穿过地面摔下来的,现在……应该是在地底下,但实际的状况到底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附近没有光源,周围的景象一片漆黑,孙武运足目力往旁边看去,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岩石,自己和羽宝簪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个岩石倒塌时,交相错落卡出来的岩缝,看起来还算稳固,但随时也都有可能崩毁,不能在这里久待。
脑中正在寻思,输来的真气却忽然中断,孙武一惊,只听见羽宝簪剧烈咳嗽,这才明白羽宝簪的状况极为恶劣,为己疗伤的真气已经输不下去。
「宝姑娘,你还好吗?撑得住的话,我们先设法离开这里。」
「……不劳费心,我还挺得住。」
羽宝簪摇摇手,站了起来,因为上方有巨岩压顶,所以她站起来时必须压低着身体。重伤之下,即使是艳色无双的倾城佳人,也显得狼狈憔悴,羽宝簪的衣衫上染了多处血渍,鬓发散乱,目光黯淡,就连遮住面容的那条纱巾都破破烂烂,彷佛随时会掉下来,羽宝簪察觉到这一点,将面纱调了调位置,却怎么调都还是要掉下来的样子。
「宝姑娘,别勉强了,这纱巾快裂成两半,怎么调都没用的,不如……别遮了吧!」
这建议虽然是顺应情况,但也存着少年的一份私心,他确实也想看看,面纱底下的绝色姿容是何等面目,不过,这个建议却被羽宝簪委婉地拒绝了。
「嗯,说得也是,被埋在地底下,也不晓得出不出得去,就算是等着见未婚夫,大概也没这机会了,孙少侠其实是个很好的夫婿人选,武功既高,又侠骨仁义,那就由你来当第一个看见宝簪面目的男人吧!」
羽宝簪说着,伸手要去解开面纱,对面的孙武惊得脸如土色,慌忙摇手阻止,连说不。
「呵,天下男人好像都是一个样子,都想占便宜,却不肯负起责任啊!」
被羽宝簪这么一说,孙武觉得很尴尬,但又不晓得能说什么,看见羽宝簪的步子摇摇晃晃,连忙过去扶一把,两人合力找寻出路。
四面八方都被岩石堵住,只有一些十分细窄的缝隙,并不好通过,幸亏孙武不是成年人的体格,羽宝簪也身形苗条,于是,孙武在前开道探索,慢慢从缝隙找路出去。
孙武钻着岩缝,一面调息运气。「金钟罩」护体、抗击的威力,天下无双,重伤只要获得救治,「金钟罩」就能回复作用,孙武再运「洗髓」、「易筋」神功几次,打通体内郁结经脉,觉得满身痛楚舒解许多,战力也在一点一滴回复中。
(不过,这伤还是很严重啊!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绝对无法回到第六关以上,要是在这种时候碰到敌人,连舍利邪能都没法用,稍微提运一下,身体就会被炸碎,彻底完蛋。)
孙武这么想着,一面也注意后头羽宝簪的状况。万紫楼的武技确实很有一套,那道炽热真气输入自己体内,活络血脉,对于贯通郁结经脉大有好处,如果没有羽宝簪的帮助,自己不可能这么快就回复行动力,但宝姑娘的呼吸声音粗重,她的伤势似乎比自己预期的还要严重。
「宝……宝姑娘,你自己伤得那么重,还帮我疗伤?」
「你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是为了大局考量。我以不死身自疗,剩下的力量已不足自保,不如用来救醒你,少一个负累,多一个保镖,碰到敌人时还有一拼之力,怎么看都划算。」
羽宝簪道:「现在的你,虽然没办法使用神掌,但是运金钟罩应该没问题吧?遇到危险的时候;就要拜托你了。」
话说得很有道理,但孙武却觉得不是这样,这位万紫楼的少主明明对自己很好。却不肯承认,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还有,小殇小姐可不是简单角色,要是你有个什么万一,她来兴师问罪,我可不晓得该怎么交代呢!」
「啊?小殇?我都把她给忘了,她跑到哪里去了?」
想起小殇,孙武顿时一惊。以小殇的本事,这种程度的危险应该还伤不了她,不过一切还很难说,尽管她总是做一些很不可思议的事,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女孩,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孙武的心紧绷着放不下来,往前爬行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宝姑娘,你有没有看到小殇?我是说……你醒来之后到现在,有没有看到小殇啊?」
「这个……」
羽宝簪很想回答,但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也不清楚。在被「修罗劫」打中后,又坠落到三角锥体阵,自己的意识时昏时醒,看到的东西片片段段,所得的印象非常模糊。
不过,有些东西,哪怕自己当时意识昏沉,也是绝不会看错的。当自己勉力在三角锥体阵中维持清醒时,确实看到了一道惊人的粉红色身影。
自己生平见过许多高手,包括一皇三宗那种级数的绝顶强人,但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例子。那名粉衣少女的速度快得惊人,力量也强得可怕,而且她的动作和一般武者不同,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千锤百炼的武学高手,反倒像是一头强悍的凶兽,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纯粹、直接,充满野性,超越了一切的招数。
当时,粉红色的影子晃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大地神戟」挥得虽急,但她的身影犹如野豹,一下子就窜了进去,地司祭立即进行防御,任初看似平实无奇的一爪,蕴含的力量却大得惊人,瞬间错身而过,立刻废去了地司祭的一击!
然而,如果照这样来推算,事情就更扑朔迷离了,大武皇室的成员不少,但流着最浓龙血的一支,人数却寥寥无几,又早被武沧澜杀得七七八八,「天子龙拳」基本上已经是武沧澜的独门武技,在孙武出现之前,江湖上几乎没听过有别人会使用,那么……在域外大沙海的深处,忽然冒出一名粉衣少女,出手就是「天子龙拳」的重招,这种事情合理吗?
羽宝簪摇了摇头,想不通这件事,而那名粉衣少女也在地震中和心眼宗主一起消失无踪了。
「宝姑娘,其实有一件事情我很在意,到现在也想不出结果……」
孙武开了口,羽宝簪本以为他要说粉衣少女的事,没想到孙武却说起了心眼宗主接招的那一瞬间。
粉衣少女双手高举,聚云唤龙,以权倾天下一式力压心眼宗主,但心眼宗主乃当世豪强,若是放手施展「修罗劫」,正面对撞,哪怕是武沧澜亲自施展「天子龙拳」,也未必能压下心眼宗主。
「……但是,心眼宗主那时是用河洛剑派的武技,卸劲化劲,这样做风险很大,天子龙拳不是普通的武技,如果纯用柔劲来卸,那恐怕要出动长河真人才有把握十拿九稳。心眼宗主不见得卸得掉,但……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冒险的方法?」
孙武道:「难道……他是因为发出一记修罗劫之后,大伤元气,发不出第二击,就像我运使神掌一样?不对啊!当时在洞窟里,他连发了数击,不像是体力透支的样子啊?」
少年皱眉不解,但这也正是羽宝簪的疑问,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心眼宗的高层人员,看来全都和河洛剑派的关系很深,甚至可以说,河洛剑派的高层人员,就是心眼宗的首脑阶层。
「也真是,想想很不可思议啊!河洛派来这里开分部了吗?」
羽宝簪微微一笑,笑中带着几分苦意,这种事情如果回到中土宣扬,肯定没人会相信,但若细细想来,里头又有些地方很合理,绝对说得过去。
自从太平军国之乱后,慈航静殿在江湖上的声势日衰,反倒是河洛剑派得到朝廷扶持,飞快壮大,这是中土人尽皆知的事。
不过,在河洛剑派声势如日方中的同时,也有一些很古怪的事情,河洛派的一流高手几乎都没有在江湖上走动,全数归山修练,在外行走的全是新一代青壮弟子,和同为两大圣宗之一的慈航静殿对比,这显得很异常。
河洛剑派得到朝廷的支持与资源,大力研究各种法宝,年轻一辈的子弟得到不少好处,倚仗着神妙的法宝,再配合武技,称雄江湖,将同年纪、同辈份的慈航子弟们压得抬不起头,但另一方面,也正因为法宝太好用,不需要刻苦锻炼,所以这些年轻一辈的河洛剑客们,往往只学到河洛剑术的皮毛,难得精髓,看在前辈眼中,委实惋惜不已。
那么,真正通晓河洛派武学精华,凭靠自己实力打出河洛威名的一流高手,都到哪里去了呢?河洛剑派对外的说法,包括掌门长河真人在内的主力高手,都在深山洞府中闭关修练,钻研天人合一、飞升成仙的至道。这话听起来虽然很虚无飘缈,但江湖上行踪成谜的高人本来就不少,比如说同盟会的陆大主席就是一例,所以,这么多年来,人们只是在心里头犯嘀咕,倒也没有人公开质疑过什么。
但有问题的事情,终究就是有问题,羽宝簪现在仔细一想,整件事就很清晰了。河洛剑派深谋远虑,一面与朝廷合作,得到各种法宝技术,壮大自身实力;一面做暗里布局,将精华力量前进域外,开辟另一片新天地。
「太平军国战役中,河洛剑派的巅峰人才是河洛九子,现今存在的四子中,仍在河洛剑派的两人,就是长河真人与虚原子。刚才的心眼宗主与地司祭,他们其中一个应该就是虚原子。」
「哦?」孙武惊道:「那……剩下的一个是……长河真人?」
这话说完,连孙武自己都吃了一惊,再回想起洞窟中的那一战,心眼宗主的惊人力量,足以和一皇三宗那等绝顶高手并列,如果要说是长河真人所化,也不无道理。
「这个……」
羽宝簪不敢轻易回答,从迹象上来看,心眼宗主与地司祭都是河洛剑派的一流高手,要说里头有一个是虚原子,那绝对错不了,但要说另外一个人是长河真人,似乎又说不过去,因为就自己看来,地司祭也好、心眼宗主也罢,他们的功力都还没有精纯到那个地步。
那么,长河真人到底在哪里呢?照理说,河洛派的精英战力都到域外,组成了心眼宗,这么大的事情,要说长河真人完全被蒙在鼓里,实在不可能,但长河真人知道此事后,是赞成?还是反对?如果此事是在长河真人的认可下进行,他本人又会在哪里?
羽宝簪回想起这位河洛派掌门的资料,觉得这位长年闭关清修的绝世高手,和同盟会主席陆云樵有相似之处,都是近年来鲜少露面,但陆云樵是资料太少,难以了解,长河真人却是资料太多,虚实难辨,反而让人迷糊了,越是想从那些资料分析。形象反而越模糊。
还没有思索出答案,在前头爬行的孙武忽然停住,像是前头别有天地,过不了多久,羽宝簪也从前方露出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到了开阔一点的地方,孙武朝左右看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刚才那一阵地震,不晓得造成了多少破坏,四面八方都是错乱横Сhā的巨岩,彼此抵触,摇摇晃晃,不时可以听见摩擦声,随时都会垮塌下来,自己现在并没有脱险,还是尽快脱离这个区域才是。
「孙掌门,这样看起来,我们的位置还很危险,最好……」
「我知道,小声一点,要是声音太大,我怕会引起连锁崩塌……」
地势较为开阔,不用刻意压低着头走路,但仍要小心发出太大声音,造成不测,孙武和羽宝簪的眼睛已适应黑暗,摸着黑走了几步,孙武突然听到一阵细碎声辔,羽宝簪也听到了,并且确定那是生物的呼吸声。
「生物的呼吸声?是敌人?还是什么原始怪兽一类的?」
孙武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但情况的发展却出乎他意料,当他顺着这微弱的呼吸声寻过去,鞋底首先一滑,好像踩着什么液体,从鼻端嗅到的气味,让他确定这是鲜血。
流了这么多血,这个人肯定伤得不轻,即使是敌人,恐怕也威胁有限,想到这一点的孙武,壮起胆子往前一摸,在黑暗中碰触到了一具人体,小小的手掌异常冰冷。
「啊!」
不管是敌人或友方,几乎都是成年男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小手,唯一可能的人就只有……
「小殇?」
孙武惊得魂飞魄散,赶紧抱起那具昏迷的人体,黑暗中凑近一看,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那轮廓、体态、衣物来判断,确实就是小殇没错。
过去这么多年以来,虽然看过小殇的睡脸,但昏迷的样子几乎不曾见过,更别说她的衣服上还流了那么多血,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孙武心里急得像是要烧了起来,顿时手足无措。
「宝、宝姑娘,我……」
「别慌,让我来看看,再怎么样都要先把血给止住!」
羽宝簪从孙武怀中接过小伤,在确认出血与伤势都是货真价实,不是故意装昏或骗人后,连她都不禁大为震撼。小殇伤重昏迷,这件事情确实不得了,自己现在状态虽不好,但点|茓止血还是做得到的。
稍微进行处理,羽宝簪越来越心惊,本来自己就不认为小殇会被落石给砸伤,这一下检查,发现她体内有多处粉碎性骨折,经脉、腑脏伤得一塌糊涂,还有好几股内气正交互冲突,加深伤势。
「小殇小姐的状况很不妙,她体内多股内气冲突,需要高手协助来卸去或抵消……很遗憾,目前我们做不到。」
羽宝簪抱着小殇,只觉得怀中的这具躯体轻得吓人,又柔软得异常,彷佛全身骨头皆不存在,就自己记忆所及,想不出怎么会造成这种伤势,她体内有多处内气冲击,这应该是某种武技打入造成,但……什么武技呢?她又是什么时候和人动手的?
「宝姑娘,你看小殇她……她怎么会这样子啊?我们能不能为她做什么?」
孙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小殇紧皱眉头,好像非常痛苦,鼻端、嘴角还不停地溢血,彷佛全身血液都要倾泄流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之前不管碰上什么强敌,自己都能以平常心面对,锐身赴战,但现在……这种恐惧感却让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下去。
羽宝簪注意到孙武的失常,但周围岩石不曾停止的摩擦声响,更让她放心不下,现在三人所在的这个地方,只是许多岩石砸下时,彼此堆迭隔出的一个空隙,如果哪一块岩石倾斜角度稍偏,周遭所有巨岩就会一股脑地砸下。
「孙少侠,这里恐怕不适合久待,要救治小殇小姐,我们必须立刻换个地方。」
这句话点醒了孙武,他立刻站起来,四下张望,找寻出路,羽宝簪抱着小殇,心中暗叫侥幸,周围岩石很多都是像马车一样大,如果错乱砸下,早就把底下的人压成肉泥,小殇确实是运气绝佳,岩石没有崩塌下来,要不然根本没有救治机会。
羽宝簪想到乱石崩落的时候,自己是在下坠过程中找到孙武,落地时看准位置,这才没有被巨石砸扁,小殇能够保得平安,是她自己也在坠落时看准位置,落地后才晕去?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呢?
可是,世上有那么巧的事吗?
「啊」的一声,孙武有了新发现,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孙武确实听见,附近除了目己三人的呼吸声外,还存在着第四个呼吸声,只不过因为太微弱,所以刚才没有听见。
在这附近的第四个人,会是谁?
孙武顺着呼吸声响,慢慢寻去,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道人影,那个人好像是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彷佛睡着了般,可以看得出来是成年男子的体型。
等到再靠近些,孙武发现那个人的手里有一把刀,Сhā入地下,而他是半跪着拄刀撑立,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这些明显的特征,让孙武想到了答案,轻轻地叫了一声。
「伽、伽利拉斯先生……」
叫声唤醒了对方,半昏迷的男人抬起了头,用沙哑的声音勉力回应。
「孙……孙掌门吗?太好了……我……我终于等到了你们……趁我还能说话……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
第五章 顶天立地 英雄末路
「伽利拉斯先生!你……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我来替你疗伤,你忍耐一下!」孙武说着便要动手,只要将易筋、洗髓两诀同时发动,对于治疗伤势大有好处,比羽宝簪的炽热真气还要管用。
然而,当孙武进一步看清楚情形,本来要动手救治的动作顿时停住,阵阵冷汗更是止不住地流下。
「伽利拉斯先生,你……」
之前在昏暗中,只看到伽利拉斯蹲跪在地、手拄着刀,背靠着后方的岩石,似乎是在休息,但当孙武靠近,才发现自己搞错了很重要的一点。
伽利拉斯,并不是背靠着石壁,而是用他的背撑扛住一块好大的岩石,如果不是他苦苦撑住,这块巨岩早已倒塌。顺着巨岩往上看去,在那黑暗的顶端,还有好多块岩石交迭压在这里,这块巨岩若是塌下,影响所及,恐怕附近百余尺的所有岩石都会塌砸下来,彻底埋葬掉这个小小空间。
刚才孙武和羽宝簪在爬行时,还暗自庆幸自己运气不错,没有震动到附近岩石,否则早就被压成肉泥,但现在看来,如果不是伽利拉斯在这里撑住,两人早已没命。
至于伽利拉斯在这里苦苦撑住岩石的理由,当然不会这么未卜先知,为了救孙武和羽宝簪,那些都是他不可能看到的东西。他所护卫的目标,是在十数尺外不省人事的那名重伤女孩,为了不让巨岩倒塌,将她压扁,他豁出全力在这里撑住岩石。
「小殇……那孩子还好吧?」
伽利拉斯喘息发问,孙武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回答,从结果上来说,小殇怎么样都算不上没事,可是看伽利拉斯几乎是豁出性命来救人,如果说小殇重伤快没命了,又未免浪费了他的努力。
最后,孙武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小殇安好无事,一切全靠伽利拉斯的牺牲,才保住了小殇的性命。
「伽利拉斯先生,你先撑一下,我想办法帮你找别的东西支住,你先离开这里吧!」
孙武想救离伽利拉斯,却被他抬手拒绝。
「不……不用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现在如果我稍微动一下,整块巨岩就会塌陷,到时候……将会引发连锁坍塌,所有人都要死在一起……」
伽利拉斯道:「刚刚我看……小殇小姐伤得不轻,我做不了什么……你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治伤灵药……要是有那种能起死回生的神药,或许……或许……」
一番话因为喘息而迟迟没能说完,但却点醒了孙武,想起那颗夺自心眼宗主手中的「天香缨络」,据说就是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救命灵药,虽然不知道具体用法,可是小殇眼前奄奄一息的模样,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天香缨络」如果真有传说中的神效,给小殇吃下去应该会有帮助吧?
想是这样想,但做却有一些问题,因为之前受到路飞扬嘱托,所以孙武将「天香缨络」贴身收藏,但后来发现自己整天在跟人战斗,这东西带在自己身上实在太过危险,想想不妥,便交给小殇去保管,所以,缨络现在应该是在小殇的手上。
一想到这点,孙武连忙动手,检查小殇的随身物品,看看「天香缨络」在不在。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匆匆忙忙找过一遍,却惊讶地发现「天香缨络」不见了,并没有藏在小殇身上。
「不、不在小殇身上?那会在哪里?」
孙武错愕不解,但现在又没办法问小殇。如此重要的东西,要是说不在小殇的身上,比较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她将这东西交托给旁人,而照这情形来推算,最有可能的托付人选就是姗拉朵。
但……现在到哪里去找姗拉朵?这位疤面大侠随着拓拔小月一起行动,此刻早在千里之外,又要上哪里去找人?
孙武脑海中思潮如涌,旁人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他表情变幻不定,又毫无动作,都明白他找不到「天香缨络」,羽宝簪显得焦急,伽利拉斯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这仍旧无法改变找不到东西的事实。
「宝姑娘,我找不到药,你身上有没有带什么治伤药一类的?」
江湖生涯,刀口舔血,羽宝簪当然不会没有带急救药物,虽然没法与「天香缨络」相比,可是万紫楼的一流伤药,也不是粗制滥造的东西,刚才是对小殇的体质存有顾忌,一时间不敢妄动,现在确定没有其他方法可行,只好硬着头皮去试了。羽宝簪立刻从孙武手上接过小殇,进行抢救。
孙武拿了些伤药,想去帮伽利拉斯做处理,但是还没靠近,就被伽利拉斯给喝止。
「……不……不要靠近过来……这里随时会塌……危险……」
伽利拉斯阻止孙武靠近,希望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不然一旦伽利拉斯支撑不住,这边整个大崩毁,孙武肯定没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在伽利拉斯说话的时候,孙武也看得很清楚,伽利拉斯的伤势太重,身上多处伤口的面积太大,即使有再好的伤药,也不知道该怎么敷,自己冲过去敷药根本是徒劳。
「……有些话……有些秘密,我搁在心里头很久了,趁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要不然……就没有人知道了……咳咳……」
伽利拉斯说着,咳呛出两大口血,孙武想要靠过去,却再次被喝止。众人现在身处危境,照理说什么话都不该在这时说,孙武也对听秘密不感兴趣,却没想到伽利拉斯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前……太平军国时期……我……咳咳……曾经加入过中土朝廷,担任谍报工作。」
「什么?」
这真是石破天惊的大告白,孙武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摇了摇头,直到发现伽利拉斯的语气凝重,绝不是神智不清下的胡言乱语,这才省悟,凝神细听下去。
太平军国时期,楼兰一族支持天妖在中土兴风作浪,此事最初极为机密,但战争到了中期,中土朝廷的情报部门也侦知此事,开始进行反制。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中土朝廷试图吸收一些域外人士,了解域外的状况。域外土地辽阔,各民族的情况极为复杂,虽然大部分都与中土有旧怨宿仇,但还是有人对中土抱持好感、反对楼兰一族,中土王朝的谍报人员经过一段时间活动后,吸收了不少域外人士,甚至将之加以训练,直接在敌后进行活动。
伽利拉斯就是在那个时期被吸收,学习了种种中土武技与知识,在那段任职期间,与中土军部有非常深的接触与了解。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相信中土与域外有和平共处的可能,那些人的伎俩……我太熟悉了,他们就像饥饿嗜血的野兽,只懂得吞噬与支配,永远没有和平的可能,想要和他们和解,一定会自取灭亡……」
这个事实太过明显,不只伽利拉斯感觉到,就连其他被吸收的域外人士也清楚感受到,这颗种子在他们心中萌芽,并且在不久之后急速生长。
「负责训练我们的,是王朝的武官,数目不多,主要负责行政事务……真正传授我们武技的教官……都是出身河洛剑派的高手……」
太平军国时期,中土两大圣宗各有动作,慈航静殿广设各类训练营,尽量吸收优秀人才,壮大本身实力;河洛剑派在这方面看似不如,其实却把手伸得更远,配合朝廷的政策,训练域外的工作人员。
两大圣宗都对自身武学非常看重,不到不得已的时刻,绝不会轻易外传,河洛剑派居然肯将绝学传给域外人士,这个本可以说下得很大,也开了一个破天荒的禁忌。不过,这个本未必下得不值得,因为在太平军国之乱后,朝廷把得到的法宝与技术,都跟河洛剑派联合研发,让河洛剑派的势力范围顿时突飞猛进。
太平军国之乱到了后期,中土打得如火如荼,加上楼兰一族的忽然灭亡,域外战场的重要性大减,朝廷把主要精力集中于中土战场,对于敌后骚扰这一块忽视许多,所以准备解散这些域外人士,甚至毒杀、歼灭,毁去朝廷曾吸收、训练域外人士参战的不名誉纪录。
狡兔死、走狗烹,堪称是此事最好的写照,但在这件事情上,河洛剑派的立场却和朝廷不同调,这个组织也因为河洛剑派的强力主张而得以保留,但从此之后,虽然在名义上这组织仍隶属于朝廷军部,实际上却已不受管制,独立运作。
既然不受大武王朝的管制,这个组织本来应该渐渐散去,然而,这个掌握住域外情报网路的组织,却相当有利用价值,也因此被人看上。
「……太平军国之乱到尾声的时候,组织基本上也暂时停止行动,思考以后的方向……不过,我负责的最后一个行动,是要歼灭当时还很弱小的心眼宗,取而代之,用心眼宗的名义开始活动……」
「等等!如果照这么说的话……」孙武惊愕道:「那心眼宗岂不就是朝廷留下的谍报组织了?虽然说不再听命朝廷,但还是那些人啊!」
孙武想起心眼宗的门徒,曾经数度对着伽利拉斯大喊叛徒,当时自己曾以为那是伽利拉斯素来与他们立场相近,敌对时才会被叫叛徒,没想到还有如此复杂的内情。
「不……不完全是那样,现在的组织……已经变质了。」
取而代之心眼宗,是组织上层所做的指令,但自从组织脱离大武王朝的管束,所谓的上层就不是什么军方高官,而是河洛剑派的教官,他们下令夺取一些弱小的域外本土宗派,不管是盗贼团也好,教派也罢,甚至可能是一些小规模的部落,取而代之,用以当作日后活动的掩护。
假如单单只是进行情报活动,那倒也就算了,但伽利拉斯听到旧日同僚说,河洛剑派陆续派来许多高手进驻组织,来的高手人数之多,在战争已经结束的此刻,格外显得怪异。
「最初……我也不了解,为什么战争结束了,组织仍然有活动,而且还是大张旗鼓,一副准备长期活动的样子……」
不了解的事,很快就清晰起来,组织内一些与伽利拉斯交好的成员,有的失踪,有的猝死,就连伽利拉斯自己都莫名其妙碰上几次狙击,到了这时候,伽利拉斯终于有所惊觉,这绝对是组织内在进行「大清洗」,将一些有可能违背组织利益的人员给洗掉,让组织内所有成员上下一心,为了将来的共同利益而奋斗。
问题是,组织的利益,到底是谁的利益?
这个情报组织,本来是大武王朝为了敌后工作而建立,后来背离大武王朝独立,组织内成员几乎都是域外人士,就应该致力于域外的繁荣,抵抗中土势力入侵,保家卫民。
但这个组织的最上层,却全都是河洛剑派的高手,他们从河洛剑派大举接来菁英份子,一一安Сhā入组织中,担任高位职务,最后整个组织已经完全在河洛剑派的控制下,虽然大部分成员仍是域外人士,却都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的棋子,没法打入决策阶层。
至此,河洛剑派的企图表露无遗,自太平军国之乱中期开始,河洛剑派就有计画地夺取这个组织的控制权,在域外建立势力,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成了,大武王朝在域外所建立的情报组织,整个被河洛剑派所篡夺。
假如河洛剑派建立域外势力的本意,是想要利用这机会,造福域外百姓,促进中土与域外的和谐,那倒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理想,无奈天底下不可能有这种美事,篡夺这种事情通常都和野心、阴谋搅在一起,说不上有什么美丽幻想,河洛剑派在取得组织的大权后,开始操纵组织,强烈反抗大武王朝。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大武王朝都是这个组织与域外部族的共同敌人,反大武王朝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没有人会提出异议,但如果深度剖析,这个做法其实另有深意。
「……只要强烈反抗中土,切断域外与中土的和平可能,那大武王朝就彻底是敌人,也就不会有大武王朝和域外民族联合起来,反攻河洛剑派的可能性……」
「伽利拉斯先生,你明知道河洛剑派的主张有问题,却仍附和他们,这……这样子不是……」
「这是饮鸩止渴……对我们而言,河洛剑派固然居心险恶,但武沧澜更是一个想都不能想的选项,既然和平是一个不能谈的东西,那么联合河洛剑派对付大武王朝,就还是个不错的战术……组织里的旧成员,多数都是这么想的。」
伽利拉斯说着,露出苦笑:「不过,现在也没剩下多少旧成员了。」
从太平军国之乱时就加入的旧成员,大多数已经被「清洗」干净,现在心眼宗的组成份子,多数都是不知底细的后来份子,不但不晓得这个组织的来龙去脉,甚至也不晓得心眼宗的主要干部,早已被河洛剑派的高手所取代。
心眼宗这几年锐意发展,声势如日方中,吸收各部族的权贵加入,更精选青壮教众,成立私人武装,配备与训练都可比拟正规军。整体看来,俨然就是一个政权,加上心眼宗鼓吹要跟大武王朝战斗,以战养战,信徒深受鼓动,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些持重派的部族领袖反对,中土与域外的战争早已爆发。
但这样的情形,随着疫病的蔓延、龟兹事件的发生,慢慢走向失控边缘,就在不久前,伽利拉斯得知了一个秘密,心眼宗正暗中进行一项图谋,毕竟心眼宗的传教手段再好,也不可能让各部族领导人都来信教,所以打从几年前开始,心眼宗就秘密行动,把一些反对心眼宗的强硬份子,或擒或杀,由心眼宗特别训练的人整容取代。
即使容貌一样,言行举止也训练得一致,长期下来还是很有可能被身边的人识破,所以心眼宗也将这手段视为不得已的下下策,真正使用这手段的案例不超过五件,如果不是因为有一名旧日好友侦知此事,冒死前来告知伽利拉斯,那伽利拉斯是怎么也不会知道此事的。
「……那个人找到我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口齿不清,说了几句话就断气,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有提到龟兹……这应该是指龟兹有重要人物被替换了。」
「你、你该不会是指……」
「目前没有任何的资料与证据,我一直在暗中观察,过滤可疑的人选。替换小人物毫无意义,真正能主导龟兹国策的人就只有……」
伽利拉斯说到一半,上方的岩石忽然传来碰撞声响,好像是最上头有岩石坠落,一块压一块,整个重量一下子压了下来,直接砸在伽利拉斯的身上,让这位铁汉喷出一大口血,险些支持不住,被压垮在地。
碰撞声响并没有停下,而是连续发生,还迅速蔓延开来,显然上方岩石开始连锁性崩砸,要不是伽利拉斯一个人撑住,这里早就被乱石给掩埋了。然而,血肉之躯终究有其极限,光是听上头那些恐怖的砸石声,孙武就知道伽利拉斯快要撑不住,就连在后头照顾小殇的羽宝簪,都顾不得正在急救,立刻背着小殇掠至孙武身旁,拉着他离开。
「少爷,我们……」
「呃,什么东西?」
孙武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见羽宝簪来到自己身后,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还没开口,羽宝簪已经抢先发话。
「不好意思,刚才喊错东西,别介意,这里随时会坍塌,太危险了,我们先离开吧!」
「开什么玩笑!伽利拉斯先生还在这里呢!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走掉!」
孙武不是傻子,也知道继续站在这里,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活埋,但要说为了这个而放弃伽利拉斯,独自逃生,他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伽利拉斯先生,你等一等,我先想办法把救你出来!」
空口说白话没有什么意义,孙武想到一个主意,就是用绳索将伽利拉斯扯出来,只要速度够快,拉人出来以后全速飞奔,可以在岩石完全倒塌之前脱身。
这种计画想起来是让人振奋,但只要细想一层就觉得有够白痴,根本没有机会成功,孙武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什么都不做,甚至掉头就跑,那无疑是一种更大的罪恶。
能够有这样的坚持,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不过,需要救援的一方却不愿接受这份心意。
「……不……不用了……我的伤……就算能被救出去……也活不了了……」
伽利拉斯道:「比起带我这个必死之人出去……你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孙掌门,刚才告诉你的东西,就拜托你了……龟兹……不,整个域外的安危,就要靠你了……其实,我最近很怀疑,除了龟兹以外,可能连长河真人都……」
仅仅几分钟以前,伽利拉斯还能与孙武正常对谈,一度连说话声音都很平稳,让孙武以为伽利拉斯的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甚至已经开始好转,但现在,孙武终于明白「回光返照」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伽利拉斯边说边颤抖,音量也迅速减弱,说到最后一句,一口鲜血咳呛出来。
「……说起来,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不,如果那场战争中,有你这样的人存在,那我也许就……」
或许是因为伤势实在太重,伽利拉斯说这些话的时候,腔调有点不一样,没等他说完,一块桌案大小的巨石忽然砸下,落在伽利拉斯身前数尺,恰好阻断了孙武的救援之路,彻底分开了孙武等人与伽利拉斯。
假如只有这么一块落石,孙武还可以想办法,但这块落石带动连锁反应,类似大小的岩石纷坠如雨,一时间,本来被撑住的岩石整个松动,周围所见尽是大小落石。
「孙掌门,失礼了!」
情势危急,羽宝簪再也顾不得什么,背起小殇,一手抓住孙武,趁着孙武心神不定的当口,拉着他高速飞驰,全力施展凤娉翱翔,务必以最快速度脱离这个地方。
早先一轮战斗,羽宝簪大伤元气,险些站不起身,要不是刚才急救时默默运气,回复了一点力量,根本就站不起来,现在全力施为,高速飞驰,速度快得惊人,风驰电掣,眨眼间便飙出好远,不但孙武大吃一惊,就连羽宝簪自己都很讶异。
「……好惊人,不偶尔干一次这种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飞那么快!」
羽宝簪低声自嘲,豁尽体力在飞行上,虽然带着两个人,行动还是如鬼似魅,无数落石砸在三人飞过的路上,有些更是在三人正要通过的去路上砸下,却纷纷被羽宝簪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尽管如此,三人还是被不少细碎石块砸中。
当大石落下,再也看不到伽利拉斯身影,孙武忽然间脑里一片空白,愣在当场。离开梁山泊以后,少年可以说经历过很多,但要说与亲近的同伴生离死别,这种经验却不曾有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孙武都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所发生的一切不甚真实,有如虚幻。
直到细碎石块连续砸在头上脸上,虽然无伤,但轻微痛楚却让少年惊醒,看见羽宝簪身上多处渗血,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上处处是伤,这才想到要帮忙。
金钟罩第七关,足可在体外形成气罩,护己护人,但孙武重伤之余,没有能力将金钟罩催上第七关,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灌输真气给羽宝簪。
这个忙帮得正是时候,得到了孙武的真气辅助,羽宝簪精神大振,飞行速度陡然飙快,加速冲驰,瞬间飙出老远,将落石区域甩在后头,越离越远。
羽宝簪的视线盯着正前方,孙武却望着后头,眼看着一切归于黑暗,心里一阵酸楚,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为伽利拉斯完成遗志。
「啊!」
眼看着前方的落石越来越少,已经脱离危险区域,羽宝簪忽然惊呼一声,少年心中诧异,转头过去一看,只见前方一片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刚才所在之处,赫然是个断崖,三人冲得太快,黑暗中又视线不清,竟然一下子冲出了断崖。
凤娉翱翔虽然号称可以飞行,但终究只是御气行空之术,运使时有其限制,羽宝簪骤见自己离地数十尺高,心头一惊,一口真气骤散,三个人一起往下坠落,从几十尺高的半空中摔落下来。
如果在这种情形下摔落地,不只羽宝簪性命难保,就算是孙武也要粉身碎骨,羽宝簪急谋对策,半空中身形转动,提运真气,想要重运凤娉翱翔,稳定身形。
换作在平时,这件事易如反掌,难度更高的动作都不是问题,可是重伤之余,什么都倍感吃力,三人转眼间下坠十余尺,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地上,忽然间身体一震,整个下坠的势道开始减缓。
孙武最初以为是羽宝簪重运凤娉翱翔,坠势变缓,却很快发现事情并非如此,三人好像被什么肉眼看不见的隐形东西给托住,慢慢地往地面放落,可能是大网,可能是软垫,身体在半空中轻飘飘的,浑不着力。
「这……这是重力操作,楼兰一族的技术居然到了这种地步?都市里头有这样的安全措施?」
在羽宝簪惊讶的低呼声中,三人缓慢地降落下来,随着与地面的接近,也看清楚地上的景物。
望眼看去,房屋很多,而且都是近似磨菇造型的圆形平房,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很大,从上空往下看,只见一块方方正正、有如棋盘般整齐的大地上,负载着无数朵「磨菇」,乍看之下,好像是农田。
只不过,这片农田实在太过寂静与冰冷,在上空不但看不到一点亮光,甚至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彷佛是一座完完全全的死城。这一点没什么好奇怪,毕竟楼兰一族已经灭亡许久,这里会有人踪才是怪事,但看见偌大一块区域,满满的房舍,却连一点人气也没有,那种凄清寂静的感觉,实在很诡异。
远处有几座较高的建筑物,尖尖的顶部看起来应该是一些高塔,不过距离太远了,有点看不太清楚。孙武并不奢望里头会有人,却由衷祈祷能够找到一些食物,或者是药物,否则三人被困于此,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思索间,一点奇异的亮光迅速由远而近,划破黑暗,很快地朝三人的方向飙来。
「什么东西?」
异物的来势很快,一下子便到了面前,孙武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异物是一只……鸟。
第六章 地底世界 先礼后兵
如果问孙武对楼兰一族的感觉如何,其实是还不错的。虽然进入遗迹后,就和敌人乒乒乓乓地打个不停,又有同伴为此而亡故,但那都和遗迹本身没有什么关系。
当年楼兰一族还存在的时候,他们用智慧与创造力,建造了一座这么宏伟的都市,无论是建筑式样或是整体构思,都完全超越、脱离当代水准,让孙武觉得好像来到异世界,所见所闻,大开眼界。
圣殿里头的三角锥体上,雕刻着古怪的符文,只要被触动,符文所记载的讯息就能够化做影像,直接灌入观看者的脑海;如果从都市的正上方跃下,则会有完善的保护措施,控制重力,不会让人直摔落地,粉身碎骨,如果这些技术能够完全公开,不晓得能够带给人们多大的方便。
在三人缓慢下坠的途中,一只巴掌大的机械鸟高速飞近,绕着三人打了一个转,好像在确认什么,跟着就掉头飞走,速度奇快,让孙武来不及拦阻。
「那个东西,不晓得是什么?」
孙武问羽宝簪,得到的回应自然是摇头,但在机械鸟飞走的同时,地面上忽然响起机械运转的声音,有三辆模样像是蛋壳似的椭圆车,从数百尺外驶来,看它们所行的方向,正是三人的落地点。
当那三辆无人驾驶的蛋壳车来到面前,对着三人自动打开车门时,三人的抉择立即变得非常简单:上不上车?
顾虑到可能的风险,三人并没有各上一部车,孙武带着小殇上了一部车,羽宝簪单独坐上一部车。车门一关闭,立刻自动往前走,行驶速度很快,穿街过巷,来到一幢建筑物里,才刚进入大门,寂静的空间内忽然机器声大作,许多仪器、管线放了下来。
孙武惊疑不定,不清楚这些设备是什么东西,是羽宝簪先反应过来,表示这些很可能是医护设备,孙武才大着胆子,让这些仪器和管线碰触自己。
事实证明,羽宝簪的判断没有错,这些机械确实是医护设备,先是简单地为三人做了粗略扫描,三个光圈分别从三人的头部扫到脚部,取得三人的身体状况资料,接着便开始进行治疗。
孙武起初很担心,因为楼兰一族灭亡多年,这些机械设备在当年早已毁坏,是因为多年以来在地底下修复整建,才得以重新运作,但机械设备可以重建,药物却不可能重新采集、无中生有,一旦没有了那些药草,这些设备会不会变成半调子?用这些半调子设备来治疗,结果会不会是自寻死路?
然而,情形却完全出乎孙武的意料之外,楼兰一族的医疗设备极为先进,治疗方式上早也完全脱离传统医药,反而是利用电波、光线做为医疗工具。孙武也弄不清楚那些蓝光、黄光、紫光是什么东西,但那些光线确实有效,当那些光线反覆扫过,受伤的部位很快就止痛、止血。
「宝姑娘,好、好厉害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比小殇的九龙神火罩还要高明!」
孙武对新奇事物的惊喜情绪一向很强,要不是刚刚经历友人亡故,他不只是说话音调高亢,连眼睛都会放出光来。
相对于孙武,羽宝簪的情绪就冷静许多,眼睛盯着左右的仪器,像是在戒备着什么,对自己身上的状况却不怎么在意。
孙武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对陌生机械维持警戒心,这是应有之举,所以孙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将注意力投向小殇那边,看着那些机械发出亮光,从小殇身上扫过,各处出血迅速止住,苍白的脸色渐渐好转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伤势严重的关系,围绕在小殇周遭的各种机械,数量是孙武、羽宝簪的好几倍,各种不同功能的亮光并闪,快速而准确地进行治疗。三人都是坐在宽大的躺椅上接受医治,眼看大小机械起落交错,动作虽快,却不嘈杂,一切显得静中有序,孙武不由得发出感叹。
「楼兰一族的技术连结真是全面,我们从半空降落,就有负责警戒的机械来探查,发现我们受伤,马上准备医护治疗,整个过程一气连贯,不只是机械高明,背后的规划与相互连结更是完善……真不愧是楼兰一族。」
孙武说得兴奋,却听见羽宝簪低叹了一声:「就是怕太完善了……楼兰一族在域外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从来不曾爱好过和平,这些机械对我们太过和善,不像是楼兰一族的行事风格,我担心……这是先礼后兵。」
「呃……不会吧?」
才嚷了一声,周围七上八下舞动的管线、仪器突然停住,本来流畅的运作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孙武以为是机械年久失修,运行出了问题,还用手敲了敲机器,哪想到这一敲,机械有了反应。两条正对着孙武、羽宝簪的机械手臂,末端闪起亮光,分别交织组成了一个光幕,光幕中央是个模糊的影像,但很快地便清晰了起来,显现出一个图腾。
「这个图案……好像是某种鸟啊!」
孙武看那个图形很像是一只展动翅膀的鸟儿,左边、右边是羽翼,中间是躯体,虽然没有点出眼睛,但从体态、动作上来看,却是顾盼生威,极具皇者气派,看得孙武心中一动。
「这是什么鸟儿?嗯,头顶有冠,尾巴曳羽,这……该不会是孔雀吧?」
「……是凤凰啦!」
旁边冷不防地冒出一句,孙武转头看去,羽宝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凤凰图腾,眼神坦然,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接着又望向少年面前的凤凰图腾,点了点头,彷佛在肯定什么。
「宝姑娘,怎么回事啊?你的眼神好奇怪喔!」
孙武提出疑问,忽然听见耳畔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高音,很像那种发警报的警笛声,侧眼一看,只见本来围绕在小殇周遭的治疗仪器,警报声大作,蓦地动了起来,机械手臂与管线更像是要刺穿人体般,猛往诊疗座椅上的女孩Сhā去。
「当心!」
羽宝簪也看见了这一幕,此事在她意料之外,见状连忙出手救援,和孙武同时动手,很有默契地一个抢人、一个阻截机械的攻击,在那些机械伤着人体之前,先一步救出了小殇。
情况真是有惊无险!因为就在小殇被拉离躺椅的数秒后,一道绿光喷射而至,竟然将躺椅切成两半,孙武看到裂开的躺椅残骸,这才知道那些医疗道具不只能止血,也可以当做武器!
「发生什么事?机械失灵了吗?」孙武发劲震断缠上身的管线,错愕道:「这该不会就是先礼后兵吧?翻脸翻得太快了。」
羽宝簪道:「不,问题在小殇小姐的身上,一定是刚才机械在治疗的时候,同时做了深度扫描,在小殇小姐那边发现了什么,把她当成极度危险的存在,所以才进行排除。」
「哦,那我要对楼兰一族的技术重新评估,简直是太烂了,小殇是极度危险的存在,这种事情居然要做深度扫描才知道,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个……要求机械具备第六感,那确实是难了一些。」
玩笑话可以说得轻松,但现实状况却完全是两码子事,危机并未随着小殇被救出而解决,相反地,一切才正要开始。针对小殇的第一波攻击失败后,第二波攻击马上发动,大批机械手臂与管线狂乱攻来,羽宝簪带着小殇退至一旁,全由孙武挡住。
救人的医疗器械,也可以用来杀人,但毕竟在先天设计上,这些东西不是专门攻击用的武器,所以当孙武仗着金钟罩护体,一阵蛮扯乱击,打断了不少管线、金属手臂,羽宝簪再发两支火羽,掀起连串爆炸,很快地就将第二轮攻击结束了。
孙武喘了一口气:「好了,应该可以休息一下了,我们破坏了那么多设备,我就不信可以马上自动修复,他们不会那么快又发动攻击的。」
羽宝簪摇头道:「我不敢那么乐观,刚刚孙掌门不是说,这里的设备联结非常全面吗?我也有同感,那么……我们破坏了这里的机械,其他地方应该要有反应了。」
一句话刚刚说完,外头轰然一声,这幢建筑物的大门骤然被打破,几根黑黝黝的长东西,弄碎玻璃门伸了进来。
「这是……」
确认那几根黑黝黝的长东西是炮管,不需要花多少时间,而被几根炮管当头指住,更绝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孙武脸色一变,羽宝簪紧急背起小殇,拉着少年往侧面的窗口冲去。
「轰!」
一声巨响,几根炮管同时开炮,重火力轰击之下,三人所在的房间被炸得面目全非,墙壁倒塌,而整幢建筑物更因此坍塌倒下,经历十几年光阴才修复完全的楼房,瞬间又化为一片残砖碎瓦。
孙武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没有被砸下的屋瓦所伤,但是到了外面,并发现情势更加恶劣,十几台装载有长长炮管的奇异车辆,将这附近包围得水泄不通,没留下一丝空隙,三人虽然冲出了建筑物,却被这十几台战车团团包围。
这些战车炮击时的威力,刚刚才亲自体验过,假如还运得起金钟罩第七关,确实是可以硬碰硬来玩玩看,但现在……孙武一点都不想去挨轰,尤其是在还有其他方法的时候。
「硬穿过去!这些东西火力很强,动作一定没那么灵活,我们从空隙强钻出去,可以做到的!」
孙武判断情势,信心十足,其实他还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即使强冲不成,羽宝簪的「凤娉翱翔」仍然可以带着三人飞上天,从这个包围圈中逃出。
情形看似如此,不过当一阵奇异的嗡嗡声响起后,局面立刻产生改变。天上忽然飞来一大片黑云,看起来很像是鸟群,但孙武很清楚这里不会有生物,至少,地底下不该存在着鸟群,所以那一定是群机械鸟。
黑云再靠近一点后,孙武开始清楚辨认那些机械鸟的状况,每一只都与鹤同高,腿部细细长长,翅膀宽大,姑且不论性能如何,但是在看清这些铁鸟造型的那一瞬间,孙武很想把刚才对楼兰一族的夸奖全部收回。
那些鸟……都长着人类的面孔,虽然体型像鹤,但却都生着人面,细长的鹤颈上有着人脸,每一张脸的长相都不同,几百只人面鹤一下子飞来,那种感觉看来实在是很恶心。
「楼兰一族……心态上真是满变态的。」
孙武的感叹有其根据,但现在却是一个很糟糕的场合,大群人面鹤自八方而来,不只是包围,还发动了射击。
火力和战车不能比,这些人面鹤发射的是铁弹和破坏光束,虽然杀伤力没有战车巨炮强,可是速度却快很多,大老远就扫射过来,攻击模式更是变化多端,一下子集中、一下子覆盖整个区域,有时候还直接对准目标,冲下来自爆。
几百只人面鹤的复合式攻击,弄得孙武进退维谷,虽然还无法对他造成实质威胁,但却有效地拖慢了他本来就不快的动作,如此一来,战车巨炮的杀伤力顿时激增,由人面鹤牵制孙武等人的动作,当三人被逼迫至「死位」、进退不得后,重炮便立刻开始集中轰炸。
反覆几次下来,孙武三人狼狈之至,身上又多添了几道伤口,最后是靠孙武奋起神功,凭金钟罩硬挡重炮攻击,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冲前去,砸毁了几辆战车,羽宝簪发射羽毛助攻,引起连锁爆炸,这才破开包围网,让三人得以突围。
能够成功突围是好事,不过孙武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因为先前的经验已让他明白,只要这座都市仍能持续运作,那么针对自己的包围网就会一张接着一张地展开,直到自己被毁灭,或是这座都市的系统停止运作为止。
让自己被毁灭,这是无论如何都没得商量的,但如果说要停止这座城市的机能……这种事孙武想都不敢想,虽然楼兰一族已灭,没有人操纵这些机械,威力受到限制,但要凭己方这三个人找到楼兰一族的机械抠纽,还要攻破层层防御网,这种事……孙武光想就知道自己没这本事。
「孙掌门,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下一波攻击很快就会到,硬碰硬的话,早晚会力竭身亡,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找个地方躲一下。」
「躲?这主意不赖,但我们可以躲到哪里去?」
「前面有个金属盖子,应该是地下水道的入口,我们可以去那里头躲躲。」
「地下水道?有没有搞错,这里可是沙漠啊!」
「……显然当年的楼兰一族并不是在沙漠里头。」
简短说了几句,孙武也没有反驳的余地,马上当开路先锋,往前冲到那个金属盖子旁边,一下把盖子掀开,和羽宝簪一起进入地下。
众人所在的位置,本来是在大沙海内,后来楼兰遗迹在此聚合,整个位置就乱掉了,孙武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但从金属盖子下去,进入旧时楼兰一族的地下水道,只觉得里头非常阴凉,没有积水,看来重新修复地下水道时,是完全比照旧有设计,无视实际情形。
「宝姑娘,上面的声音好像慢慢安静下来了,是不是我们躲到这里,那些东西就找不到我们了?」
「我不敢这么奢望,只不过是躲在地下,就想要瞒过那些机器,楼兰一族的技术应该不会只有如此而已。趁着新一波攻势尚未发动,我们还是走远一点吧!」
综观当前局势,走得远一点未必就能安全,但待在原地也不见得就是安全保障,孙武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往深处走。
朝更深的地方走,并不是要一直走,毕竟三人的手上没有地图,如果这么一直走下去,只会变成探索地下水道之旅,要是莫名其妙绕城一圈,那就非常搞笑了,所以孙武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找一处僻静所在,稍稍休息后再做打算。
不久之后,三人在一处较为宽广的干燥转角处休息,喘一口气。
在刚刚的战斗中,小殇可以说是最轻松舒服的一个,不是被羽宝簪给抱着,就是给孙武背着,从头到尾都被保护得好好,要不是环境太烂,其实真是个很好的睡眠机会。
然而,考虑到身体状况,小殇的情形又很不乐观,孙武甚至到现在都还想不出来,小殇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如果要说是下坠之中,被岩石给砸伤,那怎么也不会搞到体内像是被炸弹炸过一样,这种伤势……实在是很匪夷所思。
不幸中的大幸是,刚才楼兰一族的先进医疗设备,帮三人做了很好的处理,虽然没有让伤势痊愈,但情形已好转不少,小殇更是脱离生命危险,因此孙武得以安心不少。
「宝姑娘,小殇的伤势很怪,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有另外一件事让我很在意,楼兰一族的机械帮我们做治疗,同时也做了检查,很明显地是在检查中发现了某种东西后,才开始对我们发动攻击,你觉得那些机械发现了什么?」
「这个……」
孙武为之语塞,不是想不到答案,而是因为回想到那些机械似乎是在检查小殇的时候,发出警报声,并且对她发动攻击,自己和羽宝簪是因为守护小殇,才连带成为被攻击目标。
所以,楼兰一族的机械,并没有强行排除自己和羽宝簪的打算,所有攻击都只针对小殇?
这个结论孙武想到了,但却很难说出口,因为自己不可能为了这个理由撇下小殇,可是如果坚持保护小殇,那便会连累羽宝簪,这种话……不晓得该怎么启齿。
如果是村长老爹在此,大概会很豪迈地狂笑,一掌拍在羽宝簪肩头,说一声「娃儿你真倒楣,被我们给连累了,哈哈哈」;即使换成路飞扬,处理方法也大同小异,但孙武还没有成熟到能把这种事淡然处之的程度,只觉得嘴巴像是有千斤重,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
最后,还是由羽宝簪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看出了孙武的心思,她微笑着表态了。
「请不用替我担心。」
羽宝簪笑道:「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上,同甘共苦本来就是应该的,不用担心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过,比起这个问题,其实伽利拉斯先生所留下的讯息,才是最重要的啊!」
处理了孙武的问题之余,更把话题带开,羽宝簪的高明手腕,巧妙地化解了尴尬场面,而这份体贴更让孙武感到窝心,过去曾给他这种感觉的,只有香菱一个,现在羽宝簪也表现了同样的体贴,这让孙武觉得很有意思。
(该不会……万紫楼的女孩子,都是这么温柔体贴吧?那就难怪会这么抢手了,不过……万紫楼不是妓院吗?怎么好像变成新娘培育学校了?)
这念头有点好笑,但孙武很快便回过神来,思考羽宝簪所提出的问题。
伽利拉斯临死前所透露的讯息,实在很重要,让孙武来到域外后所生出的怀疑得到了肯定。心眼宗这个古怪门派确实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它的改头换面,不但牵涉到大武王朝一手建立起的间谍组织,现在更已经被河洛剑派所掌握。
之前孙武虽然知道心眼宗在域外的势力强大,但多少还有些朦胧模糊,现在完全弄清楚后,赫然发现自己要面对的,竟然是两大圣宗之一,那个感觉顿时不同可了。
「要和河洛剑派对抗,我……我们的实力好像不太够,我是说……河洛剑派是两大圣宗之一,高手如云,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孙武的话,引来羽宝簪一笑。
「孙掌门此言差矣,两大圣宗之一又如何?你也是慈航静殿的掌门啊!慈航静殿何尝不是高手辈出,但环顾慈航静殿眼下的高手,除了苦……凉茶大师本人,其余能与你相提并论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但是……河洛剑派除了高手,还有很强的法宝啊!我们和心眼宗几次交手,在法宝上吃了很大的亏,要是像大地神戟那样的东西还有几枝,我连战斗机会都没有了。」
「河洛派的武技确实神妙,尤其是他们以静制动、借力打力的技巧,天下一绝,练到极深处,一羽之力能制世上刚强,不过据我的了解,很多河洛剑派的高等武技也必须承受高风险,像是心眼宗主、地司祭两人合力,引导你我内力互攻的手法,背后的风险应该很大,稍微有点闪失,就会在本身全不设防的情形下,承受你我内力夹攻,瞬间惨死当场。」
羽宝簪道:「至于河洛派的法宝,确实是有不少厉害仇东西,想必这十几年来在域外挖掘遗迹,获益不少。但是像大地神戟这类的超级法宝,历史上出名的也就那几件,使用上也有很多限制,如果我们先拟定策略,虽不能说会稳嬴,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打得一面倒。」
听羽宝簪这么一说,孙武信心顿增,觉得只要做好准备,在战斗中取胜并不是那么难的事,特别是这次见识过敌人的战法,下次就不会那么容易为敌所趁。
相较之下,伽利拉斯所透露的另一个讯息,反而比较难处理。
心眼宗利用易容的方法,将几名重要人士暗中替换、取代,然后夺取大权。尽管伽利拉斯说被替换掉的人不多,但他也特别点出,龟兹有人被替换掉了!
这种战术如果被列为不得已而用之的手段,心眼宗当然不会随便去替换个小书记官,要换也是换个能够影响龟兹的大人物,而从实际情况来推测,最符合这个状况的人选似乎就是……
「宝姑娘,你觉得……阿古布拉王有可能被替换掉吗?现在龟兹的那个阿古布拉王,会不会是假的啊?」
「我只能说……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羽宝簪说得委婉,却也是事实,目前可供判断的资料实在太少,他们甚至连阿古布拉王的面都没见过,要去推论人家的真假,那是怎样都判断不出来的。
「如果阿古布拉王是假的,那就很棘手了,咦?其实这样反而比较好搞定,要是人还没被灭口,只要我们能把真人救出来,揭发坏人的假面具,一切问题就可以解决,不用像瞎子摸象一样,搞了半天还搞不清楚该做什么。」
孙武说得兴奋,羽宝簪也点了点头:「是这样子没错,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是我比较顾虑的。」
这个问题就是河洛剑派的状况,在伽利拉斯说出秘密时,羽宝簪特别注意到,有一个重点伽利拉斯未有提及。
河洛剑派支配着心眼宗,也完全掌握了大武王朝在域外的势力,更陆续派遣高手前来,增强在域外的实力,这一切肯定是河洛剑派领导阶层的共识,绝不可能是一、两个人专断独行的结果,然而,领导阶层的共识却不等于最高领导人的指示,在伽利拉斯说出的讯息中,没有半句提及长河真人的想法。
这听起来很不正常,因为这么大的一件事,不可能瞒过长河真人,也不可能在长河真人的反对下进行。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长河真人在背后主导着这一切,但伽利拉斯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却让羽宝簪有了另一个想法。
『其实,我最近很怀疑,除了龟兹以外,可能连长河真人都……』
这句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不难理解,很明显地是在说,除了龟兹以外,可能连长河真人都被替换掉了。换句话说,长河真人不赞成河洛剑派向域外发展的计画,遭到派中高手暗算,所以,这些高手是将掌门人排除后,才来进行这些计划。
「……从道理上来讲,这个推论是有可能的,长河真人多年来以闭关修练为名,几乎不在门徒之前露面,的确有可能被替换掉,大家看到远远露脸的其实只是个替身。」
利宝簪叹道:「但这也仅是个猜测而已,因为如果这样就要拿来当证据,那陆云樵陆主席也是平时不露面,早就该被替换上一百几十遍了。」
同样都是情报太少,没法判断出什么具体东西,孙武点了点头,赞同羽宝簪的想法,刚要开口说话,羽宝簪忽然身子一软,香软娇躯柔若无骨,直往少年的肩头倒下,贴靠在肩上。
「呃!」
突如其来的震惊,孙武如坐针毡,整个身体完全僵住,嗅着扑向鼻端的幽香,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不晓得羽宝簪为何会忽然来这么一着。
「宝、宝姑娘,你别戏……」
本来是想请羽宝簪别再戏弄自己,但话到嘴边说不出去,而且整个身体开始酥软无力,脑里也越来越昏沉,这时孙武才终于明白过来。
新一波攻击早已开始,只不过不是有形的正面攻击,而是无色无味的麻药……
第七章 龟兹秘闻 巨阳神威
姗拉朵断后,任徜徉护着拓拔小月杀出生物研究所,过程中虽然有阻碍,终于还是平安杀了出去。
对于姗拉朵没有随后出现,拓拔小月非常担忧,便与任徜徉在附近树林的隐蔽处停留,静观后续,想等姗拉朵从研究所中脱身。
拓拔小月道:「疤面大侠的武功好像不是很高,独自一个人留在那里……太危险了,唉,现在想起来,真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如果大家一起抗敌,怎么样都还有个照应的……你笑什么?」
「没什么,不过你这个公主很有意思,我生平所见的贵族,都是一副别人应该为了他牺牲的样子,没遇过几个会在乎同伴死活的。像你这样的贵族,真是少见,或许……是因为教养的关系吧!」
任徜徉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要给你个建议。这世上有很多人爱说大话,所以大多数人的话听完忘记就好,但……有些人是例外,尤其是那些曾靠着自己的力量,从那场大战中平安走过的人,他们的保证,我从不敢当做是玩笑在听。」
所谓的那场大战,就是指太平军国之战,这一点拓拔小月自然不会搞错,但疤面大侠曾经参与过那场战争,这件事却是首次听闻,再看任徜徉一副信心十足的表情,心中的紧张稍稍舒缓下来,但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是开口追问。
「你认为,疤面大侠有什么特殊能耐,可以解决阿默兹狼吗?魔狼能够成为域外各部落的梦魇,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这个……我哪知道她有什么特殊能耐,如果单纯照情况来推断,我想她是死定了,现在可能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番话明显与之前说的有冲突,但任徜徉说得很认真。虽然没有半点依据和理由,可是任徜徉确实相信姗拉朵,相信她那时重重打自己耳光所表露的信心。
认识姗拉朵多年,熟知她的疯狂与大胆,任徜徉相信当她露出那种认真神色时,必然有着她不为人知的把握,再怎么说,姗拉朵是三美神之一,尽管武功不强,但一生却经历大风大浪,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不是自己能相比的,她做的保证应该可以相信。
撇开姗拉朵的问题不谈,任徜徉还关心另一个问题。
「冒昧问一下,我到现在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会莫名其妙被许配给人啊?那时候你年纪还小,就算是为了回报恩情,也不用把当时还是小孩的你推去卖吧!」
拓拔小月许配给巨阳武神之子,这件事情在域外早已经不是秘密,但任徜徉却感到疑问,趁势把握机会提出了这个问题。
许配结亲之事,是拓拔小月的奇耻大辱,莫名其妙被提起,自然是火冒三丈,但任徜徉刚刚冒险救了自己,脾气不该往他身上发,便忍下怒气,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叙述了一遍。
「呃……用金锁片的绳子当订亲信物?看不起人到这种程度?」
让拓拔小月感到惊奇的,就是任徜徉听闻此事后,所爆发出的狂怒。一直以来,凡是知道此事的龟兹人,在拓拔小月面前提及此事时,表情都很古怪,虽然觉得此事不太光彩,但巨阳武神是各部族的大恩人,总不能为了此事就跟他翻脸,只好委屈当事人容忍一下。
所以,尽管龟兹人都敬重这位公主,但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什么人和她同仇敌忾,真正把这口气闷在心头的,也只有拓拔小月自己,现在看到一个陌生男人为了自己的遭遇而愤怒,重手击树,刹时间……让她有一种十分感谢的心情。
但此时此刻并不适合发怒,任徜徉如果再重手击树,所发出的声响势必曾惊动别人,引来追捕者,拓拔小月连忙制止,请任徜徉冷静下来,而任徜徉也回复理智,重新再问了一次。
「不对,我刚刚要问的东西不是这些。红绳子当订亲信物是很不尊重人,但我真正要问的是,为什么……阿古布拉王会把你许配出去?阿古布拉王是个仁和、宽厚的好人,也是个好父亲,不会把女儿当成货物一样交易,哪怕是为了千万民众的福祉都不会。」
任徜徉道:「再说那个巨阳武神,我没见过他,这老头好像很有名,做了很多事,但他到底是什么人?无门无派,突然之间就冒出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这种事情合理吗?阿默兹狼不是吃草的温驯动物,他单枪匹马一个人消灭了魔狼?怎么可能?」
这些事在外头都有流传,但以讹传讹的结果,全变成了传说,任徜徉没法从中得到自己所要的信息,所以便直接向拓拔小月查问。
果然,这番查询没有让任徜徉失望,拓拔小月回忆当年旧事,还有这些年来听见的转述,给了任徜徉重要的信息。
「……所以,当年是有人协助巨阳武神,探查魔狼的情报与弱点,把结果告诉他,然后他才出手消灭魔狼的?」
「是啊!前置作业是有人协助,但后来消灭魔狼,却是他单枪匹马一人为之,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各部落尊为武神。」
「他武功很强我知道,但重点是他消灭魔狼前的准备。刚刚你说,他出手之前已经有人代他查过魔狼的资料,可是我记得当时各部落都对魔狼一无所知,那么,他的情报来源……是中土?」
「这个我想应该不是。巨阳武神来到域外的时候,就得到域外子民的帮助,好像立刻有一批人跟着他,替他处理杂务,他本人只负责战斗……咦?」
拓拔小月说到这里,自己也发现问题。跟随巨阳武神身边的那批人,是域外子民,却又不属于当时各大部落的麾下,这样子说来,就是巨阳武神在域外建立了他自己的独立势力,当他来到域外时,这些人就从黑暗中现身出来,听其号令,供其驱策。
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在拓拔小月的记忆中,域外人对中土人深恶痛绝,虽然其中也有极少数特例,但要说中土人能在域外建立势力,麾下还都是域外人士,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但……当初跟着巨阳武神一同出现的那批域外人士,在巨阳武神离开后,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们是和巨阳武神一起去了梁山泊?或者,他们至今仍在域外,深潜不露,成为巨阳武神的一支伏兵?
「伏兵」这个字眼一闪过脑海,拓拔小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巨阳武神一向独来独往,没听说有什么手下,如果那批人真是他藏伏在域外的势力,绝对有重要用途,不该轻易显露人前,哪怕是提供情报,那也大可暗中活动,用不着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像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存在一样。
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人的现身存在着某个目的。什么样的目的呢?是为了什么理由,导致他们必须要从黑暗中现身出来?
「胁迫……」
任徜徉冷冷地说道:「这些人的存在,代表着一股不可小觎的力量,再加上巨阳武神消灭魔狼群所展现的无敌武力,足以对任何人形成压力。如果凭这股压力去谈亲事,当时的域外大概没什么人能拒绝了……」
拓拔小月没有出声,却在心里同意这番推论。现在看来,当年的缔结婚约一事,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巨阳武神这么做,背后很可能是……
「不过还是说不通啊!阿古布拉王不是别人吓一吓就会屈服的软骨头,没理由会屈服于这种胁迫之下啊……」
任徜徉抓头搔发,想不出答案,这情形看在拓拔小月的眼中,感觉非常温暖,相较于疤面大侠每句话都在嘲讽阿古布拉王,任徜徉能够表现出这样的敬重与推崇,让拓拔小月欣喜不已,虽然觉得这有可能是一种高明的马屁,但……还是非常受用。
因为感觉很好,拓拔小月考虑了一下,决定把一件自己也不甚了解的往事说出来。
「其实……当时父王并没有同意,是因为宫廷里的文武大臣全力支持,甚至可以说是疯狂拥戴这个联姻,此事才通过的。」
「全体文武大臣疯狂支持?这也挺怪,龟兹男儿一向有血性、有骨气,不会当人家的哈巴狗,有什么理由去谄媚一个中土人呢?就算是面对恩人,也不该是这种态度啊?」
听起来还是很像马屁,不过因为语气真诚,听到这里,拓拔小月的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笑容,频频点头。
「……因为,在巨阳武神消灭魔狼之前,他在龟兹立下约定,只要他能独力除去魔狼群,那就要娶走龟兹的第一美人……」
「呃!」
「当时全体文武大臣表态支持,甚至联名上奏,强行通过了这件事,听说还有人摆宴庆祝……后来巨阳武神灭尽魔狼,来到龟兹,说他认定的第一美人是我,才缔结下这门亲事的。」
说到这一段往事,拓拔小月自己也觉得有很多困惑不解的地方,从这些讯息中听起来,当年巨阳武神指定「龟兹第一美人」的时候,宫廷中文武大臣所想的应该是另一个人,毕竟自己那时只是个小娃娃,要说什么大美人,不该扯到自己头上。
这个推论若是正确,那么……那个龟兹第一美人,大概很不讨人喜欢,因为巨阳武神的要求一提出,宫廷内的所有大臣居然像是送瘟神出门一样,争先恐后地抢着答应,彷佛想要趁这机会将魔狼和第一美人全给解决掉。
后来,巨阳武神灭尽魔狼归来,表示自己的儿子还无法立刻来迎娶,所以「龟兹第一美人」的定义,就变成了若干年后的龟兹第一美人,这种判定法怎么想都有些牵强,照理说,龟兹群臣应该会大力反对,但或许是因为受人大恩,不便拒绝,亲事就这么订了下来,这一点拓拔小月多年来反覆臆测,虽然觉得古怪,但也探究不出详细状况。
「……有很多事,到现在我也没有想通,不过当年的事,我所知的就是这样,咦?你为什么要撞树啊?」
当拓拔小月讲到「龟兹第一美人」一词,任徜徉像是触电般,立刻目瞪口呆,眼着就跑到一棵树前面,抱着树猛撞,口中直念着「明白、明白了」,莫名其妙的动作,搞得拓拔小月一头雾水,不晓得他在弄什么玄虚。
「明白了,这下子我完全懂了,难怪他们没有反对……没有办法可以反对啊!」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你还不懂吗?嗯,换个说法,你有没有什么还想不通的?」
任徜徉回复了冷静,简短思考后,他向拓拔小月提出了疑问。
「其实我一直不了解,当时我年纪那么小,样子也丑丑的,巨阳武神是怎么知道……我长大以后的样子?我父王并不是很俊美,要是我长大以后的长相不出色,那巨阳武神岂不是……」
这些话只是随口说说,但任徜徉一听,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低声问道:「你……你对自己的母亲,有没有印象?」
「没有,我父王说她不在了,一些年长的老臣说她已经过世了,没有人告诉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只在宫里看过一些画像,画里的她很典雅,是个很高贵温柔的女性,我相信她的为人一定很……呃,你为什么在流泪?」
看见任徜徉默默流泪的怪样,拓拔小月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母亲?」
「这个……这个……」
任徜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露出一个让拓拔小月倍感熟悉的苦笑。
「你的母亲,是一位非常雍容华贵的王后,她品行高洁,个性温柔善良,这世上再也没有像她那样的好女人……」
「为什么……我觉得你笑得好像宫里的那些人?每次他们对我说我母亲的时候,都是这样在苦笑,还有……你为什么又在流泪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悲伤而已。」
任徜徉叹气说着,摇了摇头,拓拔小月不解其意,正想发话询问,任徜徉的表情一变,这种表情拓拔小月非常敏感,以前铁血骑团行动时,每次只要有什么不对,团员们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恐怕是有敌人靠近了,只是不晓得是单纯路过?还是针对两人而来?
很不幸地,结果明显是第二种,任徜徉和拓拔小月匆匆遮上脸,大批武装人员也包围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大胆狂徒,居然敢擅闯研究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几十名追捕者将两人包围住,恶狠狠地喝问,这场面在任徜徉眼中根本是小儿科,他不慌不忙地反问。
「哦?如果我们老实说的话,你们可以保障我们的安全,让我们平安走路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因为任徜徉问得太直接了当,反而让所有围捕者一呆。这些人还不至于蠢得过分,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直接开启手中的光枪扫射,但任徜徉早已争取到所需的时间,在他们开枪之前,用左腿疾扫,将预先准备好的细碎土石尽数扫起。
充满力道的一腿,被掀起的土石像是一道浊浪,怒拍出去,刹那间化作千百块土镖石矢,将附近的敌人打得溃不成军,没有一发光枪能准确命中,任徜徉趁机带着拓拔小月外闯,却被一道迎面而来的黑影截下。
「两个小辈,给我停下!」
「嘿,在虾兵蟹将之后出场,老头你算是中级头目吗?」
任徜徉挽起袖子,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似乎对眼前这场即将爆发的恶斗游刃有余,只有拓拔小月心知肚明,晓得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重伤的身体就是重伤,不可能好得那么快,十几分钟前还在呕血、喘气的人,怎样都不会立刻就生龙活虎,急着要上战场的。
在任徜徉的对面,白发白须的虚谷子却不知这年轻人底细,刚刚在研究所中短暂交手,虽然对掌之时能将他压下,但却感觉到这人内力强横,绝非庸手,而且还是名门正派的王道武学,不可轻视。
「两个无礼的后生小辈,说出你们的来历,主动投降,老夫或许可以放你们一马。」
忌惮这个年轻人背后或许有什么强大势力,虚谷子想先探查他的底细,但任徜徉年纪虽轻,江湖阅历却极为丰富,一听这话就明白意思,哂道:「投降?如果是个巨Ru美女来招降,那还可以商量,但你的话就免了吧!老头你当年的专长是迷Jian妇女,还喜欢奸完前面奸后面,天晓得你好不好男色,要是落到你手上,我怕连我自己都贞操不保。」
丑事被揭,虚谷子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冲向任徜徉,一拳抢先向他击去。
这反应正中任徜徉下怀,河洛剑派重视静心养气,动手时心浮气躁正是大忌,如果先激怒敌人,再来动手,胜算会提高许多,一见到虚谷子大怒来攻,任徜徉立刻一步跨前,把早已暗自蓄劲的一掌打出。
双方正要交手,忽然几道黑影从天而降,重坠于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两人之间,任徜徉、虚谷子分别受惊跃开,停止战斗。
突然发生意外,对双方都是巨大震惊,不过当他们看清楚从天而降的事物后,两人的表情都很怪异,尤其是虚谷子。
掉落在地上的几大块东西,全都是尸块,说得正确一点,是阿默兹狼的尸块,如果说在正常情形下,碰到阿默兹狼的生物都会变成这样,那么眼前的情况就是一种异常。
阿默兹狼的杀伤力有多强,只要是域外人都知道,虚谷子正是因为对阿默兹狼极为放心,才会在放出阿默兹狼后,亲自率队到外头去追杀这两名小辈,把研究所内的敌人扔给阿默兹狼料理,现在几头魔狼的尸首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对虚谷子来说是个极大的震撼。
「是、是谁下的手?」
算得出来的答案就那几个,即使没有特定对象,虚谷子也心里有数,能把数十头阿默兹狼这样碎尸的人,自己绝对不会是对手。
而回答这问题的,是一阵大笑,声音听起来很苍老,但却非常威武,虽然是笑声,听起来已像是猛虎在吼啸。
「哇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大笑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看到西面的山岗上,出现一道土黄|色的背影。
土黄|色的夹克、长裤,还有帽子,颜色看起来很土气,但从造型上看,这就是一种军装,稍微有一点阅历的人,还能一眼认出这是太平军国时期的军服。
穿着已经过时的军服出来晃荡,乍看之下像是无聊的行为,可是,在域外的诸多传说人物中,就有一个不得了的猛人,嗜穿这样的装束出来活动,而那个人是绝对有能力再歼灭魔狼一次的。
「是、是你……」
颤抖着声音说了两个字后,虚谷子的话立刻被一阵大笑声所打断,而察觉到危险气氛后,这群人也不敢再行停留,恶狠狠地朝任徜徉两人瞪了一眼,匆匆忙忙地逃逸,很快就不见踪影。
「这些家伙……」拓拔小月喃喃道:「有那么可怕吗?」
低声说话,拓拔小月将日光望向山岗上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对于自己而言,巨阳武神并不是单纯的传说人物,这个人物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影响了自己的一生,自己过去在想像那个不曾谋面的未婚夫时,也曾想过碰到巨阳武神时的情景,现在这个想像终于实现,那种感觉……真是十分复杂。
土黄|色的军装背影,看起来并没有多少霸气,如果不是因为几头魔狼的尸骸被丢下来,先声夺人,自己甚至不会觉得这个背影有什么危险性,可是虚谷子等人却望之如鬼,被吓得慌张逃走,这究竟是巨阳武神修为太高,反璞归真了?还是自己失去祭刀之后,感应奇差呢?
「放心吧!你想得没有错,这个巨阳武神一点也不可怕,那些人是被自己给吓倒的。」
任徜徉冷笑一声,对着山岗抬头道:「别再装了,什么不好扮,居然扮起军人老头?巨阳武神傅说中身材高大,有你这么矮的巨阳武神吗?」
拓拔小月闻言大惊:「什么?巨阳武神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传说中的人物哪可能这样随便出现,你都没认出来吗?这是疤面大侠啊!那些家伙看到军装就逃跑,真是一群傻鸟。」
任徜徉摇摇头,对于敌人这么容易就上当叹息不已,但有一个大问题却让他难以释怀。
模仿巨阳武神的装束,可以吓跑虚谷子等人,但却不可能把阿默兹狼也给吓跑,尤其是地上这几大块魔狼的尸体,货真价实,是真正将魔狼击杀碎尸的证据,就算外表可以变装,总不可能连力量也大幅提升了吧!
「闭嘴,什么都不要问,我也不想解释,反正敌人跑光了,我们三个都没事,这样就行了。」
从山岗上下来的姗拉朵,率先用这句话堵住了同伴的问题,但拓拔小月好应付,任徜徉却不是随便可搪塞,他立刻换了一个问法。
「等等,我不问你是怎么脱险的,但你从哪里弄来这身衣服?总不会研究所里头随便摆着太平军国的制服吧?」
「这个……刚刚我摆平魔狼,找路出来的时候碰到个老头,老头说自己迷路了不晓得怎么走,我指点了他方向,他就送了我这套衣服,我们互相说掰掰。」
「这么鸟的谎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是吗?如果我打你几个耳光,这样子会不会比较有说服力?」
针锋相对的问答,气氛一时间显得紧绷,幸亏还有一个拓拔小月做缓冲,出声要两人别在这时候内斗,先想一想后续动作。
「敌人被吓走,可不是不会回来的,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拓拔小月道:「不过,我们去哪里呢?」
「去王城。」
姗拉朵简单表示,这次探查生物研究所大有收获,不但研究所内的人员有问题,至还藏放着莫名其妙的东西,虽然不晓得真相如何,但可以肯定那里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而且这一切都与阿古布拉王有很深的关系,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赶回龟兹,找阿古布拉王问个究竟。
「说得对,这些事情我父王不可能什么都不晓得,得要向他讨个交代。」
拓拔小月的态度,让姗拉朵与任徜徉松了口气,如果她像个愚蠢的千金公主一样,不肯承认眼前的事实,死命辩护,那就很难处理了。然而,拓拔小月却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研究所里发生的事,两位是最好的证人,请你们和我一起去面见父王,让他把事情说清楚,好吗?」
「这个……」
支吾其词,姗拉朵和任徜徉都不知该怎样回答,因为一时不察,眼下情势似乎是搬石头砸脚了。
除非是身体状况特别不好,要不然,普通人是没什么机会常常体验昏倒、苏醒的经验。
孙武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够差劲,最近总是在战斗中昏迷,然后醒来,甚至单单只算今天,这都已经是第二次了。
从昏迷中苏醒的感觉并不好,那种晕眩、头痛欲裂的复杂感受,比宿醉更糟糕,尤其是每次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都要急急忙忙确认周遭状况,生怕自己在什么很糟糕的处境,而且还要拼命回忆失去意识前的印象,实在不好受。
(这次是为了什么而昏的?好像……好像是嗅了毒气,真糟糕,该不会已经在监牢了吧?监牢其实也不坏,如果是在阴曹地府那就真的糟了。)
孙武摇了摇头,整个清醒过来,眼前的黑暗顿时转为光明,周围十分安静,好像是个无人的所在,但又好像有无数人影晃动,十分奇怪。当孙武终于看清四周景物,第一个反应就是再摇摇头,唯恐自己身在梦中。
刚刚是在黑暗的地下水道,如今却是踩站在一级阶梯上,而且朗朗日光自顶上洒下,十分暖和,说明时间已到了白天,这本来没有什么,但……自己是什么时候脱离地底,到地表上来的?
如果说这点算奇怪,那么半空中来来去去的许多磁航浮板、飞空艇,就更加不合常理,就孙武记忆所及,当今世上还没有任何地方,能拥有如此繁盛而且全面的科技文明……除了当年的楼兰一族。
但楼兰一族已灭亡……
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第八章 险中谋和 大胆雄辩
站在长阶之上,顶着烈日,孙武眯着眼睛,抬头仰望,只见晴朗的蔚蓝天空中,有上百个小黑点交错移动,黑点有大有小,大的是金属飞空艇,小的是磁航浮板,有的载人,有的装载货物,像忙碌的工蜂般来来去去。
这些飞空艇与磁航浮板的往来顺畅,没有那种戒备森严的紧绷感,孙武甚至还看到几个站在磁航浮板上的人,向对面来客挥手打招呼,显示搭乘这些飞行法宝的人们,是很单纯地在使用交通工具,不像现今的中土世界,这类法宝都收归国有,属于军用器械,每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时,都代表军事运输或是战争。
能够将法宝用在一般生活上,这才是全面性的文明,自从离开梁山泊以后,少年心中一直有个想法,觉得这样才是对的,所以在见到楼兰一族的遗迹后,他总觉得心中的一部分理想获得了实现。
楼兰一族已经灭亡,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了,不过……
孙武站在长阶之上,往下俯视,这道长阶沿着山的棱线开凿,能容纳五个成年人并肩行走,极为宽阔大气,占尽地理形势,尽头通往一座银白色的高塔,是什么用途暂时不得而知,但从此处往下看,可以清楚地看见山下平地上,成百上千个磨菇形的楼房,如棋盘般条列式延伸排开,整齐壮观。
很清楚地看出,这里就是楼兰,像这样的建筑形式,除了这里,天底下再也没有地方会有了。
然而,底下的城市里头充满了人,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这是一个活力十足的都市,绝对不是废墟,也不是遗迹。
空中偶尔飞过的机械铁鸟、人面鹤,再一次证明了这个结论,此地确实是楼兰,那么问题就出来了,一个已经灭亡十多年的都市,怎么会忽然之间复活了?
不,问题似乎不只是一个……
本来孙武只是独自一个人站在长阶上,周围什么也没有,可是转眼之间,前后左右突然多了一群人,前头八个、后头八个,穿着金色长袍,肩膀装饰着鸟羽,头顶也带着羽冠,腰间配戴着功能不明的法宝,看起来像是武器。
这十六个人应该是护卫或士兵一类的人,从他们望向自己的眼神,孙武十分确定他们对自己绝不友善,更奇怪的一点是……孙武突然发现,自己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副镣铐,就连两脚也都被脚铐锁住,十足一副囚徒的模样。
(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一醒来就站在这里,眨一下眼就多了一批人,再喘口气就变成了囚犯,接下来不晓得还有什么……)
这个念头才生出,孙武就听到旁边有人对自己说话。
「嘿!你还在笑什么?没察觉到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吗?可别告诉我你什么计划也没有。」
语气是在责怪,但孙武闻言却心头一震,这个声音已经太熟,熟到自己绝不可能会听错,自己差一点就脱口叫出「香菱」的名字。
自从那一次与心眼宗主的决斗后,香菱就和孙武失散,双方再也没有见过面,万紫楼救出任徜徉的时候,并没有找到香菱,在那以后她就下落不明,孙武常在心中挂念她,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大喜抬头,但映入眼中的景象却让他吓了一跳。
站在旁边的人是香菱没错,但却和自己一样,手上缠着镣铐,两脚也被脚铐锁住,身上穿着男子装束,长发盘缠起来,就连脸上都多了两撇胡子,只不过她面容娇俏美丽,这两撇胡子像是黏上去的伪装道具,反而显得可爱。
久别重逢,孙武心头大喜,正想要说话,香菱已经主动开口,压低声音道:「你之前在桑德族信口开河,骗得那些土着把你当神拜,被你的漫天大谎耍得团团转,你还说什么到了楼兰,照样用这方法摆平太阳王,结果我们才踏进楼兰领地,就变成了这副德性,等一下搞不好是直接被带去砍头,这套锁链把我们的经脉、真气全部封锁,武功用不出来,我们……你还笑成这样,到底有没有主意啊!」
被这么一说,孙武才察觉身上这套镣铐非同一般,有一种能量在影响自己体内的真气运行,几次尝试运劲,力量都被封锁,发不出力道来,这确实是能够封锁力量的箝制型法宝。
情况不妙,孙武想问一些东西,但开口的瞬间,全身忽然不由自主,自己开始动起来,对着香菱一笑,吐出舌头。
「安啦!只要我这根吃饭的东西还在,我们两个就不会有事的。」
「你……你吃饭的东西是哪一根啊?我记得你的职业属性好像是淫贼耶!」
「哈哈哈,思想别太狭隘,一个好的淫贼绝对是多才多艺,我是天下第一淫贼,能拿来吃饭的东西很多,单以这条舌头而言,它不但能吹能唱,还能把樱桃梗打结,神妙之处你这辈子都梦不到。」
「……我这辈子也不想梦到那种东西。」
两人简短的交谈结束,同时都被身后的武装护卫用木棍敲头,毫不客气地用力砸了一记,着实疼痛。
挨了这一下,孙武反而清醒过来,再想想那些非自己所说、却从自己口中发出的话,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就出来了。
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十余年前尚未毁灭时的楼兰,而自己之所以会在这里,也绝对不是发生什么时空异变、回到过去的奇事,就连眼前的香菱,是否真的是香菱在此,恐怕都很难说。
正确来说,自己是被投射到过去的一个事件,用这样的形式参与到事件中,而这个事件就是西门朱玉、路飞扬造访楼兰。
当初西门朱玉、路飞扬追踪天妖的足迹卜来到域外,进了桑德族,知悉阿鼻血的秘密后,便前来楼兰查探。他们的查探之行,到底查到了什么,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孙武正是为了追寻蛛丝马迹才来到楼兰,没想到这段往事会以如此形式呈现在眼前。
很明显地,自己在这幕「怀旧戏」中,是扮演西门朱玉的角色,但路飞扬的角色为何由香菱扮演,或者说,为何换上香菱的脸,这点就想不通了。也许,这是某种恶心的玩笑也说不定,那就不晓得是谁在开这种玩笑,又是谁在幕后主导这幕戏。
倘若小殇的状态正常,那这个问题连想都不用想,答案肯定就是她,但小殇目前伤重,没有可能再搞出这种事来,一切想来如在五里雾中。
脑里转过许多念头,孙武最后所做的决定,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而且自己也没有什么思考的余裕,因为这一条长阶已经到了尽头,一座高耸的银色尖塔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座高塔位于山之巅,西、北两侧都是断崖绝壁,形势孤绝,偏偏又建得奇高入云,彷佛有意与天比高,从塔下往上仰望,只见大半塔身没入云中,看不见塔的最高端,而楼兰族人来到塔下,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神色,看起来这座塔若非圣堂,就是楼兰一族族主的居所。
(对了,刚刚听到说要被带去见什么太阳王,应该就是楼兰一族的领袖吧!原来他们崇拜太阳啊?)
孙武心中寻思,跟着整个队伍被带进塔中,在进塔的时候,看见门上有一个巨大的鸟形图腾,和早先在医疗室里看到的一模一样,都是头顶有冠,尾有曳羽的鸟,这样看来……很像是凤凰。
(这样子说起来,楼兰一族除了崇拜太阳以外,也崇拜凤凰?对了,他们本来就是凤血的继承人,把凤凰当成崇拜对象是很正常的……咦?我好像忘记什么很重要的事了。)
有一个很模糊的念头,孙武还捕捉不住,但他很快就把心思放在另一个问题上。从目前的情形看来,西门朱玉来这里是调查天妖的资料,可是楼兰一族对外人从不友善,西门朱玉和路飞扬才一到楼兰,就被搞得像两个囚犯一样,这样一来,别说调查,搞不好很快就要身首异处,真不晓得西门朱玉要怎样脱困。
一众护卫带着孙武与香菱在塔内穿梭,最后上了一处平台,平台高速往上升去,竟然是一个升降台,带着众人笔直上升,也不晓得升了多高,最后到了一个宽阔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中央铺着地毯,工艺精美,五彩斑斓,绣满无数云朵,栩栩如生,乍看之下还以为进入一片大云海;四面墙壁都是透明的落地窗,清楚看见外头的蓝天白云,阳光从玻璃中透入,明亮却不刺眼,没有那种逼得人睁不开眼的感觉,孙武十分确定那些玻璃含有调整亮度的技术。
进入这个大厅,确实是有置身白云之上的感觉,不难想像,若是深夜时分在这大厅中赏月,繁星、朗月看来一定像是近在眼前、伸手可触,美得彷佛脱俗离世。
可惜,这么好的一个所在,却没有办法好好静下来欣赏它的美,有太多烦人的问题要处理了。
大厅正在进行酒宴,左右各有七个座位,也都坐着人,年轻人与老者都有,衣着大同小异,肩膀与头上都有羽毛饰物,应该都是楼兰一族的重要人物,当孙武与香菱被押进来时,有些人随便往这看了一眼,但多数人是连看都不看,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
这十四个人有男有女,虽然年纪不一,但无论老少,都是男的俊、女的俏,没有一个长相丑陋的,给孙武的第一印象,就是楼兰一族果然优秀,而这十四个人不只是外表俊秀、娇美,身上也都散发着不同的气派,明显都有不俗修为,俱是高手。
但这十四名高手加起来,却不及主位上的那名虬髯巨汉。
身穿金袍,头戴羽形金冠,那名巨汉满脸的络腮胡,大刺刺地坐在太阳宝座上,胸口两排扣子敞开,露出胸膛,虽然很不文雅,但却是气势十足,一双虎目顾盼生威,神光内敛,显露着极高深的武学修为。
这个巨汉便是楼兰当代的太阳王,见到孙武、香菱被带进大厅,他横臂一挥,打断了酒宴气氛,两旁正在说话的部属立刻停住,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聆听太阳王的说话。
「……刚刚守卫士兵说,逮到两个外来人,这两个外来人大放厥词,说自己是中土王朝的密使,身负谋求和平的重大使命……嘿嘿,很有意思,很有娱乐性,本座特别让人把他们带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大家笑的。」
太阳王的话,引来满座一阵哄堂大笑,孙武最初不懂,但看他们的神情与态度,很快便明白过来,楼兰一族拥有高度文明,族中高手如云,与周边的部落有天渊之别,所以他们压根看不起别的民族,哪怕是中土人也一样,因此听到有人来谈和,那种感觉就和听到有人来进贡、讨饶没有什么分别。
孙武往香菱那边看去,发现她一副「果然变成这样」的抱怨表情,心叫不妙,又听到太阳王继续往下说。
「中土的蛮子,不晓得天外有天,只会在那一小块土地上逞能,妄自尊大,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座不过是送了点小玩意儿到中土,就把这些猿猴似的蛮子玩得手足无措,派人来求饶,可笑!」
太阳王说着,目光朝向孙武,自有一股无形压力迫来。
「另外有一件笑掉人大牙的事,可以与大家分享,中土派来的两个使者,左边的这个……嘿,倒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号称是什么中土第一淫贼,没什么实际本事,就是凭着在那方面有点能耐,还有一张小白脸,就搞遍了中土的娘们……他娘的,中土果真无人,居然派这种人来求和。」
这番话再次引得满堂哄然大笑,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朝孙武看来,连孙武自己都同感羞赧,唯一还觉得庆幸的,反而是楼兰一族对中土人的轻蔑。
正因为楼兰一族极度看不起中土人,所以只把眼前的事情当笑话看待,就当是来了两个小丑,若非如此,中土派了一个大淫贼来当和平使者,这可是极为侮辱的行为,楼兰一族大怒之下,会不会对中土进行报复这尚且不知,但西门朱玉和路飞扬却肯定要倒霉,搞不好还会来个「两国交兵,先斩来使」。
没有立刻被推出去斩,算是好运气,但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办,这却不是孙武所能想像到的。
「伟大的太阳王,您说得没有错,在下确实是有着这个不成器的小外号,能够用此事博您一笑,实在是我的荣幸,愿以此祝愿楼兰一族与中土的友好,不过,要是太阳王仁和宽明,可否解我一个疑惑……我虽然在中土名头响亮,每天都被人追斩九条街,但自认还没有出名出到域外,不晓得太阳王陛下是从何处听到在下的过往劣迹呢?」
一串话从孙武口中说出,言词流畅,没有半点胆怯,虽然不是孙武自己想说的话,但却非常有效,一句话说出,太阳王的表情立刻有了变化,而且周围的楼兰族人纷纷出言斥责,表示一个卑贱的中土人没有资格向太阳王提出问题。
「哈哈,说得不错,太阳王陛下不用回答在下的问题,但请容许在下做个猜测。楼兰一族在中土应该有自己的工作人员,按时传回中土的消息,让楼兰知悉中土动向,如果我所料不错,关于我的资料,应该是来自楼兰的奴族,某位正在中土执行任务的女性……嗯,性向有点特殊的女性,把她放逐到中土,对楼兰绝对是正确的抉择。」
「奴族」,这个字眼孙武曾在桑德族的口中听过。始祖之人降临大地后,后裔便是四灵之民,这四大族在壮大的过程中,会将一些弱小的族群收为己用,就像奴仆一样,世世代代服侍着主人,桑德族就是昔日龟族的奴族,因为龟族灭亡,才得以从奴隶的位置翻身,自己当家作主。
以楼兰一族全盛时期的势力,拥有一个到数个奴族,那是一点也不奇怪,但孙武很快就意识到,西门朱玉所点出的那名女性,一定不是普通人,因为楼兰一族听到这个女人时,表情就像是在路上踩到狗大便一样,所以,这个「谍报员」的身分绝不普通,恐怕还是楼兰一族的大耻辱。
楼兰一族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哪可能忍受得了这种人,正常情形下早就把人干掉了,但这次却被逼着忍下,只将她放逐到中土,算是把麻烦人物踢到外地去,这显示楼兰一族对此人存有顾忌,或是此人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不能随便宰掉,这才被迫做如此处断。
假如只是这样,那倒也罢了,但西门朱玉造访楼兰一族的事,距今十余年,那个麻烦人物极有可能还在世上,甚至……孙武觉得自己大概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
把精神集中回眼前的事,西门朱玉的一番话,有效削减了楼兰一族的气焰,包括太阳王在内的楼兰人,像是给抓住了痛脚,在短暂的沉默后,只斥喝一声「楼兰一族怎么会识得那种乱七八糟的人」,跟着就转移话题,要求看这两名和平大使身上所带的正式国书。
既然是和平大使,必然带着正式的国书,路飞扬从身上取出了国书,递交给武装护卫,由他们转呈太阳王。
在太阳王观看国书的时候,孙武也想起了几件事。自己所知的过去,西门朱玉和路飞扬到域外是为了调查天妖,不是来这里缔结和约的,而自己也从未听说中土曾与楼兰一族有过和平打算,别说是事实,就连这个企图都没有,如此看来,什么谋求和平一事,多半是子虚乌有,搞不好连那封国书都是假的,西门朱玉敢弄假弄到敌人大本营来,实在是胆大包天,而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
「啪!」
一声重响,太阳王的一掌重重打在桌面上,一脸怒容,瞪视着孙武,喝道:「这是什么国书?虽有正式的印玺,但对缔结合约之事只字不提,上头只说大武王朝愿意与域外部族交好,连我楼兰之名都没有提到,这算什么?你们在愚弄本座吗?」
果然如此!
孙武暗忖自己所料无差,事情正如自己所想,国书应该是不假,但完全没有什么谈和的打算,西门朱玉应该是拿了一封向域外民族示好的普通外交文书,便信口开河,想要借此进入楼兰调查。
谎话随便说,这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喜欢,即使把谎话说上天也可以,重点是说出去的谎话有没有人相信,这才是个大问题。孙武很好奇,在事实已经这么明显的情形下,西门朱玉要怎么圆这个大谎。
「伟大的太阳王陛下,相信您也知道,有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如您这般的睿智聪慧,应该能明白这封国书在字面下所隐藏的意义。」
孙武弯腰鞠躬,很恭谨地说话,但这态度却没有得到对方尊重,太阳王在宝座上以极为狂傲的态度,高声嘲笑着底下的两个人。
「什么字面下隐藏的意义?你们这些中土的猿猴,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对等谈话?别说国书上没说清楚,就算讲得清清楚楚,你以为我们之间就能有和平吗?笑话!你们与猪狗有和平可言?」
「中土人自认了得,什么大武皇家,什么两大圣宗,吹得好像有多么了不起似的,真要比较起来,赢得过我楼兰的神功绝学?不用本座动手,只要这里随便挑几个人,就可以扫平你们。」
「除了武学,你们的文明与技术根本不值一哂,过的那种生活落后得有如猿猴,本座只不过稍稍帮助了一个中土的叛徒,扔一些早被我们淘汰的过时兵器给他,他就能把中土搞得天翻地覆,所向无敌。」
「你自己说说,在这种情形下,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和平?彼此根本不是同一个水准的物种,你们就连与我谈话的资格都没有……派一个小小淫贼来楼兰,是想要本座亲自出动,攻灭你中土的所有城市吗?」
咄咄逼人的质问,一波接着一波而来,说的全都是事实,孙武虽然不认为楼兰一族随便挑几个人,就可以打倒苦茶方丈、武沧澜这等绝世强人,但十几年前的天下大势孙武不太清楚,搞不好真的是这样也不一定。
况且,楼兰一族的科技先进,拥有许多强大的攻击性武器,如果把这些兵器投入战场,即使没法对付绝顶高手,但攻城掠地却已足够,纵然是绝顶高手也难以改变大局,太阳王的这些威胁绝不是空|茓来风。
双方情势如此悬殊,实在不晓得要说些什么,才能够扭转这个局面。
那个答案,孙武想不出来,但事实上是存在的,而且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太阳王陛下,如果只看台面上的东西,确实是这样子没错,不过有些东西我想您不明白,或者您以为我不明白吧?」
孙武道:「……龙之一族。」
短短四个字,却有着不同凡响的魔力,太阳王闲言表情骤变,望向孙武的眼光虽然仍旧轻蔑,但却比刚才凝重了一些。
「看不出你这个小小淫贼,还挺受重视的,他们居然让你知道这个秘密,这么说来,你是龙之一族派来的使者了?真是奇了,几百年没有往来,忽然送个使者过来,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之前太阳王并不把大武王朝放在眼里,但是当孙武说出龙之一族的名称后,那个态度就有了转变。中土蛮子的头目,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如果换成同为四灵之民的龙族,那就有跟楼兰一族对等谈判的资格了。
从太阳王的神情看来,楼兰一族与龙族的关系应该说不上友好,甚至还非常恶劣,这也很正常,以楼兰一族这种高傲的态度,世上恐怕没有任何外人能与他们友好,此刻太阳王的态度改变,只不过是因为认为西门朱玉说得出龙族之民,知悉四灵之民源流的大秘密,应该是龙族所信任的重要人物而已。
不过,在这短短一瞬间,孙武更明白了另一件事。
(……大骗子!)
西门朱玉与武沧澜、大武皇家根本没有交情,之所以晓得这个秘密,只是因为他机缘巧合,去过了桑德族,接触过阿鼻血,这才得知了始祖之人、四灵之民的事,现在就用这秘密来虚张声势,唬过楼兰一族。
「尊敬的太阳王陛下,像您这样的绝强者必然晓得,和平不是弱者的嘴上空谈,而是系于强者间的实力平衡。我此次前来传递和平的意愿,不但是为了中土的龙族,也是为了楼兰一族,因为和议若不成,将对楼兰一族有莫大害处。」
「哈哈哈!好一个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们龙之一族人丁不旺,每一代的最纯之血仅传一人,也唯有那一人能发动天赋异能,虽是强横,但一根独木又何能与我楼兰抗衡?」
太阳王大笑道:「况且,龙族最重要的超级法宝,目前仍然失落,这一代的龙族又没出什么人才,单单凭着青龙令、赤龙腕两件玩具,竟然意图威胁本座,真是痴心妄想!如果龙族真的有实力,就不会被本王的代理人轻易夺下大半江山了。」
孙武摇摇头:「啧啧啧,这么说就有欠公道了,太阳王陛下,恕我直言,您看到的东西只是表面,天妖虽然夺了半边江山,在中土不可一世,但龙族并非不能抗衡,是因为之前一直埋首于重要研究,动员全族之力,无暇旁顾,这才放手让天妖横行,现在研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即将完成,自然不能容许天妖那等跳梁小丑胡作非为,因为天妖是楼兰在中土的代理人,打狗之前,总得知会一下主人,若是您能把狗给牵回去,那是最好不过,否则……恐怕就有伤贵我两族的和气了。」
语气和缓,但已经是软中带硬,这当然引起楼兰一族的不悦,太阳王保持沉默,两旁的楼兰人却鼓噪起来,质问龙族的研究是什么,为何那么有信心?更有人要求试试使者的本事,让这只会说大话的小丑血溅五步。
在这样的吵闹声浪中,孙武一声大笑,掩住了吵杂声响,朗声道:「哈!我龙族做的研究是什么,本来是绝顶机密,但现在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泄露也无妨,为了两族和气,我自会在此坦然告知。至于贵族想先见见使者的本事……」
孙武说着,双手一扬,本来紧紧缠在双手上的镣铐,居然莫名其妙地脱落下来,而他左掌顺势一拍,落在香菱的肩膀上。
「……我这位好友乃是龙族中一等一的勇士,哪个不怕死的,尽管来试试他的本事!」
一句话说完,孙武在自己的大笑声中,惊得魂飞魄散。香菱现在是什么感受,孙武不得而知,但十几年前路飞扬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感想,孙武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得到的……
(第二十卷完)
第二十一卷
第一话
在孙武的认知中,朋友是非常重要的;什么样的人,周围就会有什么样的朋友,这个道理他是非常明白的。
之前在梁山泊时,孙武没有能力好好地选择朋友,因为整天被小殇缠着,都快搞到生人勿近了,哪还有办法去善择友人?
降临大地以后,孙武想在交友这方面多花点心思,无奈身边的人从路飞扬、任徜徉,一直到妃怜袖,都有点怪模怪样,甚至说得上并非善类,于是自己的这份苦心自然又是白费。
不过,孙武今天忽然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和西门朱玉相比起来,身边这些不良损友简直是小菜一碟,如果多几个像西门朱玉这样的朋友,命再多也是不够死的!
“我这位好友乃是龙族中一等一的勇士,哪个不怕死的,尽管来试试他的本事!”
孙武非常好奇,不晓得当年路飞扬会是什么感受?在西门朱玉一掌拍落路飞扬肩头的同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也转向这边。
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地方,周围也都不是普通人,楼兰一族最强的高手全部众部在此,包括首领太阳王;他听见这句话,显然对此大有反应。
太阳王的目光栘了过来,那与其说是极具压力,更像不怀好意,大武龙族、楼兰凤族断绝往来多年,彼此早就希望能够一试对方斤两,现在听说龙族的高手到来,不止太阳王,在座的楼兰高手都跃跃欲试,战意激昂。
“哦?这个人是龙族之中一等一的勇士?看起来不怎么样啊!但既然能有此称号,想必身上应该是有点本事的。”
“啊哈哈哈哈!太阳王陛下真是爱说笑,我刚刚说他是一等一的勇士吗?你们听错啦!我说他是龙族的第一勇士,勇得不能再勇的那种,如果谁击败了他,从此就可以夸称是龙、凤两族的第一勇士啦!”
不但没有澄清错误,西门朱玉放声大笑,改了一个更具挑衅意味的说法。龙、凤两族的第一勇士,这种头衔对孙武而言毫无意义,但对此刻在座的楼兰一族高手来说,则是另一回事,他们忽然之间全都陷入了沉默,看似安静,一个个的眼睛却都亮了起来,仿佛受到什么诱惑。
“喂,你这是胡……”
站在孙武身旁的当事人眼见情形不妙,正要出声抗辩,孙武哈哈一笑,手肘撞往对方胸口,打断了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兄弟,自来能者多劳,你要是想以天下苍生祸福为己任,那就要多担待一点,怎么了?难道你怕自己的神功太厉害,这里的高手不堪你一拳一脚吗?嘿,楼兰一族的战士岂同泛泛,你也别太狂了!切莫小看天下英雄,以为当世无人啊!”
“你胡……”
“我胡什么?我胡十三么是前晚的事,与现在的问题无关,你千万不要把话题扯开。喂!在座的各位,龙族的第一勇士在你们面前,趾高气昂,你们就这么让他在这块土地上卖狂,玷污楼兰一族的尊严,把你们都践踏在脚底吗?”
再明显也不过的挑衅,真是非常卖力地推朋友下火坑,如果这样子周围的人还没反应,那就非常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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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先发难的,是两旁的楼兰高手,这是很正常的事,一个不知羞耻的陌生人在此大放厥词,羞辱楼兰一族的尊严,如果放他继续说话,大家都不用做人了,而且,他身旁那个几乎不曾开口的青年,神情冷静淡然,颇有几分”山岳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式,可能真的是高手,也值得众人出手一试。
这些是孙武猜想得到的部分,但等到楼兰一族的高手实际出招,却还是吓了孙武一跳,理由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有多高,而是因为他们所使用的武技。
受不了西门朱玉挑拨而跳出来开战的楼兰高手,一共有三名,分别自三个方向踪出,从动手发招的那一刻起便占尽形势,将孙武与香菱困死在一个三角阵内。
前方的那人,手腕一抖,形成一道旋风,笼罩住孙武与香菱,两人在一阵强烈卷扯力量中纷纷身形不稳,呼吸困难。
左侧的那人,则是突然离席飞跃了起来,身在半空还未着地,陡然问身影:化,居然一化为三,分别以拳、指、爪,三种凌厉攻势同时袭来。
右侧的那人,身躯瘦小,跃起之后狂吸一口气,整个身躯突然胀大,跟着狂吼出声,震天吼叫形成音波冲击,笔直轰向敌人。
三种攻击固然极为厉害,但真正让孙武震惊的,是这三招的名字。
火凤擒龙。
凤踪瞬动。
凤羽玄音。
全是出自“凤凰七绝”内的武技,那么,想都不用想,这些人一定会用“凤娉翱翔”,搞不好连最要命的“涅盘不死身”都会了。
万紫楼的不传之秘,为何会出现在楼兰一族的手上?孙武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太过迟钝,以至于忽略了一个重点。
凤凰夫人也好、羽宝簪也罢,她们使用的事物、修练的武技,还有其它很多很多的东西,都跟凤凰有关,要说她们母女都崇拜凤凰,那也说得过去,与楼兰一族崇拜凤凰的情形基本上一致。
这样说起来,可以得到一个结论,虽然这想法是大瞻了些,却是最合理的推断:凤凰夫人和宝姑娘……是楼兰一族的遗民,”凤凰七绝”正是楼兰一族代代相传的血裔武学,是凤血之民的独门技艺。尽管可能只剩下两个人,但楼兰一族并未绝嗣,还有流着凤血的族人生存在世上!
“对了,我跟宝姑娘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机械验了她的血,冒出凤凰图腾,那就是认出了她的身分!”
这个推论绝对是正确的,但为何机械验血后开始攻击小殇,还有为何机械验证自己的血之后,也冒出凤凰图腾,这些复杂问题真是让孙武一个头变两个大。
情势不容细想,楼兰一族的三名高手,并不是单纯攻击香菱,而是连孙武也不放过,在他们看来,这个口若悬河、舌头动个不停的男人根本就是乱源,是最可恶的中土人!哪怕把他活活打死,也是死有余辜,不用顾虑什么礼仪。
孙武侧眼瞥向太阳王,发现这名王者一脸笑意,似乎乐见自己就这么被干掉,看来是绝对不可能开口喊停。
“唉呀呀呀,这年头……和平使者可真是难当啊!”
孙武微笑着说话,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在这时发生了。
正说着话时,孙武还身在包围圈内,面对三大楼兰高手的合击,分三角而来的攻势好比铜墙铁壁,根本找不到一丝空隙,唯一可以应付的办法,就是以硬碰硬,或是引颈受戮。
可是。当孙武笑着说出“难当”两字时,他的人却已经脱出包围圈,来到一个筵席桌的空位旁,大剌刺地坐了下去,还用力拍掌,摆出一副开心看好戏的模样。
莫名其妙的变化,连孙武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晓得当年西门朱玉是做了什么。乍看之下,这好像是某种瞬间移动的异能,从某地消失,瞬间出现在另外一地,孙武确定身旁一定有不少人是这么想的。然而,自己刚才隐约感受到,身体并不是瞬间消失移动,而是用不可思议的高速,配合某种极诡奇的身法,在眨眼间穿过了敌人攻击的空隙,脱出包围圈,来到现在这个位置。
实际情形可能还要复杂一些,所谓诡奇的身法,绝不只是把脚步踏到出入意料的地方而已,孙武觉得自己在高速移动的时候,身上多处的关节曾不自然地扭动,甚至是脱臼又接回,让身体能做出一些违反自然的动作,只是整个过程实在太快,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就连孙武自己都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残影,更别说仔细感觉。
“好、好厉害……这一手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种扭曲关节的技巧,正常人不可能去练的,西门朱玉的武功是在哪儿练成的?”
孙武脑中浮现的疑问,也正是此刻楼兰一族众高手的共同问题。无论如何,这一身手已让他们大为震惊,说得上是技惊四座,只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能让楼兰一族吃惊的中土人并不只一个。
“喝!”
孙武脱出包围圈后,留在里头的就只剩香菱一个。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凌厉攻势,她的脸上不但没有一丝惧意,反而还好像因为孙武离开,少掉一个负累,更显得应付裕如,在一下急促的深呼吸后,跟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暍。
捣着隐隐作痛的耳朵,楼兰族人错愕地发现,这个由始至终闷不吭声的沉默青年,开起口来竟是一鸣惊人,这声大暍不是那种用特殊法门聚音成劲的武技,只不过是单纯的声音大,但却也因此而显得声势惊人,周围扬起了强风,刮向四面八方。
以音破音,这一声大暍的音波传扬出去,“凤羽玄音”轰击过来的音波大受干扰,虽然没有被抵销,却也被大幅削弱,变得可以承受,如此一来,这一式攻击等于是被破解了。
“火凤擒龙”、“凤踪瞬动”,两式强招连接袭来,孙武在旁看得惊心动魄,暗自想象若是易地而处,应该要如何面对。“凤凰七绝”的发劲快、回气时间短,要以强猛攻照正面对撼多半来不及,唯一能够做的。似乎也就只有用“金钟罩”承受打击,但……那是自己己的方法,小晓得当年的路飞扬有何妙法?
“当!”
金铁巨响声中,香菱全身突然被一道灿烂的金光所笼罩,这种金光让孙武非常熟悉,甚至看到傻眼。
“金、金钟罩?”
孙武从来不知道路飞扬有这一手,直至此刻看到,才晓得路飞扬居然也练过金钟罩,一发动就是第六关,虽然级数比自己现在要低,但也算修为不俗了。
“金钟罩”一发动,气贯丹田,力聚下盘,“火凤擒龙”的强猛气旋便卷之不动。依照孙武之前面对这一招的经验,气旋吸扯只是第一段攻击,第二段的高温火焰融入旋风之中,那才是真正的致命杀着,但不知是楼兰高手心存仁厚,或是有什么其他理由,旋风之中竟然没有出现火焰,让香菱得以轻松接招。
然而最后一道考验,却在这时攻至,“凤踪瞬动”所分化的三道身影,直接袭向香菱的侧面,疾打头、胸、腰,势道凌厉,孙武估计如果用第六关“金钟罩”硬接,正当全面抗衡“火凤擒龙”的吸扯、抗击力减弱的时候挨上这三击,绝对当场就得破罩降关。
“要运如来神掌或天子龙拳什么的,根本就来不及,这种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金钟罩催上第七关,但路叔叔有练到第七关吗?”
孙武的疑问在脑中闪过,答案却是否定的,身受两面夹击的香菱双腕一翻,各自画起了圆圈,圆圈越画越快,一股无形的牵引大力也由此诞生,影响着即将命中的三记分身攻击。
“哦,是河洛剑派的上乘武学……中土两大圣宗的武功集于一身,学得很杂啊!”
太阳王随口说着,目光却投向了孙武,似乎在质疑什么,孙武无心顾及他的注视,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中的香菱。
河洛派的太极劲极其巧妙,两个圆圈所激荡出的柔劲,减缓了三道攻击的速度,更卸去部分力量,但要说凭此完全抵御,还不足够,只是当左右两个圆圈忽然合而为一,局面顿时产生新变化。
两个圆圈合一。劲道陡增一倍,除了。本身。的力量,更将周遭“火凤擒龙”的旋转气流也吞并,进来,三劲归并为一,力道人得不可思议,骤然掀起狂风,让施展“凤踪瞬动”的那名高手再难抵抗,身形大乱,三道分身被挤回一道,所有攻击根本发不出去,整个人被旋风扯动,在半空中变成了一颗滚球。
“有来有往,请接招。”
香菱右腕一挥,在半空中翻滚的那名楼兰高手立刻摔坠出去,正面砸向使用”火凤擒龙”的那个人。
“不好!”
“啊!”
惨呼声中,两个人撞成一团,还连带砸毁了附近的一张桌子,听那明显的骨碎声音,这两人伤得着实不轻,一时之间没法再战斗了。
举手之间连败两强,香菱挥洒自如,但挫败敌人之后,气势由巅峰回落,需要回气的她,脸上也出现疲态,周身的金芒急速黯淡,显示“金钟罩”的状况不太正常。
“奇怪,不是破罩降关,但金钟罩怎么会衰退得如此之快?又没有真正被敌人的重招打中,这不合理啊……”
孙武心中不解,眼前所见的情形和自己所知不同,如果单从香菱的情形来推断,倒很像是某种残缺版的“金钟罩”,因为根基不全,所以运使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崩解。
“对,一定是这样!太平军国时期,为工让人尽速练成武功,上战场杀敌报国,记录中曾看过,那时候的两大圣宗有编纂出一些速成武技,让人在短时间内练成,但运使时有很多限制,路叔叔用的金钟罩就是这种?啊……不妙!”
孙武想叫出“不妙”,可是自己这时却掌握不了身体,没法发声说话,声音只在自己的脑海里出现。要叫“不妙”的理由,是因为众人都忘了一件事,香菱数招内击败两大高手,但一开始跳出来的却有三人,使用”凤羽玄音L的那名高手虽然被香菱干扰,未竟全功,但也没有受伤,现在香菱极需要回气,他便在这时候全力袭击,直攻向香菱的后心。
劲风去势极快,孙武无法警告,眼睁睁地看着这两拳命中,但这两拳的效果却不如预期。香菱竟像是早已一知道有这这两拳袭来。头也不回,纯以护身真气硬当,她的护身劲很奇特特,金芒敛去,整个人彷佛浑然不着力,化为一片枯叶飘开,这两拳看似击中,却并没有击实,根本是拳头才一沾衣,未及发劲,香菱就软绵绵地飘上半空,将这两拳的力量近乎完全卸开。
“河洛剑派的……柔云飞絮劲?”
太阳王再次喊出了香菱所用的武技,孙武心中一凛,发现太阳王虽然僻处域外,看似对中土时局了解不多,却能准确认出两大圣宗的武技,这代表他做过相当的研究,不像他所说的毫不关心。
香菱身在半空,敌人的攻势未停,地上那名楼兰高手连发数掌,全被香菱轻飘飘地避过,那人气急怒吼,正要跃起追击,太阳王忽然摆了摆手。
这一下摆手似是暗号,孙武本以为是太阳王打暗号,示意众人停止战斗,不要再打下去,哪想到他这个暗号一打,在香菱正上方的壁板忽然破开,一道朱红色的血影夹带腥风,猛往香菱身上卷去。
腥风来得甚奇,明显是某种生物,楼兰一族在天花板上养了这种生物,一经召唤,就会穿破壁板,伸展下来攻击敌人。
这些事情孙武在瞬间想通,但当实际看清楚了那道血影,他还是大吃一惊,因为那赫然是一条朱红色的巨蟒,前额生长着金角,双眼如铜铃,怎么看都是被改造出来的特种凶兽,毒性惊人,前颚的强大力量与两排尖牙,可以轻易撕裂钢铁。
被这种东西咬上一口,就算有弋金钟罩”都会痛不欲生,孙武自己再清楚也不过,“金钟罩”的抗击力虽强,但碰上剧毒,抗击力就要大打折扣,有些时候“金钟罩”虽能承受敌人万钧巨力、千刀万剑斩击,可是如果敌人使用剧毒,慢慢渗透、腐蚀,那就极有可能穿透“金钟罩”的防御气劲,伤害腑脏。
香菱娇嫩的肌肤、差丽的脸蛋,和那头狰狞的朱红巨蟒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当巨蟒张开巨口,猛往香菱的头颅噬去,孙武的第一反应就是跃起救人,但偏偏身体全无回应。
这就说明,当年西门朱玉看到这一幕,完全没有想过要协助,甚至是好整以暇地在旁观。为何?是因为他无情冷血,不关心同伴的死活?或者……他对同伴的能力有绝对自信?
路飞扬有那么值得信任?
孙武想不通的事,却以最实际的形式呈现,朱红巨蟒的吼啸声忽然停住,周围整个安静卜来,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气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之前香菱所展露的武技,虽然运用巧妙,但却不是什么很惊人的东西,因为杀伤力有限,太阳王与楼兰众高手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性,但此刻……朱红巨蟒的吞噬动作,被一根手指给停住;一根水葱般的细嫩指头,不偏不倚地点在巨蟒下颚的獠牙上,从点着的那一瞬间,巨蟒水桶般粗硕的身躯便不再摆动,仿佛被石化了般,僵死不动。
放眼天下,确实有极少数的诅咒法宝,能够将生物石化,或是短暂封住动作,或是真的整个变成石块,但这种法宝不仅难得,更没有任何人能够纯凭本身力量做到,事实上,僵死不动的巨蟒也没有真的产生石化现象,牠的表皮依旧鲜红如火,没有变化为石。
但是,更惊人的效果却在稍后出现。僵死的巨蟒突然垂下了蟒躯,由半空中直坠下地,由于牠是软件动物,身躯能做到的扭曲动作远较其它动物为大,所以一开始没有人察觉到坠地的蟒尸有何不妥,只是发现这头凶猛生物已然毙命,死因离奇,直到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叫嚷起来。
“这……这尸体的样子不对劲啊,”
蟒、蛇一类的生物,往往柔若无骨,但这具蟒尸之柔软,肢体扭曲,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任谁也能看得出,巨蟒体内的骨骼已尽数粉碎,所以才会以这么不自然的姿态坠地。
造成这种伤害的,就是香菱那一指,以一指之微力,非旦抵御住朱红巨蟒的扑冲撞击,甚至还让巨蟒体内的骨骼全数粉碎,变成稀泥似的一大堆烂肉。
这样的绝技……足以惊人、足以惊神……就连站在正下方,预备要发动攻击的那名楼兰高手,一时间都整个愣在当场,动也不动。
孙武同样也是极为震惊,想不到十几年前路飞扬就有那么强的武功,这一指威力无俦,自己可从没见他用过,但震惊归震惊,孙武倒没有被吓住,毕竟见过的绝世武功太多,“如来神掌”、“天子龙拳”,威力都只会更胜于这一指,要是“如来神掌”全力发动,别说碎骨,把整条巨蟒打得稀巴烂都可以!当然,倘若只是要碎骨而不损表皮,那,如来神掌。倒是没有这等功夫。
看看席间一众楼兰高手的吃惊表情,孙武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些楼兰高手绝非弱者,他们出手凌厉,应变灵活,是那种不仅武艺高强,还经过实战淬炼的战士,以实战能力来说,他们的素质相当高。然而,除了太阳王之外,他们之中并没有能与现今世界一皇三宗相抗的超级高手。
太平军国之战,是中土、域外近千年来最顶尖的巅峰之战,法宝对法宝、强者战强者,无数英雄豪杰穷心竭力,在彼此的战斗中绽放出灿烂火花,藉由一场一场的死斗,将大地上的各种武学、技术提升到巅峰,不停地进行突破,开创出一个血腥却辉煌的黄金时代。
虽然,那个黄金时代的丰硕果实,在战后沦为只容少数人独享的垄断物,但那些巅峰成就毕竟还是留了下来,无论是一皇或三宗,他们都是在那场战争中得到突破,迄今仍稳立于大地顶尖位置的人物,如果没有经过那场大战的磨炼,相信他们也无法取得那样的成就。
如今,孙武等人如果站在这些时代巨人的肩头,回首望向过去,自然会觉得那时的各方面事物都相形见绌。十余年前西门朱玉、路飞扬来到楼兰时,太平军国之战早巳爆发多时,但却还没有到最灿烂的那一刻,至少……陆云憔、武沧澜这两个绝世强人,那时应该还未武艺大成,只能算是高手,说不上是超级高手。
也因此,楼兰一族见到路飞扬的指法,才会这么吃惊,不过,当香菱潇洒地从半空中飘落,负手落地的瞬间,尽管只有短暂数秒,但孙武确实看见她的脸色骤转苍白,又很快地回复血色,行若无事,步伐也回复了稳健。
“香菱……不,是路叔叔当年使了这一指,恐怕因此受了内伤。这一指几乎可以追上如来神掌的顶级绝技,十几年前的他就算再厉害,也不是今天武沧澜、苦茶方丈的级数,用这种绝技一定要冒很高的风险,搞不好还要赌命,用完了当然会内伤。”
所以,后头的面色如常、行若无事、步伐稳健,全都是装出来的,否则如果让楼兰一族发现他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群起围攻,两个外地人就要死在楼兰了。
只可惜,楼兰一族的“古人”高手们,就算未经太平军国之战的洗礼,眼光比不上后人,但他们也绝不是睁眼瞎子,当年路飞扬所要隐藏的东西,并没有能够逃过他们的眼睛。
“好这一指闻所未闻,大地典籍上所未见。让本座开了眼界,非常有娱乐性,值得赞赏!”
太阳王起身鼓掌,笑得非常爽朗,周围的楼兰高手一脸惊愕,似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一指如此犀利,早该名动中土,之所以至今没没无闻,想来不是你刻意隐藏,而是你尚未全功,又或者……这一指是你自创,但完成未久,所以无人知晓,本座有没有猜对啊?”
香菱身躯一震,显然是被太阳王猜个正着,孙武也感到惊愕,自从见到太阳王以来,觉得此人眼高于顶,既骄傲又粗豪,虽然有着领袖人物的霸气,但实在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没想到他眼光如此厉害,或许……自己太早对他下定论了。
“太阳王陛下说得没错,这套指法是我自创,不成气候,为免贻笑大方,不敢献丑,今次还是首度用于实战,请陛下切莫见笑。”
“哦?你不敢献丑,怕贻笑大方,却到我楼兰来大显威风,莫非真是欺我凤族无人?专程来耀武扬威的?”太阳王冷笑道:“如果真是,你确实是胆大得可笑,依本座所见,你这套指法应该还未完成吧?凭着一套未完成的武功,跑来我楼兰挑战,你们两个倒是猜猜看,自己今天有没有机会活着走出这道门?”
冷笑声中,整个空间内的温度狂升,一下子变得炙热难当,孙武吸着热空气,咽喉开始肿胀发烫,定神一看,太阳王的周身已经被炽热红光所笼罩,高温气浪正从他身上一波一波地涌出。
楼兰一族的族主为何叫做“太阳王”,孙武现在已经明白了,并且确定如果凤凰七绝从太阳王的手上使出,威力绝对会比其他人强大许多,甚至还有可能蕴藏特需后劲。
从这点看,太阳王的确是可以和后市陆云樵,苦茶方丈一较高低的超级高手,要从他手上求生……这个难度是在有点高。
第21集 第02章
在此之前,孙武从未想过,世上有有高手能够化身为太阳,源源不绝地放射出光与热,连周遭空闲都热浪如潮,红光仿佛天火燎原,逼得人们难以正视,甚至连呼吸都开始灼痛难当。
对楼兰一族的人面言,这就是王者的天威,现场所有楼兰高手都往两旁退开,一方面星让路,另一方面却也是承受不住太阳王散发的光与热。
太阳王似乎正在运使某种强招,目标应该就是刚刚大显威风的香菱,孙武心里十分清楚,香菱也好、路飞扬也罢,现在都不可能有能力和太阳王交手,以目前的悬殊实力,一动手肯定是当场毙命,所以当年太阳王应该没有下杀着,那么,他为何没有动手呢?
“哼哼。楼兰一族素来重视勇士,你是伤疲之身,技艺又未大成,现在杀你,本座算不得英雄。你这一指非常有意思,英雄出少年,中土倒也不是无人…你们走吧!今天放你们一条生路。”
太阳王朗声说话,身上所散发的光与热逐渐收敛,最后完全消失,回复平常,孙武暗自松了口气,望向同伴,发现她也正朝这边看来,眼中闪过的一抹笑意,似乎是在说:幸好敌人是个自大的傻瓜。
从结果来看,事实确是如此,如果这些前辈高手没有自重身分、自傲,那后生小辈就没有成长的机会,甚至可能被扼杀于茁壮之前。别的不说,今天要是将太阳王与银劫易地而处,西门朱玉和路飞扬绝对不可能有机会活着离开,甚至巨细靡遗地拔除危险因子,以银劫的作风,绝不能让星星之火有燎原的可能。
无论如何,孙武都松了一口气,庆幸逃过一劫,正思索着不知怎么从这里离开时,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开始说话。
“太阳王陛下自信、自豪,真是王者的楷模,不过我二人秉持着诚意与礼节而来,目的是缔结中土与域外和平,假使得不到您的回应,我们是不可能离开的,纵使血溅五步,我们两个和平使者也绝不退缩。”
这几句话,孙武说得心惊胆跳,因为明明处于劣势,主人家又给了一个漂亮的台阶下,己方却还出言挑衅,这种行为就叫做”不知好歹”。要是对方的个性懦弱可欺,或许还有话可说,但楼兰一族绝不是善男信女,太阳王会善意放人一马,这已是极难得的奇遇,现在听到这种话,如果还有可能善罢罢休,那“楼兰”两字就要倒过十¨。!
“哦!你们两个使者真是好胆量!”
太阳王的声音中已有怒气散发,就连香菱的眼中都满是惊愕,似乎事前并没有提及要搞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同伴完全没有”血溅五步”的准备,只不过短暂的惊愕后,香菱的眼神变成了一种无奈的认同,这让孙武若有所悟。
“…所以,当年西门朱玉这么说的时候,路叔叔最后是支持他的。愿意与朋友共同承受生命危险,他们两个的交情真好啊!或者…路叔叔是相信他一定有办法解决问题,对他的能力百分百信任。”
究竟是哪一种可能,孙武也很好奇,不过这时却听见太阳王怒极反笑:”两个小子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满口谎话,以为抬出龙之一族的名号就能当护身符吗?你们的武学家数根本不对,本座本想网开一面,留条生路给你们,你们倒是活得很腻,想主动往死路闯!”
“哈哈,陛下动怒得太早了,世间事本就虚虚实实,真话往往隐藏在看似谎言的东西里。即使我们不能证明自己龙族使者的身分,但刚才所说的话里,却有一件事情千真万确,绝非谎言。”
“你这油嘴滑舌的小子…是什么事情?”
“事实胜于雄辩,陛下既然认为我们满口谎言,何妨出手一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太阳王的武功究竟如何,刚刚已经显露清楚,两名外来人就算合力一战,也敌不过楼兰王者,孙武这样的说法,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你这是在向本座挑战吗?”
“要是狂妄可以赢得陛下的重视,那就算是吧:”
“还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你见到阎王的时候,别忘记告诉他你是死有余辜。”
太阳王含怒出手,但孙武却抢先一步,率先发动了攻势,刹时间一阵强光自孙武身上绽放,逼得现场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金钟罩”、“洗髓经”、“易筋经”在运使时,都会盛放光华,其余会放光的武技也不少,但一下子亮光绽放到这等程度,就显得不太正常,所有人在本能地转头、闭眼瞬间,脑里所闪过的念头,就是这道强光必然伴随着偷袭。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如果不用偷袭、奇策来取巧,正面硬拚是必死无疑,这点就连孙武自己都有有着相同判断。
西门朱玉的“天绝剑式”名动江湖,终于有机会见到他本人出手,孙武很想看个仔细,但这道强光来得太突然,也不晓得西门朱玉是闭上了眼睛,还是自己的眼睛同受强光刺激,孙武在出手的同时,眼前竟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正前方一声威猛怒吼卜太阳王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压来。
正因为眼睛看不见,对体内诸般气脉的运行,反而感应得特别清楚,孙武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是在使剑,而是在使一种奇特的功法,这功法…很怪异,与自己生平所修练的各种内功法门都不同,但真气在体内的流动路线却又很熟悉,自己应该是练过这门功法的。
“不是慈航静殿的武技,这…这似乎是随心所欲神功?无孔不入掌的基本功?”
孙武突然想起,苦茶方丈曾将”随心所欲神功”唤做”百变天魔大法”,换句话说,这应该就是中土魔门的无上神功,西门朱玉是因为被逼到绝境,迫于无奈,只得使出魔门上乘武技来生死一搏,但又怕人认出,所以事前才先盛放强光,让所有人都看不见。
“不对,这个想法有问题,西门朱玉不是被逼着战斗,现在这局面根本是他逼着太阳王出手才酿成的,为什么他要…”
无数念头在脑中闪过,孙武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无俦热力狂逼人体,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血管都烫得像是要烧起来,连脑子都奸像随时会被烫熟。本能的反应是运“金钟罩”抵御,可是这具根本不会”金钟罩”的肉体却不听使唤,眼看着就要完蛋,忽然听见太阳王“咦”了一声。
在承受太阳王一击的同时,孙武的身体也发动了反击,尽管眼睛看不见那是什么样的反击,但这反击却产生效果,太阳王的那声“咦”,包含着震骇、惊疑、喜悦与些微顾忌,听起来甚至在颤抖,精神上明显受到巨大冲击,比看见击毙朱红巨蟒的那一指更甚。
“百变天魔大法”到底暗藏了什么玄妙,竟然能让太阳王如此震惊?
孙武也很好奇其中关键为何,但却没有发问的可能,因为自己已经被远远地轰飞了出去。之前的雄辩滔滔,还可以在口头上展现才能,但换成是明刀明枪的比武,那就是实力决定一切,毫无花巧,西门朱玉完全不是太阳王的对手,一击便被轰飞出人,要不是太阳王紧急收劲,西门朱玉被轰飞后又看准位置,撞在一根梁柱上,这一击可能就将他直接打出塔外。
西门朱玉对自杀这种事应该没什么兴趣,之所以要故意制造与太阳王交手的局面,肯定是想借着交手,传达某些讯息。孙武不晓得那讯息是什么,但绝对是有效果的,因为当自己脑中天旋地转,快要昏过去的时候,耳边传来太阳王的爽朗大笑。
“妤!这两个年轻人确实有意思,本座很久没有被这样吓一跳了,小子你够本事。所有人听着了,从此刻起,这两个年轻人是我楼兰一族的贵宾,你们要善加接待,要是他们两个出了甚么事,你们就提头来见我!”
从阶下囚升级变成贵宾,这可以说是天大的礼遇,孙武并不认为这样就是和楼兰一族缔结友谊,但西门朱玉确实成功地引起了太阳王的兴趣,并且得到他的尊重,要不然…天晓得楼兰一族已经有多久不曾迎接过贵宾了。
西门朱玉与路飞扬到楼兰一族的初次表现,已经稳当过关,打了漂亮的一仗,孙武现在回想起整个过程,发现西门朱玉采用的战术,是先放低姿态,让太阳王与楼兰高手不存戒心,大意轻敌,再虚张声势,引起对方的注意与兴趣,跟着再由路飞扬出手,一战展露实力,取得楼兰一族的尊重,最后则是西门朱玉的这一手。
虽然不晓得这一手的真相是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西门朱玉把这一手当成楼兰之行的王牌,而就是这么一下,让西门朱玉、路飞扬变成了“贵宾”,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比天妖还要成功,因为太阳王提到天妖时,语气中毫无尊重,只将其当成一个操控的傀儡。
“不过,打都打完了,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应该是疗伤吧?路叔叔和西门大侠都受了伤,当贵宾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贵宾级治疗…”
看西门朱玉与路飞扬闯楼兰,整个过程惊心动魄,孙武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没有时间想别的,直至此刻,孙武才想到一个很麻烦的问题,那就是自己”附身”西门朱玉的这种尴尬情况,要怎样才能解除?总不会就这么一直附体下去,直到西门朱玉挂掉吧?
“如果真是那样就糟糕了,传说中西门朱玉是死在粪坑里的,如果连这一段都要体验,那我宁愿进砖窑被火烤十次,也不要去玩粪坑啊!”
想到这一点,孙武开始焦急,但眼前的景象却突然一黑,身体一下子失去知觉,他起初以为是西门朱玉:昏…倒了!可是黑暗的世界很快回复光亮,知觉很快也再回来,孙武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就是楼兰一族存放数据的圣殿,放眼所见,都是三角锥体。
和自己所见时的废墟状态相比,这时的圣殿是真正的神圣殿堂,不但殿内每一处明亮如新,还有许多楼兰族人身穿白袍在里头走动,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民众,应该都是族内的高知识分子,或是专属圣殿的研究人员。
朗朗日光自天上照落着圣殿,无数三角锥体反映着阳光,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如果圣殿中有祭祀神明,孙武相信祭拜的一定是太阳神,然而,这座圣殿中所供奉的东西只有一样:无穷无尽的知识。
深深吸一口气,圣殿中的空气清新,完全不是废墟中那种略带霉味的气息,孙武精神大振,随即听到身旁有声音。
“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你有没有看出些端倪?”
是香菱的声音,也是当年的路飞扬在说话。西门朱玉和路飞扬成了贵宾以后,多半也取得了在楼兰随意行走、活动的许可,不然这贵宾与被软禁没两样,但这座圣殴属于楼兰重地,就算是楼兰一族中人,位阶低一些都不被允许靠近,两个外地人怎能大摇大摆进来?
“明知故问,这座圣殿是用特殊方法建成,保留各种知识的奇形文字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如果本身没有流着楼兰一族的血,无法触发三角锥体内的能量反应,根本就不可能看懂。咱们两个凡夫俗子,体内别说是凤血,就连野鸡血也没有半滴,要从这些东西看出端倪…等来世吧!”
“那…太阳王答应让我们自由出入圣殿,七日内在圣殿内任意查找资料,绝不藏私,这根本是在把我们当猴子要?”
香菱叹气道:这座圣殿记载楼兰一族的所有知识,包括各种法宝的研究纪录,太平军国、大武王庭所掌握的那些,和这里根本没得比。这里记载的东西,与现今世上的知识相比,简直就是琅娱福地、神仙书库,每一份记载都是天书,本以为能从这里得到什么,造福苍生,哪想到…现在一个字也看不懂,真是名符其实的『天书啊。”
“哈哈!被人当猴子耍也不是第一次,以前老武也说过,让你这块木头去嫖娼乱茭,开销全部由他招待,好意你还不是看得到吃不到?那次你也没有很感谢他啊!”
“我们现在是在办正事,谁在和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楼兰一族的所有机密都在这座圣殿中,我们已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只要有办法读取三角锥体内的讯息,这次域外之行的目的就达到了,如此重要的事你还在嘻嘻哈哈?”
“我哪有嘻嘻哈哈,想到老武只招待你,却从来没有招待我去嫖妓乱茭,我心里都苦死了,哪还嘻哈得起来?这个世界就是那么不公平,水远是有的人太多,有的人又不够。”
孙武说了几句,发现香菱已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连忙改口道:”别发火,其实太阳王是把我们两个当猴子看没错,一方面是想看我们出丑,但另一方面,看我们出丑不必下那么大的工夫,扔我们到圣殿来,所以他应该也为我们留了一条路,只是要看我们有没有本事找到。”
“什么样的路?”
孙武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望向正在忙碌工作的研究人员,这些人都是身穿白袍、头裹白巾,脸上戴着墨镜,看不太出丑俊,然而…
“对了,老友啊!你也不用太焦躁,这几天我们在这里并非全无所获,事实上我刚刚才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嘿嘿,桑德族的不解之谜,有答案了。”
话才说出口,孙武自己都吓了一跳。桑德族的秘密不少,但值得特别提出来的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妖究竟如何取得阿鼻血。
阿鼻血周围的封印,只有四灵之民才能进入,天妖是凡夫俗子,体内并没有四灵之血的传承,照理说一接近封印就会被雷电击至灰飞烟灭,他为何能取得阿鼻血,一直是桑德族人想破头的不解之谜。
“天妖的秘密你知道了?”香菱道:“你是怎么晓得的?千万别告诉我是因为这里有记载啊:楼兰一族不可能帮助天妖去窃取阿鼻血的。”
“不是楼兰一族赞助的,事情有点曲折,但阿鼻血是四灵之民的进化钥匙,太阳王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事情的关键不在楼兰一族,而是在桑德族自身,你还记不记得桑德族本来的身分?”
“是龟族的奴族吧?”香菱皱眉想了想,惊呼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龟族并未绝种,仍有后人流传于世上?”
“没错!但这背后还包括另一个问题,就是四灵之民如果绝嗣,会发生甚么事?”
孙武向香菱解释着自己连续几天下来暗中查阅圣殿资料、研究楼兰一族的生态纪录,从浩瀚如海的庞大数据库里,将所得到的讯息综合归并,最后意外推测出了一个连楼兰一族都未必发现的结论。
“老友,你知道吗?生命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当族群的生存到了绝路,生物就会发生异变,让族群能够存续下去,而异变的形式有很多种,通常是肉体发生变化,爪牙更利、跑得更快、跳得更高…这些都是生物学之中的常态,我们或多或少听过,但变化却是超乎肉体之外。”
族群在繁衍的时候,会与其它族群交配,产生混血。这类情形发生得越多,族群的”纯血”直系就越少,最后就导致纯血族群的数量大幅减少,甚至灭亡,但在逼近灭亡的前夕,这些纯血基因却像是能感应危机,做出反扑,试图将纯血基因存续下去。
“这…怎么做?”
“不用做什么,一切都只是生物系统的自然变化。”
孙武慢慢解释,当纯血基因为求存续而发生变化,就可能反过来变得更强大,吞噬掉生命体内的"不纯"残渣,让原本历经多代杂交的混血族群发生突变,重新变回最初代的纯血状况,拥有纯血种的特征与能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当四灵之民的血统即将断绝时,其它曾拥有四灵之血的混血族群,会发生异变,体内稀薄的四灵之血会变得强化,让族群得以延续?”香菱奇道:“那照你这样推测,问题就出在桑德族自己身上,龟族并未断绝,而是变成了今天的桑德族?”
“不是,这种基因苏醒现象,只会发生在少数一、两个人身上,不会广泛性地一次影响整个族群。四灵之民与所属奴族都有血缘关联,桑德族或多或少也有龟族的血统在内,所以,一定是桑德族中的某个人或某些人,刚奸在那时基因苏醒,天妖得到了这类人的协助,才有办法突破阿鼻血的封印。”
孙武道:这些目前仅是我的推测,还没有具体证据,但从种种情形来推测,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嘿,四灵之民的特殊生态,实在很有意思,我越探索,越发现很多可能性,过去四灵之民互不往来,没有机会做实验,要不然我实在很好奇,四灵之民如果相互混血会有什么结果?比如说龙与凤…”
“等等,听你刚刚说的,我忽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我记得…那个女人应该是出身于楼兰的奴族,要是有一天楼兰一族灭了,那个女人岂不是…”
“有这种可能喔!要是真的变成这样,只能说是老天不长眼了,那种变态婆娘如果掌握了楼兰一族的力量,绝对会变成苍生浩劫的。”
孙武放声大笑,引来附近的楼兰族人侧目,香菱想要说点什么,表情却忽然一变:”你我同样都在这座圣殿里头耗了几天,你看到的东西我也看到,为什么你能查出这么多,我却毫无所获?你又说只有楼兰族人能感应阅读三角锥体内的讯息,那为什么你能看懂,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其实你有楼兰一族的血统?”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还真想要咧!要是能生为楼兰族人,拥有凤血,练功就可以轻松很多,不用看老武在那边嚣张得意,说我们都是不出色的凡人…”
孙武道:”很可惜,我没有楼兰之血。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有办法得知圣殿里记载的知识,但这方法没什么效率,更不是什么好方法,你如果知道了详细状况,还会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目前不能告诉你。”
“大家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
“对不起,就因为是兄弟,这件事才没有办法对你说,而且…”孙武道:”希望我是猜错了,我总觉得…这方法当年天妖可能也用过…”这句话说完,孙武的眼前回复一片漆黑,又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显示这一段往事回忆已经结束。
在西门朱玉对路飞扬做交代的时候,孙武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类似的情形也曾发生在自己身上过。
西门朱玉与路飞扬的兄弟情很深厚,要不然也不会共同冒险犯难,愿意为彼此赌上性命,所以路飞扬并不是在质疑西门朱玉想独吞圣殿知识,西门朱玉也不是为了私心而隐瞒,可以确定他应该是有什么顾忌,不想路飞扬涉入,所以才不能相告于他。但以孙武的角度来看,这种做法对路飞扬真是太不公平。既然是兄弟,就是一起分担风险、一起承受苦与乐,如果其中一方闷声不吭,主动把所有的黑锅和责任都扛了,这份心意固然了不起,但对另外一方面言,这份人情却领得非常苦涩。
孙武自己就常常这样的感觉,身边人总是为自己着想,默默地在做很多事,小殇、香菱、路飞扬…乃至梁山泊中的亲友,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这里头有许多事甚至是要付出重大代价的。从以前到现在,自己领了他们太多的情,多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然而,如果能够选择,自己其实不愿意领这份情。生死大事,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冒什么风险、得到什么结果,如果都是出自于本身的选择,那么纵死无悔,亦无牵挂,但看到那些自己重视的人为此牺牲,甚至在没事先通知的情形下,抢先承受了本应由自己承受的风险,自己一方面过意不去,歉疚甚深,一方面又有种事事为人操控,身不由己的郁闷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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