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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文学 > 东方云梦谭1-24卷 > 第四章

第四章

更糟糕的一点,则是这份郁闷感受无处可发泄,毕竟人家已经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甚至还牺牲惨重,如果还去怪罪些什么,那连自己都会觉得”不识抬举”,太伤别人的心了。

这种心情,孙武可以说是体验深刻,而从刚刚的情形看来,路飞扬也该深有所感,他应该可以很明白这种心情才对,不过…

“这大概是典型的媳­妇­熬成婆吧,变成婆婆以后,再来走以前的老路,又虐待媳­妇­了。路叔叔也在做和西门朱玉一样的事啊!为什么就不能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呢?唉…不晓得路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他武功那么高,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吧?”

自从和路飞扬分散以来,孙武一直很担忧他。路飞扬决战心眼宗主时所显露的武技,已经非常高明,让孙武大大吃惊,但这次目睹前尘往事,见到当年路飞扬与西门朱玉连袂闯楼兰时,绝技纷呈,打得楼兰高手心惊胆颤,这份本领与风采,如果再加上十几年的修练,孙武怎么也没法相信他会如此轻易死去。

“路叔叔没那么容易死的,我相信他,将来一定有机会再见到他…啧,那也得先离开这地方才行,我到底在哪里?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状况啊?”

第21集 第03章

拓拔小月三人离开险境后,先回到原本大队驻扎的地点,找了几匹骆驼当座骑,之后便甩下大队,全速赶回龟兹王城,要把在生物研究所中探查到的东西弄个清楚。

从现实情形来看,研究所里有太多秘密,多到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而要将这些问题弄清楚,唯一可以解答的人,就只有阿古布拉王了。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判断,但是当三人快马加鞭赶路,越来越接近王城时,任徜徉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其实认真想一想……我们还真是白痴,要知道真相何必舍近求远,还大老远跑回王都去?”任徜佯道:“只要从研究所里抓几个重要人物,严刑逼供,那不是比较有效率吗?”

拓拔小月道:“主意不差,但就算抓到了人,对方也不见得会说老实话。”

任徜徉道:“哈哈,这个完全不是问题,交给专业人士就行了,单单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是没什么把握,可是这里现在有专业人士在,只要把人交到她手上,我不信那些家伙不会哀嚎着说出实情。”

所谓的专业人士是什么人,这点已无须多问,拓拔小月往后方望了一眼,确认疤面大侠仍策骑紧追在后,道:“就算逼供不成问题,人家可没理由乖乖被我们抓住,那些喽啰问不出什么,要抓大尾一点的……我们打不过人家。”

“不能力敌,也可智取嘛,”任徜徉面露尴尬之­色­,他重伤未愈,运使武功受到限制,更没办法使用”如来神掌”,这种状态下确实没资格与敌人夸口硬拚,”即使不能正面作战,我们也可以设陷阱、设埋伏,只要等敌人上钩,一下就可以把他们整得惨兮兮。”

“……陷阱与伏击都需要时间,目前的我们没有那种余裕。”拓拔小月道:“心眼宗举事已迫在眉睫,必须要尽速查清楚事情真相,稳定军心,全力一战,要不然::一切真的都来不及了。”

“话虽如此,但我觉得……”

“奇陆,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不想跟我回王都?王都里头有什么东西让你很害怕吗?”……拓拔小月正­色­说道,甚至还拉停了骆驼,极为认真地看着任徜徉,任徜徉顿时语塞,讪讪道:“也没有啦,只是……”

“你们静一静,空气中的味道不太对劲……”姗拉朵喊停了前方的两人,拉住骆驼,望向西面的沙丘,任徜徉与拓拔小月顺着望去,很快就发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沙漠之中狂风不息,气候­干­燥,寻常液体很快就会被蒸发殆尽,不留气息,现在空气中有这么明显的血腥味,唯一的解释就是附近有尸体,而且还是刚死不久、血液未­干­的尸体。

“去看看!”

拓拔小月不想横生枝节,但姗拉朵却率先一扯缰绳,驱策骆驼快步奔驰而去,任徜徉跟在后头,拓拔小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他们两人一起前去,探看究竟。

在沙漠之中活动的生物不少,但要搞到这么浓烈的血腥味,符合这种条件的生物就不多了,九成九是人类。三人出发之时已有猜测,目标方向必有大批死者,结果这个猜测准确命中,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果然就是一大堆死尸。

……死什么都比死这个有价值,早知道就不来看了,如果是死些动物什么的,还可以表示哀悼,不过一群男人嘛……”

见到一群商旅打扮的人们血染黄沙,横尸就地,任徜徉的表情没有多少悲悯,尤其是看到死者都是男­性­,甚至连应有的尊重都欠缺,这点落在拓拔小月眼中,自然很是不满。

“听说任少侠自幼生长于慈航静殿,是由苦茶大师教育长大的?”

“你是想说,我是和尚庙抚养长大的对吧?是这样没错,又如何?你想听我帮这些家伙念段经文超生吗?”

“不必了,相信我的同胞不会乐意被你超渡,听了你念的经文,他们会无法超生的。”

两个年轻人进行着不冷不热的斗嘴,姗拉朵未予理会,目光在遍地的尸体上扫过,发现这些尸体所受的致命伤很奇怪,而且……与其说是怪异,倒不如说是太过明显,所有断口极不规则,绝非刀剑兵刀所伤,有些撕裂伤让尸体少掉一大块,有些还弄到身体从中折断。

“你们两个住嘴!把­精­神用在该注意的东西上吧:都没发现这些尸体的古怪吗?”姗拉朵语气中的不悦,点醒了两人,低头看看一地的尸体,本能地先确定死因。

这些商旅身上的伤口,并非刀剑利器所伤,几乎全是撕裂、噬咬的伤痕,明显是被野兽噬杀,而且野兽的嘴巴还不小,噬咬伤口极大,怎么看都是由大型猛兽所造成,问题是……沙漠中有什么凶残的大型野兽吗?比较常见的大型物种,沙虫的体积是够大,也会主动攻击人类,但伤口绝不是这样,除此之外有可能的生物……一个念头在两人脑中同时闪过,他们不约而同地叫出了那个恐惧之名:“是阿默兹狼?”

“唔,是魔狼没错。”

姗拉朵冷冷地回应着。最好的生物学家,也是第一流的仵作,由她确定的伤口绝不会有错,但连姗拉朵也在困惑一个问题,阿默兹狼是人为改造的生物,本身虽然能够繁殖,可是只要改造牠们的人不出纰漏,照理是不会有野生的阿默兹狼在外四处活动。

尤其是现在,对于潜伏在­阴­影中的那股黑暗势力而言,每一头阿默兹狼都是重要战力,总不可能放出来当牛马来养,如果会跑到外头,一定是在执行战斗任务,换句话说,这些商旅是被正在执行任务的阿默兹狼袭击的。

任徜徉皱眉道:“奇怪,魔狼为什么会袭击一般商旅?他们带了什么重要财物吗?”

拓拔小月摇头道:“恐怕不是,照路线来推测,我觉得这些魔狼可能是来袭击我们的,从这个位置再往西一点,就是我们回王都的必经之路,只要拦在那边,把我们­干­掉,研究所里的秘密就没人知道。”

阿默兹狼在短距离冲刺的速度,急逾奔马,比骆驼更快,要抢在三入之前先抵达此地,绝对没有问题。如果是这样看来,那么这批商旅就是倒霉的代罪羔羊,因为被魔狼群给堵到,死得一个也不剩,反倒让三人得以警惕。

“不好!我们要尽快离开,魔狼群很可能还在附近。”任徜徉警觉到不妙,阿默兹狼如果是受命攻击,绝对不可能因为误击到旁人就放弃任务,九成还在附近徘徊,己方二人若是碰到牠们,开战起来的后果将非常棘手。

姗拉朵淡淡道:“骆驼的速度没魔狼快,现在跑又能跑到哪去?先别乱动,这边有点问题我还没看明白,等到我参透了再说……唔。”话说到一半,姗拉朵叫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往怀内掏东西,但在取物出来之前,她特别开口:“臭小子,给我退后十尺,待会儿不要被波及”

任倘徉听了,就像前方有炸药要爆开一样,闪电后退,才退出十八,姗拉朵已经将一颗小胶囊扔出去,触地即爆,释放出大量黄烟,将方圆几尺都给笼罩在内,而当黄烟散去,眼前的情景已经有所不同,拓拔小月发出惊呼。这些人……是中土人?”

原本那些商旅的尸体,外表看来全是金发碧眼,轮廓也深,一看就知道是域外人士,但现在外表却整个骤变,变成了黑发黑瞳,就连轮廓外型也都起了变化,拓拔小月看得几乎傻眼。

这是易容术?可是我以前从没看过这种的……这不是面具,也不是普通的易容涂料……”

“没错,所以这不会是一般民间的东西,普通的江湖人不会有这种法宝。”姗拉朵道:“整个中土,最有可能掌握这种高端技术的,就是王朝军部,或是更高档次的走狗”

“什么?照你的说法,这些人岂不是……宫廷侍卫?”

“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们检查一下这些尸体,在他们身上应该有特殊武器,我想多半是一些体积小、火力却很强猛的东西。”

照着姗拉朵的提示,任徜徉和拓拔小月将尸体搜索一遍,果然发现了类似的法宝火器。照这样看来,这批改扮成商旅的中土御前侍卫,在此遭遇了阿默兹狼群的袭击,御前侍卫们死个­精­光,阿默兹狼也受创不轻,这才不得不撤退。

“如果这个推论正确的话,那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任徜徉道:“武沧澜的走狗到这里­干­什么?这边可不是中土边境,已经算是很深入域外了,他们到这么内部来做什么?”

姗拉朵道:“鬼才晓得!我是专业鉴定人员,不是参谋,如果动脑筋的事情我在行,今天早就不做研究工作,改行当领导人了。”

说得也是,但拓拔小月却发现了新线索。沙漠狂吹的强风中,隐约送来一些不寻常的声音,她侧耳倾听,发现那似乎是魔狼的吼叫声,而风中的血腥气味,则让她肯定这个事实。

“……东北方,魔狼群在那边……奇怪,这种距离,魔狼应该早就发现我们,冲过来攻击了,怎么会停留在那里不动?好像……好像被什么给绊住了。”

拓拔小月才刚说完,东北方的天空闪现一道青光,任徜徉这级数的高于更明显感觉到那边的高能量反应,过不多时,阵阵凉风从东北方吹来。诸多异象,可以肯定那里有人正在跟魔狼战斗,这也是魔狼之所以没有攻来的理由。

任徜徉道:“是什么人在和魔狼战斗?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个提案几乎立刻获得通过,但三人面对的一大顾忌却是万一魔狼群战胜,三人在这时候靠过去,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命交到魔狼嘴里了。

任徜徉摇手道:“只能赌一赌了,如果现在掉头直奔王都,这个问题就得不到解答,我想大家也会不安心吧!”

拓拔小月同意这一点:心里更有一个疑虑。战斗地点距离此处很近,与魔狼战斗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中土御卫,而且还是高手,要不然也无法支撑到现在,早就被魔狼群给­干­掉了。

三人朝着东北方前进,行不多时,就陆续发现了几具残尸碎块,尽管都是商旅打扮的域外人士,但三人都清楚在伪装的外表下,这些其实都是中土的御前侍卫。

当三人终于来到刚才青光冒起的地方,除了人类的死尸外,更看到了魔狼的尸骸,而且还看到非常惊人的一幕:有两头浑身血污的魔狼,正大张着獠牙,吞食同伴的尸体,吃的速度很快,坚硬的骨­肉­在獠牙下迅速分解,一咬便是一大块­肉­被扯下,鲜血淋漓,看得拓拔小月直反胃。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只看到人类尸骸,却没看到魔狼的尸首,原来都被这样清理­干­净了,真是漂亮的打扫法。”任徜徉皱眉道:“奇怪,这些家伙的味觉是怎么回事?难道同伴的味道会比人类好吃?”

拓拔小月道:“你的话很奇怪,不然难道人类的味道会比魔狼更好?你以前吃过?”

“呃……也不是啦!只是单纯做个假想,那些魔狼皮粗­肉­厚毛又多,应该很难入口才对,我……”

想知道同伴为什么好吃吗?你们好像没有想到消化问题,这些魔狼的体积都不小,一头魔狼要把另一头啃得连渣都不剩,牠怎么可能吃得下?胃袋装得了?消化到哪里去?这才应该奇怪吧?”

姗拉朵的话点醒了两人,当他们用怀疑的目光望向魔狼,那两头进食结束的阿默兹狼刚好站了起来,只见两头厂狼的身躯赫然此之前更壮硕、个头更高,肌­肉­贲起,爪牙更长也更锋利,就连仰头发出的吼啸声都充满了无穷力量。

任徜徉脑中出现一个念头,惊道:“不会吧?这些东西……可以吞食同类,增加自身力量?还有这种搞法?”

姗拉朵冶笑道:“当年肆虐域外的那批魔狼可不会这一手,这百分百是新招,是新改造进去的功能。基本原理其实不难,毕竟彼此是同一种生物,不会排斥,只要在基因码里头加几条,吞食下去的东西可以在短时间内被消化、归并,把败死的同类有效利用,在战场上最具有实际价值。”

听着姗拉朵的解释,再看见强化之后的两头魔狼,仰天狂嚎的威猛姿态,拓拔小月的脸­色­都白了。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会发现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情形,人类赌上­性­命,付出许多牺牲,­干­掉了一头魔狼,但魔狼的同伴噬其尸骸,吸尽其血­肉­­精­华,力量大增,如此一来,打死的魔狼越多,剩下的魔狼就会越强,这种战斗打起来绝对会让人绝望。

“以实际的耗损率来计算,不可能百分之百吸收,能吸收个三成就很不错了。照这样换算,大概是吞食三个同伴,可以让自己的力量增涨一倍,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比例吧!”

仿佛有意增加拓拔小月的恐惧,姗拉朵又分析了这么一段,但这一段话说完后,旁边本来也表情凝重的任徜徉却突然笑了起来。

“嘿:小小的公主殿下,你不用被唬到啦!我从小就被这个女人唬到大,她每次都把一些东西讲得超级恐怖,把我吓到在那边快尿裤子的时候,才拿棍子打我的头,告诉我凡是越厉害的东西,一定就有越要命的缺陷,修改就是修改,这世上绝对没有改得那么完美的事物。”

“疤面先生,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喂!客气一点可不可以?为什么她被敬称为先生,说到我就是这个人?”

姗拉朵直接无视任徜徉的抗议,凝望着拓拔小月:“生物科技不是一门像它外表看起来那么神奇的学问,所有的研究、制作,看似天马行空、无所不能,其实是受到一些潜在规则的限制。”

拓拔小月不解:“潜在规则?”

“就是虽然不明显、不能计算,却确实存在的潜在限制,这些潜在规则单从知识上去解析,完全找不到理论基础,也不应该存在,但……如果在使用知识的时候,对这股力量不够敬畏:心存侥幸,早晚就会撞到这些潜在规则,遭到反噬。”

姗拉朵脸上仍戴着面具,拓拔小月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那双眼神却极为严肃,声音也非常凝重。

“以这批新一代的改造魔狼为例,创造牠们的人就触犯了一个很严重的潜在规则,那就是……”

话还没说完,任徜徉已经抢先叫了起来:“你们两个,要教学走远一点,那两头教材看见我们了……糟糕!”

在任徜徉的惊叫声中,拓拔小月看见两头魔狼的锐利目光直瞪过来,雪白的獠牙滴着唾沫,其中一头高嚎出声,朝着三人飞扑过来,另一头则是紧追在后,眼看一场战斗难以避免,忽然血光溅起,落在最后的那头魔狼从中分成两半,横尸就地。

意外的惊喜,棘手的魔狼被消灭一头,任徜徉喜形于­色­。在那头魔狼被砍开倒下时,有一道锋锐的冶光闪现,似是什么极锐利的兵器,一下子砍开了魔狼的坚硬躯体,任徜徉微感好奇,但另一头魔狼已逼近到面前,无暇细思,当前要务就是全力对敌。

阿默兹狼的身躯极难攻破,吞噬同伴强化后更是棘手,任徜徉一掌蓄满内劲,正要击出: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一点都没有能击倒魔狼的把握。如果一击不中,魔狼的反击迅捷无伦,要避过的可能­性­更低,那时身上多一道爪痕,大概不是一点粗浅皮­肉­伤能了事。

正自忐忑不安,半空中寒芒闪动,耳里也听到一声娇叱:“接刀!”

任徜徉纵身跃起,避开了魔狼直击过来的一爪,飞身半空,接住了别人飞掷过来的刀,不及细看,只觉得这把刀极为细长,双手紧握刀柄,全力一击往下劈,而正下方的魔狼恰于此时狂嚎上扑,脑门迎向刀锋。

两边一碰触,任徜徉骤觉一股奇异吸力自刀柄上传来,这柄刀赫然是一件法宝,汲取使用者的­精­元,倍增威力,只听见阿默兹狼的痛嚎声响起,刀锋就像是切豆腐般,砍开魔狼的头盖骨,势如破竹,轻易将狼躯一分为二。

鲜血如雨飞洒,任徜徉将魔狼轻易斩杀后,收势不住,刀锋顺势一横拖,将魔狼的残躯拦腰斩断,分为四块落地。

“好刀,什么刀这么锋利?呃……”

惊奇的赞叹声,在看清楚刀的全貌后,化成了愕然,任徜徉呆看着手中的长刀,发不出声音来,反倒是拓拔小月惊呼一声。

“这、这是我的刀!”

长度惊人的刀刀,闪着独一无二的冰冷锋芒,确实是那把被心眼宗抢去的”邪月”祭刀。

拓拔小月一步抢上,从任徜徉手中取过祭刀,露出欢喜悦乐的表情,任徜徉微微一笑,却又皱起眉头,因为这把祭刀是被人掷来,助己斩杀魔狼的,而且那个人刚才也是持此刀斩了另一头魔狼,现在两头魔狼已经伏诛,那个掷刀的人又在何处?

回忆刚才听到的声音,依稀是个女子嗓音,还有点耳熟,任徜徉的心立刻热了起来,几步抢奔出去,看到遍地的人类尸骸中,有一个浑身血污的生还者,正躺倒在一具残尸的大腿上,疲惫地喘气。

这人全身都被鲜血染红,看来伤势甚重,面孔被血汗遮掩,一时间看不清楚,但既然是跟御前侍卫在一起,想来也是同一路的人,任徜徉正自困惑,便听到这人断断续续地说话。

“……狼……狼都死光了吗……”

声音听来极度微弱,但确实是女子嗓音,假如换成是男人,任徜徉一定记不住,但连听两次女子的嗓音,任徜徉脑中的记忆快速翻动,立刻便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咦?你不是那个……追着孙小子后头跑的恋童女军官吗?叫……叫什么来着的……”

“我……我没有恋童……”

纵然已经重伤,纳兰元蝶仍然一把抓住任徜徉的手,用一种极度怨恨的目光瞪视过去,一字一字地扞卫自己的清白。

“哦,不恋童很好!恋童是摧残国家幼苗,你……你怎么话没说完就晕过去了?这样很不礼貌耶!”

任徜徉摇摇头,转过身面对后头的拓拔小月:“人晕了,现在要怎么办?这人是武沧澜手底下的爱将,跑到这里来一定是打算对域外不利,如果让她继续活下去,晚一点会很麻烦,要不要在这里就把她处决了?反正搁着不管,过一会儿她也会没命,还不如直接在这里让她痛快了。”

问的冷酷,回答那一方的态度也是冷冰冰,拓拔小月看了任徜徉一眼:“大名鼎鼎的花痴男,今天会主动说要­干­掉女人,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有没有听错?如果你这么说,只是为了要测试我的器量,那么就省掉这种无聊动作,我不会放任侵略者危害我的国家,但也不是见人就咬的疯狗,不会看到每个中土人都要杀掉。”

任徜徉奇道:“但这个人不是普通人,是武沧澜手底下的特务头子,并非普通的善良老百姓,如果放着她到处乱走,很危险啊!”

“所以不可以放着她自由行动,但也没有必要这样就杀人,我相信人命是很宝贵的,如果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那我们跟武沧澜那个暴君有什么分别?而且……你也未免太抬举她了,武沧澜手下的特务头子是银劫,至于这位纳兰校官,最近倒真的是名人。”

拓拔小月叹气道:“箐英出身,本来是名门武将纳兰一族备受期待的人物,但自从接手追缉孙武一行人的任务后,不断碰壁,每次出击都会碰到大铁板,或是莫名其妙掉下来一个大障碍,搞到死伤惨重,现在已经是中土军部出名的扫把星……这样的一个人,让她继续活着,才是我域外民族之福。”

认真执行每一项任务的结果,居然得到这样的评价,如果纳兰元蝶听见这番话,就算身体没伤都会被气到吐血,但任徜徉微微一愣,歉笑道:“对不起,铁血骑团在中土活动的时候,我听说你们的手段很凶暴,所以……”

“我们那时候是砍杀了不少人,但对象都是军人或武者,虽然也曾误伤到一般百姓,可是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妇­孺,只要我知道有谁违背这些准则,一定处决,绝不容情!而且……自从认识孙武他们之后,我真正学会到尊重生命,体会到生命的重量,绝不滥杀无辜。”

拓拔小月说得很认真,仿佛是在向自己发誓,这让任徜徉整个胡涂起来,问:“等等,我听不太懂耶!孙小子他们那几个人,又不是整天讲仁义道德的传教人士,也没有常常把尊重生命放在嘴边,为什么你会从他们身上得到启示?”

“因为那个小女孩……我只要想到自己如果草营人命,将来就会变成那样的人,我就觉得很恐怖……”

“呃……原来是反面教材。”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姗拉朵却是动作迅速,从腰间取出几支药管,调配比例倒在一起,排出空气,变成了一剂救命针,打入纳兰元蝶的手臂。

“杀菌、止血,一剂完成,这一针会让她在四十八小时之内,生命活动极其缓慢,陷入类似假死的情况,这样就有充足的时间抢救。”姗拉朵道:“T以前打仗的时候,这一针是专门用来对敌人急救的……”

拓拔小月奇道:“为什么救敌人的针会和救自己人不同?救自己人用的药材比较好吗?”

任徜徉苦笑道:“不,既然要救,用的药物是都差不多,不过打在敌人身上的救命针,多了一个特别功能,在进入假死状态之前,会先……”

一句话还没说完,伤重晕死的纳兰元蝶突然两眼一睁,清醒过来,用力抓住任徜佯的手:“当心,王朝在域外所建立的情报体系,已经完全被鸠占鹊巢,脱离王朝的掌控……河洛剑派……狼子……野……心……”

或许是因为身体状况太差,说话声音从一开始的高亢有力,很快就衰弱下去,最后话没能说完,人再次昏睡了过去。

纳兰元蝶说出的事,印证了生物研究所中的所见所闻,但拓拔小月心神剧震之余,却注意到另一个问题。

“…给敌人打的针……里头多了自白剂?”

“思,还加了些许的谜幻药,让她把我们当成自己人。”姗拉朵道:“这样子就算急救失败,还是能得到重要情报,怎么样算都够本。”

第四话

眼前的黑暗再度明亮丁起来,这已经是孙武身入「幻境」以来的第七次,之前的几幕切换,很清楚地目睹了西门朱玉进入楼兰以来所发生的一切。

西门朱玉查阅圣殿数据的方法,虽然没有告诉路飞扬,但孙武却一一目睹完毕,说起来那真不是什么光彩的办法,不过却是身为中土第一­淫­贼的专业技能。圣殿中的研究人员有男有女,在心态上,无分男女都有着楼兰一族的高傲,看不起外族人,对于非楼兰一族的外人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西门朱玉拿男­性­没有办法,但楼兰一族的女­性­却仍在他的攻略范围内,在­精­选目标与密集攻势配合下,进入圣殿的第二天,西门朱玉就已经取得几名女­性­研究员的协助,听她们翻译圣殿中的知识。

殿内无数的三角锥体,记载着楼兰一族的历史与知识,其内容包罗万象,就算花几十年的时间,都未必能够彻底解析,但西门朱玉凭着一己的过人才智,构思出直通机密信息的探索路径,做重点探查,几天之后,他所想要知道的东西已得到七、八成。

「……难怪西门朱玉说不能把这个方法告诉路叔叔,这种美男计根本只有他能用,路叔叔这辈子泡妞泡得一团糟,连我姊姊都追不到……晤,西门朱玉可能是看路叔叔武功高,所以才不想教他泡妞技巧,省得自己以后没饭吃……」这么一路看下来,孙武的感想就是如此。少年心­性­,路飞扬没有能够学到的东西,孙武其实非常想要学学看,要是能够学到一点西门朱玉的本事,虽然自己没有风流的能耐,但至少和女­性­沟通说话,不会再被压得死死的。

不过,这个其实不算大的小心愿,最后没有能够实现,因为那些有关西门朱玉的活动纪录,其实是很选择­性­的播放,西门朱玉刺探到的楼兰一族秘密,都有完整地交代出来,但西门朱玉与那些女研究员亲密相处的部分,则是全部被删除,每次只要进入疑似「少年不宜」的画面便自动跳掉,到最后,孙武什么东西都没法观摩到。

「奇怪,西门朱玉说过,天妖搞不好也是用这种方法取得阿鼻血……意思是什么?天妖在桑德族泡妞?还是天妖在桑德族用美男计?天妖是美男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天妖很吃亏耶!楼兰一族的女人都好漂亮,桑德族全是些侏儒、恐龙,在那边出卖自己­色­相的话……唔,换成是我,武功大成后也会发狂想践踏世界!」

想到这点,孙武突然发现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比起武沧澜、陆云樵,乃至于西门朱玉,这些太平军国时期的人物,「天妖」两个字无疑更是如雷贯耳,甚至可以说,天妖这个人的出现,创造了太平军国那个年代。即使僻居梁山泊,孙武也是自幼就听闻天妖的大名,无论是哪方面的记载,在陆云醭鱿种前,天妖就是一个所向披靡的存在,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就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无人不惧,他不仅改写了中土的历史,也创造了一个属于他的年代。透过那些记载,孙武知道他的厉害、知道他的恐怖、知道他的所向无敌……却也只知道这此!

说得更明确点,世人都只知道天妖如神、如魔,但却无从得知天妖是怎样的一个人。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为不管一个人武功再高,人始终是一个人,这点在孙武见过武沧澜后,有过很深刻的体悟。没见过武沧澜之前,听过他无数的传闻,人们把这个头号暴君形容得高深莫测,无比恐怖,但实际见过、战斗过以后,孙武觉得武沧澜确实厉害,比传闻中还要可怕,可是……他仍旧是一个人,有着所有人都有的弱点与特­性­,并没有因为他武功盖世,就没血没­肉­没感情。

那么,天妖呢?

天妖也是一个人,却没人说得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之前有人说,天妖是靠诱骗女­性­来取得神功,孙武怎么也不会信,但西门朱玉这样说,一切就非无稽之谈厂。

「以前听人说过,天妖出身中土魔门……西门朱玉也是魔门中人,这两个人该不会早就认识吧?」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孙武顿时觉得,西门朱玉到楼兰来调查天妖资料一事,可能没有那么单纯,而一切问题的解答,应该会在不久之后揭开。

无法观摩天下第一­淫­贼的泡妞技巧,这确实是个遗憾,但孙武也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当眼前的黑暗第七度转为明亮,一股难丛百喻的沉重感觉,让孙武意识到一切即将结束,西门朱玉在楼兰一族的旅程,要到终点了。

这一次……事件发生的地点,是在楼兰一族最高的建筑物「通天塔」,孙武看见前方的门打开,自己从某个升降梯中步出,所见到的景象正是通天塔之顶,周围的建筑物全在下方,天幕漆黑如墨,独有一轮明月冰清晈洁,高挂半空。

通天塔顶距离地面甚远,站在塔顶,仰望天际,只觉得月亮出奇的近,仿佛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四面八方强风狂吹,带来冰冶的寒意,下方的人间灯火如此遥远,天上的月与云却又那么地近,孙武忽然体会到,诗词中的遗世而独立是什么感觉。

不过……这种画面其实并不陌生,通天塔再高也不会高过梁山泊,从空中岛屿往下俯览的感觉,怎样都比现在要远得多,只是那时的自己阅世未深,不能体会到这份孤寒与冷。

这种冰冶的感觉并不好,却不失为一种体验,然而西门朱玉不是来这里体验冰冷的,在通天塔顶端早有一人等候,负手站立,仰望天上明月。

那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从背后看去,他宽厚的双肩、背部,让人像是在看一座山岳,而巨大的压迫感也从他身上不住地发散出来,让孙武觉得呼吸不顺,尤其是凝视这个背影越久,越觉得阵阵热力袭来,明明通天塔顶的强猛狂风吹得人全身冰凉,如入寒潭,可是此刻承受着那人所散发的热力,孙武甚至觉得身体都要冒汗了。

这等能力与修为,整个楼兰一族就只有太阳王一人,孙武注意到太阳王身边没有随从,而香菱也没有随着自己出现,很明显的,这是太阳王与西门朱玉的单独密会,只不过不晓得是偶遇?还是事先约好的?

「……九成九是约好的,这两个人约在这里要说什么?西门朱玉来楼兰没多久,不太可能和太阳王变成好朋友吧?」孙武这样想着,只听见太阳王说……贵客远来楼兰,是为了要查些什么,我让你们自由使用圣殿的数据库已有相当时日,今天你们让人来辞行,想来要查的东西已有所获。」

「太阳王陛下的盛情,敝人铭感于心,楼兰不愧是域外的王者,圣殿中的知识包罗万象,即使穷尽一生也研究不完,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继续在这里多待些时日,研究圣殿内的知识。」西门朱玉说得很谦卑,太阳王没有回头,但语气中却出现一丝愠意:「哼。再让你留下?那圣殿中不晓得要损失多少女研究员?你在圣殿里十几天,就有八个蠢女人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甘心触犯戒条协助你,如果再让你多待几天,圣殿还能运作下去吗?」说的是事实,但这个抱怨应该只是开玩笑,孙武是这么想的,但不晓得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很不对劲。

「本座很想知道,你诱骗这些女人协助你,你心里是否有愧?」「愧疚怎么可能没有?不过,有些事情是即使愧疚,也还是要做的。」孙武听见自己的声音,觉得西门朱玉这句话冷静得出奇,甚至还带着一股决绝,正感不解,只听见太阳王冷哼一声。「是吗?那如果本座告诉你,协助你的八个蠢女人,已经在刚刚全部被处决,你有何感想?」……我很遗憾。」

「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西门朱玉的回答很冷静,没有一丝动摇,却让孙武惊得魂飞天外,怎么样也想不到太阳王会如此辣手,将那些女研究员通通处死,但再想深一点,又觉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圣殿不是普通的地方,普通的楼兰族人甚至不被允许靠近,那些女研究员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形下,将圣殿的知识传译给外人,不管换作是哪个地方,这都是死罪,太阳王的做法说不上严苛。

而且,从回答的语气听来,这件事完全在西门朱玉的意料之内,换句话说,他事先明明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却还是选择了这个方法。

这么一想,当日西门朱玉对路飞扬说的话,顿时在孙武耳边回响。「这方法没什么效率,更不是什么好方法,你若知道了详细状况,还会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目前不能告诉你。」「大家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

「对不起,就因为是兄弟,这件事才没有办法对你说……」以当时路飞扬的个­性­,应该没有办法接受这种事吧?为了要完成目的去利用人,哪怕这样会让人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这种作法……不但称不上侠义,根本就是卑劣,是银劫那种人的作法,如果自己也这么做了,以后哪有资格说人卑鄙无耻呢?

当时的路飞扬做不到,现在的孙武也做不到,但显然西门朱玉的思考模式不同,他不仅做了,还做得义无反顾,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直直地望向太阳王。

稍微从震惊中平复,孙武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太阳王说出此事,如果是在责怪西门朱玉,那不该一直背对着他,连头也不转过来一下,现在这样的气氛,倒很像是太阳王用这件事在确认什么,想从西门朱玉的反应得到线索。假使这推测是真的,那么……太阳王想知道的事,是什么?

「……你跟他真的很像……那个人也是和你一样,有着强烈的决心与觉悟,不择手段的人很多,但能够想得透彻坚定,为达目的绝不动摇,这种人就少多了,你和他都有这种特质,眼神也一样,本座相信你们不会是陌路人。」太阳王一下子转过身来,严厉的表情不怒而威,说出的话更是令人心惊。……那个现在自称是天妖的男人……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假如不是刚刚想到过这个可能,孙武一定会震惊的呆若木­鸡­,但虽然自己现在是附着在西门朱玉的身上,却不可能知道西门朱玉的想法,这个问题还是得由西门朱玉来答复,只不过……回转过身的太阳王,威猛气势较先前陡增数倍,释放出的压力正代表着决心,如果西门朱玉想要用谎言混过去,今晚恐怕是没法活着离开通天塔了。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我小叔。」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见自己说出的话,孙武还是被吓了一跳,就连太阳王也都是满脸讶异。

天妖出身魔门,西门朱玉是天魔之子,这些是孙武已经知道的事,但在十几年前,这绝对是天大的秘密,外界甚至连传闻都不曾有过,孙武可以想象太阳王的震惊心情。

「天妖是你叔叔?唔……你果然不是普通的风流­淫­贼。」太阳王打量了孙武一眼:「你们叔侄俩到底是搞什么东西?一个说要让中土天翻地覆,一个又跑来当和平使者,你们把楼兰当成可以随便来搞事的地方吗?」

「小叔……他是走投无路,所以才会求助于楼兰……他所做的事情是一件错误,我则是希望能收拾他的错误。」简短的停顿后,孙武用这样的委婉言词向太阳王解释着,这样的解释太过含糊,所以西门朱玉便开始说出魔门的秘密。正邪相生,魔门与两大圣宗的对抗,在长久的岁月里已经不知进行了多少年。慈航静殿、河洛剑派的立场,是维持秩序,较为积极时会主张辟邪守正、卫道除魔;较为平和时,就是不问世务,凡事顺其自然,以自然造化为秩序。

魔门所信奉的原则,就是在台面下影响局势,因为不管是多强大的势力,只要浮现于台面上,就会受到许多限制,要遵守很多的原则,维持不了多久时间就会崩溃,只有藏于黑暗之中,才能长久存续。

若要在暗地里拓展势力,一个太有秩序的时局,是不利的。最妥善的情形,就是局面混乱,人心不安,魔门才可以见缝Сhā针,充分发挥其影响力,所以魔门一直以来的宗旨,就是尽可能让局面维持着既非大乱、亦非大治的混乱局面,除非碰到一些对自己力量太过有信心的领导人,才会发愤起来去统一江湖。

「魔门的发展,并不是要统一世界,也不是要和两大圣宗维持均势,而是要决胜于无形之间,要是有一天,两大圣宗的重要­干­部都是魔门中人,那才是魔门的大成功,要不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魔门也还是懂的。」孙武淡淡地解释着,天妖出身魔门,当初来求助于楼兰一族,希望得到楼兰一族的技术与法宝,这完全是天妖一己的独断行为,并非是魔门的决定,现在天妖的所作所为,更是彻底违背魔门的利益。

「……天妖的种种行动,不为建设,不为占有,只是赤­祼­­祼­地单纯破坏,尽管有部分人相信他在大破坏后会有大建设,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权力欲望不强,也没有什么想成就霸业的企图,所谓的太平军国,不过是他对这个世界在进行报复而已……」

如果让太平军国继续这样搞下去,中土的情形将会无可收拾,无论两大圣宗、魔门都会牵扯着一起完蛋,所以,无论两大圣宗或是魔门都已经开始行动,要击垮太平军国,这股正邪联合的力量决不可小觑,若是真让这股力量统合起来,不但太平军国会覆亡,甚至也会危及楼兰一族。

「我不明白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如果你真的一心期望和平,那你可知你说的这些只会形成反效果?」太阳王冷笑道:「楼兰是高傲的民族,岂会惧人恫吓?什么两大圣宗、魔门,根本就不在本座的眼里。天妖是楼兰的棋子,区区一颗棋子便能横扫中土,就算这些中土废物联合起来,又有什么资格威胁到楼兰?若他们有胆子到域外,本座便亲手将他们收拾了!」

孙武道:「两大圣宗、大武龙族、魔门,俱是高手如云,尽管目前在战争中处于劣势,但只要他们将实力统合起来,殊不可轻,就算陛下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但现在有两个威胁,却是您实实在在不能忽视的。」

「威胁?我楼兰势力之盛,如日方中,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楼兰?真是可笑。」

「……确实是有的。」孙武静静地看着太阳王,一字一句道:「您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要不然,您不会破例让我们两个外人在楼兰待这么久,还自由查阅圣殿里的内容。相信我们在楼兰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最严密的监视与记录,您也是利用我们来解开您的困惑,至少……天妖是如何取得阿鼻血,这答案您心里应该有底了。」话说到这里,已经不用再拐弯抹角,太阳王的表情也变得沉静严肃:「说。」

「楼兰一族眼前所面对的两大危机,其一便是天妖。当初天妖来到楼兰,请求楼兰的援助,那时的他虽已练成修罗劫,但修为有限,不具有成为绝顶高手的可能,陛下想必也是因此将他当成棋子,给予他法宝、技术方面的资源,可是您大概也是近日才知道,天妖回中土的路上,从桑德族那里获得异遇,力量大进,尤其是他取得了四灵之民的绝对禁忌物:阿鼻血……」孙武道:「始祖之人的血,是四灵之民的进化钥匙,即使是寻常人类与之结合,也会延展出无限的可能­性­。魔门的上乘武学修罗劫,进化成阿鼻血劫之后,简直就不是同一种武学,如今的天妖所向无敌,即使您不愿意承认,但……我想您也该清楚,天妖不再是一颗唯命是从的棋子,如果讥他再壮大下去,他会连楼兰也一起反噬。」

「哼!」太阳王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孙武的说法。

「你说的第二样是什么?」

「第二样,陛下当然也心中有数,正是你我当日对击的一式……」孙武道:「陛下这几天应该也在暗中探查那一式的数据,但此功诀甚是机密,仓促之间恐怕您调查不到什么,还是由我直接告诉您吧!这就是魔门的镇派之宝:百变天魔大法。」

太阳王闻言一震:「果然是百变天魔大法……魔门诸般功法之中,就只有这一套最为神秘,见过它实际威力的人都已死绝,半点资料都没留下……」

「呵,江湖传说总是传得比较神秘,其实哪可能真的做到,与这套魔功交手过而活着的人……一大堆啦!如果见识过它实际威力的人当真全死光,外头就不会有人知道这功夫了……这套功夫的杀伤力并不强,还比不上天子龙拳,每次使用完后,还要忙着用别的功夫来灭口,真是累人,所以我平常不太想用……」

「好大的口气!这是魔门的镇派之宝,据说只有每一代的掌门天魔才被允许修练,可不是……」太阳王说到这里,双目圆睁,暍道:「百变天魔大法是魔门不传之秘,只有天魔能够修习,你是如何……对了,天妖是你小叔,而天妖是本代天魔之弟,所以你就是天魔之子了?」

「唔,就是这么一回事。」孙武两手一摊,叹了口气,表情看来很轻松,心里却很乱。这样看来西门朱玉在整件事中的位置,是再明显不过了,然而最关键的一点,却似乎是「百变天魔大法」真面目。魔门至高无上的武学心法,除了天魔之外不允许其它人修练,在西门朱玉手上好像被演化成随心所欲神功。想到自己也有修练这门武技,孙武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说句「与有荣焉」,但自己练得糊里胡涂,把握不住这门武技的­精­髓,也说不出「百变天魔大法」的真面目是什么。

从感觉上来推测,那似乎是一种探测敌人真气,本身产生相应变化,最后能够完全掌握敌人武技的功法,如果把这门功法练到顶峰,应该可以瞬间习得敌人的武技,使用出来时就像练了几十年一样的圆熟老辣。这种技法听起来惊人,但在西门朱玉的手上使出,似乎还不足以给太阳王这么大的震惊。

「百变天魔大法,重点其实就在『百变」两字,探测敌人真气、运行路线,在一刹那间掌握,跟着就能施展,做到不逊于敌人的同样效果,这是百变天魔大法之所以震慑魔门的强项,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套魔功的源流,还有它所隐藏的一个秘密……一个可能­性­……」孙武笑道:这个秘密不但历代天魔无人知晓,就连我自己也是不久前才发现。以前我不曾想过有这种可能,但此次域外之行,我在桑德族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经过推敲,我想这个结论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百变天魔大法,是始祖之人所开发的功法。」这句话说出口,孙武很想大叫一声「什么」,只是什么声音都喊不出口,而且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中土魔门的镇派之宝,怎么会和始祖之人扯上关系?

转念再一想,如果中土皇帝是始祖之人的后裔,这种事情算是合理,那么始祖之人创出魔门绝学,此事也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百变天魔大法,源流不明,在魔门之中的记载,也只说这是某一代的天魔,意外从一异人身上得来。那位异人确实奇特,身上经脉|­茓­道的位置,与平常人大异,所以最初的百变天魔大法,一般人无法修练,是经过无数删改与研究,才变成可供一般人修练的东西。」孙武道:「在桑德族,窥看始祖之人的星航记录,我意外发现了一些讯息,与百变天魔大法息息相关,这才确定,百变天魔大法是始祖之人的功法,只不过他们遇难之后,功法的记载不知为何竟落入魔门之手,成为武学。至于这套大法原本的作用……陛下您那天已经见识过了,想必有深刻体验吧!」

太阳王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却等于是肯定了这番说话,这也让孙武好奇,不解,「百变天魔大法」的原面目,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回到正题吧!陛下,我希望您能够断绝对天妖的支持,不再提供技术与法宝给他,让中土的事务归于中土,这样伤害会减到最低,对楼兰一族也最有好处,否则,天妖持续壮大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祸及楼兰的!」孙武说完,太阳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孙武抢先一步:「我明白,楼兰一族是骄傲的民族,不惧任何风险,也不是几句恫吓就能打动,既然如此,我们来谈一桩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百变天魔大法的威力,陛下您已经亲自确认过了,假如大法由本代天魔使用,威力将比上次更强百倍,陛下当真觉得这样对您没有威胁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陛下不用动怒,刚才说的话如果倒过来,我把百变天魔大法当作特殊技术,传予楼兰,这样又如何呢?凤族之血再加上始祖之人的功法,这样所延伸出的可能­性­,您难道一点都不动心吗?」

孙武心中佩服,西门朱玉确实是一名很好的说客,巧妙地把握住人心,之前说到天妖的反噬威胁,太阳王并非不忌惮,只不过丢不起这个面子,没法承认而已,现在再加上「百变天魔大法」这个诱饵,不但更为动人,也给了太阳王一个下台阶,让事情进展得更顺遂。

「……始祖之人的功法,这确实是一件至宝,如果楼兰得到它,将可以大幅增强我族,彻底压倒龙族,和这件异宝的价值相比,天妖那边的小问题不值一哂,答应了你又有何妨?」太阳王道:「不过,你刚才所言,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你要先回答这个问题,本座才会考虑。」

第21集 第05章

「你是天魔之子,又能修练百变天魔大法,足见天魔对你的寄望甚深,如果照这样下去,下一任魔门之主的位置,必然是你的囊中之物,今天你的所做所为,对魔门说不上有什么好处,说得明白一点,绝对会让你丢掉唾手可得的门主宝座……」太阳王凝视孙武:「我怎么都想不通,这样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奸­处?」

这确实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孙武也想不出西门朱玉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更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却没有想到……答案会是如此简单。

「哎呀呀呀,我很不希望被问到这个的,因为一旦问到这个,说谎话很麻烦,说实话又总是被人笑……唔,陛下,请您看看那边的天空,有没有看到天上明月?恕我冒昧一问,月华光耀众生,点亮了夜晚的黑暗,如果有一天,世上再无明月,我们会不会很不方便?」

「这是自然,要是世上没有了月亮,从此夜晚将陷于黑暗之中,虽然以我楼兰的实力,要点亮夜­色­不过举手之劳,但像你们这种只晓得用蜡烛、油灯的愚民,那就只能当瞎子了。」

「是啊,陛下说得极是,那么请问陛下,月亮给了我们那么多方便,请问它又得到了什么好处?我们给了它什么好处?」

简单的问题,却让骄傲的太阳王瞠目结舌,一时间为之语塞,­奸­半晌后才断断续续道:「……没、没有好处……」

「是啊!诚如您所言,照亮黑暗,这件事对月亮一点好处也没有,它只是悬挂在半空,做它应该做的事,因为那就是它的天职,它存在的理由。」孙武道:「世上有很多事,和­奸­处、坏处一点关系也没有,发生与存在的本身就是理由,任何解释都是多余,就­奸­比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我做……只因为我该做,这就是我之所以存在的天职。」

「你的天职是什么?」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让世上的人们不再相互伤害,但这个梦想太难,我想这辈子大概做不到,所以挑一个层次低一点的,至少……我希望大地上不要有战争,恢复和平,然后……如果人们都还能安居乐业,那就最好不过了,总之……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或许是因为说的话太过不可思议,太阳王脸上的震惊之­色­,比刚才更强烈,甚至质疑起听到的东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刚刚说了什么东西?」

「就是您刚刚所听到的东西啊,嘿,给点面子,别露出那种表情,让我也觉得自己像是个白痴……所以我才讨厌当着别人的面说理想,每次说这个都没人信,还搞到我自己像个卖艺小丑似的。」孙武笑道:「其实这些有那么难以置信吗?这些想法,每个人小时候可能都有过,只不过年纪大了以后,就把以前的想法都忘记了……这是人生的成长之路,而我这个人比较奇怪,非常倔强,小时候想过的事,就算到大了我也不想改变,就是想做到!」

「……分不清幼时与成年的差别,这种人我们叫做笨蛋,或是白痴。」太阳王冷冷道:「你是魔门刻意栽培出的继承人,各种狡诈­阴­毒的把戏,应该是从小看到大了,讲这么天真的话,你以为是在骗小孩吗?谁会相信?」

「您会相信。如果楼兰一族的太阳王,真的是那么英明神武,睿智善谋,那您就能够判断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并没有要您相信我,您只要能判断出我说的是真话便已足够。」孙武道:「要收拾现在的局面,楼兰一族的协助绝不可缺,与楼兰的合作我志在必得,只能接受成功这个结果,这件事不可以拖得太久,否则如果让那些人知道我的真实意图,我随时会死无葬身之地……我的时间太少了,没有余裕玩弄­阴­谋诡计,唯一能做的,就是告知您真话,争取您的协助。」

西门朱玉口中的「那些人」,孙武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只要深思一层,就会发现西门朱玉此刻做的事确实非常危险。

从各种迹象看来,西门朱玉虽然出身魔门,想法却与魔门不同,为了要平定太平军国之乱,他甚至连魔门的掌门神功都拿出来交易,这非但对他自己没有好处,对魔门更有大害,假如让天魔知道了,绝对会辣手灭亲,宰了这个出卖魔门的不肖子。

明明是被培育为继承魔门的超级邪人,却说想要让世界平静下来,不再有战争,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没人肯相信。在魔门中经年累月、耳濡目染的教化,可以把任何白纸染黑,要在这种环境里坚持自我、不曾改变,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然而……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这件事才有做的价值……』西门朱玉当时所说的话,言犹在耳,孙武忽然有点懂了,能够明白西门朱玉当初为什么要那么说……

「……傻瓜也好,笨蛋也罢,这世上什么事都是需要人去做的。要当霸主、英雄的人已经太多,如果没有几个人去做傻瓜,这个世界怎么均衡得起来?我希望借助楼兰之力,帮我平定乱世,至于始祖之人的功诀,就是我赠与楼兰的报酬,不知道太阳王陛下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孙武朗声说完,朝着太阳王深深一揖,把头低了下去,以最谦卑的态度为这番话留下最后的批注。

如此的表态,能否打动人呢?孙武心中忐忑不安,如果要打动自己,那是绰绰有余,如果要打动武沧澜,那就算再诚恳十倍也休想,可是……太阳王又是怎样的状况呢?

「……你真是一个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太阳王骂了一声,但语气中却满溢着感慨:「本座对于世界和平没有兴趣,如果局势这么乱下去,那还比较有点意思,可是……你赌上­性­命而来,把魔门的最高禁忌出卖给楼兰,就只为了这个愚蠢的理想,要是本座再不帮你,这世上还有人会帮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大笨蛋吗?」太阳王伸出手,与孙武的手相握,在两人握手的那一瞬间,太阳王大笑道:「小子,你该非常自豪,凤之一族在过去的五百年间,从未与凡血之人结交为友,你是五百年来第一个楼兰王之友!」

笑声爽朗,声若震雷,一波一波远传出去,直透九霄,成了响彻楼兰的震天霹雳,就连天上云海都随之波动,狂风吹来,气壮山河,孙武甚至怀疑这阵大笑能顺着长风直传到中土去。

「睡什么睡!睁开眼睛起床了!」蓦地,一个声音在孙武耳边响起,虽然不大,但却异常清晰,听起来竟然是小殇的声音。这非常不可思议,小殇应该重伤昏迷,不可能这么快就醒来,而且自己身陷异境之中,小殇又不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忽然听见她的声音?除非……

「除非她真的已经醒来,而且就在我的身边……如果这样的话,那我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类似在做梦,只不过梦境被人所­操­控,让我看到这些东西,小殇正在我身边叫我,换句话说……我随时会醒来?」

不算太困难的猜想,孙武清楚把握到事态,但这么一想,他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妙。自己所看见的这些过往画面,非常重要,看完之后应该不太可能重看一次,要是小殇把自己给摇醒,自己很可能来不及看完这一切。

之前曾经非常担忧不知怎么醒来,现在孙武却衷心祈祷自己别那么快醒来。千辛万苦追踪到域外,深入楼兰遗迹,好不容易接触到了西门朱玉的过往,一些不解之谜正要解开,万一在这时候醒来,就功亏一篑了。

然而,想归想,这却不是孙武能够控制的事,在他心中叫苦连天的同时,整个人剧烈震动。震动并不是发生在­肉­体,而是一种纯­精­神上的感觉,孙武觉得自己整个意识都在震动,神志不清,脑中昏沉,好像要被什么极强的吸引力给拉过去。

「怎、怎么回事?我不能在这个时间点上离开……再撑一会儿,无论如何,再让我撑一会儿……」凭着极强的意志力,孙武将动摇的意识重新稳定下来,虽然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但­精­神上却有一种冶汗直冒的感觉,而且,因为这一下分神,似乎错过了一些事,西门朱玉和太阳王说了一些话,孙武没有能够听到,回复意识时只听见太阳王道:「除了魔门,还有没有让你头痛的人?」

「有一个……那个小道士非常棘手,如果让他成长下去,以后一定会成为心腹大患……我几次使暗招,都弄他不死,要是你能指使天妖去把他给宰了,那就最理想不过了。」

「你会觉得他危险,一定不会错,不过没有别的人看出来吗?大武龙族有一个武沧澜,听说也是人中之龙,他没有对这个危险因子提前下手吗?」

「他身边的特务头子应该是有这个意思啦!但他自己的态度就……」

听见了这几句话,­奸­不容易镇定下去的意识又开始混乱,耳边的声音一下子很近很清晰,一下子又像是来自千里之外,眼前的景象更是明暗不定,就像是在播放一部坏掉的影片。

「可恶,别在这个时候来打断啊……我一定要撑下去,还有些事情我要弄清楚,西门朱玉他到底是……」勉强维持住意识清醒,孙武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东西,只见自己正和太阳王并肩行走,好像在说着什么,太阳王的表情很奇怪,不像在说严肃的正事,可是恐怕也不是在讲闲话,专心想要听清楚,却只能听见模糊的话语。

「……听说……流落在外的凤血族人……与你……」

「没有这种……你……错了……」

「……始终……兄弟的未婚妻……迟早……」

「……发生……不可能……」太阳王与西门朱玉说的话,只剩下一些残缺词组,根本就不成句子,孙武竭力想要听清楚,但濒临I朋溃边缘的意识却难以稳定,就像一条越绷越紧的线,随时都会断裂开来。

最后,该绷断的东西果然还是坚持不住,孙武脑内一下剧震,感觉仿佛地面裂开一个无底大洞,自己的­精­神立刻摔落下去,飞快急坠,周围变成一片黑暗,太阳王说话的声音与影像,瞬间离自己好远好远。

整个「播放」程序在一种不正常的情形下被切断,无论是画面或声音,都没有办法再继续传来,孙武的­精­神状态更为此受到牵连,之前影片播放结束时,虽然会陷入一片黑暗,但却不是这种无间无视、身体笔直往下急坠的状态,少年想要设法稳住身体,可是不管怎么做,半点效果也没有。

但也就在这样的诡异状况下,一件奇事发生,不晓得是否播放程序出了问题,许多杂乱的画面出现,在孙武的脑海中闪过。

之前孙武所看到的种种,都是以实际的影像、声音,让孙武如同身历其境般,但这次的情形有所不同,那些混乱的画面竟然是直接在脑海中出现,好像有人把这些画面直接灌入自己的脑子,而那些画面实在太乱,孙武竭力想要看清,却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

……一名女子的温暖香躯扑了上来,和自己紧紧地贴靠在一起,不但感觉到她的体温,嗅到她身上的香气,更让她的热泪洒在自己颈上,画下一道炽热的痕迹,听她在耳边喃喃道:「不管你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天涯海角,我跟定你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有勇气与整个世界为敌!」

……一个看上去十分秀气的青年,身上穿着很像是道袍的衣裳,手执长剑,腰间配刀,双目含煞,咬牙切齿地恨声道:「西门朱玉,乱世之中,争夺大位,各凭手段,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你总是针对我?今次你阻我大业,毁我挚爱,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今生必报此仇!」

……一个非常模糊,却又异常眼熟的高大身影,仿佛一座伟岸峰岳似地拦在正前方,挡住去路,双手环抱,自负自信的姿态,恍若普天之下无人能敌,淡淡的语句更是不怒而威:「想要过去救你的兄弟吗?不可能,他今日是注定死在天妖手上了,如果你想要替他收尸……那就凭你的剑与实力,从我这边闯过去,看看你是否真的已经青出于蓝!」

三个不同的画面,三个不同的人,孙武也不晓得这是否涉及三段不同的恩怨,但听见这二段话,心口激烈狂跳,情绪震荡,不能自己,而在这二组画面过后,脑海中又闪过一大堆混乱画面,在近百个片段中,只有一个看得比较清晰。

地点是通天塔顶,那种孤绝于世的高度,白云近在咫尺的感觉,普天之下除了楼兰的通天塔,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地方,所以孙武一眼就认出了位置,但画面中的通天塔,却和孙武的印象有些不符。

宏伟的通天塔,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已经毁去大半,最高的塔顶也是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杂乱的石块与破洞。通天塔是集楼兰一族的顶尖技术而建成,除了本身坚固外,更设有武装防护,如果说有什么攻击能让通天塔崩坏至此,那一定是非常恐怖的强大力量,也绝不会仅仅伤及通天塔。

简短的画面,没法清楚地看见整个环境,但从四面八方燃起的黑烟来判断,破坏的范围广及整个楼兰,在通天塔底下的建筑物,多半也已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样的情形,对照起自己之前所见的兴盛景象,孙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东西。

「难道……这就是楼兰灭族的那一刻?传说中毁灭楼兰的那场天灾是……」这个猜测恐怕没有错,因为当这念头在孙武脑中闪过,通天塔顶上忽然一声炸响,一块大石被炸掀开来,伟岸高大的身影破石而出,威势霸道惊人,正是楼兰之王太阳王。只是,石破天惊的现身虽然霸道,但太阳王此刻的样子却绝对称不上威风,他衣衫破裂,满身血污,不但有多处伤口,部分伤口裂至见骨,血流不止,身上还好像刚刚被大火焚烧,一片焦黑。

当太阳王撑着蹒跚的脚步,缓慢前行,孙武这才看清楚,太阳王的左臂已经不见,伤痕累累的脸上,一块碎石正Сhā在他右眼中,让他一目一臂均告废去,虽然「凤凰七绝」中的「涅盘不死身」能够催愈伤势,但这样的严重伤残能否催愈,实在是未知数。

「太阳王的修为不逊于今日一皇三宗,谁能把他伤得这么重?这……真不可思议,他伤重若此,怎么不运不死身催愈伤势?难道……他不能运?」孙武记得羽宝簪说过,「涅盘不死身」看似神奇,却也有缺憾存在,运使时非常耗损内力,如果眼前遭逢大敌,需要保留内力抗敌,那么权衡轻重,就不敢贸然催愈伤势、减弱内力,这样等于是把­性­命送到敌人手上。

太阳王重伤到这种程度,却没有催运不死身疗伤,最可能的解释就是大敌末退,他需要保留实力以抗敌人。

「轰!」一声炸响惊天动地,太阳王所要面对的敌人出现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漆黑如夜,但在黑幕之中,却又有灿烂的火光闪现,一道、两道、三道……几百道火线划破黑暗,自天上高速落往地面,只一眨眼的功夫便靠得­奸­近,每一道火线都是一颗小山似的巨岩。

「流、流星雨:千百陨石从天而降,就是这一场天灾把楼兰灭族的!」孙武心中狂跳,没想到在看了西门朱玉来到楼兰的种种事件后,居然还能亲眼目睹楼兰灭亡的历史场面。

千百陨石狂砸大地,每一颗陨石都像座小山那么大,自九天而落,那种恐怖的重量加上冲击力,堪称是毁灭­性­的天灾,绝非血­肉­之躯能抗衡,就算加上机械的助力,还是没什么对抗指望,太阳王会受这样的重伤,楼兰会灭族,都是很合理的事。

孙武是这么想的,但这个想法却在不久之后发生改变。面对千百陨石轰砸的灭族天灾,站在通天塔顶的太阳王,悲壮而苍凉地大笑起来,虽是重伤之身,却仍旧中气充沛,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远远看去,这名孤傲而豪勇的王者,就像是一头负伤的野兽,在一族即将灭绝的时刻,发出控诉的悲嚎,质问着苍天的无情。楼兰是骄傲的民族,哪怕是要灭亡,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而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去挣扎,向命运反抗。太阳王绝对遵守这个信念,所以当一颗陨石正面砸向通天塔,他奋起一身力量,一道红光笼罩全身,亮度瞬间激增,璀璨到快要烧了起来,跟着,整个人离地飞起,高速向那颗砸落的陨石冲去。

「……妈的……居然信错了人,让我族覆灭……这只眼睛真是瞎得应该,就算看得见也没用……什么楼兰的朋友……真是吃屎的……」不完整的语句,以惨笑的形式喊出,孙武闻声一震,所听到的这些东西,带给他一个非常不好的联想,莫非楼兰的灭族之灾确实是……

「西门­奸­贼!楼兰一定会找你讨回这笔债的!」在这一声悲愤、怨毒的怒嚎声中,浑身燃着炽烈火光的太阳王,正面撞向那颗陨石,只听见一声石破天惊的炸响,灿烂的火光消失无踪,一切重新回复成黑暗,但这黑暗又和之前的不同,孙武发现自己没有再往下坠,手脚身体也开始恢复感觉,虽然还看不见东西,但五感正在迅速恢复中。

紧跟着,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直叫你你都不醒,很大牌喔,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如果再不睁开眼睛,我们就逐根拔光你的毛。五、四、三、二……」

这真是极具威力的叫醒威胁,在从五倒数至一的时限前,少年顺利地睁开了眼睛。

「给我住手!」一声怒暍,少年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伸手,一把将这只手给抓住。

「我警告你!不准拔我的毛!还有……呃……宝姑娘?」非常尴尬的是,孙武发现羽宝簪正坐在旁边,一只手本来放在自己小腹上,现在却被自己牢牢抓住。

「宝姑娘,你怎么会……」嚷了一声,孙武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并不是昏迷前的那个下水道,而是一个很大的厅堂,形式格局跟圣殿很像,但狭窄得多,里头也没有摆三角锥体,眼中所见是一个又一个的大架子。

如果照刚才所见的毁灭景象,无数陨石轰砸下来,楼兰灭族,这个地方应该也被彻底摧毁,但眼前所见的情形,厅堂内所有铁器非但完妤无损,甚至还一尘不染,这应该也是自动重建之后的结果。

为什么昏迷在地下水道的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醒来呢?应该不是羽宝簪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这个推测于理不合,而且当时羽宝簪和自己一起昏迷,照理说是做不了这些事的。

「嘿,嘴巴张得那么大­干­什么?要我们塞颗­鸡­蛋给你吗?肚子饿可以直接说啊!」熟悉的声音在附近响起,孙武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小殇。她脸­色­苍白,坐在旁边的角落,身上衣服染满血渍,但却没有新的出血痕迹,说话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口气与眼神已恢复锐气,看起来已经脱离濒死状态了。

「小殇。你、你没事了吗?」

「开什么玩笑,这点小阵仗就想要我的命?就算陨石雨再灭楼兰一次,我也会长存到海枯石烂的。」口气笃定得近乎嚣张,孙武听了却松一口气,知道小殇已经恢复清醒。刚才自己和羽宝簪束手无策,主要是因为小殇昏迷,只要小殇的意识清醒,那么不管碰到什么问题,她都有办法自救,这是可以肯定的事。

还有一个非常要紧的重点,楼兰遗迹中有着无数的机械,像是刚才发动攻击的铁鸟,还有那场身历其境的「幻梦」,这些都让孙武觉得玄之又玄,而小殇正是这方面的行家,只要她清醒过来,那就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能够为孙武点出方向。

「小殇,你的伤……」

「我的伤不关你的事,就算这个身体烂掉了,我也有办法继续活下去,倒是你这个小­色­狼……你想把人家的手一直握到什么时候?」小殇冷笑着点醒,孙武这才发现自己紧握住羽宝簪的手,尚未放开,心中一惊,就像捧住一块烧红的烙铁般立即松手,连忙道歉。

「没事的。孙掌门,你能够清醒过来,实在是太好了,刚才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你昏迷在这里,怎么叫都叫不起来,正为此非常担心呢!」羽宝簪道:「你沉睡良久,该不会……你也看到西门大恩人当年闯楼兰,发生的那些过往事迹了?」

「咦?宝姑娘你也看见了吗?」孙武又惊又喜,详加询问之下,弄清楚了整个事态。在地下水道失去意识后,羽宝簪一醒来,发现自己正走在一道山脊上,旁边却站着孙武,再一看,顿时认出所在的位置,便是未经陨石雨摧毁的楼兰。

之后,就是亲眼目睹了和楼兰高手的一场恶斗,还有路飞扬、西门朱玉在圣殿中的对话,只不过看完那段对话,羽宝簪就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旁躺着孙武,而已经清醒过来的小殇则坐在角落。

整个过程,就和孙武所体验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羽宝簪看到的部分较少,孙武看到的部分较多,这可能是因为羽宝簪代入路飞扬,没多少重要事件可看,这才导致如此的差别待遇,而这一切更不可能是巧合发生,必然是遗迹中有某种力量,影响了两人的脑部,将那些往事画面输入进去。

「不过……有一个问题让人很难索解啊!」孙武皱眉道:「在那个幻境里,是我代入西门朱玉,所以宝姑娘看西门朱玉是我的样子,这很正常,但如果是宝姑娘代入路叔叔,为什么我看到你会是香菱的样子呢?」这……就算再怎么聪慧,羽宝簪一时间也为之语塞,怎样都想不到孙武眼中所见的竟是这般情景,顿时结结巴巴,想不出一个好的解释,甚至不自觉地瞥望向小殇。

「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做梦,这种事情我哪有可能会知道?」小殇摇摇头:「还是让负责人直接出来解释吧!喂,你躲在那里看得够爽了吧?滚出来当解说员,把你该交代的事情说个清楚吧!」

第六话

小殇的话才刚说完,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发生改变,虽然没看见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可是孙武确实感觉到,有某些东西不一样了。

最明显感应到的,就是温度。周围的气温瞬间狂降,本来就湿冶的厅堂内,一下子变得冰寒刺骨,附近的金属架上甚至开始凝霜结冰,孙武呵吐出来的空气也变成白烟。

紧跟着,一道模糊的影像在孙武眼前出现。先是一道紫­色­光线,在空气中闪画过,勾勒出粗略的线条轮廓,然后五颜六­色­的彩线纷­射­出来,让那个人形轮廓变得清晰、立体,迅速成为一个具体的人形。

看得出来,那个渐渐清晰的人形,非常地高大、魁梧,而且看起来还很眼熟,孙武原本还想不太出来,但是当那张威严的脸孔出现,他顿时叫出声来。

「是……太阳王?」透过西门朱玉的眼睛,孙武已经把太阳王看得很熟,不管是外表或气势,太阳王的形象已经深记于脑中,不会忘记,更不会认错,但太阳王已经在陨石天劫降临时,死在通天塔上,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幽、幽灵?太阳王的鬼魂显灵了?」

「怎么可能?笨蛋,这是立体投影啦!」小殇斥责了孙武一声,也清楚点明了事实。太阳王的尸骨已寒,不可能再重现世上,前方所显现的影像,只不过是机械所放映的立体投影,若顺着光线往后头看去,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投映光源,但……机械应该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自己运作吧?

「流着凤血的族人啊!欢迎你们回家,这座孤寒之城已经等了你们十余年,现在……你们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不只外表,这个立体投影就连发出的声音都和太阳王一样,但孙武一听就判断出来,这绝不可能是太阳王会说的话,太过谦卑、客气,甚至说到最后还弯腰鞠躬,真正的太阳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你是谁?」

「我是这座图书馆的电子系统,以吾王的形象出现,专门负责接待三位,解答三位的问题。」「太阳王」说完,又向孙武等人弯腰鞠躬,态度谦卑得让孙武认为这系统选错了形象,如果会对人低头弯腰,那太阳王也就不是楼兰的王者了。

不过,听了解释,有些不解之谜倒是得到答案。孙武与心眼宗的一轮恶斗,意外启动了楼兰遗迹,让分散四裂的遗迹重新聚合,沉睡中的电子系统更苏醒过来,开始运作。

电子系统最初将孙武三人判定为敌,所有防御武装发动攻击,连番激战后,孙武等人退至地下水道,吸入迷|药,丧失意识,运作中的电子系统针对二名俘虏深度分析,本来要把三人处理掉,分解成肥料,却在深度分析结束后,有了不同的处理。

「所谓的深度分析是什么?」孙武不解地问道:「系统分析出了什么东西?让你们改变决定?」

「所谓的深度分析,是把目标对象的血液做­精­密透析,确认基因,排除所有可能的误差,经过深度分析所得到的答案,绝对不可能有错。而进行深度分析的目的,就是要重新确认两位的血液样本。」

太阳王道:「检验结果,你们确实是流着凤血的族人,是楼兰等待已久的继承者,欢迎你们回家,楼兰的一切将为你们重新开启!」

这个预告说得理所当然,孙武却有些不能适应。

羽宝簪是楼兰遗民,这一点孙武不久前已经想通,但自己怎么会变成楼兰人?这个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一下子被说是皇族血脉,一下子又说是凤血遗民,怎么自己的身世都是随人在说,连自己都不知道真实答案?

可是,如果其它人来说这句话,还有可能是误会,或是什么别有用心的挑拨,但眼前这个太阳王,其正体是楼兰遗迹中的电子系统,又做过什么深度分析,验血的结果绝不会有错,也不会是在说谎,自己是想不信服都不行。

这笔胡涂帐,看来是非认不可了……

「我有疑问。」孙武道:「听你刚刚的说法,我的血……真的是凤血?我是楼兰人?」

「不错,非但是凤血,而且还是纯度极高的王族。你们两位的凤血纯度都很高,只是在程度上有少许不同,根据分析,王子殿下你的基因,是出自太阳王直系,虽然有些问题尚未厘清,可是至少这点是可以肯定的,你确实是王子殿下,而另一位…太阳王对羽宝簪道:「你的凤血纯度也相当惊人,但并不是那种历经世代累积的纯粹,分析之后的判断,有九十八点七巴仙的可能,你是反祖现象的突变种。尽管出身不是那么高贵,不过在现今的楼兰,凤血的纯度远比出身重要,你绝对可以成为王位继承人。」

孙武听了心中好笑,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自己不过是一个乡下小子,羽宝簪则是自幼受到良好教养的金枝玉叶,没想到来了楼兰,这个电子系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子,嫌羽宝簪的出身不够高贵、正统,这可真是笑话一件。

而从这些讯息听来,羽宝簪的母亲凤凰夫人,应该是楼兰族人,但并不是什么高贵的王室,只是个中低阶层的族民,却也因为如此,陨石雨摧毁楼兰时,凤凰夫人不在楼兰,没有遭遇到那场天劫,保住了­性­命,当楼兰一族灭亡后,流浪在外的她,因为凤血之民濒临灭绝,体内的凤血产生变异,同时也带来力量,让她一跃成为当世高手。

异变而来的凤血,纯度上可能有缺陷,所以凤凰夫人的力量虽强,但真正有可能完美发挥凤血潜能的,却是凤凰夫人的女儿羽宝簪,这也就是羽宝簪的真正价值……如果没有意外杀出一个凰血王子的话。

怎样也好,既然这个鼋子系统把话说得如此肯定,那么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趁了解一下,孙武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疑同。

「抱歉,无意质疑,但你们的血液测弑,准确吗?」

「虽然我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家图书馆,但检验分析时,却是直接连接中央系梳,无论是资料库的完备、检验技术的­精­确度,都是不可能出错的,更何况还特别做了深度分析,把可能的误差都排除光了。」

「我之前在中土,所有人都说我有皇室血脉,就连皇帝本人都说我是他私生子,这又怎么说?你总不会告诉我,当今中土天子其实是太阳王易容的吧?」

「中土皇帝?大武能族?这样的可能­性­近趣于零,检验中你没有半黠龙族之血,百分百是我们楼兰的族民。」

「雎然你这么说,但我使得出能族的血限武学,成功施展遇天子能拳,这个证据比验血更有说服力吧?」孙武提出抗瓣,尽管机械不会感到惊愕、讶异,但是当孙武提出问题后,太阳王的影像突然模糊起来,闪晃不定,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回答,鼋子系统正在分析庞大的资料库,搜寻某些被忽略的可能­性­。

「这个……依照现有的资料、技术……无法封此现象进行解释,你体内没有半滴能族血,天子能拳没有能族血配合便无法使用……此现象无解。」

机械不会说谎,所以楼兰这边所给出的答案,就真的是不晓得为何会有这种现象,孙武只觉得啼笑皆非,自己居然成为生物学上的一个大迷题。

「现有的资料未足以判定,但若抛开理­性­、数据,纯就无限的可能­性­思考,那么极有可能是某种新技衍的开发,突破血限武学的先天限制,连成了这类不可思藕的现象。」太阳王道:「如果主系统全面开启,自勤嵬集外界情赧,加以分析,运算能力会比现在强上多倍,那睛便能回答你的同题。」

「怎么开启主系统?」孙武只是顺口一同,但坐在角落的小殇却冷笑起来,好像这问题有什么不封,孙武心叫不妙,邰听到太阳王说,只有当真正的楼兰王出现,继承了楼兰遗产,主系统才会正式启动。

「继承楼兰遗产?」孙武心中一动,想起这次远来域外,找寻楼兰遗迹的目的,除了探索西门朱玉的冒险足迹,就是要取得楼兰一族的宝藏。所谓的宝藏,就是楼兰一族的种种技术与法宝,看目前的情势,楼兰遗迹能够独立运作,甚至还说得上有自我意识,想要随便在这里挖东西的话,搞不好要先开战,而自己可没有把握打得赢这整座遗迹。

最妥当的办法,就是取得那个什么见鬼的继承权,那样挖掘什么东西都名正言顺,还能让楼兰的系统帮助自己。不过,继承楼兰遗迹,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不晓得多少人梦寐以求,自己就算想继承,但难道就没有竞争者吗?

想到这一点,孙武望向羽宝簪,这里拥有凤凰血的人,就只有自己和她,如果要说竞争者,那大概就是她了。同盟会与万紫楼虽是战友,却有利害关系,要说把挖掘到的东西交给同盟会,羽宝簪不见得愿意。

「对了,我有一个问题要问。」孙武伸手指向小殇:「我朋友的个­性­古古怪怪,我一直觉得她不是普通人,她该不会也流着凤凰血吧?」

「完全没有。贵友体内所流着的血,是……」机械不会说谎,但在太阳王的影像正准备解说时,小殇的右手忽然一动,拇指好像正按着什么东西,随时都会压下去,而太阳王的话立刻顿住。

「根本算不上人类的东西,那种东西也不能说是血。如果不是因为稍早执行上的一点差误,贵友早已经被毁灭,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的。」

这番话明显是受到压力而转向,孙武纵使迟钝,也不至于看不出这点,立刻问道:「小殇,你手里是什么东西?不会是炸药的引爆钮吧?你身上哪里来的炸药?」

小殇手一摊,一脸无辜的表情:「怎么可能?我衣服那么单薄,又都被血浸湿,怎么可能带了炸药?你太多心了啦!」话说归说,小殇的右手拇指仍按着东西不动,太阳王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模样,孙武想要上前抢下,小殇表情一变,对着他举起右手。

「别过来,否则只好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粉身碎骨。」

「你……你手里的东西果然是引爆钮,还说你没带炸药……」

「哪有?谁和你说这是引爆钮?这只不过是……电动按摩­棒­的遥控开关,我是在用空城计先吓吓你罢了,你……你要是不信,大可上前来试试看,瞧瞧等一下会不会粉身碎骨,别以为金钟罩就有什么了不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双方都骑虎难下,羽宝簪在旁不禁莞尔,现在的小殇,可以说是少有的狼狈样子,自己能够目睹这一幕,真是非常值得,不过如果让事情继续闹下去,也很没意义,所以只能由自己来收尾了。

「打扰一下,关于刚才说的,继承楼兰王位、开启主系统的事,我们有资格吗?」羽宝簪主动提问,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而答案是肯定的,楼兰如今等于是灭族,难得有两个纯血族人来到,没有理由挑三拣四,只不过理所当然的一点,王位是不可能由两个人一起继承的。

「那么……就由这位孙掌门继位好了。」羽宝簪说得轻描淡写,反匝让孙武大出意外,之前感觉羽宝簪并不是那种看淡权势、利益的人,楼兰宝藏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居然说不要就不要,这似乎不太正常。

含笑看了孙武一眼,羽宝簪道:「反正,在系统的选择顺位里,他一定比我优先,除非他主动放弃,要不然……也轮不到我来争吧?」

这个说法立刻获得太阳王的证实,虽然两人都有足够资格继承楼兰,但继承顺位有先后之分,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孙武的顺位无疑是在羽宝簪之前。

「……奇怪,照理说这应该像是中大奖……我怎么一点中奖的喜悦都没有?」孙武摸摸头,感觉有些奇特,但已经把手放到背后的小殇,却在这时冷不防地Сhā上一句话。

「嘿,不用高兴得那么早啊!这里只是皇家图书馆,不是王座,如果那个王座那么吸引人,为什么不直接把你们搬过去?只要你们一点头,马上可以即位成王,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这句话立刻点醒了孙武,天底下没有绝对美好的事,什么巨大利益都是伴随着巨大代价而来,自己刚才一直只想着继承楼兰能得到什么,却忽略掉可能的危险­性­。

羽宝簪也是闻言一震,眼神中闪过迷惘之­色­,显然初次想到这个可能,而两人的困惑迅速得到解答。

「继承楼兰无须负担任何责任,只要继位成功,楼兰的一切便尽归王者所有,其意志将是绝对的命令,不受约束限制。」这个解释听来清晰,孙武点了点头,但已有戒心的羽宝簪却抓住问题重点,「……那如果继位失败呢?不,我应该要问的是,楼兰所谓的继位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签几个名,找一张华丽的座椅坐上去吧?」

「确实不是,继承典礼有一定的仪式,但真正重要的意义,是以至纯的凤凰血,重新启动沉睡的楼兰。所以,如果你们想要使用楼兰的资源,那么继位仪式必不可免。」

「哦,是这样……」孙武大致把握到眼前的情势,楼兰确实是一个把四灵之民特质发挥到极致的地方,照这样看来,每一代的太阳王,必定是当代拥有最纯凤凰血的人,血统越纯粹,修练血限武学,能发挥出的威力也越大;另一方面,凤凰血越纯,就越能发动、启用特殊的法宝。

无论是大武龙族、楼兰凤族,四灵之民对血统纯度的讲究,都是有实质意义,不是单纯的身分传承,所以要继承楼兰,必须先举行继承仪式,这就可以理解了。

「我明白了,那么就由我……」

「等一下!」羽宝簪打断了孙武的话,眼神十分严肃,好像想起了什么。

「什么继位典礼之类的,我不晓得,但刚才说的那个……我听家母说过一个类似的东西……以至纯的凤凰血,重新启动沉睡的系统……这不是一、两滴血就可以做到的吧?」羽宝簪道:「楼兰每次铸造超级法宝,都是由太阳王以血发动,发动程序往往持续数日,甚至月余,整个过程极为凶险,就算能够成功,也元气大伤,更因此导致几任太阳王殒命。你们想进行的系统再启动,原理和这个差不多吧?」

太阳王道:「确实是如此,但经过技术的改良,发生意外的致死机率已经大幅降低,系统再启动的流程需时三小时,在这过程之中,王者身上的凤凰血将被抽出九成,以医护系统维持生命,进入休眠,接受治疗,而主系统完全启动后,在治疗过程中,同时对王者的身体进行强化与调整,当王者结束三个月的沉眠苏醒,将会得到举世无双的力量,以最强的姿态君临大地。」

这个答案已完全超乎孙武的预期,本以为继位仪式是一些典礼,顶多就是繁琐一点,后来听到要取血,那也不过是痛一下就了事的问题,可是当那一长串说明讲到最后,孙武发现事情异常严重,不但抽血的危险­性­极高,而且还会连身体也一起改造。

「有没有搞错?领个遗产而已,需不需要拿内脏改造开玩笑?就算是变成改造超人,我也不想弄这种东西。」孙武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这一点,而身旁不但有人幸灾乐祸,甚至还顺势落井下石。

「喂,烂机器,你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好像都没讲到重点啊!你的王者被抽了九成血之后,铁定变成亡者,而你们的治疗程序,说是可以保住他­性­命,还附带伤愈后力量强化、举世无双的优点,但事情没有百分百成功的,这么做的成功机率有多少?」

「根据计算,整个程序顺利完成的机率是两成八。」

「哦?不足三成?」

「相较于成功后的巨大利益,这应是可承受的风险。」

「……你确实不是人类。」纯以说话的资格来看,这世上能被小殇指责「没人­性­」的对象,实在是少之又少,但这次的指责一出,却没有人提出异议。

于是,整个情势就变得极度尴尬,楼兰宝藏近在眼前了,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己方已是唾手可得,但偏偏就是没法伸出手去拿。

「宝、宝姑娘,你觉得……」孙武只是想问问羽宝簪,有没有什么建议可以给自己的,但才刚刚一开口,却发现羽宝簪的神­色­古怪,手更握得紧紧的,完全对外界事物充耳不闻。

「哦……宝姑娘的样子怪怪啊,是怎么了呢?」把思绪专注于眼前问题上,孙武想来想去,要拒绝是很容易,但想到拒绝之后所失去的东西,这声拒绝就得慎重再三。

冷眼看着孙武、羽宝簪的反应,小殇道:「……那两个家伙大概没那么快有答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够决定,给他们一点考虑的时间吧!」小殇的这个要求很快获得通过,太阳王的影像消失,半个小时之后会再来聆听羽宝簪等人的回答。

太阳王的影像一消失,整个厅堂内恢复黑暗,孙武立刻朝小殇冲去,小殇从容地一闪,孙武扑空,险些撞倒旁边的铁书架。

「你、你刚才在搞什么东西啊?之前和那个立体投影说的话,我没有一句听懂的,你威胁它什么啊?」

「你是笨蛋吗?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它想要杀我耶!如果不是我及时醒来,身上又带了足够道具,早就被­干­掉了!」

「你又不能发动法宝,带什么道具?道具怎么用?」

「就像毒药包一样用啊!这些机械的行动模式,来来去去都是那一套,最先发动的一定是什么缆绳、电线,反正可刚可柔,带有探测功能的东西,只要针对这一点,在身上准备好防护,它们碰我一下,立刻就会中毒……」

透过小殇的解释,孙武依稀能想象那个画面。三人在地下水道昏迷,被搬运到这个地方来,楼兰的机械可能在半途就想除掉小殇,却被惊醒过来的小殇先下手为强,她身上带有专门针对电子系统的病毒,让敌方投鼠忌器,这才僵持对峙下来,否则早就被­干­掉了。

「小殇,刚才那个立体投影说你不是人,这是什么意思?」

「很难懂吗?我平时也常常说你是畜牲,那就不是人啊!这是很普通的骂法,不用太在意。」

小殇说得简单,但任谁也知道,这种回答解释不了人们的疑惑,孙武马上问道:「我们深入楼兰,凶险一定有,你什么别的东西不带,却带一堆防电子系统的装备在身上,你……你早就知道会碰到这些事?起码解释一下吧!你到底有什么怕被验出来的?」

「可以随便说的东西就不叫隐私了,你非得要挑这个时候来讨论别人隐私吗?我平常问你你的身世,你怎么就不爱说?」

「你问我的东西,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怎么答你?可是你不一样,你自己身上的问题,你知道答案,而这个答案可以解答很多事,我一定得问。」换作是以前,孙武也没法想象自己可以这样质问小殇,但……这些时间以来的历练,确实是获益良多,让孙武能够将这句话说出口。

「啧,烦死人了!没事问这些很有意思吗?」一面唠叨,小殇最终还是让少年把耳朵贴过来,低声说话。

「其实……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人,某天因为走在路上,被雷打到,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来,所以举止、思想都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件事不能被楼兰的烂机器给发现,只告诉你一个人,一定要保守秘密。」

「……这种种事情,就算楼兰的机器发现了,它们也不会相信的!」

「那……其实你所看到的世界,都只是一个假象,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人,某天在玩一个神奇游戏的时候,意外被吸进游戏,穿越到游戏之中,你们都是游戏里的人物,只有我是真人,这个秘密只告诉你,很够义气吧?」「这种话就算是告诉路叔叔、任兄,他们也都不会相信!」

「那……如果我说我是来自一千年后的未来,意外穿越回到古代,这个说法总有说服力吧!」

「要是武沧澜、银劫在这里,一定会劈了你的!你讲的那些都是什么鸟理由?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鸟理由?穿越可是现今最当红的异常现象,是你自己少见多怪,连一点想象力都没有,才会接受不了。」小殇摇头道:「真是可怜,才这样的年纪,就已经丧失想象力,你的童年一定过得很可悲吧?」

「我可悲的童年,每一滴眼泪都是被你挤出来的!」孙武没好气地回答,却也明白在这种情形下,自己不可能问出真正的答案,这时小殇使了个眼­色­,孙武顺着看去,发现羽宝簪仍旧怔怔出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为了要打破这个僵局,孙武靠过去:「宝姑娘,你想得那么出神,希望不是在想我悲惨的童年。」

「啊,抱歉……」羽宝簪被惊醒,向孙武点头致歉,但仍看得出她尚未镇定下来,与平时的状态有差。

「宝姑娘,有件事情我想要问你,大家这次结伴前来楼兰,你怎么从没提过自己和楼兰一族的关系?如果早就知道的话,我们多多少少可以有点准备啊。」

「真是对不起,我们家族是楼兰遗民的事,并非有意欺瞒,只不过因为怕惹来无谓的麻烦,从家母寄身中土后,就不再对外人提起楼兰之名……」羽宝簪道:「觊觎楼兰秘宝的人很多,我们又不像大武龙族那样势力雄强,根深蒂固,要是身分泄漏出去,搞不好二仅之间就会仇敌满天下,所以这么多年来从不敢泄漏这秘密。孙掌门也是啊!我与你同来,完全没听你说自己也是楼兰遗民呢?」

「这个……我没说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跟你的情形不一样啦……」

「呵,这话现在听来让人很难相信呢!不过,眼前最重要的问题应该不是这个。」羽宝簪道:「孙掌门,你的抉择如何?已经有决定了吗?」

第七话

情势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局面,是羽宝簪先前绝对想象不到的事。万紫楼广集天下情报,数据周详,羽宝簪又向来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照理说是不该遇到太多的意外。

然而,孙武的存在与出现,却成了羽宝簪生命中最大的意外。

这实在是很讽刺的一件事,照理说,羽宝簪自小便晓得这号人物的存在,更为此不停地做着准备,十余年下来,各方面的准备早已周全,这应该是生命中最大的“预定事项”,不应该是意外。

但这却变成羽宝簪一生最大的误算,孙武的心­性­、能力,与自己的预想全然不同,十余年来所做的一切准备尽数落空,大受打击之余,更连带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

所有误算里头最大的一个,就是孙武的身世与血缘。羽宝簪多年来评估自我优势,觉得自己最无法被取代的一点,便是体内的楼兰凤血,那不但是修习“凤凰七绝”的必要关键,更是开启、继承楼兰宝藏的钥匙,这一点除了自己,当世再没有别人可以做到。

然而,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从孙武能够使用“凤凰七绝”的那一刻起,羽宝簪发现自己所深信不疑的世界开始崩解,甚至仿佛看到隐藏在孙武身后的那个巨大黑影,正无情地发出嘲笑。

如果说,在这桩婚姻交易中,自己手上有什么王牌,那就是这独一无二的凤凰血裔,可是当孙武也能使用“凤凰七绝”,也同样具有楼兰凤血,羽宝簪便开始感到极度不安。

梁山泊确实是神通广大之地,居然能使出这样釜底抽薪的一着,完全打乱自己的部署,实在是厉害之至。如此一来,自己所能依恃的筹码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凤血的纯度。楼兰王族的直系已经灭绝,自己的血统纯度犹在母亲凤凰夫人之上,巨阳武神纵使能找到其他的凤血后裔,也绝不可能取代自己的位置。

但事实证明,天底下没有“不可能”这回事,只要事情能发生,总是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释。进入楼兰遗迹时,羽宝簪就有很强烈的不祥感觉,那并不是预感会发生什么危险,而是感到会发生什么事,让自己的存在更受威胁。

这个不祥预感,在楼兰的系统宣布继承顺位时,完全获得证实。之前羽宝簪也隐约想过,巨阳武神选择孙武成为继承人,又对他拥有凤血一事秘而不宣,那么孙武很有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楼兰旁枝,说不定就是应该已断绝的王室血脉,但这种事情羽宝簪不敢太去深思,因为想得越深,这种已无法改变的事实只会更让自己进退失据。

但怎样也好,不愿面对的事情,不等于可以永远逃避,随着事态的发展,这些问题不仅逐步变成现实,甚至还逼到自己面前来。从孙武对继承楼兰遗产不置可否的那一刻起,羽宝簪清楚意识到,自己等待十余年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孙掌门,你的抉择如何?已经有决定了吗?”

“这个……”孙武的回答遇到了问题,虽然心里大概有了答案,但仍在挣扎,有些迟疑不决的东西,让少年一直做不出最后决定。

对孙武面言,寻找楼兰宝藏的意义,并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因为希望这些秘宝能够帮助袁晨锋,让同盟会推翻大武王朝,天下百姓从此得救。基本上,取得这些秘宝与技术,是志在必得的事,冒些风险也是必然,但……要为此赌上­性­命,那感觉就有些怪异了。

可是,之前为了铁血骑团而战,还有在慈航静殿对抗武沧澜,这些也同样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是赌命在战斗,为什么那时自己义无反顾,现在却会畏首畏尾呢?这个答案如果找不到,孙武会觉得有罪恶感呐!

“孙掌门,你的意思是……”羽宝簪的轻唤,让孙武清醒过来,摇头道:“我还在考虑,宝姑娘你……”说到这里,孙武忽然明白过来,惊道:“宝姑娘,你这么间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想继承楼兰宝藏吧?”

“是啊!孙掌门,是否要继承楼兰,你目前的答案看来应该是不了,对吗?如果你放弃,那么继承顺位就到我这里,该由我考虑是否接受了。这一切很顺理成章,有什么问题吗?”

“当、当然有啦!你不能继承楼兰宝藏,绝对不行的!”孙武说话的口气很焦急,表现出心中的担忧,但这表现却只换得羽宝簪一声轻笑。

“哦?如果孙掌门已经有打算要继承,那自然是轮不到我,但你都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却还不许我来接手,这听起来很怪异啊!你以往应该也不是这么霸道的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宝姑娘能继承楼兰遗产,我也会为你高兴,但现在这种情形,付出的代价太不值得了,我不能让你去做这种事啊!”

“不值得?怎么会呢?楼兰宝藏是至高无上的秘宝,背后所牵涉的东西,不是单单一、两件超级法宝,而是一个文明!如果能够得到楼兰宝藏,哪怕是赌上­性­命都很划算,这个问题你出去问人,九成五的人都会这么回答,难道孙掌门真是视荣华富贵、绝世力量如粪土,连楼兰宝藏都不看在眼里吗?”以羽宝簪平时说话的语气来看,现在说的这段话,可以说是酸味十足的讽刺,孙武听见了,但正分心思索问题的他,却没有留意这些。

“看不上楼兰宝藏?我哪有这么了不起?如果真的是无欲之人,我就不会跑到这里来挖宝了,但……我为什么没法选择继承?我在顾虑些什么?难道我真的是贪生怕死,又见不得别人好吗?”想到这些,孙武觉得压力奇大,好像意外发现了自己的黑暗面,感觉超级糟糕的。

正困惑着,孙武抬头望向小殇,发现她用一种在看有趣东西的眼神,望着自己。

“唉呀呀,发现自己其实很龌龊下流,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特别?”

“喂,不要在我正困扰的时候落井下石啊!”

“无所谓啊!没退路的人又不是我,你就慢慢去苦恼好了。”

“什么没退路啊?尽说一些有的没的,我又不像你没事搞穿越,哪来那么多的退路……退路……呃……”咀嚼着“退路”两字,孙武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问题的症结点。

不管是为铁血骑团对抗官兵,或是为了守护慈航静殿,与武沧澜正面冲突,这些战斗都很危险,如果要算起赌命的危险程度,能保住­性­命全身而退的机率可能连两成都不到,相较之下,继承楼兰宝藏还安全一些。

但有一点是很大的不同。自己之前的战斗,大多时候都是被逼到无路可退,敌人已经杀到面前来,如果不赌命去战,在九死一生里头谋求生机,那结果就是坐着等死,稳稳看自己重视的人们十死不生,这是非做不可的事,所以纵然赌上­性­命也无悔,甚至连考虑都不用。

可是现在的情形不一样。取得楼兰宝藏,可以帮助天下万民,但帮助人有很多种方法,不是非走这条路不可,同盟会揭竿起义,这是同盟会自己下的决定,有他们自己要扛负的责任,以后或成或败,这也不能说就是自己要替他们扛下。

为了守护自己重视的人与物,自己愿意赌上­性­命,纵死无悔,但在非必要的情形下,自己并不是那种没事活腻,整天想要找机会牺牲自我的人,那根本算不上英雄或伟人,只是自杀狂人而已。

想通这一点,孙武的答案就很明确了。

“恩,我要拒绝继承楼兰,虽然这里的法宝很厉害,技术也很了不起,但为了得到这些而牺牲生命,这太不值得了,我选择拒绝,而且……我也希望宝姑娘你不要继承,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想看见你为了这种事而牺牲。”说着这些话,孙武觉得很轻松,那些让自己困惑的事情一旦想通,身上的压力为之一轻,说起话来也能心中无愧,然而,就在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突然发现羽宝簪的眼神有点怪异,仿佛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有些被压抑许久的东西要喷­射­出来。

孙武和羽宝簪结识的时间不算长,但绝不能说不了解这个人。羽宝簪心思细密,行事稳重,能谋善略,虽然­精­明厉害,但表现于外的却总是温和有礼,从不骄傲凌人,像这样的一个女人,要实际了解她的心思与个­性­,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从另一面来说,羽宝簪的个­性­极为自制、自律,要看到她失去理­性­,情感不受克制,这是很困难的事,孙武觉得这应该是万紫楼女子的特­性­,因为类似的情形在香菱身上也有出现。

只是,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能够看到万紫楼女子的情绪失控,表现出焦急与愤怒,这种事情的意义就非同一般,甚至可以看成是大祸临头了。羽宝簪此刻的言行,就给了孙武这样的感觉。没有通红着眼、没有全身发抖,羽宝簪此刻给人的感觉,并不会剑拔弩张,乍看之下甚至还算平和,但孙武却觉得她像座快要炸开的火山,已经控制不住心内的激动情绪了。

“奇怪?为什么宝姑娘会变成这样?得不到楼兰宝藏会这么难过吗?她是万紫楼的少主,就算没有楼兰宝藏,这辈子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是非得到这个不可啊……而且,她样子好怪……这不像是单单得不到宝藏,简直就是被人杀了全家的表情啊……”孙武错愕难解,只是警觉到眼前的情况若不好好处理,可能会演化成很要命的大麻烦,望望小殇,见到她举起一根指头,从脖子旁边利落划过,暗示着“杀头”的意思,显然看法与己一致。

情形越来越失控,孙武正感到苦恼,忽然听到某种声音。

“这个是……”声音听起来相当怪异,模模糊糊,好像是千百人的齐声呼喊,只是声音不大,非常不清楚,必须要相当专注才能听到。然而,当孙武专心去听这声音,脑部就像被人用大铁锤狠敲了一记,瞬间意识涣散,失神了片刻。

情形与当初佛血舍利发生反噬的症兆类似,但目前体内气机运转正常,这个可能­性­很低,孙武一怔,那个声音一发即逝,耳边听到羽宝簪的说话声。

“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就知道我有两个重责在身,一个是我出生前便许下的婚约,一个就是日后回到域外,继承楼兰的一切。这两个责任,我已经准备、等候多年“这个我也明白,但……什么事情都总有例外,有变通,现在事情的变化超乎预期,不用硬着头皮­干­啊!楼兰宝藏是很贵重,但不值得为了它赔上­性­命,我是说……宝姑娘,你其实不缺这个宝藏啊……”孙武说得很认真,因为感觉到羽宝簪的异常,他也变得焦急起来,说到后来甚至双拳紧握,但这份紧张心情并没有能够传达给对方,羽宝簪闻言只是一声轻笑。

“是吗?孙掌门说得有道理,但责任这个东西,并不是想拿起来就拿得起来,想放下就可以放下的。取得楼兰宝藏,这件事情包含着太多人的期待,也期待得太久了,我……一定要取得楼兰宝藏!”

“为什么?你是万紫楼少主,钱与权势你都不缺,武功又高,还是绝­色­大美人,江湖上倾慕你的人排队可以排到天边去,你是天之骄女中的骄女,就算取得楼兰宝藏,你也不会比现在得到的更多,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孙武道:“我刚刚也差点以为自己非取得楼兰宝藏不可,但后来我发现不对,你的情形应该也和我差不多。宝姑娘,请你再想一想,楼兰宝藏其实你不是非要不可的。”羽宝簪的情绪应该是非常激动,因为孙武在说话的时候,留意到她一副头晕目眩的样子,多次伸手按着额头,身体也摇摇晃晃,可是当孙武的话说完,想要上前搀扶时,她却抬起头,姿态强硬地说话。

“你错了,孙掌门,我的情形和你差很多。你的成长环境可能不是很好,但周围左右的人,他们所给予你的,是无条件的爱与施予,没有要你回报什么。而我的成长……正如你所说的,我什么也不缺,但这一切都有个大前提,就是我身为凤血的第一顺位继承者,日后必须要继承楼兰宝藏。”羽宝簪一字一字道:“我……就是为了继承楼兰而被。制。造。出。来。的。”

所谓的被制造出来,应该是指用某种生化技术调整胎儿,或是直接在母体外改造胚胎,培育成|人,这些都是制作人的手段,孙武不觉得羽宝簪是这样诞生的生化人,望向小殇使了个眼­色­,看到小殇摇头,更确定了这个事实。

那么,这句“被制造出来的”,就是纯心情上的形容了,至少她本人是认真觉得自己的生存意义只为了楼兰宝藏。

也是在这一瞬间,孙武明白了羽宝簪的意思,理解她语意中的沉重。

自己在梁山泊的成长岁月中,一切过得很平凡,并没有什么人跑来对自己说什么出身,或是什么楼兰血脉,也许他们知情,也许不知,但至少自己没有背负他们的期望,把什么事情当成一定要做到的使命,事实上,在今天以前,自己根本不晓得和楼兰宝藏有这么深的牵扯。

但羽宝簪的情形却不一样,她自幼便晓得身世,而且从语气听起来,恐怕从很小的时候,凤凰夫人就对她说着这样的期待,要她日后重返楼兰,取得宝藏并继承,说不定还要她中兴楼兰,回复往日荣光。

这样的期待,第一次、第二次听,可能会觉得非常光荣,但如果连续听个十几年,那就是一个很沉重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紧紧掐住喉咙的诅咒,像一道贴附在背后的不散冤魂,把整个人生都拖入­阴­影底下,不见天日。

“……宝姑娘说得没错,是我失言了,你我人生的重量是不一样……换作是我站在你的位置,我也会说自己没得选择,一定要取得宝藏……你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我很重视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为了取得宝藏,冒那种风险……”孙武一边说,脑中一边闪过很多念头,想要尽可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自己实在不是一个脑筋灵光的人,急智更是无从说起,结果话说到最后,脑里的主意只剩下一个,而且还越来越清晰……

“楼兰宝藏我不要,但我也不会让你去继承,如果你非继承不可,那我就先在这里打倒你,起码不会让你自己伤自己!”一番话说完,孙武自己都有点吃惊,毕竟这么强势的做法,不符合自己的个­性­,而且一向不喜欢战斗的自己,为了阻止羽宝簪,居然要与她开战,这实在非常有讽刺­性­。

羽宝簪闻言,同样也受到震撼,一手轻按着额头,双目微闭,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孙武暗叫一声侥幸,突然听见小殇示警。

“小心,这空间里头有超音……”话还没听完,那种奇异的晕眩感再次来袭,这一次还比先前强烈数倍,孙武瞬间觉得头晕眼花,脑里一面空白,全身同受影响,四肢百骸血涌如沸,不受控制。热血似万马奔腾,在体内激烈窜动,孙武不觉得痛苦,却感到周身奇热难当,仿佛随时都要烧起来,意识一下子清醒,一下子又浑沌不明,这是与佛血舍利邪能反噬完全不同的状况。

假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一定会彻底失去意识,很长一段时间浑浑噩噩,但有过与舍利邪能抗衡的经验,孙武就能勉力维持一丝清明,同时运起两大慈航神功,易筋、洗髓并施,将紊乱的气机收拾平复。

跟着,在一下剧烈的痛楚后,孙武眼前有了影像,神智也清醒过来,看到小殇站在自己身旁,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哦,醒过来了啊?真是不容易,我本来估计只有五成把握将你唤醒的。”

“嘿,我可没有弱到整天都在玩昏倒的,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帮助,但你是用什么方法帮助我醒来的,怎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感觉吗?那太好了,可能是麻醉剂的分量多了点,不过你会没有感觉,这点是最好不过了。”小殇说着,拍拍孙武,笑得十分诚恳、真挚,也就是这种久违的笑容,让少年觉得头皮发麻,往自己腰侧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么粗的针……和我小指一样粗了,你拿这种东西扎下去,有没有当我是­肉­做的啊!”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你什么武功不好练,偏偏去练金钟罩,平常时候猛挨打不说,连急救的时候都很难办,不用强力机括配合这种针,哪有办法Сhā得进去?早就断在外头了。”孙武把Сhā在腰间的针管拔出,些许的麻痹过后,真的是痛彻心肺,但也明白小殇这么做的理由,若非她紧急注­射­药物,自己恐怕没法那么快就清醒。

“小殇,那个声音……”

“千算万算,还是中了暗算,这个皇家图书馆藏有特殊设备,其实从我们被带到这里来以后,周围都在释放特殊声波,刺激你和她的凤血。经过相当一段时间后,这个刺激已经到最后阶段,什么留时间让你们考虑,根本就是拖延时间的缓兵计……”

“刺激凤血?难怪你不受影响,但刺激凤血有什么效果?呃,先不谈这个,离开这里才是第一要务。”

“你难得说得没错,一次就把握到重点,可是……恐怕已经太晚了,现在说要走,你就要问问人家同意不同意。”小殇说着,伸手指向前方,在这座厅堂唯一的出口处,有一个人影正拦在那里,衣袂飘飘,远远看去那个姿态是美得惊人,但一股难以形容的邪气,却也逼面而来。

“这个……气势好强啊!那是宝姑娘吗?”这个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之所以孙武会感到怀疑,是因为眼前那个人的形象和羽宝簪差太多,很难相信一个人会在短短时间内起这等变化。

拦挡在门口的那道身影,虽只是在那里随随便便一站,但身上所释放出的力量却极为惊人,周身衣袂无风自动,发簪脱落,一头长发如波浪般抖荡,颜­色­还起了变化,由黑­色­迅速变成血红。

除了这个异象,羽宝簪的力量也飞快提升,身上释放出的能量化为冲击波,一波波袭向四方,更在短短数秒之后,温度提升,形成热浪,整个身体被笼罩在红光之中,炽热的红光犹如火焰,不住往外散发。

孙武面对热浪,运劲抵御,只觉得酷热难当,像是身入洪炉,连毛发都要被烤卷,“伤脑筋,楼兰这边的治疗,好像只治个半调子,伤势比起之前是好了不少,也可以运气动武了,但终究没有恢复到十成状态,金钟罩勉强可以运上第七关,如来神掌未必发得出来……奇怪,怎么宝姑娘像是回到十成状态了?涅盘不死身有这么好用?”许多疑惑冒出来,孙武得不到答案,想问身旁唯一的技术人员,却发现小殇早就跑开,躲到一旁的书架后头。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避难啊!你死到临头还不晓得,等一下你站的位置就会变成标靶了。”

“标靶?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啊!”似乎不用太多的解释,因为当羽宝簪手一举起,小殇的预告就变成现实,一道耀眼的火光­射­出,半途逐渐凝缩,从原本的一尺长度缩为半尺,而且形状变化奇特,看起来很像是某种黏稠的液体。

这种奇异的物理变化,孙武看得有些错愕,但火焰来势不快,也不像很厉害的样子,孙武没有打算躲避,准备靠“金钟罩”挡架。

“躲开啦!你这个笨蛋!”小殇一声斥骂,扔了一个金属方框过来,砸中那团黏浆似的火焰。金属框是实心,属于周围金属书架的一部分,甚是厚实沉重,小殇能够将之举起抛掷,这已是难得,但更吓人的是当那金属框碰到火焰时,居然一下子就被烧穿、熔解。平常形容高温时,有所谓“煮金熔铁”一词,现在孙武真的是见识到了。

“宝姑娘,你醒一醒,我……”话没能说完,却换来几道火焰扑面­射­来,瞧那个声势,就算真的放一口大金钟在这里,也会被火焰熔解,孙武一点都不想拿血­肉­之躯来测试,第一时间侧身闪躲。火焰发­射­的速度,最初说不上快,但连续发­射­几次之后,羽宝簪像是掌握到火焰的运使之法,发­射­速度越来越快,威力却没有分毫减退,还逐渐递增,逼得孙武手忙脚乱,在火焰飞­射­间跳跃滚躲,好几次都差点被火焰轰个正着。

“太厉害了,未出实招就已经有这等威力,要是她用起凤凰七绝,那我不是马上就没命了?可是,这种威力很怪啊!如果是凤凰夫人在这里,那还有话说,宝姑娘怎么忽然有这种力量?”想到这问题,孙武略微分神,再回过神时,只看到十余道火焰分别从四面八方­射­来,封锁得密密麻麻,根本无路可退。

心叫糟糕,孙武却不至于无计可施,刚才在不断闪躲时,孙武就已经想到应变之法,此刻再无退路,奋起全力一拼,一下将“金钟罩”猛催上第七关,护身真气鼓荡,凝形与体外,组成一个巨大的金钟形象。

刹时间,金钟与火焰正面对撼,造成强力爆炸,热流往四面八方散去,遇物即燃,把附近十尺范围燃成火焰世界,浓烟四起,爆炸中心点则是被摧毁得­干­­干­净净,几乎什么也没剩下。

孙武当然没有被烧成焦炭,在鼓劲硬撼火焰的下一刻,他纵身跃出爆炸中心,看准方向,赶快把被书架压着的小殇给拉起,两个人趁着浓烟掩护,躲到安全位置。

虽然暂时确保安全,但门口仍然被羽宝簪堵住,就算想要另觅出口,孙武发现周围的墙面全是异种合金所铸,要打出洞来绝不是轰一、两下就可以做到的,而强敌在侧,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轰破墙面,况且……即使自己能做到,自己也不可能扔下羽宝簪,和小殇两个人逃跑。

“宝姑娘到底怎么了?看她的样子,好像神智尽失。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是因为那阵声波的关系吗?我也听到了,怎么我就没事?”孙武喃喃自语,但所提出的问题,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唯有转头望向小殇,希望她能给自己一点线索,却发现小殇咬着手指,恨恨地看着四周。

“可恶,现在才发现……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带来这里了。”

“为什么?这个什么皇家图书馆,半本书也没有……还好没有,要是有的话,就会被波及毁坏了。”

“你真够白痴了,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书?这里四面墙壁都是由合金所铸,非常厚实,不管从内部突破、外部破坏,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要把门口一封,最适合做为决斗场……你还不懂吗?这是典型的练蛊法啊!把两头够强、够猛的毒虫放在瓮里,活着的那一个,自动吸收败者的­精­血,成为最强的蛊!”小殇瞪了孙武一眼,冷冷道:“继承人的位置,不是谁愿意继承就继承,而是活着的赢家自动继承啊!”

第八话

任徜徉等人在沙漠中意外地救了纳兰元蝶,赶路的步伐未停,很快便继续上路,赶往龟兹王城。

“她受的伤不轻,跟着我们这样一起赶路适合吗?万一伤势恶化怎么办?”赶路途中,拓拔小月主动关心敌人安危,任徜徉耸耸肩,笑道:“正常情况非常可虑,但现在有专业人士辅助,相信问题不大。那种程度的伤,不会怎么样的,从睡眠中清醒过来应该就好一半了。”

“如果是这样子,那有一个问题我很在意。”拓拔小月觉得不解的一点,就是刚才所发生的战斗。纳兰元蝶的部属,在魔狼袭击下基本上全军覆没,但从战斗结果来看,他们也全歼来犯的魔狼,算得上是两败俱伤。

但以纳兰元蝶一方的实力来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可能幸存下来,更别说将魔狼消灭殆尽,如果说是凭靠什么很厉害的法宝,现场也没看到类似物体,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问题。

任徜徉点头道:“我也有同样的怀疑,我特别留意过现场,那些御前侍卫的武装不弱,不过要轰断魔狼的身躯还差一大截,而且魔狼尸体的伤痕不是炮轰、刀剑伤,看起来比较像是被什么猛兽所撕咬。”

拓拔小月道:“猛兽撕咬?这样不是很怪吗?中土人的尸体是被魔狼撕咬,魔狼的尸体又是被什么撕咬?沙漠之中不可能有和魔狼相匹敌的猛兽啊!”

“这种事情问我我哪可能知道,我又不是沙漠生物专家,而且除了这个,我们用自白剂逼人说出的讯息,你不觉得更该重视吗?”

“心眼宗是河洛剑派在暗中­操­控……这消息传出去,肯定会震动整个域外,但问题是你我知道又有何用?我们拿什么来证明?”

“我们有人证啊!中土御前侍卫的女军官,她应该很乐意替我们作证,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她当证人?她说的话没人会相信,如果我们让她出来作证,那连我们都会被当成­阴­谋份子的。”拓拔小月点出了最要命的一点,任徜徉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两人的交谈陷入沉默。手上明明握着重要线索,只要让域外的人民接受此事:心眼宗的根基将土崩瓦解,但偏偏没有一个好办法可以做到,单纯把此事宣扬出去并无意义,没有人会把此事当真,信徒们也只会将这当作是恶意谣言。

“……所以河洛剑派的选择真是妙,一开始就选了个教派传教,底下的人全是信徒,洗脑洗到一点辨别能力都没有了。”任徜徉叹气感慨,觉得手边的数据还是太少,只能等到纳兰元蝶苏醒后,才能问到更清楚的情报。

众人驱赶座骑,很快接近目的地,只要再翻过一个沙丘,就可以看到龟兹王城,拓拔小月心急如焚,任徜徉的表情却有些怪异,不知不觉中放慢速度,落在拓拔小月之后,这一点被拓拔小月察觉到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喔,没什么不……呃!”任徜徉低呼一声,表情有异,拓拔小月连忙拉住缰绳,仔细观察周围情况,赫然发现狂吹的风声中,有着细微的狼嚎声。

“这个声音……该不会……”取回祭刀之后,拓拔小月增添不少自信,不过再怎么有自信,都不会胆大到将魔狼视为无物。

“情况……很糟糕啊,”任徜徉皱起眉头,从那越来越近的狼嚎声,可以听出阿默兹狼的数量与速度,单纯就目前的情形判断,起码有超过百头的魔狼来袭,这种数字已经超过己方能够抵御的极限了。

拓拔小月道:“恐怕是敌人知道我们和纳兰元蝶碰在一起,所以为了怕我们把真相泄漏出去,特别派出魔狼来灭口了。”

“很合理的推断。”任徜徉冷冷地说道,纵身从骆驼背上跃下,做着同样动作的还有姗拉朵,她下了骆驼以后,将原本和她共乘一骑、仍在昏迷中的纳兰元蝶解下,交给了拓拔小月。

“你们这是­干­什么?魔狼正在包围我们,趁还有点时间,我们应该全力冲剌,只要翻过这个山头,就有王城的军队来支持了……别再浪费时间,快点走吧!”拓拔小月认真地催促,但任徜徉与姗拉朵不为所动,望向她的眼神还极为冷淡,忽然之间,她明白这两人要做什么了。

“来不及的……这些骆驼没有经过改造强化,我们还没翻过山头,就会被魔狼追上,粉身碎骨是必然的结果。比较正确的做法,就是一批人逃跑,一批人断后,只有这样才能阻挡住魔狼。”姗拉朵道:“把这个证人带走吧!虽然她讲的话没什么人信,但有证人总好过没有,龟兹的命运如何,就要靠你这公主殿下的努力了……”

听着姗拉朵的话,任徜徉在旁边用力地点头,表示赞同;拓拔小月却无法同意这种事,尽管听起来道理正确,但她觉得这两个人只是在无意义地耍帅,自己与他们非亲非故,他们也不是龟兹人,没有理由要这样牺牲,自己也无法坐视他们这么做。

况且,祭刀已经取回,自己的战力回升,就算比不上任徜徉,但至少比疤面大侠要强,就算要有人回去报信,那也不该是自己,这样的任务调配太说不过去了。

“嘿,你不是一直说想要拯救国家的吗?身为公主,有些事情是只有你能做的,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任徜徉笑道:“还是说你不想领我们的人情?身为王者,气度不该这样狭隘啊!”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不能把你们丢在这里,你们远来是客,并非龟兹国民,如果让你们为此牺牲,这会令龟兹蒙羞!”拓拔小月说着,将想法付诸行动,就要从骆驼背上下来,但任徜徉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嘿,虽然你是公主,但在这种时候,男主角决定的事情,哪有配角多嘴的份?你这丫头还是回家找爸爸去吧!”任徜徉冷笑着说话,但采取行动的却是姗拉朵,她轻弹一下指头,三头一直默立不动的骆驼,忽然像被火烧ρi股般痛叫,发足狂奔,踢沙扬尘,瞬间冲出去好远;正要从骆驼背上下来的拓拔小月,应变不及,被骆驼带着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声急促惊呼,便从两人的眼前消失不见。

“哇!久久没看你用这一招,还是好猛,这三头骆驼冲锋陷阵的气势如此惊人,短距离之内,别说魔狼拦阻不及,就算拦阻到了,搞不­奸­都会被骆驼一脚踏扁……”任徜徉望着骆驼远去,真心地发出赞叹,姗拉朵耸耸肩:“也没那么猛,仓促之间调配的东西,本来是给牛用的,临时打在骆驼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些问题,暂时撑一下可以,要是撑的时间太长,又没死……骆驼说不定会长角,还两脚站起来跑步……”

“要是这么猛的话,麻烦你再加点料,直接让变种骆驼舞刀弄剑,上阵杀敌,我们就不用在这里玩命了……”任徜徉苦笑着望向周围,虽然还没有看见阿默兹狼的形影,但附近一些沙丘的­阴­影中、岩石后,却隐约传来魔狼的气息,正面攻击随时都可能发动。

“臭小子,你胆子还蛮大的嘛。伤势没痊愈就留下来单挑魔狼群,有什么隐藏王牌吗?”姗拉朵背靠任徜徉站立,双手放在腰带两侧,几颗蜡丸在指缝间滚动,利落的动作像是在使用武器。

“没办法啊!换做是别的情形,我一定逃命,但……你我都无法坐视她受伤害,就算风险大了点,也只好赌下去了,嘿,真要说有什么隐藏王牌,那也该问你,不是问我。”任徜徉道:“在研究所里头,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可别说你是凭自己力量杀出来的,这种话瞒得过别人,骗我就不必了。肯定有高手在背后救援,那个高手能帮你一次,应该能救你第二次吧?”之前在拓拔小月面前,姗拉朵、任徜徉对此事只字不提,但是到了这个关头,不能不做回答。姗拉朵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接着便低声回答。

“……不用妄想了,那个人不会再现身出来了。”

“为什么?你已经没利用价值了吗?”

“……那个人来是为了向我拿一件东西,东西拿走后,利用价值就没了。”

“哦?我倒不晓得你身上还有贵重东西,那是什……”任徜徉语气轻松,但说到一半,陡然想起一事,音调拔高几度:“该不会……你把那样东西给人了?别开玩笑!万佛城里破商店的宝藏?就算用你命威胁你都不会屈服的,怎么……”

“没有办法啊!当时的情形,坚持下去只会便宜河洛剑派的杂毛们,这种事我才不­干­咧!两害相衡取其轻,况且……就像你一样,这世上有些人的要求,我也是无法拒绝啊!”姗拉朵的话让任徜徉十分吃惊,隐约明白了姗拉朵的意思,但不及细问,四面一阵魔狼吼啸,六头魔狼分别从左、右两侧破沙攻来。

不可能不晓得这点,扔给自己的这柄弯刀又非神兵利器,不知道有何意义。

“臭小子,­奸­好记住,金钟罩的其中一个破解方法,就是这样!”姗拉朵扣指弹出,指甲上沾着的两滴黑液,准确地滴中两头魔狼的胸口、腹部。

乍看之下,两点水滴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当魔狼发出痛苦哀嚎,皮­肉­冒出青­色­浓烟,并且发出血­肉­焦臭时,黑水滴的强猛毒­性­立刻让一旁的任徜徉心惊不已。

“你暗器功夫好不好?这种东西很容易误伤盟友啊!”嘴上这样抱怨,但任徜佯动作奇速,手里的弯刀闪电刺出,对准魔狼的伤口剌入后顺势横拖,竟如摧枯拉朽般破开狼躯,斩开魔狼内脏,将两头魔狼轻易宰杀,连任徜徉自己都吓了一跳。

“哇!效果真好,有这招也不早点用,害我在那边打到手都出血了。”任徜徉抱怨出声,姗拉朵的响应则是出奇冷淡。

“小鬼,你以为这是美白面霜,没事可以乱用吗?要是可以,我也很想先调个一大桶放着,管他是魔狼还是魔猪,一大桶淋上去,通通要完蛋,但这个……鹤顶黑,调配起来麻烦复杂不说,还有一个很要命的缺点。”

“什么缺点?”

“造价昂贵啊!你知不知道刚才洒那两滴,比洒十倍的黄金更贵?现在我们已经离开慈航静殿,没有大财团供给资金,这么贵的毒药哪能乱用啊?你以为这个很毒是吗?告诉你,这个的账单才真是有够毒!”

姗拉朵说这句话的口气,不仅是不悦,简直就是咆哮,任徜徉愣了一下,讪讪道:“所以……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的医药费比毒药的制造费便宜,所以才决定先让我去战魔狼,到最后关头你才出手吧?”

“如果只是洒个两滴鹤顶黑,那当然是不会,但如果跑出来的魔狼是一头接一头,鹤顶黑全都要洒出去,这么奢侈的花用……我当然要做比较理智的判断。”姗拉朵道:“而且你也不必打得那么猛,只要拖延时间,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援军到,那丫头现在应该已经回到王城,禁卫军也该出动了。”

“……开什么玩笑,这哪能算是援军?王城禁卫军要是真的过来,你还能留在这里吗?还不是马上得跑路?”任徜徉收起戏谑神­色­,表情罕见地凝重起来:六头魔狼全被­干­光,这已经算是好狗运,趁着王城禁卫军还没过来,赶快先跑吧!”

“那当然,要不然特别留下来断后,你真以为我喜欢玩命啊?”姗拉朵刚说完,忽见任徜徉脸­色­微变心中一奇,开口道:“怎么……”说到这里,一阵熟悉的狼嗥声传来,姗拉朵也为之一惊,正要有所反应,却发现狼嗥之声连绵不绝,竟是一声接着一声响起,跟着地面微微摇晃,沙粒滚动,仿佛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真是下足大本了,这数量……不晓得有多少魔狼出动……用不用得着这么看得起我们啊?”姗拉朵喃喃惊叹,旁边的任徜徉面如死灰,从地面震动的声势看来,正朝此处而来的魔狼数量起码有几百头,甚至有可能上千,如此庞大的数量,两人就算用尽一切手段顽抗,也是毫无意义。

“灭口哪需要出动这么多魔狼,这种数量的攻击……他们想要一举攻破龟兹王城?”大敌当前,任徜徉反倒冷静下来,很快就想到了这个事实。魔狼群大举逼近,情形虽然恶劣,但却没有什么好做的,基本问题仍然和先前一样,阿默兹狼不仅力大无穷,速度也是快绝,就算想要转身逃跑,也一定会被阿默兹狼给追上,倒不如在原地多点时间准备,奋力一搏。

“……你神掌还是用不出?”

“刚才为了省医药费,弄到我的手骨都快裂了,现在还问我的神掌用不用得出?这问题太没良心了吧?”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敢说我没良心?早知道就……算了,你神掌用不出来,总还有一样东西能用吧?万佛城里的破商店,姓路的和苦茶和尚后来都去了,可别告诉我你没偷偷跟去!”姗拉朵道:“自从你知道那个地方的秘密后,这些年来不知道被你偷闯进去多少次!叫你别去你也不听,真是丢脸!慈航静殿的武功不好好学,偏要学那西门臭贼的剑法。破商店的机关被孙小子开启,一堆傻蛋把假剑谱当宝,连孙小子自己都一头雾水,但你……”

“你明知道里头有本假秘笈,也不早告诉我,害我差点也上当了……与域外的西门宝藏一样,天绝剑势不存于纸册之上,剑意直接托付于石中,也就是破商店地下放假秘笈的石台,只要去碰触,就能读取内中所蕴藏的剑意。”任徜徉苦笑道:“读取是读取得到,天绝四式中的惊情百年,威力无俦,与情倾天下各走极端,但剑式深奥难练,我不是第一个读取石中剑意的人,又没有足够的时间练习、研究,哪可能这么简单就练成?”

“臭小子,你不是常常自负武学天才吗?这样子还练不成?”

“我是武学天才没错,但不是武学怪物啊!你当我是孙小子那样的特殊生物吗?我只是人类啊!而且不是幸运超人啊!”嬉皮笑脸的话只能说到这里而已,地面的震动加剧,此起彼落的狼嚎声也越来越近,姗拉朵与任徜徉的神情都变得严肃,彼此开始做着最后的确认。

“……所以,最后你还是只能用那一招了?”

“天绝剑式我只练成那一招,就算想用别招也没得用,但……天绝剑式对身体的负担很大,虽然用得出来,可是发招中途我怕撑不过反噬,筋­肉­反转,身体随时会炸裂,那样的话……”

“所以就要由我来给你协助了……真奇怪,当年看西门臭贼用这什么鸟剑的,就没见过他有什么筋­肉­反转,也没这一堆后遗症……算了,你专心用吧!我会在你背后协助,就算剑气会反噬­肉­体,那也是你用完以后的事了,不用我多说,这么做的代价你很清楚……你……熬得住吗?”问到最后一句时,姗拉朵的语气有了改变,多了一丝担忧与不舍,任徜徉听了只是一笑,并未答话。

熬不熬得住,不是问题,而是一个必然的坚持。

不管那个代价是什么,就算死也要撑下去,因为……无论如何,自己也不想见到魔狼群攻入龟兹王城。

在王城里头,有很多宝贵的东西,有着自己所重视的人,自己必须要守护的事物……想要不惜一切去守护的心情,并不只是自己,就连身旁的这个人也是一样,就算没有说出口,彼此心中都很清楚,所以……她才会站在这里。

然而,这个时候,自己最遗憾的……也就是她站在这里……手放在腰间,任徜徉毅然抽出了缠在腰上的软剑,银光闪动,抛开脑中的杂念,只余下一声长暍。

“……来吧!赌上一切,我绝不让这些丑陋的畜生接近王城!”骆驼发狂奔跑的时候,速度急逾奔马,很快就翻越过沙丘,扬起烟尘,笔直冲向龟兹王城。

虽然国力不及中土,但龟兹是现今域外诸部族中,法宝技术水准最高的一个,王城周围的城墙不仅高耸厚重,还装配着多架强猛火炮,城墙上武装士兵来回巡逻,毫无死角,固若金汤。

王城被人正面发动攻击,这种事情已经许久不曾发生过,所以看到一道烟尘翻扬,朝着王城直冲过来,守城士兵大为诧异,议论纷纷,不晓得该先发制人,或者做什么应变,直到有人看清楚骆驼上骑乘者的面容。

“是……是小月公主。”认出了拓拔小月,城墙上的禁卫军顿时­骚­动起来,连忙整队下来,恭迎并且保护公主殿下。

拓拔小月与王城禁卫军会合,才一进入王城,马上命令禁卫军出动,翻过沙丘进行救援,但话还没说清楚,城墙上的士兵已经惊叫起来,喊说发现有大批异物,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中,但不晓得是什么异物。

“那是……”话到嘴边,拓拔小月有几分迟疑,域外人民对阿默兹狼有根深蒂固的恐惧,如果现在直说是魔狼来袭,不晓得有没有人相信,如果相信,一定会马上造成大­骚­动,搞不好一堆人要逃命,但就算不说,当魔狼攻来,这件事仍旧瞒不住,反而局面会更乱。

短暂的迟疑,拓拔小月已有了决定,这时城墙上的禁卫军再次叫嚷起来,说是沙丘那头状况有变,出现了奇异的光影。

“光影?怎么回事?”拓拔小月闻声回头,赫然见到远方沙丘的那一头出现奇景,点点银­色­星光,由沙丘飞升而起,直上半空,虽然是晴天白日,但点点银­色­星芒闪耀灿烂,在日光下仍显得耀眼,化成了一道白日之中的银河。

这道银河除了光华耀眼,灿然如星,更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凉意,似是寂寞、孤寒,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打从心底觉得冷,跟着,这股冰冷更化为实际,以那座沙丘为中心的方圆数十尺,温度狂降,甚至凝霜、飘雪,就连沙丘都被冰封,笼罩在一片洁净琉璃雪­色­里。

奇异的情形,看似天象异变,王城的禁卫军看得啧啧称奇,不明所以,只有极少数见多识广之人,才明白这是猛招发动前兆,但能够造成这种程度的天地异变,若没有强力法宝辅助,这一定是和“如来神掌”、“天子龙拳”同等级的绝学,而在所有能看出端倪的人中,再没有谁比拓拔小月受的冲击更大。

蓦地,天上星雨缤纷坠落,雪花、星芒落如疾雨,像是一阵微形流星雨,又仿佛九天银河倾泻,点点灿烂星芒,夹含万钧巨力轰向地面,最极致的瑰幻美景当中,蕴含着最致命的杀伤力,看得人们如痴如醉,却又惊心动魄。

拓拔小月身躯剧震,手中握着的祭刀也传来震动,这一切都足以证明自己的猜测“没错,但……怎么会是这样?是谁在用这套武学?

“……不会错,是情倾天下……是谁在用天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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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凤血咒缚·玉人恨事

出发前往楼兰时,我就晓得此行绝不单纯。楼兰本身就不是普通地方,台面上、台面下的危机与利益纠葛,让这已成废炉的所在,仍存有太多使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危险。

若是有得选择,我宁愿尘归尘、土归土,让那早已沉寂于大漠黄沙之内的遗迹,就此永不现于天日,绝了人们对它的妄念,不会再有人为了争夺那些东西而受伤害,更少了许多是非。

只可惜,这世上的是非从未停歇,即使没有楼兰遗迹,也有着太多的不祥事物引起是非,使得风波永不停息,更何况……若要开启楼兰遗迹,此事我根本责无旁贷,哪怕是我拒绝,也会有太多、太大的压力,将我逼到那条不能逃避的道路上。

因为……我是当今世上拥有最纯凤血的楼兰继承人。

因为……我是羽宝簪!

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分别在我一岁多和五岁半的时候,有了重大转折。在五岁半之前,我只隐约知悉“凤血”的秘密,全然不晓得四灵之人的源流,直到这个机密在我面前完全摊开后,我终于明白,身上所流的血液,将是我要背负一生的原罪。

流着这么与众不同的血,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感受。我如果一死,最纯的楼兰凤血将断绝,甚至有可能让楼兰一族就此绝嗣,这让人们对我抱持着特殊的期待,我常常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不在于我做了多少努力、创造出怎样的成就,而只在于我身上的血脉……合泛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反而像是种猪、种马一类的传种生物。

当然……我是否还算是“人”,这问题也很值得商榷。

很难说明当我发现自己变成怪物时,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的血缘、身体,和周围的人有所同又不同,我们有着人类的外型,却流着不一样的血,我甚至不晓得自己和他们是否算同一种生物!

我还算是“人”吗?打从五岁半那一天开始,我就这么反覆地问着自己,而答案没有出现……至今仍旧没有。

除了母亲凤凰夫人,我不晓得世界上有谁跟我有相同感受。后来,我知道了大武龙族的存在,想到自己与遥不可及的当今天子有着共通感触,这件事让我觉得好笑,但……也许那个人不会有这种困扰吧!从我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开始,他就是一个够狂、够疯的变态帝王,像这种程度的烦恼,大概根本不存在于那已失控的脑袋里。

我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稍微理解武沧澜。背负着这样的特殊血脉与压力,如果只是个笨蛋,那倒也罢了,如果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那么越是思考、质疑,越会将自己逼上极限,失控与疯狂都是一种宣泄,变成疯子似乎才是正常。

那么……我疯了吗?什么是疯?什么是正常?假如我连人都不是,那谁又能替我的疯狂下定义?一个疯掉的凤血之民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想这些东西对自己没有好处,但就是克制不住脑子里这些声旋的念头。又或许,我只能借着这样的思考,来确认自己仍“清醒”、仍“存在”。

而伴随着这身凤血到来的,则是两个责任,一种不被允许逃避的命运。

“……你与生俱来的责任,就是等待日后时机成熟,开启楼兰遗迹,重振凤族的荣光。”

还记得那一天,母亲凤凰夫人用严肃的口吻对我说,告知我从今之后的责任,我无从选择、不能逃避,在成为万紫楼少主的那天,也同时将“命中注定”的两件事给承担了下来。

“另一个责任,正如你早已知道的,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许配给人。对方是巨阳武神的儿子或义子,有一天会持信物来迎娶。你不用嫁过门,因为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他的东西,倒不如说……你们结合之后,你才能真正支配你所拥有的东西。”

这真是万紫楼最大的一个秘密,如果不是母亲告知,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现今的万紫楼并非母亲一手创造,而是旁人委托代管,这件事从未流传于外,江湖上所知道的,只有凤凰夫人的神奇崛起,一月之间名动天下,统合各地资源,成立了万紫楼,与两大圣宗并列,多年来分庭抗礼。

根据母亲的说法,楼兰被天火灭族后,她在流亡到中土的路上,遭到仇家追杀,命在旦夕,幸为巨阳武神所救,之后巨阳武神助她突破,练成绝世武功,更将他经营半生的基业转赠,交由母亲打理,成立万紫楼……这一切的好处,都只用一个代价来交换:拥有最纯凤血的楼兰之女。

我的命运,在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决定了。听母亲说,像我这样被巨阳武神订下的女子还有很多,我不晓得那个老人是基于什么理由,这么疯狂地广订亲事,但倒是很好奇,那些与我相同处境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既然命运无可逃避,那我就主动面对。这并不是什么勇敢或是智慧,只是一种不得不为的无奈,当一个人从五岁半就清楚自己既定的人生,如果不主动去做点什么,只是消极等待事情的发生,那种感觉……还不如早点死了好。

“你很难得……我生平所见的楼兰族人,多数都自视过高,恃着本身的过人天分,少有勤学勤练,难成大器。你能够突破这一层,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必定是个最杰出的继承人……唔,但你……”

我不晓得母亲是否看出了什么,但或许她是明白的,看出了我的“反抗”。

若“成为某人之妻”是无可改变的事,那么我就让这件事发生本质上的变化,毕竟,男女婚姻关系之中,也不见得就是男­性­稳占上风,“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的例子,在万紫楼之中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我身为万紫楼的少主,自然更应该成为这方面的表率。

为了达成这个理想,我勤奋……甚至是刻苦地锻链自己,修文习武,学习我应该知晓的一切。我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全能之人,这样才有能力去面对一切,但在拥有能力的同时,我的姿态必须比什么都要低,因为太有能力的女人,容易让男人嫌忌,惹起不必要的戒备之心,会让我距离想要的目标更远。

我准备好了一切,虽然不敢自满说是万全,但我确实有着信心,不管将来出现在我面前的男人是什么样,我都能够应付裕如,在协助他完成霸业的同时,将他征服。

唉……我始终还是太天真了,立下志愿的时间太早也太小,方向虽然正确,思虑却不够周全。古往今来,多少才智超众的英杰都在尝试超脱命运摆布,最后却徒叹奈何,我区区一名小女子,又有何本事可以例外?造化弄人,一应至斯,枉我千算万算,最后却仍旧失算,怎么都料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我是算错了命运?还是算错了巨阳武神?持信物来接我的男人,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种样子的,就只是这样一个失算,让我多年来苦心准备的一切,从根部开始崩溃,我成了一个最可笑的傻瓜。

后来,我跟着那个叫孙武的少年一起旅行,这是我的使命,但在心理上,我也很好奇,有必要重新搜集资料,来思考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初步的结论很快就出来了,在成就霸业的王者之路上,这个少年非常地不适合,甚至他本身全然没有这方面的欲望与想法,巨阳武神选择这样的人做为继承者,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不成……是要我代为调教成才?这怎么样都说不通啊!

随着旅程的进行,我的困惑越来越深,有太多让我不解的事集中在这少年身上。以处境而言,他应该是生长背景和我最相似的人,都是背负着身边众人的期待,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被教育成长之人,这点光是看他身旁那名青梅竹马的同伴,就可以得到明显的答案。

黄泉殇……奇特的名字之后,隐藏着奇特的身世,我无法知道她的血脉有什么秘密,但却可以肯定,她绝非普通定义上的平凡女孩。巨阳武神将她放在那位小少爷的身边成长,如此的重视,代表着她的不凡地位与价值,也因此……她才会有那样冰冷的眼神,而这让我对她毫无妒忌之心。

那么,既是如此,为何只有那个小少爷特别?

我们……这些早被定下命运的女子,都在大地上的一个角落,十几年来默默准备着,为了在宿命之日到来时,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我想不管是再怎么乐观的人,这十几年的等待与准备,应该都不会是开心的,既然如此,为何他可以是例外?我无法想像一个在­阴­霾底下成长的人,能够拥有这种开朗、毫无防备的笑容。

巨阳武神对他的期待,难道就是开开心心地成长,当一个阳光、正面的开朗少年吗?这太可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又算是什么?这一切只是一场大玩笑?十余年来的心血与准备,都是被人玩弄在掌心的恶作剧吗?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但越是跟着他们,我就越克制不住心里的黑暗。我不停地问自己,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十几年的深刻图谋,就是为了现在这样的阳光旅行吗?那么……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在这个自我质问快到顶点的时候,我奉命出发,前往域外,找寻失落的楼兰宝藏。最初,我心里有些不愿,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不想靠近楼兰,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并无退路,除了身边的莫名压力,更重要的是我本身存在的意义。

一生只为两个目标而活,其中一个已经成了闹剧,如果连开启楼兰宝藏的目标都失去,连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还要生存在世上。

这样的念头,在一桩意外之后,更加显得强烈。地底洞窟的一场激战,心眼宗主强得可怕,技压群雄,将我们一­干­人等打得七零八落,当时的我为了掩饰身份,将自身力量强行压制,但就算我全力赴战,相信仍不足以改变结局,“修罗劫”不愧是魔门顶峰绝学,威力石破天惊,我在压抑自身力量的状况下,虽然没有正面接触,却仍身受重创,腑脏俱伤。

但……隐藏实力,还是有隐藏实力的好处。重创之余,我解开经脉封印,回复原本实力,带着当时被震飞到我附近的任徜徉,负伤杀出重围,一路上连毙多名心眼宗弟子,惊险闯出包围圈。

慌不择路的结果,就是迷路,我和任徜徉在地下岩石区迷失方向,更陷入敌人的二重包围网中,眼见一场激战难免,我受的“修罗劫”创伤却严重发作,剧烈呕血,再加上背后命在旦夕的重伤患,我开始觉得这一关可能很难闯过,甚至过不去。

我生平遇过很多考验,几乎都是凭着一己之能与智勇,履险如夷,从不需要什么救星,也从未期盼过救星出现。但这一次,当我真正需要援助时,老天却待我不薄,救星真的降临在我面前。

“哈,什么三流的迷宫法宝,区区小玩意儿……举手之劳。”

黑暗中的岩石阵,赫然是一种迷宫法宝,我在混乱中没有察觉,为敌所趁,而那声忽然响起的苍劲嗓音,一语道破关键,刹时间风雷之声大作,附近岩石均被击碎,。更伴随着连串骨碎、躯裂的恐怖声音同发。

代表着死亡的诸般声响,由远而近,很快便来到我身边。在黑暗中,我有一定的夜视能力,但当那人站在我面前,我却看不见他的形貌,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彷佛有一座不可逾越的大黑山耸立在前,彻底压倒所有仰视它的生物。

“背起姓任的小子,跟着我走!”

“您……您是……“

“小女娃娃,爱借生命就别多话。”

苍老的声音里,蕴含着让人不敢违抗的威严,跟我曾在立体投影中所听到的一样,我在刹那间明白了来人身份,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使我不由自主地发着寒颤。

主宰我一生的人,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了,对于他……我有太多的疑问,但我心里也有数,对方恐怕不会给我提问的机会。

从地底脱出,到了表面的大沙漠,一股雄浑的劲道由背后注入,分别为我与任徜徉顺气镇伤。无比充沛的内力,­精­妙玄奇的通脉手法,瞬间将我的伤势压下,固本培元,调息几周天后,体内瘀血尽去,伤势已无大碍。

“您是……巨阳武神?”

那样的特殊装束,霸道又骄傲的站姿,还有那无人能模仿的独有气质,与立体投影中的病者形象不同,彷佛是一株生长于岩石上的苍劲老松,普天之下再也无第二人,我朝着老人盈盈下拜,致上敬意,不光是因为对长者的敬重,更是因为遇上了“长官”……万紫楼的一切,原本就是他的基业。

“后头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简单的一句交代,老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威严的面容因为笑ⅿⅿ而显得和蔼可亲,与我之前所知的形象全然不同,一瞬间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孙武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巨阳武神,和我所预期的并不相同,那么,是他已经发生了改变?或是他有什么新的领悟与突破,­性­情才有了变化?眼前这位慈和的老人,与当年在域外以雷霆手段歼灭魔狼群、又以狰狞面孔踹腹为婚的霸绝武者,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人。

“请、请您留步,我有很多的话想请教您……“

魁梧的身影,因为我的叫唤而停步,但我这时才发现,脑内千百念头纷至沓来,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问题。稍微冷静一点,我很快就想到,他会在此地离奇现身,这事本身就不合理,他绝不可能是为了救我们两人而来,更别说如果是真的有心救人,为何不及早出手?以他的绝世武功,岂容心眼宗主称雄逞能?

“看似聪明的小女娃……没有准备好的问题,就别问。”

“不,我只是……”

“人生总是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果你总是要别人来解答你的人生,嘿,又哪答得了这许多?看你一副聪明样,怎么也­干­这样的蠢事?”

“嗯,并不是这样的。绝大多数的问题,我自行解决,但有些疑问源自于您,也只有您能回答,寄望于您并不过分,乃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呵呵,说得好,但老夫的回答不变。既然是人生意义的问题,就在你的人生里找寻解答,很多时候,你之所以没得到答案,只是因为你还没走到目的地。对很多人来说,要走向何方是个大问号,但以你而言,其中一个目的地就在眼前,与其在这里多费­唇­舌,还不如早点过去,届时你自然会找到答案。”

“您说的是本族遗迹?”

“不然难道是我家的厕所吗?呵呵,小女娃娃,咱们心照不宣。”

老人只做了这样的交代,便远扬离开,而这份交代对我来说便是指令,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实现。

我做到了,虽然事先就知道探索楼兰遗迹绝非易事,但此行所遇到的风险,仍旧让我险死还生,尤其是对上心眼宗高手,修罗劫、大地神戟的硬战,差一点就把这条命断送在遗迹之内。

“沉睡遗迹,以血开封”,这是我事前就晓得的原理,只不过还不清楚确切方法,而战斗中误打误撞,让楼兰遗迹苏醒,这是意外之喜,也是极大的震惊,在那似幻似真的梦境里,所看到关于楼兰一族的往事,得知西门朱玉是如何闯楼兰,这让我吃惊不小,但再怎么样的震撼,都远远比不上被宣告继承顺位的那一刻。

其实,这一趟旅行,我已隐然有所察觉。孙武能使用“凤凰七绝”,必定拥有楼兰血脉,巨阳武神会认定他为继承人,他的楼兰血脉便不该是低等杂鱼,而是极高等的纯血。

虽然这么想,但我的理­性­仍予以否定,觉得他的凤血纯度不可能高过我。与其说是这么判断,倒不如说是必须这么判断,因为这想法所蕴含的另一个可能­性­,会将我自己逼得没有立足之地,所以每每触及,我都拒绝往深一层去想。

很可惜,不愿意面对的事,还是发生了,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去相信,当太阳王的电子影像亲口宣告,我的继承顺位落在那位小少爷之后,刹那间,我彷佛听到自己脚下的地面,一块一块碎裂开来的声音。

我的立足之地,终究还是碎裂了。

十多年来的苦心孤诣与梦想、继承楼兰遗迹的责任,全都化为乌有,而将我存在意义完全夺走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我很不服气,凭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易地夺走我的一切?或许我的怒气不该针对他而发,但我却找不到另一个能够承受的人,而就在我竭力克制翻涌如沸的情绪时,又听到他拒绝继承楼兰的话语,不仅如此,拒绝继承的他还挡在我身前,阻止我行使继承权。

他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全然听不进去,失控的情绪犹如岩浆怒涌,再也压抑不下去,怒气化为深沉的僧恨,源源不绝地宣泄出来,而在这一瞬间,我的耳畔出现了一些声音。

“……解放吧……把你的真实情感释放出来……再也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了……”

“一步之差,你就可以把楼兰掌握在手中,难道真要被人阻挡吗?”

“跨前一步,排除阻碍你的东西,你将成为楼兰之主,并且掌握自己的人生。”

类似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像是魂梦之际的呓语,偏偏又无比清晰,倘若只有这样,那倒也罢了,但在这股声音入耳的同时,我体内的凤血也如沸腾滚水般­骚­动起来,呼应着这些声音,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让混乱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如果进行抵抗,这个声音没有那么容易占据我的意识,但在清醒的最后一瞬间,我却生不出抵抗之心,因为这个声音所说出的话语,正是我内心翻涌已久的欲望。

我……不该这么做,但是当走到这一步,我已经不想再顾虑什么该与不该。所有的策划、期待俱已成空,此刻只想放开拘束我半生的理智,顺着自己的欲望放肆而为。

“喂,可不可以请问一下,现在这是什么情形啊?宝姑娘一下子变得好强,见到我们就打,这个……见鬼了啊!”

和羽宝簪交手吃了暗亏,孙武带着小殇躲到角落,焦急地发问。

“你要搞懂一点,我们中圈套了,楼兰这边根本就没打算搞什么正统继承,而是要让你们两个人­性­命相搏,活着的那个来继承。”

“可是……继承楼兰,对凤血纯度有很高要求,打到最后活着的那个未必凤血最纯,这种方法岂不是本末倒置?”

“四灵之血的纯度,除了先天而来,也可以经由后天手段来改变,方法我虽然不明白,但可以猜想得出……用培养蛊毒的方法,把数只毒虫放于瓮中相斗,最后生存的那一只,将可以尽得其余毒虫的­精­气,发生蜕变,甚至有可能变成另一种强大的新生物。”

小殇道∶“这个图书馆,四面墙壁都是合金所铸,正是一个最好的容器,现在的情况就与跟毒蛊斗争一样,只不过不用打八强赛或四强赛,直接进入总决赛,你打赢她、她打赢你,这场总决赛就结束,活着的那个人将拥有最纯凤血,搞不好还是最强的楼兰凤族……如果之前楼兰没有常常搞这种把戏的话。”

听到这里,眼前状况已经完全清楚了,但更麻烦的问题却显现出来,孙武无意参与这一场战斗,急问小殇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逃跑。

弃权是不可能的,一方死亡是结束战斗的唯一条件,至于要找路逃跑,这个图书馆四面无窗无缝,门口也被羽宝簪挡住,如果强力破坏墙壁,应该可以做到,但起码要连续攻击几次,才能打破合金墙壁,而做这种事情的时候,羽宝簪早就杀过来了。

所以,最后的答案仍是无解,这一战看来势难避免。

“宝姑娘现在的状况很怪,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要是我们能够解除她的控制,这一战就不用打了。”

孙武想到了这个办法,从理论上来说是行得通的,也是最能釜底抽薪的办法,不过却立刻被小殇否决。

“不可能。这个办法行不通,这里的人工智能很厉害,影响你们神智的方法,不是什么催眠,而是利用声波,直接唤醒你们体内凤血的共振,现在她被凤血影响,意识尽失,全凭本能行动,我们这边两手空空,什么法宝道具都没有,拿什么去唤醒她?况且……”

小殇往羽宝簪的方向看了一眼∶“现在要唤醒她,不但要找救火队,恐怕还要找驱魔人来。”

“什么意思?”

孙武带着困惑转头,顿时明白了小殇的意思。

“凤凰七绝”是火系武学,羽宝簪催运神功,周身笼罩于凤凰火焰当中,光华流动,逼得人难以正视,这点早先孙武就已经领教过了,但现在再看过去,羽宝簪周身散发的光焰赫然发生变化。

灿斓的火光闪动中,孙武见到一道道黑芒,乍见之下,很像是黑烟,但以真气催发的火焰,本身不该会冒烟,再看得仔细一点,黑芒如影,在烈焰飞腾之下,竟有成百上千道黑影,在火焰中穿梭不休。

不晓得是否见到幻觉,可是当孙武定睛看去,依稀看到那些黑影幻化出人脸,一张张脸庞,或怒、或惊、或悲,每一张不同的脸,却流泄着相同的刻骨仇怨,令人见之心怯,孙武一看到便身躯剧震,胸口像是被大铁槌重砸了一下,全身血气翻涌,差一点就不能自制,千钧一发之际,猛提一口真气,将紊乱气血平复过来。

“小殇,那……那些是什么啊?”

“我不喜欢说鬼故事,也没兴趣扯些不科学的东西,但从目前的情形看起来,这些应该是楼兰族人的怨魂。从理论上来看,以楼兰一族的科技,完全做得到保留部分族民的毕生记忆,这些记忆体活动起来,就和鬼魂没两样,如果将之注入人体,那……大概也算得上附身。”

小殇的解释,听得孙武背后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这、这种战斗要怎么打?”

“所以我说要找驱魔人来啊!”

第二章焚天断岳·楼兰怨火

孙武的战斗经验中,从没有碰过这样的状况,更不曾想过有一天要打这种诡异的仗。

「你在和尚庙里修行了一段时间,现在都还是和尚头子,逐鬼躯章是拿手『戡,怕什么呢?这种小场面,就交给你这个专业人士了。」「开什么玩笑?我……我其实也很怕鬼啊!」

孙武口中叫苦,但真正棘手的麻烦,则是不晓得如何打这种投鼠忌器之战,自己不敢全力施为,怕伤害到羽宝簪,如此一来,根本就是白白挨打,虽然说「金钟罩」本来就是挨打的功夫,可是看羽宝簪此刻的声势,也不晓得能够挨上几下。然而,小殇听况扚东西,也不全是玩笑玥言。

适才楼兰的系统对孙武、羽宝簪释放声波,两人同受影响,羽宝簪立即失控,而孙武却能维持清醒,这除了因为孙武未修全「凤凰七绝」,凤血共鸣程度不如羽宝簪,很大的一个理由,则是孙武一身兼通慈航静殿四大绝学,虽未正式坐禅修练,但宁定心神的本事却远较旁人为优,这才能够维持清醒。要是能以佛门绝学与之缠斗,觑准机会,确实有可能唤醒失控的意识,慈航静殿的「狮子吼」神通,便是专门在这种时候大派用场的,孙武不擅长这一招,不过却有一式更厉害的「佛问迦蓝」,将就着赌一下,末尝没有胜算。

「对了,还有刚才妳帮我打的那一针,要是我用上这个,就有可能把人弄醒过来了。」

「那个啊……还是算了吧!不如你脱光衣服跳出去,搞不好宝姑娘看到你连那么渺小的东西都敢拿来现,巨大震惊之下,马上就清醒了,比打针还有用!」

这样的说法,明显就是不愿意提供协助,情势紧急之下,孙武也顾不得这许多,在小殇头上敲了一记。

「把东西交出来啦!现在情况很危急耶!如果不能弄醒宝姑娘,我们都要在这里完蛋的!」

「你说得容易,能够影响四灵之血的药剂你知道有多难调?那一针不但很难制作,而且超贵的,你如果用金钟罩多挨几下就能搞定,就别浪费资源嘛!」

「妳的血、妳的泪……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强势要求下,小殇再取出一管针,面有难­色­地交给孙武,孙武接过针,心里有个大概的战略方向,只要能够设法将针注­射­入羽宝簪体内,就有机会弄醒她。

这时,「轰」的一声,炽热火焰朝两人藏匿之处直烧而来,孙武抱着小殇滚地一闪,险险避过这一击,只觉得身后热浪袭人,刚才所在之处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小殇,我顾不到妳了,妳自己先想办法顾好自己一段时间吧!」

「你就安心去挨揍吧!我这边就不用劳烦你了,就算你粉身碎骨,我也会继续活下去的。」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类似做鬼也不会放过妳的话?」

「如果说这些能让你好过点,你多说几句也没关系,反正变了鬼要找我的不只你一个!」

话到这个份上,多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孙武一下飞跃出去,想要把羽宝簪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宝姑娘,妳……」

单纯以吸引注意力这个目标而言,孙武确实做得很好,甚至做得太好,人在半空之中,一团火焰便对准轰来,打个正着。

「呃!」尽管早已有备,这一下还是轰得孙武七荤八素,除了爆炸威力本身,那股惊人的高热,更是对「金钟罩」的重大考验,如果不是有过经验,肯定会吃上大亏。

与当日万紫楼中初次交手相比,孙武的武功大进,不但把「金钟罩」练上第七关,又兼修「异种金钟」的运劲法门,抗击力与耐热力远逾昔日,但羽宝簪此刻的状坑大异寻常,体内凤血高度活化,力量大幅提升,甚至还不停地往上攀升,孙武挨上一击,浑身被热浪笼罩,几乎以为自己掉进火山里了。

鼓劲狂震,「金钟罩」强芒灿发,将绕体的火焰全数迫开,孙武顺势疾攻向羽宝簪,但眼前却已失去玉人芳踪。

(到哪里去了?她身上冒火,这里空间又不大,能跑到哪里去?)

才刚刚这么一想,孙武便找到了人。其实人不是很难找,因为火光之中,有六道美丽倩影分从上下四方而来,以一化六、以六攻一,正是楼兰王者绝学的「凤踪瞬动」。

之前羽宝簪使用「凤踪瞬动」,孙武所知道的最高纪录是一次分化五身,现在分化为六,在数目突破的同时,力量重更是大增,周身鼓荡的气劲、火焰,滚滚滔滔,将整个空间燃成一片火红。

睁眼四望,六个美丽的赤红倩影,衣袂飘飘,如六头燎原火凤,回翔半空,美得让人几乎忘记呼吸,如果不是那股煮金焚铁的高热直逼而来,孙武差点就被这一幕美景迷得失神。

(挨上这一招,金钟罩稳破的,瞧这声势,搞不好当场被活活打死……挡是不行的,分从六方而来,要躲也不可能,即使要用「如来神掌」硬拚,蓄气时间也不够,那只能……)

心随意转,孙武的身影陡然一花,竟然也是凭空分解,使用「凤踪瞬动」来应付拆招,一化为三,分朝三个不同方向窜去。

「逃得了吗?」羽宝簪一声轻叱,六个分身将孙武包围得滴水不透,纵使孙武分身为三,但羽宝簪的六个分身以两个为一组,将三个孙武分别夹击,小小的空间内,一下子变成九个人的大乱斗,看得人眼花撩乱。

单以形势来看,羽宝簪占压倒­性­的上风,孙武不但无法与她正面对抗,甚至被她抢得先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就在六个羽宝簪即将发掌吐劲,正式下重手时,异变骤生,陷入重重包围中的三个孙武,忽然像陀螺似地急转起来,扯动气流,形成狂风。

羽宝簪重掌击下,一声近似锣钹的异响骤扬,三个急转的旋风里头,分别飞窜出九个孙武,正面迎向羽宝簪的重掌。

「圆寂大咒·四大皆空!」

楼兰与慈航静殿神功的连环应用,成功施展的结果就是双重分身,但究竟是力分则弱,还是人多占优势,这个连孙武自己的心里也都没个底。

十五道人影在狭窄空间内战斗,情形比刚才还要乱,多股掌劲瞬间对撼,爆出连串炸响,激起气流刮旋如刀,将附近的合金板壁都切出痕迹。两边对击的结果,赫然是孙武逊之一筹。

连用两门绝学而成的双重分身,固然可以说是杰出的战斗智慧,但也是非常乱七八糟的一着,在增多分身的同时,也削减了每一个分身的力量,与羽宝簪一下硬拼,孙武立刻不敌,六个分身被震得灰飞烟灭,压倒­性­惨败。

然而,这个结得果却早在孙武的预计之内,六个分身被消灭的代价,就屁是为了让,让剩余的三个分身趁隙脱离包围网。甫一脱出,三个分身彼此吸引,像是磁铁合一,迅速归化为一,而在合体凝形的瞬间,孙武脚下下一阵跟跄,嘴角溢血,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差一点就是大口鲜血激喷。

要是在这时候挨上一击,肯定会没命,「凤踪瞬动」和「四大皆空」这两式分身攻击的技法,原理、效果虽然不同,却都是让­肉­体承担极大负荷的武技技,两式连施,换做是其他护身力量不够强劲的武者,早就当场经络粉碎、暴毙而亡了。

「……唔……异想天开的代价,真是太大了啊……还好只是吐血,如果四大皆空真的分身成四,大概连牙齿都要掉光……」

这个判断是百分百正确,孙武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肉­,正逐吋逐条被撕扯开来,痛彻心肺,所幸自己「训练有素」,在这样的痛楚之下还能维持神智清醒,不但站稳脚步,更能抢先一步提气运劲。

红、蓝二气绕体一周,「易筋」、「洗髓」并发,将体内的伤疲痛楚洗涤一空,暂时镇压,回复平常状态后,孙武趁着真气流转无碍的一瞬,发动猛招。

「如来神掌·佛问迦蓝!」

震天巨喝,在狭窄空间内骤响,犹如龙啸九天,穿云破日,整个图书馆内声波震动,在孙武正前方的羽宝簪更是首当其冲。

这一喝,孙武希望能够仿效「狮子吼」的效果,震醒羽宝簪,但到底有没有效,自己心下也是忐忑不安。至于以神掌威力之强,会不会伤到羽宝簪……比起担心这个,孙武更檐心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不知是否能承受得住神掌后劲,可不要发掌到一半,遭受掌劲反噬,那才真是个大问题。

「哼!」一声冷哼,在「佛问迦蓝」的巨喝声中仍显得清晰,甚至让孙武震耳生疼,这种现象过去从未发生,孙武心中一凛,凝神看去,发现羽宝簪的面纱掀动,樱­唇­微启,正在聚气发音,这才想到楼兰武技之中,同样有一式音波杀着。

「凤凰七绝·凤羽玄音!」

不知这两大绝学在过往历史中是否曾正式对垒过,但这一次的正面对撼,委实是声震大地,音扬九霄,两股蕴含着强大能量的声波,冲击四方,不只周围的合金板壁出现大小裂痕,如遭刀砍斧凿,就连两人所在之处都发生异象。

远远看去,羽宝簪与孙武一个身在半空,一个脚踏实地,但两人周遭的空气都像疋水波摆荡,如同投石落水,不住掀起涟漪,往外扩散出去。两种不同的声波,一者雄浑激昂,一者清越高亢,如龙如凤,并行冲上九天。

像这种发啸比拚之武,到最后就是内力深厚者胜,半点取巧不得。孙武的力量在年轻一辈中本算是佼佼者,但羽宝簪此刻状况特异,玄音一波接着一波,真气充沛,犹如大海掀涛,竟无半点衰竭之象,已经明显超越自身修为。

(糟糕啊!体内真气渐渐不稳,舍利邪能有窜动迹象,再斗下去……如果使用舍利能量,就算有大把本钱可以支撑下去,但也就意味整件事彻底失控……)

一旦使用舍利能量,孙武没有把握还能维持清醒,最坏的情形就是自己也神智尽失,和羽宝簪拚个生死。「狮子吼」战术演变成比拚内力,这已经完全偏离当初目标,现在的结论是,如果不想使用舍利邪能,那最好的方式就是速战速决,不然自己真气无以为继,很快就会败在这一式「凤羽玄音」之下。

心意已定,孙武全力发动神掌后半式,鼓劲蓄于掌上,在长喝声中飞身跃向羽宝簪,同时一掌击出。

「凤羽玄音」的压力迎面而来,「佛问迦蓝」的喝声与之相抵消,让孙武得以跃近,但越到后面,压力便越大,不但前方空气彷佛有万斤巨力压来,音波更有若,实质,像是无数把锐利的小刀,割体生疼。

本来是希望靠得更近一点,再打出这一掌,但从实际情形来看,这个想法已经是不可能,孙武被迫提前发招,一掌轰发。

掌劲迅速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手掌,光华流转,灿烂耀眼,穿透音波阻碍,轰向羽宝簪,孙武见这声势,顿时檐心起来,不晓得这一掌是否会造成太大伤害,然而,这个想法却在下一刻改变。

「凤羽玄音」并不像「佛问迦蓝」,在发音过程中借劲蓄力,轰发重掌,当猛招迎面而来,巨掌灿发的金光映在羽宝簪瞳中,越来越清晰,形体越来越大,她本来应该是无计可施,只能硬受这一掌,但突然间她周身萦绕的火光大盛,光焰中闪动的无数黑影,一下子形象骤转清晰,孙武甚至看得清楚,千百张怨毒的面孔,共同发出无声的惨嚎。

剎时间,一股超越言语形容的仇恨怨念,化入火焰,让「凤羽玄音」的威力倍增,尖锐玄音聚集成束,在空气中擦出火光,笔直­射­向金­色­巨掌,竟然将巨掌一举穿透,轰溃震散。

「佛问迦蓝」被破,孙武理应首当其冲,但他早在发掌同时,便已跃起变招,虽非有意,却幸运避过了这一束凤凰极焰,火焰轰在地上,将地面烧熔出一个大坑,余焰席卷四方,将附近燎烧成一片火焰世界。

孙武跃至半空,再施楼兰神功,「凤踪瞬动」分化为三,由三个不同的方向围住羽宝簪,羽宝簪双臂一扬,两道火焰含劲发出,霸道刚猛,虽是刚刚使完强招,尚未回气,却没有半点真气衰竭的样子,轻易将左、右两面的孙武轰穿,焚化无形,但却终究是吃了甫发猛招的亏,反应稍慢半步,被孙武抢到背后,一拳击中后心。

奇痛攻心,羽宝簪的动作有短暂停顿,孙武这一拳造成的伤害并不大,可是当孙武这一拳夹着针管发出,拳到的同时,针管中的药剂也全数打入羽宝簪体内,这下子羽宝簪不可能不受到影响。

(成、成功了吗?)

察觉羽宝簪动作停停顿,孙武满心兴奋,生出一丝期待。刚才的一轮战斗,自己豁尽全力而为,不但承受高风险,更付出严重代价,要是还不能唤醒羽宝簪,接下来就不是要斗个你死我活,而是自己必死无疑了。

「宝……宝姑娘,妳……妳还好吧?」结结巴巴说到后来,孙武的声音里带着喜意,因为羽宝簪脚下一阵跟跄,手按额头,好像正处于强烈的晕眩中,眼神也渐渐回复光采,重拾理­性­,小殇所调配出的药剂确实有效。

只可惜,这样喜悦的时间却不长久,羽宝簪眼中的理­性­,只存在短短一瞬间,很快眼神又被怒火、杀意给遮掩,立刻出手攻击,幸亏孙武本来也就对自己一击的效果抱持怀疑,一看羽宝簪眼神不对,马上后退,这才及时避开。

「好险!幸好我……」这一句没有能够说完,毕竟孙武早已­精­疲力尽,虽然闪过羽宝簪一击,但羽宝簪的攻击却连接而来,速度奇快,第二击马上就到了面前,千钧一发之际,右掌突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套在手上,跟着就听到一声叫喊。

「出掌,什么都不要想!」

是小殇的声音,孙武这时听见,不及细想,直接就把这当成最高指令,右掌挥出,迎向羽宝簪的一击。

紧急还击,孙武并不预期会有什么效果,羽宝簪的力量维持在巅峰,自己却是气空力尽,这一下出掌相拚,只能靠「金钟罩」抵御,别被一掌打折手腕就不错了。然而,这一掌才刚挥出,被戴在手掌上的某种东西迅速吸汲力量,使得这一掌的力量更弱,但速度却陡增三倍,后发先至,抢在羽宝簪掌落之前先命中。

孙武百忙中看见自己右掌上多了一只铁手套,就是这个奇异法宝,让自己出掌速度激增,但在这种时候,就算能够提升发招速度,这一掌也不可能伤到羽宝簪,哪怕击中,叮耄还会陂地扚濩身真气反激戍伤。

这股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孙武发现小殇的设计没有那么简单,这只铁手套除了瞬间提升速度外,赫然还追加了一个特殊功能,自己的一掌半途变招,两指突出,居然Сhā向羽宝簪双目。

「哇啊!」想都没想过自己会如此辣手,孙武惊得大叫一声,但却来不及改变什么,这两指Сhā个正着,羽宝簪不及阻挡,只是先闭上了眼,惨声叫疼,踉跄后跌,周身缭绕的火焰也随之消失。

「宝姑娘,妳没……」孙武想冲上前去探视,但小殇出现在身旁,拉着他猛往旁边跑。

「你神经病啊!送死也不用跑那么急,快点逃啊!」

「宝姑娘她受伤了,我怎么……」

「啰唆什么?她有那个什么不死身,这点小伤是死不掉的,只能伤她一个短时间,很快就会痊愈,到时候就是我们要完蛋了。」

系武仔细一想也对,正想拉着小殇咤,却看到羽宝簪飞跃回大门口,再次堵住了唯一出口,侧耳倾听,寻找敌踪,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清楚看见,两行血泪自羽宝簪眼角滑落,怵日惊心,但看来似乎没有大碍。

「小……」孙武才刚一开口,羽宝簪那边立即听见,手掌一翻,马上就是火焰飞­射­袭来,孙武抱着小殇连滚带爬,险险避过这一击,更庆幸火焰击中地面,发生爆炸的声响甚大,掩去了两人的跑步声,羽宝簪这才没有发出第二击。

如果在这里的人是妃怜袖,两人必然无幸,但羽宝簪以耳代目的能耐终究有限,弄丢了两人踪迹之后,一时之间听不出位置,焦急得频频侧耳倾听,而孙武则与小殇把握时间,偷偷躲在隐蔽之处,低声商议对策。

「妳做的那个手套是什么?出手太歹毒了吧?」

「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出手毒一点是正常的。你也知道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如果出手不够毒,早就被人宰掉了,这手套是紧急乱做的,吸纳能量,增加速度,还附加Сhā眼异能……怎么样?生平第一次Сhā人眼睛,感觉乱爽的吧?」

「……妳该不会还另外做了一只护腿,附加撩­阴­异能吧?」

「有这构想,但材料不够,目前做不出来……你有时间问这个,要不要先想一想下一步?你那一Сhā力道不足,对她只能造成少许伤害,她又有什么不死身,不到几分钟就会痊愈,到时候你打算躲到哪个乌龟洞里?」

这确实是一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孙武抬头看了看,发现羽宝簪站在出口处,右手按住眼睛,身上火光闪动,明灭不定,似乎正在凝运不死身神功,治疗双眼,瞧来确实无大碍,过不了多久便会复明。

如果要往外硬闯,势必得分个生死,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孙武自知居于下风,没有本钱和人拚,但以个人心情来说,还是想弄醒羽宝簪,不想与她生死相搏。

「对了,妳那个药是怎么搞的?一点效也没有啊!」

「不是没有效,只不过是效力不足而已,楼兰一族的遗恨太强了,这个小妞现在整个被控制,普通的手法根本不可能弄醒她。」小殇两手一摊:「没办法了,早就说过,要搞定这种事情要找驱魔人来,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

「我和她都是流着楼兰凤血,为什么只有她被影响?就算是鬼魂的怨念,那些怨念怎么不会缠在我身上?」

「……那还用说吗?阁下是出了名的阳光少年,走在街上都亮得刺眼,什么鬼魂敢靠近你啊!」

这个回答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但当孙武的日光转为认真,小殇也只有叹气了。

「物以类聚,怨念这种东西会往黑暗的地方去,你们两个都继承了凤血,但她扛这责任已经十几年,你才扛几十分钟,这哪能比啊?你心里只有莫名其妙,哪来的黑暗?那些怨魂恨你多过想附身在你身上。」

「恨我?为什么?」

「因为你不负责任啊!身为楼兰第一顺位继承者,却不肯继承楼兰,不能替他们复仇,他们当然恨你。」

「我不到一小时前才被人告知一自己有楼兰凤血,要怪我不负责任,这个实在没有道理啊!」

「是啊!你把这些话去对你的宝姑娘说,看看她会不会大发慈悲,让你死得比较痛快一点。」

小殇点出了事实,孙武自己也明白,现在是有理说不清,一切唯有手底下见真章,而自己找不到破敌之法,眼前的困局不知道该怎么突破。

「……真是死脑筋,如果真的要靠你,那就完蛋了,你脑子就不能灵光一点吗?」小殇低声说话,表情比之前拿出针管时更难看,「刚刚你在那边玩分身的时候,我做了一点准备……事情来得太突然,没办法把东西弄得太好,你将就用一下,死了是活该,没死就算捡到。」

话听起来像是诅咒,但小殇会主动提供协助,这就已经非常难得,孙武定睛一看,发现小殇取出一颗胶囊,递给自己,而这颗胶囊依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看过。

「呃!上次与武沧澜对决前,妳好像也给过我这个,那时候妳还说这是饲料,现在给我饲料做什么?」

「给你吃啊,猪脑!」小殇瞪了孙武一眼:「如果有充足的时间把准备工作完成,这胶囊就是饲料,吃了以后头好壮壮、力量提升,但现在准备工作没搞定,根本就是紧急之下胡乱做出的东西,那情形就不一样了。」

「有多不一样?吃了以后不会提升力量?」

「你吃下去会怎么样,我不清楚,但至少这东西对她等同剧毒,服下之后,会引起体内凤血的强烈排斥,如果顺利,足以让她脱离控制,清醒过来。」

「有这么好的东西,妳刚才怎么不……」说到一半,孙武忽然省悟,刚刚那一根针剂,小殇不愿意交出,是因为制作不易,现在这颗胶囊恐怕所需代价更大,小殇愿意主动协助,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与付出了。再仔细看看,顿时发现小殇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手上温度也低得吓人,看来为了制作这颗胶曩,果然付出极大代价,孙武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歉疚,正想说些什么,小殇已经抢先发话。

「废话省掉,这颗胶囊能引起凤血的强烈排斥,为你制造机会,但排斥归排斥,她心魔未解,醒来会不会再次被控制,这这个可没有人能保证,还有……我做得出这颗胶囊,可是怎么让她吃下去,这种事情我可不负责。」

「放心吧!这个问题就交给我来扛了。为了我的任­性­,妳做得已经够多,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你的事?你现在站得起来就不错了,还有能力动手吗?楼兰的机械治疗,只是帮你把伤势做个处理,不是帮你调整到最佳状态,更不像那女人……我刚刚在旁边观察,整个楼兰遗迹的能量全都集中灌入她体内,你拿什么去和她斗?」

听到这句话,孙武顿时省悟,适才和羽宝簪的一轮交手,羽宝簪的力量源源不绝,连使猛招,却没有半点衰退的迹象,这种情形就像当日与武沧澜激战一样,武沧澜使用龙族血裔异能,使得内力无休无止。

羽宝簪不可能有龙族血统,更不可能使用武沧澜的特有异能,之所以能够运使内力无竭无尽,赫然是楼兰遗迹在运作,将遗迹内所有能量灌输给羽宝簪,使得她力量暴增,真气不竭。

「……真是有够偏心的,这样子的战斗,哪里是公平挑选继承人?根本就是要我死在这里!」

「不公平的仗,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了,其实……你胜利的机会也就在此。」

语气奇特,孙武大感惊讶,凝视小殇,跟着,孙武明白了过来。

「每原来如此……妳说得没错,那一切就拜托了。」

第三章无孔不入·巧破心魔

双目紧闭,羽宝簪站在图书馆的出口,凝神细听馆内每一个声音,全力搜索孙武的所在,但眉宇间的焦躁,正代表着搜索行动遇到了障碍。

「可恶的小子,你真以为可以这样躲到世界尽头去吗?」受到控制,羽宝簪开口说话的声音非常邪异,全然不似平时的轻柔好听,话声非男非女,彷佛闷雷连响,低沉沙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造成回音反响,就好像是千百人同声说话。而在说出这些话之后,羽宝簪有了动作,左手一扬,乍黑乍红的火焰朝四周迅速蔓延出去,形成燎原之势,触物立燃,火焰彷佛是有生命的异物,分四个方向延烧,先将图书馆切割成五个区块,再分别朝旁边会合。

这样的烧法,无论孙武躲在图书馆内的哪个角落,最后都会给逼出来,孙武自己也察觉到这个危机,不待烈火烧至面前,立刻主动跃起,朝羽宝簪抢攻。

「小贼!愿意出来受死了吗!」羽宝簪早已有备,一察觉孙武出现,手腕翻扬,火焰如矢如弩,朝半空中的孙武激­射­而去。

奇异的火焰,乍黑乍红,变化不定,温度不似先前那么高,但孙武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告诉他,这些火焰只会比之前更要命,所以当火焰迎面­射­来,他完全没考虑硬接硬闯,半空中侧身闪过。

火焰擦身而过,­射­在一个两尺余高的书架上,「轰」的一声燃起大火,­精­钢所铸的书架在半秒内便熔化毁坏,发出浓烈焦臭,但孙武却有一种很怪的感觉,这个书架不像是被高温所熔,倒很像是被什么具有强烈腐蚀­性­的东西洒着,瞬间腐蚀毁坏。

(这是什么火焰啊?凤凰七绝里头有这种变化吗?好厉害!)

孙武心中错愕,又闪过了一遣刊。焰屹连犁手了几回合,孙武大概把握到一些诀窍,羽宝簪受到控制后,力量虽然大幅度增强,但在招数变化与反应速度上,确实是慢了一些,让自己有了可趁之机。

「小贼,你逃来逃去,以为自己能逃到天边去吗?」羽宝簪再次吼喝出声,这一次的吼声近似男­性­,动作也变得粗野,孙武心中一凛,暗忖如果再不快点把人弄醒,可能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

「金钟罩」的抗击力无与伦比,但灵活纵跃就非孙武所长,像这样东奔西逃,闪躲火焰,没几下功夫就险象环生,孙武评估形势,自己距离羽宝簪还太远,必须要设法接近,才能进行下一步计画,可是如果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很快就会被火焰洞穿,所以得要快点另外设法。

「喂!要打要杀可以,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啊?莫名其妙就这么死,我死也不瞑目啊!」一面窜逃,孙武一面大声叫喊,希望能够分散羽宝簪的注意力,这个战术能否成功,孙武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是,这一句话喊出去,居然马上就获得回应。

「小贼,楼兰……我一族的血仇,全都要你来偿还!」羽宝簪说得咬牙切齿,手上攻击更添三分狠意,孙武避得惊险,却也暗自庆幸,只要能够引得对方说话,注意力略分,自己就能争取机会。

「太扯了吧?我与楼兰素无瓜葛,还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凤血,要说什么血海深仇,这关我什么事啊?」

把握住说话的空档,孙武又靠近了几步。之前凭着一记神掌,自己可以抢到羽宝簪身前,但现在体能状况太差,已无法再使用神掌,不能故技重施,唯有靠着快速闪躲来前进。

「小贼,还想抵赖!当日是你巧舌如簧,骗取了我王的信任,让他协助于你,不但把镇族之宝交付予你,更对你的话毫不提防,闭关修练,大耗真元……若非如此,天火焚城之日,楼兰也不至于无法抵抗,一夕灭族。」

「什么?」孙武听得一头雾水,但稍微深想一分,大概猜到了意思。羽宝簪口中所指的人,九成九就是西门朱玉,只不过自己莫名其妙被当成西门朱玉而已,这种事说来荒唐,可是解释多半是没用的。太阳王临死前的那声怒吼,是针对西门朱玉而发,楼兰一族会憎恨西门朱玉,那是理所当然的,但鸶何会把自己看成西门朱玉?这点孙武想不通,更好奇所谓的镇族之宝,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

「妳看清楚一点,我不是西门朱玉啊!他早已死去多年了,就算他骗过什么人,现在也找不到他了,还有……我是被冤枉的啊!为什么要把他的帐算在我头上?」

「小贼,你身上的气味与他一模一样,还想用谎话骗谁?」

「气味?怎么会?什么意思啊!」孙武想来想去,或许是刚刚被带入幻境,以西门朱玉的角度看了整个造访楼兰的纪录,可能是沾染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这是比较合理的解释,无奈对方非但不听解释,甚至还主动抢攻过来。

(太好了!宝姑娘主动靠近,我们两个人的距离缩短了。)

正竭力想靠近羽宝簪的孙武,得到了意外之喜。「如来神掌」、「天子龙拳」,这一类能远距离发招的武技使不出来,要用其他功夫攻击,就只能算好­射­程,现在羽宝簪主动攻来,双方距离因此贴近,计画好的战术可以实施,不过……那也是先挡住这一击以后的事了。

羽宝簪迫近途中左腕一扬,一道旋风猛烈刮起,正是七绝中的「火凤擒龙」,这一着在孙武的估计内,但考验却严苛得多,因为羽宝簪全力施为,直接催起后半式的火焰,使得风火同发,旋风中卷起乍黑乍红的邪火,彷佛一条凶恶毒龙,猛朝孙武噬去。

当前的身体状况,孙武已无力以猛招硬撼,面对眼前的旋风火龙,他把心一横,全力提运「金钟罩」,将一切希望赌在「金钟罩」的抗击力上。

当火焰焚烧及身,孙武也纵身跃起,迎向羽宝簪。脚离实地,会大幅削弱「金钟良」的抗击力,对孙武而言,是一项绝对危险的赌注,但如果固守原地,无法拉近和羽宝簪之间的距离,单方面地受邪火焚烧,那形同等死,这个风险已是不能不冒。

跃起瞬间,垂放在身体外侧当作防御用的左臂一阵剧痛,侧眼一看,黑红邪火沾身,与「金钟罩」的护身劲一碰,立即熄灭,但给沾着的地方,却连皮带­肉­去了好大一块,伤口如遭利刃所切,虽是不规则的形状,可是并不见血,只是一股奇痛攻心。

凭着过往的战斗经验,孙武明白这伤口绝非如此简单,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恶化成大量出血,但至少在短暂的十几秒内,除了剧烈痛楚外,不会有其他影响,而「金钟罩」的保护,可以让邪火的杀伤力只及皮­肉­,不损筋骨,换句话说……自己有足够的本钱可以拚命。

(只要忍住痛就可以,那太好了,忍痛可是我的专长啊……唉,有哪个正常人会以这种事为专长的吗?)

想到自己的特殊处境,孙武着实想哀叹几声,可是当黑红交织的火龙迎面而来,以漩涡形式将他四面八方整个笼罩,他的­精­神也瞬间集中专一,什么杂念都驱出脑外,不想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不想自己有多少成功率、生存率,也不想小殇能否及时援助自己……面对挑战的这一瞬间,只感到­精­神极度昂扬,迎向熊熊邪火,奋力打出一掌。

对于一直掌握住整个状况的羽宝簪,孙武这平实无奇的一掌,根本没有威胁­性­,她冷笑一声,同样也是一掌击出,与孙武正面硬拚,预备将他一掌击毙。然而,双掌对击的瞬间,羽宝簪脸­色­忽变,察觉到掌上的异常。尽管孙武这一掌无赫赫之威,却不代表没有其他效果,毕竟孙武所学的技艺既博且杂,除了「如来神掌」、「天子龙拳」那样大开大阖、正面对撼的武技,他也懂得一些潜劲透打的技法,那便是此刻的「无孔不入掌」!

「无孔不入掌」,以随心所欲神功为根基,将内劲打入敌人躯体,断筋裂脉,杀伤力极强,孙武没把握自己一定能使得出,也没把握在使出后控制这股杀伤力,一切都只是硬着头皮­干­,把希望赌在这最后一枚筹码上。

但也就在两人手掌对碰,孙武成功发劲的瞬间,忽然有一种难言的奇异感受,如潮水般泛上心头。

「无孔不入掌」……真实威力应该不只如此……照现有的功诀修练下去,随心所欲神功会再生出新的变化,让「无孔不入掌」的威力提升到另一层次!

发掌瞬间的一丝明悟,孙武隐隐感受到这样的讯息,至于随心所欲神功再深练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奇异变化,自己目前无从推测,不过……

「……是始祖之人的变化术!」

来自羽宝簪的一声低呼,让孙武大吃一惊,但还来不及深思,掌上一股灼烫热h倒逼回来。情形就与之前所料一样,「无孔不入掌」虽然神妙,但以羽宝簪此刻的惊人力量,「无孔不入掌」并没有能力侵入她体内,两掌一接触,她排山倒海般的内力,就伴随着邪火将掌力倒压回来。

压倒­性­的惨败,足以一掌将孙武活生生震死,只是……羽宝簪眼神中的得意之­色­,并没有能够维持太久。

震惊的神­色­,迅速取代了得意。,无可匹敌的绝对力量,就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但让羽宝簪的力量被打回原形,甚至还迅速滑落至低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孙武等待已久,第一时间把握住机会,全力发劲,「无孔不入掌」透打一击,掌劲顺着羽宝簪手腕直透体内,往外迸炸。

力量莫名其妙地消失,羽宝簪的脑海里也满是疑问,在孙武掌劲透体而入的同时,她涣散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盯向孙武身后十数尺的角落,在那里……有个小女孩,她手里拿着一块机械板,口中衔咬着拆卸工具,而合金墙板被打开了一个洞,-些管线由墙内接到机械板上,她空闲的那只手就在机械板上飞快敲打,速度奇快,甚至让人看不清楚她手指的动作。

羽宝簪只看到这里,耳里便「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自体内炸开,跟着,羽宝簪胸前一凉,眼中所见尽是一片残红,直过了好半晌,她才意识到是自己的面纱碎裂了。

有别于羽宝簪的迷乱,孙武却是紧绷着每一根神经,因为他深知这是自己的最后机会。

刚才小殇做了战术提议,如果羽宝簪难以对付的理由,是因为有遗迹的力量在支持,那么克敌制胜的关键,就是要设法让羽宝簪与遗迹的力量分离,哪怕不能摆脱掌控,只要没法再吸收、使用遗迹的能量,就会好对付得多。

在孙武和羽宝簪第一轮交手的时候,小殇就在检视这间图书馆的结构,找寻自己可以侵入的空隙,有所发现之后,她确信自己可以反向输入­干­扰信号,不但能阻绝楼兰遗迹的能量持续灌入,还能够反向吸取羽宝簪的力量,只不过这样­干­扰的时间无法维持太久,可能一分多钟,可能几秒,­干­扰便会被排除,所以孙武必须要把握这得来不易的一瞬。

事实上,孙武确实很努力在把握机会,只不过一些不在计画内的细微误差,稍稍拖慢了他的动作。

使用「无孔不入掌」,在造成少许内伤的同时,也把羽宝簪的面纱给「爆」掉,这是孙武最初的计画,但自己对「无孔不入掌」的驾驭没有把握,是不是能那么准确地只爆掉面纱,这点其实是大打问号,结果实行时便出了误差,面纱的确成功爆掉了没错,但羽宝簪腰部以上,直至颈项,这一大片衣衫也连着爆开。

剎时间,欺霜赛雪的白皙柔肌,在少年眼前荡漾出一片雪腻肤光,峰峦高耸,浑圆迭倚,最难得的还是那白雪肌肤,柔腻滑­嫩­,眼中所见,竟找不到一丝瑕疵,真是上天赐与的完美恩物。

孙武脑海里同样是「轰」的一声,彷佛被敌人一记重掌印在脑门,鲜血飞呛而出,洒在雪腻柔肤上,留下点点朱红,脑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到果这样下去,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就要白白浪费,幸亏在羽宝簪有动作的同时,孙武也被惊醒,记起了自己的责任,连忙把早已扣在掌心的那颗胶囊,对着羽宝簪的红­唇­塞去。

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让羽宝簪吞下这颗胶囊,只可惜,这一着却遭到反抗,羽宝簪鼓劲一推,孙武伤重之余拿捏不住,胶囊脱手落下。

「啊!」眼见胶囊落下,孙武叫了一声,脑中心念急转,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凝聚成一个无须思索的本能动作。

孙武一侧腰,张口将那颗下坠中的胶囊给咬住,也来不及将胶囊再吐至手掌,直接对准羽宝簪的红­唇­就是一吻。

忽遭袭击,羽宝簪自然然有反击,一掌打在孙武的胸口,若是他仍将胶囊握在掌中,这一下吃痛,胶囊可能就松开掉落,但既然是含在口中,胸前挨了一击,恰好就趁着这一下痛楚,顶开羽宝簪的贝齿,舌头一推,胶囊直送羽宝簪喉间,整个被吞食下去了。

(成功了!)

欣喜的念头刚在脑里出现,孙武小腹便挨了一掌。这一下虽未激发火焰,却也将他远远击飞,摔落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胶囊入腹,药力要化开,都需要时间,这点孙武心中有数,一被击飞出去,立刻便想滚开躲起,拖延时间,但重摔于地,全身痛到眼前发黑,不用细看也知道身上多处创伤,连爬行都做不到。

「小贼,你苦苦挣扎,还是避免不了惨死的命运……」

不知何时,羽宝簪赫然又出现在面前,声音仍是那种模糊的­干­百人合声,手掌扬起,整条手臂燃起熊熊烈焰,乍黑乍红,犹如两阿条恶龙交缠,气势汹汹,显然小殇所制造的­干­扰效果已经消失。

「小贼,准备好受死了没有?」

「宝姑娘,妳……妳要振作一点啊!妳不能……一直被……」

「死前还这么多废话!」羽宝簪逐步进逼,孙武在地上挣扎爬动,只见羽宝簪望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一着某种虫类,而她举掌待发时的眼神,也与寻常人们伸脚踩死虫类时没多大分别。

举起的手掌,燃起了黑红邪火,却终究没有能够拍下去。胶囊的药力在千钧一发之际行开,羽宝簪的脸­色­剧变,整个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坐倒,护身火焰消失无踪,她用双臂环抱住自己,不停地颤抖。

孙武见状,由衷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小殇所调配的药剂确实高明,入体之后引发凤血强烈的排斥反应,从眼前的情况看来,羽宝簪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作战了。

这念头才刚在脑中闪过,羽宝簪发出一声尖啸,身上火光一闪,大量黑雾自她体内往外散去,看起来好像无数怨魂争相逃窜,形成一道漆黑风暴,飞冲上图书馆的壁顶,烟消云散。

孙武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感觉难以言喻,自己过去从没有打过像这样的一场战斗,感觉像是在驱魔多过战敌,这种体验虽然新奇,但还是少有为妙,不然日后纵使身经百战,也不会被人视为强者,只会被当成专打奇怪战斗的行家,那反而就变成大笑柄了。

(真是的,我也不想变成奇怪战斗的专家啊……不对,我不该变成战斗的专家,这才是重点,整天打打杀杀,这可不是我规划的人生啊!)

想到这一点,孙武不禁摇头苦笑,打从离开梁山泊以后,事态的演变有几成是照自己规划在走呢?相比之下,西门朱玉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将所有的规划一一付诸实现,一切本应不可能克服的障碍,全被他豪迈地践踏过去,这点自己委实望尘莫及,但西门朱玉之所以会搞到仇家遍天下,楼兰一族恨他恨到死不瞑目,恐怕也是有些实行手段上的问题吧?

「宝姑娘,妳……呃!」抬眼一看,孙武惊得魂飞天外,羽宝簪周身隐隐环绕着一些余焰,这些火焰不会伤害到她,倒是没什么关系,但火焰乍黑乍红,变化不定,显然危机状态尚未解除,而自己却以为雨过天晴,躺在这边安心喘气,真是不知死活。

意识到这个错误,孙武第一时间飞扑出去,但甫一跃起,腿上剧痛影响,立刻便让他重重摔落,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有多处伤口,深可见骨,别说是战斗,就连逃跑都难以做到,幸亏距离羽宝簪并不远,这一下摔落,已经到了羽宝簪的面前。

成功接近,这算得上是成功,但问题却是从这里才开始,孙武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

趁羽宝簪未回过神,一掌将她击杀吗?这种事要是真能做到,刚才就不用打上半天了。或者,再与她继续打下去,直至有一方失去战斗能力?这个也大可不必,因为自己百分百已无力再战,连试都不用试了。

那么……再回去找小殇问主意?

(对了,小殇说过,宝姑娘之所以被控制,是因为她有心魔,所以才会意志失守,现在楼兰遗迹对她的控制力量已经被隔绝,外力­操­控不了她,问题只剩下她本身,所以也只有她自己才能帮自己!)

想到这一点,孙武­精­神一振,双手握在羽宝簪肩头,大声喊道:「宝姑娘,妳醒醒啊!现在已经没有­操­控妳的东西,妳自由了,醒过来吧!」

这一声大喊,孙武不晓得有多少效果,但似乎是「没有­操­控妳的东西」这字眼起了作用,羽宝簪闻声抬头,刚刚被孙武Сhā目攻击所伤的双眼,已经愈合完好,就连眼侧的血迹都被蒸发­干­净,但眼神中的空洞与茫然,却是最让孙武忧惧的地方。

幸好,羽宝簪开口的声音,不再是那种千人同声的模糊之音,尽管虚弱无力,但确实回复到羽宝簪自己的声音。

「没有……­操­控我的东西……那我存在的意义……」

不甚清楚的喃喃自语,让孙武也听得一头雾水,尤其是搞不清楚­操­控她的东西与存在意义有何关联?心魔果然是一种难解的翠谜题,说出来的话,自己连半句都听不懂。

「存在的意义,这种事情太深奥了,很多人找了一辈子都找不到,妳哪可能年纪轻轻就有答案?如果找不到,那就慢慢找嘛,不用困扰成这样啊!」

这番话听起来有道理,但实际效果却很差,羽宝簪闻言仍是怔怔出神,身上火焰跳动闪现,孙武皱起眉头,不晓得说些什么才好,自己本芦就不擅长辩才,又根本不晓得羽宝簪在困扰些什么,怎么能说出适当的话去开解她?

更何况,身上多处伤口一起作痛,自己疼到冷汗直冒,脸­色­发白,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地上打滚兼惨叫,偏偏只能忍着挤出微笑,试着开解羽宝簪,这种辛苦活真不是人­干­的,就没有谁能过来同情自己一下吗?

「宝姑娘,我觉得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应该是靠自我创造,不是依靠外人或外物的,妳的人生就该掌握在妳自己手里,为什么要被楼兰遗迹这种东西决定妳的价值呢?就算楼兰的一切永久湮灭,宝姑娘妳的人生一样可以过得光明灿烂啊!」

在剧痛与慌乱中挤出这段话,已经是孙武口才的极限,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没错,但这些太过阳光的金玉良言却收不到实际效果,想想实在是很打击人。

「……你在这里尽说些有的没的是­干­什么啊?」

困扰之际,耳畔传来了小殇的声音,孙武不觉得小殇能提供什么好点子,但在这种时候看到她出现,仍像是看到救命仙丹般振奋。

小殇满面尘土,还受了点皮­肉­伤,样子看来相当狼狈,可是和孙武相比,那就好得多了,她皱着眉头,在孙武脑袋上敲了一记,出言指点迷津。

「方法一,女人无理取闹的时候,多说无益,狠狠给她一巴掌就是了。」

「这是什么烂招?我不打女人的。「

「不打女人?那你们刚才搞了半天,那叫做友好亲热吗?你连她眼睛都Сhā过了,说什么不打女人,你这是在搞笑吗?」

质疑得没有错,但少年不希望自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所以便将争议搁置,直接问下一个方法。

「方法二……用打的不行,就是用吻的,唤醒沉睡美人的方法,就是吻醒她。附带一提,如果目标对象的相貌标准值过低,建议直接使用方法一。」

「妳这样说,早晚会遭天谴的……呃!」侧头一想,孙武这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回忆起自己刚才喂胶囊的方法,他一下子两颊赤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方法二好像……好像已经用过了耶!」

「用过了可以再用嘛!好招不怕反覆用,便宜你了,江湖上想要吻她的男人,可以从大地这头排到那头,就只有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亲个几十遍……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擦嘴去吻?」

「嘿,我是问妳解决事情的办法,不是要妳教我占便宜的,直接说方法三,如果还是没效,我们就要准备逃跑,或是准备一起被­干­掉。」

「……方法三,用水浇醒她……或者,用圣水破除邪恶。」

小殇的表情颇为严肃,孙武也认真起来,看看周围,根本看不到半滴水,更别说什么圣水,此计不通。

「这里……哪可能找得到水啊?」

「所以才说用圣水啊!你别看这女人样子清纯,其实她是吃重咸的,平常又是皮扒,又是马甲,穿得那么露在半空中飞,普通手段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你等一下站起来,立刻脱掉裤子,露出你@#@%〈,然后&〉&*,再用你的圣水对她@&*#,一切就搞定了……」

「……妳到底是来帮我忙,还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妳的第二与第三方法,比妳第一个更烂。」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人怎么那么烦啊?那你不如就对她说,存在意义没什么了不起,一个没了可以找第二个,既然她很在意那个末婚夫,不如就为那个未婚夫保重自己,等他有一天来迎娶吧!」

「哇!好主意……呃!不对啊!」孙武最初喜上眉梢,拍掌叫好,但马上想到羽宝簪所说的那个未婚夫便是自己,这种方法不啻是把自己推入火坑,事情越描越黑。不过,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处于呆愣状态的羽宝簪忽然有动作,孙武大吃一惊,第一时间采取反制。

第四章人间凶器·异血之谜

羽宝簪的动作很简单,只是从坐倒变成站起来,但对于早成惊弓之鸟的少年来说,这已经是太大的刺激,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反应,一下子跳了起来。

跳起来之后的动作,非常激烈,孙武一把按在羽宝簪肩头,另一手疾动如风,直接掴在少女雪­嫩­的脸颊上,「啪啪啪啪」连响,转眼间就已经连打十几下。

「……你……」

「宝姑娘,妳什么也别说,仔细听我说……呃,我要说什么…」

「我……」

「宝姑娘妳什么也别说仔细听我说……呃,我……不管了啦!人生很重要存在意义也很重要,不、不过……这壶不开还有那壶,门打不开了,还是可以开窗子的……」

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孙武现在全然语无伦次,尽管他极力在避免,但确实是不自觉地采用了小殇的建议。

「妳、妳……妳不是还有个未婚夫吗?妳可以与他共同享有人生意义一起相互扶持白头到老子孙满堂幸福和谐……这种人生不是也很好吗?哇哈哈哈哈哈,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总、总之妳别想太多,就算没有别人需要妳,还有我很需要妳啊!哇哈哈哈哈……」

目暴自弃地狂笑起来,在­肉­体重伤的同时,少年的­精­神状况也濒临极限,语无伦次,只以为羽宝簪的反击随时会打到身上,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变化,直至小殇一脚踢来,才让他重回现实世界。

「哼哼,一口一个怜香惜玉,结果你还是­干­了嘛!一下手就是十几记巴掌,你好像完全不担心人家会不会毁容之类的。」

「我……我……我紧张得什么都忘了,宝姑娘还好吗?」

不敢面对事实,孙武窘得无法直视羽宝簪,哪知小殇两手一摊,哂道:「你不会自己去问她?照我的观察……她应该已经清醒十几分钟了。」

「啊?」

再没有什么话比这更让人吃惊了,如果已经清醒十几分钟,那就是小殇还在那里说些什么方法二、方法三的时候,羽宝簪就已经清醒,而自己一下子乱打她十几下耳光,这个……

满怀着羞惭与愧疚,孙武转过雾去,只看到一双充满知­性­的眼眸,至少在这点上小殇没开玩笑,羽宝簪确实已经回复清醒,所有要命的危机解除,自己所要面对的仅是一个尴尬场面,必须快点找些道歉的话来说。

「这、这个……宝姑娘,我很……」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本就言拙的少年仍旧找不到适当词句,讲到最后,甚至有点恼羞成怒。

「妳都清醒大半天了,怎么迟迟不说一声?害我糗掉!」

「……那时候你和小殇小姐说得那么入神,我刚刚清醒,根本Сhā不上话,你们在讨论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

「就算是这样,那后来我对妳说一堆话的时候,妳也可以告诉我啊!」

「那时……刚刚挨了十几下巴掌,嘴巴正痛着,你话又说得快,我还是Сhā不进去啊!」

佳人柔声说话,软语呢喃,说的话又字字在理,孙武也不晓得该怎么辩白,无奈之下把头一抬,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愣在当场。

少年脑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真是美丽好看,出­色­的眉目与轮廓,让自己在这一瞬间忘记了礼仪、忘记了动作,看得目不转睛,仅剩的一分理智只是在好奇,为何自己眼前会忽然多出一张如此美丽的仙容。跟着,孙武才吃力地想起,刚刚在战斗中,「无孔不入掌」摧爆了羽宝簪的面纱,让她露出了真面目,尽管自己从刚才到现在已看了一段时间,但由于心里有事、情绪紧张,看到的东西根本没有传入脑子,直至此刻,才忽然被这张仙容给惊艳。

「宝、宝姑娘,妳……真好看,这就是妳的真面目吗?」

羽宝簪的芳名艳冠中土,虽然见过她真面目的人不多,但却是个备受肯定的大美人,孙武觉得自己的问题很笨,不过羽宝簪却笑着摇摇头,道:「还不全是。」

下一刻,孙武明白「还不全是」是什么意思,羽宝簪身上再次燃起朱红火焰,但这次的温度不高,似乎也不带杀伤力,火焰在上半身缓缓绕动,所经之处,发­色­、瞳­色­、五官轮廓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其实整体的改变并不大,但一连串的小改变加起来,却让孙武觉得眼前的丽人好像完全变了个样子,看来大大不同了。

一头赤红的长发,彷佛一团燃烧中的烈火,由肩头披垂直下,灿若黄金的瞳­色­,闪闪生光,柔腻若脂的雪肤,像是洁白的牛­奶­,不仅­色­泽胜雪,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气息优雅,让人全然联想不到刚才的战斗与血污。

在孙武眼中,这名有如黄金般灿烂的红发少女,无疑就是凤凰的化身,假如神话中的凤凰真能够化成|人身,那再没有什么形象,能像这位红发少女般高贵、娴雅、傲然现于人间,至少在这一刻,孙武发现自己看傻了眼,深深为此惊艳。

「宝姑娘,妳真的好漂亮啊……」

「呵,是吗?这种事……我自己没有什么感觉的。」羽宝簪淡淡说着,声音里头有一丝羞涩,似是为着孙武的赞美而扭捏。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旁人对自己姿容秀­色­的赞美,早就习以为常了,为何孙武的惊叹目光会让自己觉得害羞?说得更明白一点,自己本来是想装个害羞的样子,引起这个小少爷的好感,哪想到他的话一出口,自己竟真的脸红起来。

事情似乎变得有点奇怪,不过,羽宝簪没有再想下去,注意力很快就被孙武身上的伤口给引去。这一场恶斗下来,孙武身上的伤势着实不轻,羽宝簪顾不得自己也是伤疲交煎,立刻就想帮孙武裹伤处理,但定睛一看,才发现一件奇事。

「咦?你……这么深的伤口,怎么没有流血?你是用什么方法止血的?好惊人啊!」

孙武身上几处遭黑火侵蚀的伤口,深可见骨,连骨头、筋络一起被焚蚀掉,要止血并不容易,但羽宝簪发现那几处伤口已无出血,自己很轻易地就把伤口包扎完毕,不由得啧啧称奇。

「不是止血,他只是没血可流,当然就不流血了。」殇的声音听起来很怪,虽然平时说话口吻就很奇怪,但这句话却说得更奇,羽宝簪循声望向小殇,只见她摇头道:「血液全都上脑啦!这些伤口哪还会出血?」

血液全都上脑了?这句话听来没头没脑,羽宝簪心中不解,改瞥向孙武,却发现他直挺挺地站着,伸手捂住口鼻,动作非常地僵硬,好像被人点了|­茓­道似的,极为怪异。

「怎、怎么了吗?」羽宝簪轻问一声,看见孙武虽是直直站着,目光却往下俯视,自己正蹲着仰望他,他的目光并没有盯在自己脸上,而是越过了脸,彷佛被黏住了般停留在胸口……那里,自从被「无孔不入掌」给误爆开后,就是一片雪白峰峦迭起,还因为姿势的缘故,更显得波涛汹涌,视觉上的冲击效果非常惊人。

由于整个­精­神都放在孙武的伤势,羽宝簪忘记了这件大事,此时惊觉,连忙想找东西遮掩胸口,无奈放眼左右,并没有适合物件可就手,只得以手护胸,勉力遮住那两团滑润如脂的雪腻。

这个应急的动作确实有其效用,但却也带来了副作用。原本便已坦露的雪口耸物,被这个遮掩动作一挤压,顿时形成一片惊涛骇浪,造成的效果已不只是冲击,而是杀伤力了。

在这之前,如果有人对羽宝簪这样形容,羽宝簪肯定一笑置之,但孙武却笑不出来,非但如此,他正捂住口鼻的右手忽然溢出几滴朱红,跟着,爆发出来的红潮便再也遮掩不下,化作一片血雾喷洒了出来。

早已重伤的身体,岂堪这一下失血重击,孙武像是一尊失去重心的石像,直直地向后倒落下去。

羽宝簪本能地想要靠过去帮忙,但想起自己目前的状态,只好硬生生地把动作停下,怕再造成什么不当刺激。小殇倒是一下子走过来,很不客气地一脚就踹下去,踩踏在少年的胸口。

「小­色­狼,打了半天,受了那么多伤,还以为你严重失血了,结果现在还满能喷的嘛!人都晕倒了,还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

一竺点倒是没有说错,晕倒在地土的孙武,脸上挂着一个奇异的满足笑容,喷出刖鼻血染红整张脸,模样十分狼狈,但也非常滑稽。

小殇道:「就这么昏了,收拾善后工作要怎么办?事情可不是这样子就完了耶!」

羽宝簪闻言,正想问还有什么事情未了,忽然耳里听到一阵高频率的异响,体内的血液再次掀波­骚­动,情形跟早先失去意识之前的状况一样。

孙武和羽宝簪的战斗已结束,但楼兰遗迹的电子意识却并未放弃,再次释放­干­扰电波,意图促成第二波战斗。只是,整个情势已发生变化,羽宝簪听见那些异响,没有再失去意识,冷哼一声,藉着音波传震,将那些高频率的声波全数震散,失去作用。

「哦!果然是经一事、长一智,如果刚才也能这屡清醒,就可以少掉很多麻烦了。」

「殇小姐,很抱歉,我……」

「废话就省了吧!能在­干­扰声波下维持清醒,代表妳的心魔已获得控制,这也挺好,不然要是在更尴尬的场合爆发出来,那可能就会要命了……在我把这小子弄醒之前,妳也把自己做点整理吧!至少……那两团人间凶器别一直晃,妳这是在示威吗?儿童不宜耶!」

被在场唯一的儿童这样当面抗议,羽宝簪面红耳赤,想要找些蔽体衣物,可是在目前的环境下却难以做到,正考虑是否要撕下裙子来充当抹胸,正上方红光一闪--块红布离奇出现,缓慢飘落。

羽宝簪伸手将红布抓住,将上半身­祼­露处遮裹起来。这块红布是怎么出现的,倒是不难理解,楼兰遗迹虽然没法在顷刻间弄来一套­精­美的女装,但弄一块红布应急倒是容易,而且……这也可以看成是一种「和解」的举动。当羽宝簪用红布缠好胸口,图书馆内光影闪动,再次投­射­出太阳王的立体影像,飘然站立在三三人之前,点了点头。

「……很遗憾,挑选程式出现了意外的结果,没有能够进行到最后,未能挑选出合格的继承者。」太阳王说着,目光瞥向小殇,正是因为小殇反向侵入系统,才会让这场挑选继承人的决斗功败垂成。

「虽然没有能够制造出最优秀的继承人,但这位女士仍拥有继承权,请问妳做好准备继承楼兰了吗?」

半个小时以前,这个问题的答案,对羽宝簪是再清楚也不过,自己生来就是为了继承楼兰,即使有孙武的拦阻,这个使命仍旧要达成,但经过刚才那一战,这样的坚持却出现了动摇。

「重启楼兰,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羽宝簪慢慢说道:「不过对我而言,现在它不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我不愿意把人生全赌在这上头,所以,请容许我拒绝。」

坦率地说出这些话,羽宝簪忽然觉得胸口一轻,好像有什么东西获得了解放,感觉一下子舒坦许多。

「妳人生有什么意义,这不是我们所关心的。楼兰所要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妳是否愿意继承王位……很明显,妳选择了我们所不乐见的答案。」

太阳王的影像闪动,话声也变得模糊,从清晰的语音,变成好像千百人齐声说话的模糊之音,当那些似曾相识的黑芒,在太阳王的身影周围旋绕,更隐约浮现出人脸,羽宝簪与小殇互望一眼,再次肯定了心中猜想。

「楼兰一族有保留灵魂的技术吗?除了灵魂以外,该不会连­肉­体也被保留下来了吧?」

羽宝簪提出这问题,太阳王淡淡表示,天火袭击楼兰之前,楼兰的研究组织正在进行实验,有数百人的记忆、脑电波被数位化保存,算是保留了灵魂,这是完全意外的收获,如果凤血当真绝嗣,系统会尝试为这些脑电波制造相应的­肉­体,让楼兰一族复活。

「……真是了不起的技术,然而,要制作­肉­体容易,但要制造凤血,恐怕仍不是楼兰一族的技术能够做到,这才是此项计画的主要障碍吧!」

「不错,多年来这项计画始终搁浅,便是卡在这个障碍上,机械造不出四灵之血……等候多年,好不容易有两名适合的继承者到来米,却偏偏都拒绝绝继承承。」

「想必很让你们失望,不过这也不是我们所关心的。「羽宝簪用冷淡的语调回答。「那么,拒绝的结果呢?要开始新一波的战斗吗?依照你们的作风,拒绝的代价该不会是杀无赦吧?」

「不不不,这一点妳误会了。你们虽然拒绝继承,但拥有继承权的你们,对楼兰仍非常重要,我不会拿你们的安全当作要胁。」

从太阳玉咤话里,羽宝簪把握住目前的状况。以这些机械的程式思维来看,什么不以安全为要胁绝对是鬼话,如果有实行可能,羽宝簪绝不怀疑这些机械会把人擒住,强行送到王座上举行继承仪式。

那么,想得到的解释就只有一个:楼兰的电子系统判断,成功擒下这两名继承人_可能­性­太低,万一失败,弄到玉石俱焚,甚至这两个人自杀,凤血就此断绝,这都是楼兰现今不能承受的损失,因此,系统才会无奈地让步,不以安全作要胁。

确认了这点,羽宝簪心下稍安,但仍是不敢大意,生怕这些机械突然起暗算之心,再暗发个什么超音波或麻痹气体,那可委实防不胜防。

「……如此说来,我们现在如果要离开,应该不会受到阻拦吧?」

羽宝簪小心地发问,只见太阳王把手一摆,表示他们可以随意出入楼兰遗迹,当他们离去后,遗迹会再度转移位置,并且陷入休眠状态,直至有人进入,再次将系统启动。

「话虽如此,但我们离开的时候,你们该不会趁机暗算偷袭吧?」

「呵呵,我们是人工智能,不是人类,是不会说谎的。」

「是啊!你们不会说谎,但偷袭不是说谎,这点并不违背程式的。」小殇冷冷的讽刺,太阳王并没有表现出脸红或是羞愧的样子,羽宝簪不晓得该不该把这个看成是机械没有人类的反应,或者是该做什么别的联想。

经过考虑,羽宝簪决定先请太阳王帮忙治疗孙武,利用楼兰遗迹的技术,把他严重的内外伤做处理,要不然就算能安然离开楼兰,恐怕出去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医。

「没有问题,这个要求我们可以办到。」

图书馆的大门打开,几辆机械车子缓缓驶入,变化组合成诊疗台,伸出触手似的机械臂,开始治疗孙武。

羽宝簪婉拒了那些机械对自己的治疗,理由很简单,就是要全神监控这些机械对孙武的治疗,要是有什么不对,马上出手救人,甚至立刻就可以开战。

楼兰的医疗技术超越外界水准,虽然没有阿鼻血对楼兰凤血的共振神效,可以让内外伤瞬间痊愈,但也比寻常医生高明得太多,又没有副作用,可以说是最好的处理。

治疗时间估计要个把钟头,羽宝簪站在诊疗台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孙武,同时也悄悄运气疗伤,脑里许多念头此来彼去,饶是她聪慧过人,一时间也被闹了个心乱如麻,没发现小殇悄悄地来到身边。

「喂!妳不去治疗一下吗?」

「这个……就先不用了,我其实没受什么伤,刚才战斗时候受的伤害,不死身都已经治疗得差不多了,不用再靠机械治疗。「

「是吗?但我觉得还是去治一治比较好,尤其是妳胸口,这么引人注目的负担,走路跑步的时候应该很不方便吧?趁着这里医疗设备好,去治疗一下吧!」

听到这种建议,羽宝簪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根本就已经算是人身攻击了,不过……自己倒也能够理解,为何这女孩一直针对这点攻击自己就是了。

「……殇小姐,其实……再过些时候……」

羽宝簪压低了声音:「……妳也会有的。」

小殇闻言,抬头看了羽宝簪一眼,表情怪异,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回去,改为低低的呓语。

「……不过就是一个洋妞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会羡慕那种东西啊……」

听到的话是这样,但羽宝簪却听出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她伸出手,像是安慰小孩子般摸摸小殇的头。和小殇言词交锋的机会不少,不过有那么明显占到上风的感觉,这种经验倒还是第一次……

忽然间,羽宝簪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现在红发金瞳的模样,是解除伪装之后的真面目,以域外人士的标准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很奇特的样子,但孙武也同样流着楼兰之血,那他现在的样子是真实面目吗?

很显然的一点,孙武自己并不晓得身上有凤血存在,肯定也不会对自己的外表觉得有什么奇怪,换句话说,如果他现在的相貌是伪装而成,那肯定是从小时候就开始了,要不然,孙武不会没察觉到……又或者,现在这样便是孙武的真实相貌,那么,他体内的凤血必定出了问题,因为在楼兰一族的历史上,羽宝簪从没听过有黑发黑瞳的纯血楼兰人存在。

这几个问题想起来着实令人困扰,羽宝簪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惊觉自己还在楼兰之内,虽然楼兰电子系统所给出的讯息未可尽信,却仍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情报来源,趁着还没离开,可以向系统查证问题。

「身为楼兰王位继承人之一,我想确认一下,你们说这个少年的继承顺位在我之前,而且是出自太阳王嫡系,是吗?」

「确实是如此,他体内凤血的纯度之高,实在很惊人,不但远胜于妳,甚至还高过历任太阳王,堪称是楼兰历史上的新纪录。」

听到这样的解释,照理说应该是输得心服口服,但羽宝簪却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异事。凤血纯度极高,这可以说是难得,但纯度高到楼兰一族前所未有,这就是一种「异常」,如果不是扯什么天纵奇才、天赋大任的鬼话,那么异常的源头就是出自人为!

「……你们的意思是,他体内的凤血……纯度高到有问题?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不,虽然他的凤血纯度之高,已到一个前所未见的程度,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系统计算不出任何可能自然生成这种现象,但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种异常出自人为影响。」太阳王道:「天火灭族之前,楼兰曾经对调整凤血纯度做过无数努力,迄今仍没有一个可行的方法,能够制造凤血、改造凤血纯度……或许,如果得到传说中始祖之人的基因资料,那是大有可能在这方面做出突破,但在系统对他所做的扫描中,也并皿有这方面的迹象。」

「那……有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处呢?」

「确实有,但系统无法对他的血液样本做进一步分析。」

「为何不能?」

「他体内存在着一个奇特的能量载体,不停地释放能量,造成的­干­扰让系统无法深入分析……」

羽宝簪一愣,很快明白太阳王所指的能量载体便是「佛血舍利」,因为「佛血舍利」的存在,血液分析受到了­干­扰,无法检测出血液中的秘密。

「佛血舍利」已经和孙武的血­肉­结合,以楼兰一族的高明技术,也不晓得能否将之移除,就算可以,现在这样的情形也不可能放手去做,一切怀疑只能暂且搁下,以后再来查证。

羽宝簪本身的疑惑,大部分都得到解答,她朝昏迷中的孙武看了一眼,想到孙武苏醒之后,恐怕要立刻赶着离开,没有时间再多问什么,而他会想要知道的最后一件事,自己大概猜得到,就替他提出吧!

「……西门朱玉与楼兰的恩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楼兰受天火灭族,这件事和西门朱玉有什么关系?」

孙武在幻境中所看到的最后一段回忆,羽宝簪并没有看到,可是刚才失去意识、遭到控制的时候,羽宝簪很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怨魂深刻入骨的恨意。这股恨意非比寻常,直指西门朱玉而发,绝不会是普通的误会。

「当初……西门朱玉与太阳王击掌为约,要收拾中土的乱局,还要解决天妖的威胁。为了让事情顺利进行,西门朱玉离开时,太阳王将镇族之宝相赠,这件宝物的外流,削弱了楼兰的实力……为了要在最后收拾天妖,一场恶斗难免,太阳王闭关修练,拚着大损真元,希望速成楼兰最强绝学,不料天火降临,太阳王未能以完全状况抵抗,又无法以镇族之宝增幅力量,发动我族的重武器,最终导致楼兰在天火之下溃灭。所谓的天火,其实出自人为,是当日始祖之人降临大地时,所使用的一件超强力法宝,最初由楼兰凤族保管,后来失落中土,这件法宝在特殊情形下,能够引动天火轰击大地,属­性­上先天克制楼兰凤族,历任太阳王从即位那天起,就一直维持警戒,预备有朝一日天火来袭时,能够有足够力量应对。西门朱玉离去之前,曾允诺会破坏这件遗落中土的法宝,永除后忧,太阳王将我族中关于那件宝物的启动、摧毁之法完全告知,但西门朱玉离去之后不久,天火便降临楼兰,使得楼兰灭族,这很明显是西门朱玉背叛了楼兰,利用太阳王的信蓓任与所给情报,设计局面,让楼兰一夕覆灭。」

长长一串话听下来,羽宝簪呆若木­鸡­,这些全都是她从未听过蔺的事,怎么也想像不到楼兰之所以灭亡,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

天火灭族并非偶然,是一件超级法宝运作的结果,这件法宝的威力匪夷所思,自己居然不知道它的存在?从这些事情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证明是西门朱玉设局覆灭楼兰,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西门朱玉与此事绝对脱不了­干­系!不过,太阳王交付西门朱玉的镇族之宝,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法宝?虽然西门宝藏名动天下,但西门朱玉生前是靠着绝世武功行走江湖,没听说他用过什么强大法宝,那件镇族之宝究竟是什么?又失落到哪里去了?

第五章绝处逢生·意外盟友

龟兹王城的城楼之上,拓拔小月亲眼目睹了一幕奇景,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敢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目光所投­射­的那一方、那一头叫骗然间坐心十灿烂的光雨,犹如银河横空,点点繁星,虽然只占了天空的一角,但那璀璨的亮度却让人无法直视,跟着,点点星光从千天空坠落,恍若流星雨般的画面,让目睹这一幕的龟兹士兵同感惊愕,完全弄不清发生什么事了。只是,普通人虽然不晓得,但拓拔小月的心里却很清楚,那边天空所出现的异状,正是「天绝剑」运使的征兆。

「天绝剑式」共有四剑,太平军国之乱时,大­淫­贼西门朱玉凭此名动江湖,后来造访域外,与诸外族武者比斗,西门朱玉戏称自己的武技为「天仙之剑」,所以又有了「天仙剑」的别名。

四式「天绝剑」之中,有一式虽是西门朱玉的成名之作,却也被公认为是最无用的花俏技巧,域外人士甚至选择­性­地将之剔除,使得「天绝剑式」在域外成了「天仙三剑」。

西门朱玉身亡后,其所密藏的四处宝藏之一,意外在龟兹出土,此事虽然没有广为人知,但倒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拓拔小月自幼便晓得这件事,更晓得西门朱玉留于宝藏中的一式「天绝剑」,并不是书写纸上,而是西门朱玉以自身力量直接将剑意灌入一块大石之内,而这块大石后来就被安置于皇宫的中央花园内。

大石之中藏着绝世剑式,这个秘密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拓拔小月幼时曾问过父亲,这么重要的东西就大剌剌地放在花园里,难道不怕被人偷走?当时的阿古布拉王淡淡表示,这么大一块石头,无论是拖是背,都不是那么容易搬动的,况且……就算能扛走这块大石头,普天之下也没有多少人能读出剑意。

最初,拓拔小月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当她实际碰触那块大石,亲身感受剑意,这才明白了父亲话中的意思。手碰触到大天石,用心去感受女的瞬间,只有一串模糊而混乱的讯息传入脑海,让自己头疡痛欲裂,事后怎样去回想拼凑,都得不到一个清楚的讯息。阅读剑意……需要相当­精­深的修为,或是极为优异的资质,不是普通人随便把手一放,就能能够读出石中剑意意的。拓拔小月的资质质已是不错,但仍未足够,全靠后来得到「邪月祭刀」,在法宝的辅助提升之下,才成功读取石中剑意。

读取之后碰到了另一个问题,剑意并不是很清楚的剑招、剑诀,拓拔小月读取之后,虽然能明白那一式「情倾天下」的­精­要,但如果想将之演化为实招,她的修为却力有未逮,纵然在祭刀的辅助之下,也用得不伦不类,因此心中惭愧,于是就将之另外取名为「月落乌啼霜满天」。自己所使用不出的剑技,竟然在眼前完美呈现,这个震惊非同小可,拓拔小月脑中第一时间想起的,还是西门朱玉复生或显灵之类的荒唐念头,但马上就知道不可能,而合理的答案也在脑中出现,一是西门朱玉另有传人,让「天绝剑」后继有人;一是……有人接触过石中所封藏的剑意,得到了真传。如果是第二个可能,那就真的令人吃惊了,因为石中藏剑意的事情,不仅是龟兹的大秘密,它本身就是一个难题。当年「刀魔」北宫罗汉试图读取剑意,就宣告失败,拓拔小月自己也只是勉强成功,可以说迄今还无人真正读取完成、修练成功,又怎会突然冒一个成功者出来?

那个方向……就是任徜徉两人的受困之地,使这剑招的必是他们二人之一,但任徜徉给人的感觉轻浮毛躁,不像是有此实力之人,难道是那位疤面大侠深藏不露,身怀绝技?

脑里闪过一堆念头,直到听见耳畔的喧闹声,拓拔小月这才惊醒,想到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立刻率人赶去那边接应,并且瞭解实际状况。

「来人啊,和我一起过去支援!」拓拔小月一声令下,早就有准备好的一小队骑兵赶到,和她一起冲出城门,朝着星雨坠落的方向赶去。

原本拓拔小月心有顾忌,龟兹的骑兵虽然勇悍,但如果突然碰上魔狼,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虽不能说必败,却肯定死伤惨重。然而,「情倾天下」一式突然出现,看那流星光雨下坠的威力,应该足以歼灭来袭的魔狼,自己率队赶去善后,发生战斗的机会并不高,预期中的伤亡当可避免。

想到这些,拓拔小月心下稍安,身旁的骑兵队长也靠近过来请示。

「殿下,您自那个方向过来,不知那里究竟是……」

一句话没有说完,骑兵队忽然发生­骚­动。­骚­动的源头是骆驼,跑在最前头的几一头骆驼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而西吓着,乱叫乱跳,状若右癫狂,差一点就把搭骑在背上的土乒们给掀下。

这个不寻常的奇异反应,很快蔓延到全军,所有骆驼与马匹全都发狂惊跳,骑士们连忙斥喝拉缰,全力控制座骑,骑兵队陷入混乱,无法前进。

状况诡异,但众人却不是没有经验,在域外的生态环境中,一些藏于地下的­肉­食生物活动时,确实会惊吓马匹、骆驼,造成这种混乱,只不过眼下百多骑都受惊发狂,这等规模实在是前所未见,若是沙虫一类的地行生物造成,那恐怕是巨无霸的体型等级。

在整支骑兵队里头,只有拓拔小月一人隐隐觉得不妙。阿默兹狼是域外最可怕的魔兽,寻常座骑闻到气息而受惊,丝毫不足为奇,但从周围百多骑都失去控制的情况来看,没被「天绝剑」消灭的残余魔狼,恐怕不会只有一头、两头。

「舍弃座骑!带着武器跟我走!」

这个命令才刚发号下去,众人耳中就听见一个奇异的声音,像是某种野兽的嚎叫,声音中充满残忍、嗜血的感觉,听起来像是狼嗥,却又与众人所熟知的野狼嚎叫声略有不同。

异兽嚎叫声远远传来,声音此起彼落,一声接着一声,最初听来很遥远,但却迅速地靠近,这情形拓拔小月非常熟悉,就与刚才如出一辙,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随着连串狼嚎声越来越近,地面竟然轻微地晃动起来。

「……不好,魔狼的数量……」

拓拔小月惊觉到这个危机,能够跺地动摇,来袭的魔狼不会是一、二十头,起码超过百头,甚至是数百头魔狼一起来袭。这种恐怖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己方的处理能力,要是被这么大规模的魔狼群正面冲来,骑兵队会在短时间内被宰杀­干­净。

「回城!全速回城!开动防御武器,有强敌来袭!」

整支骑兵队里头,拓拔小月是唯一能把握住事态的人,她临危心神不乱,叱喝部属,下达指令,稳住了混乱中的部队。尽管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强敌来攻,但龟兹骑兵堪称训练有素,立刻依令而行,放出信号弹,一道红烟在天空划出痕迹,让守卫王城的士兵知道状况有变,进入警戒,开动防御武器。

这个命令获得实践,但要迅速撤退回城,并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受惊的马匹,叭骆驼在骑士安抚下,有半数回复平静,却还有一半仍在乱叫乱跳,不受控制,撤退动作明显受到拖累。

拓拔小月先前被魔狼群狙击时,魔狼群是先包围住周遭,才现身袭击,但这次的倩形明显不同,只是这一下耽搁,魔狼群的身影已在对面土丘上出现,迅速朝这边袭来。

骑兵队见到敌踪,第一反应就是拔出武器应战,他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不会因为被突袭就慌了手脚,但当看清楚来袭魔兽的形象,他们却感到困惑,这群魔兽的体型高大,似乎是力量型的危险生物,可是模样却很眼生,并非平时见过的兽种,也不曾在模拟训练中瞧过图鉴。

跟着,骑兵队中较为年长的军官,认出了这些超级危险的凶兽,十余年前的那场恶梦,一下子又在眼前重演,恐惧与惊惶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攫住心房,让他们近似窒息地发出呻吟。

「……魔……魔狼……怎可能了……」

虽然只是一声蚊鸣般的呻吟,但「魔狼」之名,却足以成为­骚­动之源,当眼前的狰狞形象与传闻重迭,深植于心中的恐怖一下子发酵出来,这些平素忠诚勇猛的年轻士兵瞬间动摇了。

拓拔小月最担心的事情,骤然发生。十多年前的魔狼之祸伤害实在太大,纵然事过境迁,那份恐怖仍透过耳语留存在人心,与拓拔小月年龄相近的域外青年、少年,全都听着魔狼的故事长大,现在骤然看到传说中的可怕魔兽,哪有可能不受影响?

「嚎?呜……」惊天狼嗥,敲响了这一仗的丧钟,魔狼群以全然超越笨重形体的高速,几下起落便跃过土丘,闯入骑兵队阵中。

阿默兹狼的体型巨硕,站直起来,几乎和骑在骏马、骆驼背上的战士等高,先声夺人,当粗壮的狼臂挥动,一下就把马头打个稀烂,骑士也被扫落下地,还来不及反击,就与座骑遭到同一命运。

短短十秒之内,骑兵队就出现严重伤亡,惨呼声连响不绝,到处都是被活生生撕裂袅与打烂的残尸,如果不不是拓拔小月当机立断,挥撵动祭祭刀,斩挪伤鬲了几头魔狼,将魔狼群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让骑士们得到喘息之机,这支骑骑兵队势必会在几十秒内伤亡过半。

「撤退!把情报带回城内,三个人随我断后,其余的人撤回去!」

拓拔小月点了最靠近自己的三名骑士,与己共同执行断后任务。多这三名骑士陪同,并不能增添多少战力,可是如果喊的是所有人撤退,自己独力断后阻敌,那么这些骑士一定会集体抗命,宁死也不会让公主孤身犯险。

纵使多了三人协助,却没有多少实际意义,拓拔小月自知无力正面作战,只是努力驾驭不安的座骑,左右游斗,也无意砍杀魔狼,长长的祭刀如闪电挥舞,左砍一刀、右劈一下,转眼间就在许多魔狼的躯体上留下刀伤,限于力量不足,伤害不大,仅是有效地引得魔狼群起来攻。

与之前战心眼宗教众的情形不同,拓拔小月祭刀在手,判若两人,­精­神思感与刀中异力结合,眼耳六识千百倍灵敏起来,阿默兹狼的速度迅捷如电,但她却能准确掌握,及时闪躲,趁隙一刀反击,伤敌溅血。

「……可恶,修为不够,否则就能更进一步砍杀魔狼了。」

拓拔小月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虽有祭刀辅助,自己的修为终究是不足,要是自己的力量能够强一点,仗着祭刀的锋锐无匹,一刀便能斩开魔狼的钢铁身躯。又或者,自己对祭刀的驾驭能更上层楼,凭着祭刀进行深度感应,探测出魔狼身躯、气血及动作的最弱之处,哪怕是力量不足,仍可以击其要害,一刀杀敌。

这两点拓拔小月都力有未逮,但她纵马飞驰,风驰电掣间连伤数十头魔狼,血洒黄沙,阿默兹狼们发出愤怒的嚎叫,追在后头扑击,却总被她间不容发地避开,侧眼一望,骑兵队已经撤退回城,虽然还没有完全进入城门,不过已经脱离险境,自己的努力成功了。

心中稍安,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嚎,只见不远处最后一名陪同自己断后的骑士,手中光刀落地,腰部以上被两头魔狼打碎,剩余的残尸被狼牙撕裂分食,血腥味刺鼻飘来,景象惨不忍睹。

这画面是很凄惨,但更糟糕的一点,却是拓拔小月发现自己被百余头魔狼给团团围住,百多双饥渴的狼目望向自己,随时都会扑上来,将自己给大卸八块。

祭刀虽然能提升六识灵敏度至百倍,可是自己行动速度却远跟不上,与魔狼一对一独战,还可以在速度上占优势,现在这样被围住,专心闪避一、两头魔狼时,就会被其他方向攻来的魔狼群撕杀,更别说自己骑在马背上,下马的瞬间就会被魔狼群起扑上,十几秒内便要粉身碎骨。

脑里连闪过十几个念头,没有一个具有可行­性­,当拓拔小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背后早已被冷汗打湿,而魔狼群露出尖牙,流着唾沫,从四面八方逼近过来,事情到了这一步,想要侥幸逃生已不可能,唯有拚尽一切,就算不能杀出生天,也要多拖几头魔狼陪葬。

心念一动,拓拔小月双手握刀,邪月长长的刀刃上,荡漾出一串冷清虹光,剎那间,四周的魔狼为刀虹所慑,动作一顿,而方圆十尺之内的温度狂降,空气中的水分冻结成霜,奇寒彻骨。

拓拔小月本身的力量不足,但祭刀能吸取空间之中的能量,短暂提升使用者力量,同时释放­精­神冲击,上一次与孙武等人对战时,祭刀能量影响心神,让他们陷入一片无边黑暗,小殇更当场晕厥,此回阿默兹狼并非高智能生物,­精­神冲击的影响不大,仅能让狼群的动作短暂停顿,失去抢攻先机,跟着,足以凝血为冰的寒冷刀劲便透体而过。

半式「情倾天下」,释放出的刀气如长江大河般倾泄奔流,直袭敌人。在拓拔小月手中使出,彷佛是一场暴风雪狂袭大地,刀气化作寒霜飘雪,在透体穿过的瞬间,封灭一切生机。

除了冰冷、灭绝,这一式天绝剑更是无比锐利,原本无力正面斩杀魔狼的拓拔小月,在掀起暴风冻雪的同时,将正前方的三头魔狼瞬间剖开,乱斩碎尸,方圆十尺内的魔狼群更受这场刀气暴雪狂袭,惨嚎声不绝于耳。

一刀缔造不俗战果,拓拔小月却没有兴奋之情,一颗心反而直沉了下去。

冰雪再冷,也始终只是冰雪,不能化为流星雨,自己对「情倾天下」的掌握仍只使得出半招,无法领悟­精­髓,更解不了眼前危厄。

百余头阿默兹狼,这个数目委实太多,自己能够一刀将牠们杀灭,这才是荒唐事。这一刀,只诛杀了正前方的三头魔狼,重创周围的十余头,但却未能打开逃生缺口,让自己夺路外闯,更有甚者,由于攻击范围太大大,力量控制不够­精­准,刀气赫然波及座骑,将胯下骏马给杀毙,自己这一刀尚未使完,就因为座骑倒下而出现破绽。

「呃!」

骏马倒毙的剎那,拓拔小月翻身下马,舞动刀刃护身,一头魔狼突袭而来,拓拔小月侧身闪避,及时避开要命一爪,只被爪尖带到,左臂上鲜血淋漓,眼前痛得一黑。

情势发展到此,一切也都再明显不过,还击的机会已稍纵即逝,这一轮抢攻失败后,接下来的必然结局,就是在魔狼的围攻下身亡,而且这时间绝不会太久。拓拔小芹心里有了觉悟,正预备面对结果,耳里却忽然听到一下奇异声响。

「砰!」

右侧很沉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重物坠地,地面随之震动,拓拔小月差点站立不稳,魔狼群的咆哮声也被盖过,显然是一个体积极为巨大的重物,一时间让魔狼群忙于应付,竟然无暇袭击拓拔小月。

突如其来的意外,拓拔小月吃了一惊,而且重物坠地声连响不绝,除了右侧,左侧与后方也发生同样的震动,她睁眼一看,赫然见到一个奇异的巨物。足足三尺高的巨大身躯,通体由沙土所构成,中央部分是长方形的躯体,上方是一颗正方体的头,四肢也都是方体,就连末端的指头也是一样,整个看上去就是一堆方体的聚合物。

一个巨大的土偶,乍看上去没什么稀奇,可是当这土偶能够自主行动,甚至具有战斗力的时候,那就是另一个情况了。

三个外型一样的巨大土偶,很快成了魔狼群的攻击目标。阿默兹狼力大无穷,进退如风,分别扑向土偶,施以重击,当利爪挥下,别说是泥沙土块,就算是钢板都会被打穿,可是打在这些土偶的身上,只不过造成了一些土块崩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相反地,土偶的动作虽然不快,但当土偶举起巨拳,重重落下,阿默兹狼闪避不及,挨上一记,却也承受不起,体裂骨碎,只是魔狼群数量众多,见到同伴受伤,丝毫不感畏惧,吞噬同伴血­肉­,继续战斗。

魔狼群与三个巨大土偶战成一团,拓拔小月看得一头雾水,但还不至于蠢到呆站着不动,连忙趁这个空档挥刀斩出通路,往外闯去。

一离开战斗圈不久,就有一名骑士牵着骏马迎上来,拓拔小月不敢浪费时间,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踢扬起一道黄沙烟晖朝着王城而去。

「……奇怪……哪来的土偶?」拓拔小月心中错愕,不明白怎么会忽然冒出三个巨大土偶,救了自己一命。这三个巨大土偶当然不可能是生物,但也不像是什么法宝,究竟是什么东西还很让人费解。

不过,从马背上回头望去,土偶明显已经落居下风。尽管体积巨大,但土偶的动作迟钝,远远跟不上魔狼群的攻击速度,而魔狼群的爪击与撕咬,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可是每一下击中,土偶的身躯就少了一块,又无法自行回复,到了后来,甚至没受攻击也不住掉落土块,好像快要土崩解体。

这个现象让拓拔小月若有所悟,三个巨大土偶本身并不是法宝,而是受某种法宝召唤、­操­控的衍生物。能够制造这么巨大的土偶傀儡,那件法宝肯定是第一流的秘宝,可是­操­纵者的力量未能匹配,所以虽能成功召唤出土偶,却无法有效­操­控,连维持的时间都不长。

一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两个巨大土偶在一声轰响中,先后化为满天黄沙,解体崩溃,仅余下最后一个持续顽抗,却已经无力拖延住所有的魔狼。阿默兹狼齐声发出胜利的狂嚎,衔尾追向策马狂奔中的拓拔小月,幸而距离已被拉远,肯定无法在她进入王城前追上。

拓拔小月见到魔狼群被甩在后头,心下稍安,但脑子一冷静下来,马上就想到一点不妥。骑兵队应该已经全部撤回城内,他们会特别留人携马接应,固然可能是因为随机应变,但也很可能是知道土偶会出现,所以才赶来接应自己。

「……那三具土偶……」

「殿下,请先回到安全地方再说。与您同来的中土朋友说过,土偶维持的时间有限,我们要尽速撤离。」

「中土朋友?什么……」

拓拔小月说到这里,陡然醒悟,刚才与自己一同来到王城的,还有一个身为俘虏、昏迷不醒的纳兰元蝶,龟兹的士兵不知她身分,见她与己同来,将她误认为友了。

纳兰元蝶是何时转醒?又为何会帮助自己?这点拓拔小月想不出来,但在自己所看看过的资料中,纳兰元蝶斫所使使用的法宝并非召唤类,也无法制造出这样的土偶。

之前前偶遇赂时,任徜徉还曾经提出过疑问,表示以那支中土御卫的战力,无法抵御魔狼的袭击,更别说拚个两败俱伤,照理说不该有那么多魔狼尸体遗留战场,后来从纳兰元蝶那边得到祭刀,自己曾以为他们是使用祭刀战斗,但如今看来,纳兰元蝶身上恐怕另外藏有异宝。

得到这个结论的同时,拓拔小月已策骑奔到城门口,抬头向上仰望,很清楚地看到纳兰元蝶正站在城头上,手中握着一件东西,双目紧闭,全神贯注地使用法宝,但表情看来相当痛楚,显然使用这件法宝会让她负担沉重,即将不支。

被纳兰元蝶拿在手中的法宝,通体异芒闪动,冰蓝­色­的冷光流转,虽是被牢握于掌中,冰蓝­色­的异芒却穿透血­肉­发出,亮度越来越强,就算站在大老远外都清晰可见,更让附近的人无法正视。

「……这种光该不会是……超级法宝?」

拓拔小月下马后直冲向城头,登上城头时,恰好看到最后一个巨大土偶解体溃散,而纳兰元蝶则像是­精­疲力尽般,左膝一软,跪倒在地,法宝停止运作,冰蓝­色­的冷光也消失不见。

纳兰元蝶面­色­惨白,大口喘着气,额头上不停地流着豆大汗珠,刚才的一轮施为已让她透支体力,可以想像之前碰到魔狼群时,她应该也是使用这个法宝,率众与魔狼群拚个两败俱伤。

只是……纳兰元蝶所持的法宝,到底是什么?

拓拔小月感到好奇,想要看个清楚,纳兰元蝶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将法宝收入怀中,很吃力地站了起来,面对拓拔小月与附近的一众龟兹士兵,开口便是出人意表的一句话。

「……我要求合作。」

说的话是域外语,尽管算不上「正腔圆,但也不会让人听不懂,拓拔小月本来想问说为何她要帮助自己,现在却已无此必要,但令人不解的一点,则是大武王朝的军官为何会来要求与龟兹合作?特别是,如果所记不错,纳兰元蝶现在属于御前侍卫银字部,也就是银劫的属下,以银劫的­奸­险多诈,这该不会是什么­阴­谋吧?

「中土人对域外从来不友善,妳突然跑来说合作……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是定来要求合作,不是来投诚的山。我希望能见龟龟兹国国王阿占吝布拉,或者其他能够做决定的山人,这个合作关系到龟兹的命运,妳若不信,大可以在这里就把我杀了,但那个代价将是妳龟兹所有国民一起陪葬。」

拓拔小月不得不承认,纳兰一兀蝶的话相当有说服力。如果单纯只是这些言语,自己绝不会相信,立刻便会将她格杀,但有过在沙漠里的遭遇,见到她血战狼群的事,明白大武王朝与心眼宗站在对立面,她现在说的合作,就让自己不能不考虑了。

城头上人多口杂,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拓拔小月考虑到这一点,特别改换中土语说话。

「合作不是空口说几句白话,是要有实力做后盾的,妳不过是一介御前侍卫,不能代表大武王朝,又是孤身一人,有什么筹码来要求合作?」

「合作的诚意,已经送到妳手土,如果不是我们监视心眼宗分子的活动,又牺牲了十几条人命,也没法夺来这柄祭刀……刀是表示诚意的见面礼,合作筹码则是中土所掌握到的情报,我保证,这些情报对你们绝对有很大的用处。」纳兰元蝶道:「如果妳一时之间没法做决定,那么妳最好把握时间,去和妳信任的人商量,然后代表龟兹给我一个答覆,但容我提醒妳,妳的时间剩下不多了……」

第六章魔狼破城·血­肉­飨宴

拓拔小月没有问「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在她与纳兰元蝶说话的同时,魔狼群已经攻到,马上就掀起了一场大战。

骑兵队的那一场遭遇战,败得一面倒,但撤回城后却已能镇定下来,还让守城士兵也有了心理准备。传说中的凶残魔狼重现域外,这件事对士兵们造成的冲击非同小可,不过,看到那群凶兽杀气腾腾地奔冲而来,士兵们没有时间站在那里发抖与发愣,一听到紧急号令,便赶紧关闭城门,­操­作防御武器。

拓拔小月回到城内后,可以立刻去见纳兰元蝶,说上几句话,正是因为对城防深具信心。王城墙高壁厚,城头又安置装配攻击力强大的武器,纵使千军万马来攻,也难以撼动,魔狼群再怎么凶悍,要说瞬息间攻破城门,这绝对不可能,而在看到城头上士兵开启各种防卫武器时,拓拔小月心中一凛,下了一道紧急命令。

「除了这些,也开动阳电子光杀炮,一起加入防御火线!」

「啊?要开动阳电子光杀炮?」

众军闲而­色­变,那四座阳电子炮,运作原理不明,是九年前龟兹学者在挖掘一处遗迹时所找到,本有九座,经过学者们修复之后,能够运作的还有四座,分别安置于王城的四面,是整个城防系统的王牌。

阳电予炮的制作技术,并非目前的龟兹所能达到,说得明白一点,如果损坏,那就是坏一台、少一台,可以说是龟兹所无法承受的损失,再加上运作时极耗能量,诸多顾忌,平时根本不敢使用,只有重大演习时才派上用场,一炮轰击出去,确实具有石破天惊之威。

「殿下,城防系统有很多武器,就算不开启阳电子炮,火力也足够应付,况且……阳电子炮未得陛下的许可,我们……」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现在攻过来的不是别族军队,也不是中土人,是阿默兹狼啊!如果不用传说中的武器,来对付这些传说中的凶兽,那又要用什么呢?」时间紧迫,拓拔小月斩钉截铁地说:「所有责任由我来担待,你们只管执行就是了,立刻开动阳电子炮!」

一声令下,这场王城防卫战立刻以最激烈的形式爆发。

龟兹的科技在域外各部族中,算是具有第一流的水准,城头上的防御武器,都是火力强大的重炮,这一下全面开动,朝着城下狂轰,一时间恍若天雷大作,霹雳震耳日,将城下土地轰得一塌糊涂。

魔狼群勇悍之至,在城头上的猛烈炮火下,对这些轰击视若无睹,顶着炮火来攻,除了攻击城门,甚至还尝试跃起,用利爪攀着城墙砖缝的空隙,往上爬行,士兵们连忙集中炮火,想把这些不住攀高的魔狼给打下去。

十余年前魔狼肆虐域外,造成严重伤亡,这十几年来域外的法宝开发师进行研究时,许多人也以阿默兹狼为假想敌,开发兵器,这份苦心孤诣的成果,就在今日显现,只不过,这份成果让很多人都笑不出来。

炮弹、淬毒巨弩如雨落下,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爆炸,但这些爆炸却没能对阿默默兹狼造成多少伤害。这些所谓以魔狼为假想敌而开发的武器,杀伤力与预期有很大落差,而阿默兹狼又在这十余年间经过强化、改造,实际对战起来,竟是对牠们没多少威胁。

见到魔狼群无惧炮火,攀墙上爬的景象,本已胆颤心惊的龟兹士兵,更是惊得面无人­色­,全仗着一丝保卫家国的坚持,才没有溃散逃跑,但如果被魔狼群上了城头,肯定就是一场覆亡惨剧。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青紫­色­光束分别从左、右两方扫至,像是两把锋锐无匹的利龚器,对着快要攀上城头的魔狼群扫过。

「嚎呜……」

被阳电子炮击中,魔狼群发出惨嚎声,传说级数的武器,确实有着非同凡响的威力,拓拔小月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阳电子炮的轰击,开山裂石,杀伤力非血­肉­之躯能承受,就算是阿默兹狼也一样,一旦被光束扫个正着,钢铁身躯也被炸得四分五裂,断口处出现像是被溶化般的痕迹。,快要攀上城头的一批魔狼,承受了这样的一击,全军覆没,尸体化成无数血­肉­碎块,掉落下来。

意外的战果,让城头上响起一片欢呼之声,直至此刻,对魔狼的战斗才算取得一点甜头,要不是有这一点鼓舞,恐怕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再打下去。

不过,阿默兹狼并不是单纯的野兽,除了力大无穷、体坚爪利,牠们的迅捷动作,也是让人非常头痛的地方。能够像阿默兹狼这样体积巨大,却又行动如风的生物,实在是难得一见。

阳电子炮能够对魔狼造成胄伤害,可是当魔狼俄纵跳跳如飞,在城下分散开来,不再集中成一堆时,要准确命中牠们就难了。即使其他辅助炮火纷如雨下,轰击密度既高,速度也快,但在最初的震撼效果后,速度上就显得逊­色­,跟不上魔狼群的动作,只能将牠们逼住,不让牠们攀着城墙缝隙往上爬。

「为什么这样都打不中?光束武器的速度远超寻常箭矢,照理说是不可能闪躲的,怎会……」

拓拔小月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骇然,原本想要引诱魔狼至城下、利用强猛火力聚而歼之的构想,现在确定难已达成。不仅如此,多数的炮火轰击都未能命中,成了流弹,将地面轰得满目疮痍,阳电子炮的误击还对城墙造成了伤害,要是这样子下去,不用等魔狼群破坏城墙,恐怕墙体会先被自己人给打破。

「……这样看来,龟兹虽然有先进武器,但­操­作武器的人却不具备应有的素质。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些防御武器装在这里,以前大概只有演习过,不曾实际用于战事吧?」

纳兰元蝶的一句话,命中问题核心。

大武王朝御前侍卫所装配的武装,都是最­精­锐、先进的设备,纳兰元蝶身为御前侍卫的军官,对于使用这类武器的战斗经验十足,一眼就看出龟兹军队的困境,淡淡地说了一句,不为讽刺,只是为了点出问题,对拓拔小月提升自己的价值。

拓拔小月自然明白这一点,这些阳电子炮当初被发现的时候,根据学者的研究,应该是有自动追踪功能,若是能启动这功能,就不用以人工­操­作,命中率会远远好过现在,只不过这个设备已然损毁,自动追踪功能无法发动,所以才会有现在的遗憾。

眼见战况陷入困局,拓拔小月也开始感到疑惑。魔狼群袭击城门,爆发激战,姑且不论这边的声响极大,就算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早该有人把消息飞快地传递,通知皇宫与军队,怎么会在这里乒乒乓乓打了半天,却没有其他部队过来驰援?

一声巨响,惊天动地,最糟糕的一个情况发生,魔狼群久攻之下,城墙出现了一个宽达数尺的巨大裂口,土石崩落,烟尘飞扬,魔狼群发出嚎叫,潮水般往裂口冲入,城头上的守军虽然急忙将炮口掉转方向,但还是迟了一步。

「这在搞什么鬼?一定要严惩承包城墙工程的那批人!」

拓拔小月骂了一声,握着祭刀刀柄,想要冲下去城墙裂口那边,阻挡魔狼群入侵,否则就这么被魔狼群破墙侵入,城头上的阳电子炮与重装武器在这距离下发挥不到太大效果,挡不住魔狼,马上就是一场大祸。

幸好,魔狼群的嚎啸声中,忽然多了一丝异音,是人们的吶喊呼喝之声,有人拦阻在魔狼群的前方,与之发生战斗。

普通占士兵是不可能与魔狼群战斗的,即使放眼龟兹国内,也没有几个人能与魔狼正面对战,如果要说有,那肯定就是龟兹的「皇家骑士团」,这支骑士团是龟兹最­精­锐的部队,当初抽调部分成员,前往中土,化身「铁血骑团」,在中土闹得天翻地覆,现在接到城门这边出事的消息,立刻赶来驰援。

二道魁梧的身影,一马当先,挡住从城墙缺口闯入的魔狼群,象牙似的巨刀飞转竟然将体型巨硕的魔狼砍得离地飞起,尽管没有躯体断裂,可是刺耳的骨碎声清晰可闲,足以让那头魔狼没法再站起来。

「刀魔」北宫罗汉的威猛一击,大幅提振士气,皇家骑士团的战士们受到鼓舞,纷纷冲上前去,挥舞手中的法宝兵器,要将魔狼群的攻势给封锁下来。

皇家骑士团堪称鉴兹­精­锐,忠诚、勇猛、战力远非其他部队可比,这一轮冲杀,有效地将魔狼群挡住,没有让魔狼群越过封锁线一步,但战况却非一面倒地单方压制,而是两强硬碰硬,绝对实力的比拚,顷刻间便血­肉­横飞,伤亡惨重。

拓拔小月的轻身功夫不佳,城墙高度不低,她无法一跃而下,从阶梯跑下又浪费时间,灵机一动,抽出祭刀,纵身一跃,祭刀前端Сhā入城墙,势如破竹地切割而下,减弱下坠力量,安然抵地。

脚才踏到地面,拓拔小月抽回祭刀,横空一挥,长长刀刃荡出冷光,切下了左侧一头魔狼的手臂,还俐落地转身,避开飞溅开来的鲜血。

加入战局同时,拓拔小月有一个很大的顾虑,皇家骑士团赶来这边赴援,那现在皇宫那边的警卫状况又是如何?

放心不下这个问题,拓拔小月挥动祭刀,在酣战中问了身旁的骑士团员,想知道父亲阿古布拉王的状况。

「……陛下从今天一早便接见贵宾,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会面。」

「贵宾?是什么样的宾客?是域外哪个部族的首领或长老吗?」

「殿下,都不是啊!是一名女子,而且……好像还是中土人……」

「中土人?」

拓拔小月闻言一怔,中土人出现在域外,就好像域外人士跑到中土活动一样罕见,尤其是一名女子,孤身求见龟兹王,这听起来就很不寻常,而且……在拓拔小月的记忆中,父亲虽然仁慈宽厚,但却从不是没事­干­的闲人,会接见这么一个中土女子,还谈了这么久,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之事,绝不会是闲话家常。

才正湾觉得奇怪,周围的战况已生出变化,魔狼群将城墙打出一个缺口,被皇家骑士团给封锁住攻势,无法突破前进,在后头的魔狼群另寻通路,居然强行攀上城头,从另一侧跃下城头,朝城中冲奔而去。

这一下变化让骑士团手脚大乱,想要分出人手去阻拦,但这边魔狼群的战力也是极强,众骑士们本来就已经竭尽全力在拚斗,现在哪有可能说走就走。

阿默兹狼当年能够横扫域外,实非偶然,这百多头魔狼先后激战拓拔小月、巨大士偶,还攻击了城墙,连场恶斗之下,才死了二十三头魔狼,足见其强悍。皇家骑士团使用先进武器,有能力攻破魔狼的钢铁身躯,勉强还说得上是正面战斗,但也战得极其惨烈,动不动就是血­肉­横飞,死者不是头颅碎裂,就是半身稀烂,看得仍在激斗中的战友们暗自心惊。

过去在中土转战各方势力,即使对上中土的御林军,皇家骑士团也从未打过如此惨烈的战役,不过转念想想,眼前的魔兽,是自己从小到大闻之­色­变的梦魇,战得如此吃力是理所当然,光是自己能有勇气站在这里战斗,就已经是先前想像不到的事了。

皇家骑士团所使用的光刀、光斧,威力都在水准之上,其中­精­锐分子所用的厚背砍刀,能将斩出的威力增至一倍,更是利器,凭此与魔狼战斗,有着足以威胁魔狼的实力,但其他士兵可没有这等本事,在不能使用大型攻击武器的情形下,这些士兵在魔狼群眼中只是一堆会走动的­肉­块而已。

于是,当魔狼群从城墙上跃下,往城内冲去,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就出现了。龟兹的士兵们虽然努力克服心中恐惧,勇敢地持械对抗,保卫家园,但这份值得鼓励的勇气,在魔狼群的利爪之下,却显得微不足道,极轻易地被践踏而过。

两百多名奋身阻挡魔狼群的龟兹战士,在几分钟内就化为大量的碎­肉­屑,魔狼群不仅挥动巨爪,同时也大口噬下,把所解经之处变成了一条凄厉的的血路。构成这条血路的素材,除了勇敢的龟兹士兵,也包括那些走避不及的平民,无分男女老幼,只要撞着了魔狼,全都落得惨痛收场。

这一幕血路景象,看得所有龟兹人目眦欲裂,拓拔小月带着部分骑士团想要追赶上去,却被这边的魔狼群给逼住,冲不出去,正自焦急,北宫罗汉一挥巨刀,将面前的魔狼像砍稻草一般砍飞,反手在肩膀上的法宝一拍,发动「翻天印」的异能。

剎时间,红光似蝶群飞舞,自「翻天印」之中­射­出,分别锁定附近几十头魔狼的额部,在牠们的前额留下红­色­印记,跟着,红­色­印记一下子爆裂,魔狼群痛嚎出声,拓拔小月得到空档,率领十余名皇家骑士冲了出去。

「北宫统领,多谢了!」

「……殿下,小心。」北宫罗汉只说了这简单的一句,便再度深深陷与魔狼群的恶斗之中。

「翻天印」的异能,当初在与中土御卫交手时,曾经令一众御前侍卫大吃苦头,不过魔狼的钢铁躯体远非人体能比,前额的这一炸,常人早已爆头碎脑,但阿默兹狼挨了这一下,只是晕眩栽倒,很快又咆哮起身,再次发动攻击。

这种情形看在周围的人眼里,实在是触目惊心,但拓拔小月已无暇再顾及这边的战局,全力追赶那一批侵入城中的魔狼。

「追上去,无论怎么样,不能让魔狼进入城中。」拓拔小月呼叱部属,焦急地追赶,但情形远比预期中要严重得多,魔狼群侵入城内之后,并不是集中在一起,朝同一方向进击,而是分散开来,流窜八方,看到这一幕的拓拔小月头皮发麻,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一个情况发生了。自己率领的人手已经很少,与魔狼群相斗毫无胜算,现在魔狼群四窜散开,要是自己也分兵去追,不但分身乏术,而且等于让骑士们与魔狼单挑,恐怕很快就会被魔狼反过来吃个­干­净。然而,要是不理魔狼的四窜,集中只攻一路,那么其他流窜的魔狼,哪怕只是一头、两头,都会对一般民众造成重大伤害。

困难的抉择,但当拓拔小月看到有一批魔狼朝着皇宫方向奔去,她的心便一下子剧烈震动,有了决定,直追着那一批魔狼而去。

皇家骑士们见到公主的行动,连忙紧追在后,朝着皇宫方向急奔。

皇宫位于王城中央,由皇家骑士团守卫,本身并没有太多防卫武器,也不像城门一样有重装炮塔,现在皇家骑士团赶往城门援护,仓促间拓拔小月来不及问清楚宫内还剩下多少人防守,她只担心父亲的安危,再也顾不得别的,一心只想立刻赶回皇宫防御。

魔狼奔跑的速度极快,甚至还胜过寻常马匹,拓拔小月等人从战斗中杀出,均是徒步,哪可能追得上魔狼,眼看距离越拉越远,心急如焚,从路旁经过的一个大帐篷外,紧急征调了被系在帐外的马匹,策马狂奔,这才拉近了距离。

过不多时,皇宫的高大建筑出现在眼前,极幸运的一点是,魔狼只剩下三头,其­奶­余的似乎已在途中分散,没有扑向皇宫,但糟糕的一点,则是这三头魔狼已杀入皇宫,正与留守的皇家骑士发生战斗,而且还取得上风。

「大家上!绝不能让魔狼侵入宫内!配合我出击!」拓拔小月挥动祭刀,呼叱众人出击。如果只有三头魔狼,凭着自己身边骑士们的辅助,有相当把握可以歼灭牠们,这应该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过,这场预期中的恶战并没有发生。当三头魔狼把阻拦在面前的皇家骑士给硬生生撕开,要往内部冲杀进去时,忽然一串奇异的音符传来,让在场所有听到的人们脑中一晕。

说是耳边听到这些声音,这种形容有些不正确,因为在场听到这串乐符的每个人,都觉得声音好像直接在脑中响起,震动灵魂,只能凭记忆中最后的尾音,勉强判断那应该是琴声。

这个判断一时间无法查证,因为当那一串音符演奏完毕,人们眼中的景象陡然一变,从皇宫的大门前,变成了一处雪山巅上的孤崖,脚下一步之外便是万仞绝壁,放眼望去,下方云海涛涛,白茫茫的一片,聚合不定,偶尔露出云下的群峰。抬头仰望,晴空万里,白日在天,碧蓝­色­的苍穹天幕,刺眼的阳光直­射­山巅,逼得人们无法正视。,山巅上强风吹动,积雪飘飞,寒气逼人,但炽热的阳光却又足以驱走冷意,纵目四望,天宽地阔,无限旷远的感受,让心头积郁的闷气瞬间为之一空,紧绷的身体也不自觉地放松开来。

幻觉也好、实景也罢,这幕雪山孤崖、长空朗日的景象,只出现了极短的数秒钟,时间一过,人们的意识回复,所见到的景象又回到了皇宫大门之前,战场依旧,地上、墙上的鲜血依旧,就连那三头魔狼也还直挺挺地站在那边,动也不动。

一段琴音造成的摄魂效果,不仅对人类有效,同样也能影响阿默兹狼,这确实是一个让人们惊奇的发现。眼见三头魔狼有如雕塑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对身边发生的事不闻不见,正是绝佳的攻击良机,皇家骑士们不敢怠慢,连忙举刀抢攻。

冷冽的刀光划破大气,拓拔小月的祭刀一挥,抢在所有骑士之前,电光似地刀虹横切过去,将两头魔狼的躯体一刀四段,火热的狼血飞溅四散,轻易得手的惊喜让拓拔小月难以置信,不过很快地,她就发现这份喜悦实属多余。

第三头魔狼被皇家骑士数刀齐下给砍倒,但三头倒在地上的魔狼都出现同样问题,牠们的眼、耳、口鲜血横流,双眼圆睁得像是要脱眶而出,竟是早已毙命,拓拔小月与王家骑士们补的刀,只是斩在尸体上,并无意义。

很显然的,当在场所有人听见琴音,身陷雪山幻象的同时,另一道音波或者同一道音波击杀了魔狼。这种事情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人知道,但这正是众人现在最需要的结果。

「……终于死了,这些该死不死的东西……」

解去了皇宫的燃眉之急,拓拔小月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率领皇家骑士们赶赴城中各处,去消灭那些正在制造破坏与杀戮的魔狼们,但在这么做之前,她心中有一个疑问需要解开。

诛杀这三头魔狼的琴音,虽不知从何而来,但放眼看去,皇宫前的广场上除了自已与皇家骑士,根本没有别人,所以发琴音的人要是存在,必定是身在皇宫之内。

……发琴音诛杀魔狼的奇人,就在皇宫之内!

皇家骑士团是皇宫之内的最强战力,拓拔小月甚是熟知,里头绝没有能发音波杀敌的高手,但若说是外人……刚才听到的讯息,有一名来自中土的女子与国王进行面谈,很有可能……

拓拔小月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她没有出声,因为如果自己猜测得不错,就算自己不开口,那个人也会主动现身。

「……我不认为你们有在这里闲聊的时间,不过,如果我不走出来,大家可能会一直耗在这里,那就很麻烦了。」

非常悦耳的嗓味音,却是以冷淡的语调说出,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在众人的目光凝视中,一个人影从皇宫中缓步走出,姿态典雅,手中横抱一只瑶琴,白衣飘飘,竟然是失踪多时的妃怜袖。

「果然是妳!」拓拔小月与妃怜袖相处时间不长,两个人连话都说不到几句,并无交情可言,看到妃怜袖离奇现身,只觉得愕然,更不晓得她在皇宫里与父亲阿古布拉王商谈何事,当下顾不得礼数,开口便问。

「我父王呢?」

「阿古布拉王刚才发现城外的­骚­动后,中止了与我的会谈,急急忙忙雕开了,至于他去什么地方,这点非我所能知,但想必是安全的……皇宫的危机已解,阿默兹狼正在王城中肆虐,你们应该没有时间在这边发愣吧?」妃怜袖淡淡地说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催促众人离开,拓拔小月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看到妃怜袖有些腼腆地摇摇头:「……或者,有没有我能帮得到忙的地方呢?」

「呃……好的……我是说,我们求之不得,多谢!」

拓拔小月忽然记起,妃怜袖的个­性­颇样酽禾通世务,这样的反应不算奇怪,当前战况紧急,就算自己带着部队追踪四散的魔狼群,恐怕也没有能力歼灭魔狼,要是能有妃怜袖协助,那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助力,甚至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了!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就非常顺理成章了,拓拔小月让皇家骑士们留守皇宫,自己仅带了三名骑士,还替妃怜袖也找了一匹座骑,开始在王城内追逐魔狼群,进行扫荡战。

行动中,拓拔小月记得妃怜袖失踪时,是在与心眼宗主对战的一役中受伤,下落不明,但现在看起来,她脸­色­虽然说不上健康,却也绝非重伤的样子,怀抱着的那一只琴,­色­泽黝黑,不是寻常的木­色­,外型虽古拙平常,不过自己隐约感觉到内中有奇异能量流动,恐怕是一件非常厉害的法宝(奇*书*网^.^整*理*提*供),妃怜袖便是仗着这法宝的威力,才能克制阿默兹狼。

高等级的法宝不会凭空冒出,像什么意外跌进地洞,发现高等级法宝的奇遇,只会发生在小说戏文之中,拓拔小月就不信有这样的美事,妃怜袖失踪复出,身边就多了一个强力法宝,不知是从何处取得?

几个问题加起来,着实令人不解,拓拔小月决定先问自己最困惑惑的那个。

「请问……我父王到底与妳谈了些什么?」

「……我是代表河洛剑派而来,希望能够与龟兹合作,一同对付心眼宗。」

这句话入耳,拓拔小月吃惊得差点勒停座骑。

「代表河洛剑派对付心眼宗?妳……妳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七章遗迹复沉·空手而归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啊!但是……我怎么觉得这次一次到楼兰遗迹探险,好像全无所获,一点意义都没有?」

背着小殇,走在沙漠里,孙武头顶着大太阳,喃喃自语,回答他这一句话的人,则是走在他左侧的羽宝簪。

「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这次进入大沙海,找寻楼兰i迹,实质的所得看似不多,但我们却知道很多重要的讯息,尤其是要离开楼兰时,我们查阅电子讯息所获得的资料,那些真的是很宝贵……至少,孙掌门的心腹大患就得到了解决,不是吗?」

羽宝簪的声音里满是喜意,听起来好像比孙武自己还要高兴。不久前,孙武还在接受疗伤的时候,羽宝簪向楼兰的电子主脑查询往事,知道了天火灭族的原由与经过,骇然之余,更是惊于超级法宝的威力。

超级法宝的威力巨大,但在实战上并不是那么好用的东西,除了对­肉­体所造成的沉重负荷,本身对于能量的需索更是棘手,使用者要不是具有绝顶修为,就是要施行献祭,用其他能量源来发动法宝,就像心眼宗地司祭牺牲人命来发动神戟异能一样。还有一些超级法宝,所需要的发动能量更是大到匪夷所思,远远超过血­肉­之躯所能供给,让人想不到这世土有什么能量源可以适用。佛血舍利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开发出的最强能量源,蕴含的能量甚至还强过超级法宝,恐怕每一个超级法宝的使用者,都想要取得舍利做为发动能量源,这样使用超级法宝就容易得多,要不是因为舍利现在被孙武吞下,处于融合状态,难以分离,还不晓得要有多少人心生觊觎,爆发争夺战。

「对了,舍利的问题……」念及佛血舍利,羽宝簪突然想到,舍利目前在孙武体内形同一颗不稳定的炸弹,只要触动不当,随时都会发生反噬,危及­性­命。这等心腹大患,却因为苦无良策应付,就这么一直拖延下去,但现今世上医疗水准无法解决的问题,以楼兰一族的技术,却未尝没有解法。

羽宝簪向电子系统提出要求,希望在替孙武治疗的同时,也解决佛血舍利的隐患。

这个要求显然是超过了医疗系统的能力,但由电子影像所构成的太阳王,仍然向羽宝簪点明了治疗方法。

最先尤被说出的治瘠疗泱法,就是强化自身的­肉­体。凭藉着修练绝世武功,让­肉­体超越平凡,足以承受使用舍利所造成的反噬,而环顾楼兰记录中的各门各派武学,慈航静殿的绝学最被推荐,如果能兼修「金钟罩」、「易筋经」、「洗髓经」,若­干­时日之后,便有可能承受舍利能量运作时的伤害。

这个方法羽宝簪早已知晓,当初苦茶方丈便已点出,所以才会让孙武入藏经阁查书修练,但所谓的「若­干­时日之后」,恐怕不只是三、五十年,而是上百年的修行,尽管理论土具有可行­性­,实务上却根本毫不可行。

「……看来真是天意难违,就算到了楼兰,还是没有解救之法……」

羽宝簪低声叹气,想不到亲至楼兰一趟,无解的难题仍旧没得解决,正感气馁,爪阳王的电子影像忽然往下说了一段话,讲出了第二个可行的方法,就是利用法宝的异能,消除佛血舍利的反噬。

「用法宝?这方法我们也早已知晓,据说河洛剑派的洛书可以起作用,这件事是真的吗?」

以前羽宝簪就认为「洛书」能够治愈孙武的伤势,猜测「洛书」的异能是调节能量,但这一点是否为真,她自己没有多少信心,因为这毕竟只是单纯的猜测,她也不晓得「洛书」的真实异能为何。

如果要从实战记录来看,可供参考的资料真是少得可怜。超级法宝这种东西,并非人人可用,自创派祖师殁后,河洛剑派没出过几个能驾驭「河图」、「洛书」的高手,若非如此,太平军国之战时,也不会战得如此辛苦,而即使从那少之又少的几名高手中搜集资料,他们也是将这两大法宝配合河洛剑术使用,很难判断他们的战斗记录里头,哪些是凭纯武技做到?哪些又是靠法宝辅助?

万紫楼没有相关情报,这些问题还是只能靠楼兰的资讯来解答。

「洛书是来自天外的法宝,现今世上的技术水准无法仿制、制作,当洛书发动,将中和运作范围内的所有能量,调和平复一切紊乱的能量……」

太阳王说的话,是「洛书」的基本运作原理,乍听起来平平无奇,但羽宝簪一联想,马上就想到「洛书」在实战上的效果。

在­射­程范围之内,「洛书」能中和所有能量,换句话说,当敌人发出攻击,「洛书」便「调和」这一击的力量,使原本刚猛无俦的一击,命中时轻若拂柳,没有半点杀伤力。

有「洛书」在身,再强的力量也伤不到自己,这简直是完美防御,但这种异能不不晓得可否控制方向­性­,否则敌人的力量伤不到自己,自己的力量也伤不到敌人,战斗不晓得要怎样打下去?总不会是耗到没力气了,各自回家睡觉吧?但真正重要的一点,则是这件法宝对孙武的意义。舍利邪能之所以会造成伤害,就是因为太过强大的能量一次爆发,超过血­肉­之躯能够负荷,自然会伤筋断脉,若有「洛书」护身,就能中和舍利邪能,不伤身躯血­肉­,尽管如此一来,舍利等于是作废了,可是能够解决舍利的伤害,这比什么都重要。

「确实,用洛书来中和舍利邪能,这个方法可行,问题真的解决了……呃,不对啊,问题还是在那里!」羽宝簪长声叹气,遗憾问题仍卡在那里,不能解决。百余年前两大圣宗与魔门发生生战争,双方死伤惨重,河洛派两大异宝也一度失落,「河图」后来被门人拚死抢回,目前被藏于河洛剑派,「洛书」却从此下落不明,百余年来江湖上不晓得有多少人在寻找,万紫楼也为此花耗不少人力物力,却没有半点消息。

以万紫楼的情报能力,搜寻这些年都没有下落,「洛书」若非早已毁坏,就是被藏在某个极麻烦的地方,现在孙武急需此物,但一下子要找出这东西,那真是谈何容易?

这个难题羽宝簪没有独自来扛,除了当时站在一旁的小殇也听见,后来孙武清醒,羽宝簪也将此事转告,而孙武听见此事后的表情,就像走路踩到狗大便一样。

「……为什么寻宝这种事,急着要的东西总是找不到,不想要的东西不但总是出现,甚至还直接送到肚子里头去?」孙武着实感叹,自己的奇遇不少,得到的各派神功秘笈,算得上是羡煞旁人,不过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却又总是远在天边,这一切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感叹的表情落在同伴眼里,结果又是招来一声嘲讽。

「送到肚子还不好吗?很多人想要还要不到咧!话说回来,当初也不知道是谁饥不择食,早说是让你含在嘴里的,你就偏偏要吞下去,这能怪得了谁?」

「是啊是啊是啊!全都是我的错!下次妳再叫我放东西进嘴里,我一定会格外小心,要是再意一外吞下妾,不用妳提醒,我自己就切腹自杀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在很让人垂头丧气,不过事情其实没仗有那么糟糕,勇闯大沙海的一行人并非毫无所获,最后离开的时候,羽宝簪想起了中土的战况,希望楼兰能够提供武器与技术,让自己可以不用空手而回。

当初同盟会与万紫楼合力,共同开发武器,内中涉及的一些机密,即使外界不得而知,羽宝簪却是心下清楚的。

圣贝贝尔要塞可以飞行,独眼石人也成功启动,这两件继承了楼兰技术的超级兵器,是本次革命战争的主力,要是没有这两件声势骇人的超级兵器压阵,单凭同盟会的草莽势力,要与大武王朝的­精­锐部队硬拚,早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

然而,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超级兵器的威猛声势之后,肯定也有着超级代价。万紫楼当初研究独眼石人,发现最棘手的一个问题,就是当石人运作起来后,要如何供应石人活动所需的能量?

中土目前的科技水准,可以制作反应炉、浓缩能量砖,用来供给巨型机械的运作,像是大武王朝的天子龙船,就是靠反应炉与能量砖来发动的,但能量砖所费不赀,天子龙船航行一趟的能量费,换作是民间组织,还真没有几个势力能开销得起。

圣贝贝尔要塞、独眼石人,当初都各有不同的发动法,那些技术目前还无法掌握,只能用能量砖来做燃料,维持运作。虽说笨方法只要能用,仍然是好方法,但与天子龙船等飞空舰相比,圣贝贝尔要塞和独眼石人根本就是两个消耗能量的大怪物,用现今世上的供给能量法,去应付这种超时代的耗能怪物,同盟会在每一场战争都是花钱如流水。

战争本就是花钱的事,同盟会筹备多年,本身钱粮充足,又有万紫楼在背后支援,可是这样的花钱法,却也禁受不起。羽宝簪不久前看过资料,要是仍以圣贝贝尔要塞、独眼石人同步推进,攻向京城,再多打上几场仗,恐怕在横扫大武军之前,同盟会就先要破产投降了。

当然,对万紫楼而言,资金调度并不是大问题,只要早点开始准备,这个麻烦还是处理得来的,但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羽宝簪也不信楼兰一族当年是用这么花钱的方法在运作圣贝贝尔要塞,所以就算无法从楼兰取得其他先进兵器,至少也要知道怎么解决这问题。

结果,羽宝簪还不算太失望,楼兰这边因为封印未全解开,不能提供新式武器,但却说出解决伏能量园问题的办法。圣贝贝尔要塞当初在楼兰阑也是靠能罢量砖发动,但楼兰一族所提炼制造的能量砖,纯度远比中土制作的要高得多,效能也高出十数倍,使用起来自然大大省钱,只要使用这种能量砖,同盟会现在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问题是,以楼兰现在的状况,不可能生产大批能量砖让羽宝簪运去中土,就算是传授生产技术,也不晓得做不做得出来,一切更是缓不济急,想想实在是很困扰,羽宝簪正自迷惘,太阳王的电子虚像指点了一条明路。

在楼兰灭族之前,曾因为一个特殊理由,太阳王把制作能量砖的技术外传,在某处建立了机组,只要运作起来,就能够生产能量砖,供给中土所需,甚至还有许多奇特的潜藏功能,应该可以满足羽宝簪的需要,而这些情报也是唯一能让羽宝簪、孙武带走的楼兰遗产。

「……唉,从结果来看,这一趟在大沙海出生入死,真是做白工啊!」孙武摇头道:「什么实质的东西也没拿到,离开了楼兰,还得要去别的地方找东西,我有种被踢皮球的感觉啊!」

「当皮球总好过当木乃伊,你如果不喜欢这种感觉的话,可以牺牲自己,去继承楼兰,被人把全身血放光之后,有三成机会可以不死,还变成绝世高手。」

小殇的落井下石,没有打击到孙武,他立刻反­唇­相讥。

「免了。牺牲我自己,让妳们领遗产,这笔帐我怎么算都不太对啊!而且妳们两个的心机都很深,我怕自己才刚牺牲,妳们就抢先暗算对方,减少竞争人手。」

「嘿!只有凤血之民才能继承楼兰,我又没有凤血,哪能当继承人?当不了继承人,我暗算她做什么?」

「……第一,妳暗算人不需要理由,就算人家没碍着妳什么,妳看不爽或看太爽的时候还是会动手。第二,妳侵入电子系统的本事很有一手,说不定妳直接侵入系统,改变继承规则,那时就算没有凤血,也一样能继承楼兰了。」

孙武这几句话只是随口说说,但小殇听了这些话,却如遭雷击,傻傻地愣住不动,跟着便抱头大叫。

「糟糕!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想到?如果早点想到有这一招,那么不管楼兰系统有多严密,哪怕是花上十几二十年去解码侵入,我也……」嚎叫到这里,小殇忽然冷静下来,对孙武道:「等等,如果我能直接侵入系统,改变继承规则,那我为什么还要除掉竞争人手?根本就没人和我竞争啊!」

「这个……」情势逆转,这次轮到孙武为之愕然,愣了半晌:「我……我没想到这一点……」

或许是默契,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有着极其相似的反应,但当孙武也要抱头大叫时,小殇神奇飞踹来的一脚,将少年踹倒在地,滚了几圈。

羽宝簪在一旁观看,见到两人这样的动作,抿嘴微笑,虽然不是很得体,但却是这时候最好的回应。

不论小殇是否真的后悔,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遗迹里去入侵系统了,当所有的疑惑得到解答,孙武的伤势也稍做治疗后,楼兰遗迹开出了一条暂时通道,让三人重返地面,并且向三人表示,由于王座未得到继承人,所以等三人离开后,楼兰遗迹会再次分裂,陷入封印沉睡,直至继承的真主出现。

换句话说,楼兰遗迹已经再次分裂,埋于地底,就算孙武等人再找到部分遗迹,试图用鲜血唤醒遗迹,遗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除非他们已经做好准备,承诺坐上王位。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楼兰遗迹是无法再次开启了,甚至还会隐藏到更难寻找的所在,让人们难以发现。当孙武三人重返地面,站在高处看着地面震动,晓得楼兰再次埋于黄土,心中的感觉不胜唏嘘,孙武更觉得此行好像全无意义,发出感叹。

三人回到地上的位置,竟然是大沙海的边缘地带,与原先的峡谷相去甚远,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三人着实纳闷,但也再次为了楼兰的能耐而赞叹。

「……可惜了,在遗迹里头的那些人……同盟会的人员都牺牲了,但如果心眼宗的人也死在里头,那就再好不过……」

羽宝簪说着,自己首先摇头,虽然说楼兰遗迹苏醒聚合时,天崩地裂的毁灭灾难,普通人绝对难以逃生,但像心眼宗主、地司祭这级数的高手,要说会这么倒楣地被土石砸死,这种期待未免太过一厢情愿,更何况他们还持有大地神戟,有这超级法宝在手,要从那场灾难中逃生自然比旁人容易。不过,就算可以逃出楼兰,他们也算不上全身而退,至少羽宝簪就还清楚地记得,在那场战斗的最后,地司祭被硬生生扯去一臂,这个伤势不轻,更不是想救便能救的,下次战场上如果再相逢,铁定会好应付得多。

「我倒是觉得……同盟会留守在此的那些人员,很可怜。」孙武道:「那些人都牺牲了,要不是因为我们来了这里,他们也不会全都死在这里。」

「又开始多愁善感了,你要这么感慨,中土的间谍这次也死了不少,你要不要也为他们伤心一下?念几段经文超渡超渡?」

「小殇,话不是这么说的。」

「事情可是要这么做的。」

小殇简单一句话,打断了孙武的思绪,三人准备上路,这里虽然是大沙海的边缘地带,可是要走出大沙海,也不是几个时辰便能走出去,三人身边一无座骑,二无粮食饮水,要是在大沙海里头待久了,又饿又渴,实在不妙,得快点离开大沙海的范围才行。

临行之前,孙武转回头,望向起伏不定的沙丘与黄沙,辔腰鞠躬,用无声的方式凭吊已经不在人世的伙伴。

(……伽利拉斯先生,您安息吧!您委托给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努力办好的。)

深深再鞠躬一次,孙武转身离去,脑中却不停地闪现伽利拉斯的面容,他抚须微笑的样子、奋力战敌的英勇姿态,还有最后一身是血,拄刀撑得巨石,竭力为众人争取线生机的壮烈,如果没有他的牺牲,己方三人恐怕早已死在乱石之中,再无重回地上的机会了。

「希望老天有眼,心眼宗主那些恶人被埋在乱石底下,这样您就能含笑九泉了。」孙武默默祝祷,背着小殇走路,大沙海的气温甚高,烈阳酷热,脚下的沙砾也让人难以奔跑,是很恶劣的步行环境,幸亏两人的武功均高,还承受得住行走于沙漠之苦,边走还边进行交谈。

进入大沙海是为了寻宝,这个任务目前尚不算太失败,但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事,千头万绪,羽宝簪在行走途中开始做整理,要将眼前的种种困扰慢慢厘清。

「眼前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伽利拉斯先生的委托,心眼宗以易容之术替换域外的重要人物,更有可能绑架了阿古布拉王。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要立刻赶去龟兹,见机行事。」羽宝簪道:「心眼宗的背后是河洛剑派,但组成心眼宗的河洛剑派人物,究竟包含了多少高层?有没有包含掌门长河真人?这可要先确定,一皇三宗那级数的敌人极不好斗,我不想突然碰上这级数的强敌。」

心眼宗的­阴­谋,是眼前的当务之急,但楼兰遗迹中所得最多的,却是有关当年西门朱玉的往事,孙武已经把自己的所见,全数告知了两名同伴。

在幻境之中所看到的那些东西,解释了很多谜团,但也让孙武增添了新的疑惑。

第一,西门朱玉明明已经跟太阳王击掌为誓,相约消灭天妖,为什么后来又背弃盟约,害得楼兰灭族呢?太阳王临死前口口声声说是遭到蒙骗,这份憎恨不晓得是真,或是有什么误会?

第二,太阳王将楼兰的镇族之宝赠与西门朱玉,以楼兰一族的先进技术,能被称为镇族之宝的东西,应该是超级法宝无疑,不晓得那是什么样的法宝?现在又下落何处?会不会藏在某个西门宝藏里头?至于召来天火、毁灭楼兰的那件法宝,听起来更不得了,要是能将那件法宝弄到手,可比什么圣贝贝尔要塞威风,一夜之间就能摧毁中土京城。

「第三……第三……要说起第三的话,大概是制造能量砖的设备在哪里吧,我们手上有地图,照着图找应该不会太难。」

孙武叹气道:「怎么样都比找洛书都容易,制造能量砖的设备起码还有地图,洛书连个线索也没有,想找都不知道该怎么找。」

「河图」的重要­性­,攸关孙武­性­命,照理本该是头等重要之事,但羽宝簪墩眉思索,慢慢提出了「第四」。

「我觉得有一件事可能很重要,一直也被我们忽略了……太阳王为什么会答应与西门大恩人合作呢?」

羽宝簪的问题再简单不过,太阳王是被西门朱玉的诚意给打动,至于用来交易的筹码,则是西门朱玉出卖魔门的秘密,把「百变天魔大法」的秘诀传授给太阳王,这个巨大利益让太阳王无法拒绝,这些事孙武都在幻境中亲眼目睹,没有什么好懊疑的。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所知道的太阳王是个武痴没错,但他本身神功无敌,又骄傲自大……百变天魔大法是魔门无上功法,西门大恩人也说这可能是始祖所创的武技,这些都没错,可是……以太阳王的个­性­,这种事……好像还是怪怪的。」

羽宝簪说得委婉,却一字一句在情在理,孙武听了也觉得大有问题,但太阳王对于「百变天魔大法」志在必得,这是事实,幻境中所看到的影像,太阳王一听到西门朱玉愿意拿「百变天魔大法」出来交换,马上就改变了态度,虽然说,这套魔门无上心法可能只是太阳王的「下台阶」,不过从当时太阳王的表情看来,孙武还是相信这套心法对他的吸引力。

「宝姑娘,妳说得没错。那以妳的看法,整件事情的关键在哪里?」

「照我的想法,问题不在百变天魔大法,而在于这套功法的另一层意义,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很有可能,这套始祖之人所留下的功法,并不是单纯的武技,百变天魔大法练到相当程度之后,会产生另一层变化,就是这个变化打动了太阳王。」羽宝簪道:「西门朱玉曾与太阳王对过一招,那一招究竟怎样,当时没有人看清楚,只有西门朱玉与太阳王知道,在那之后太阳王的态度就变了,如果我所料不错,西门朱玉就是在那时抛出了诱饵,而他所使用的武技,就是百变天魔大法的真面目。」

孙武点点头,想起了和羽宝簪对战时的体验,自己确实感觉到「百变天魔大法」可能有深层变化,只恨自己修为不足,不然就可以参悟这点奥秘了。

第八章客店夜袭·失败­淫­贼

三人历经十数个时辰的赶路,终于出了大沙海,回头看着背后沙尘滚滚,恍如隔世。楼兰遗迹聚合又分散,此事虽然不为外人所知,但所造成的剧烈地震,却是惊天动地,让聚集在大沙海外的寻宝者为之­骚­动,纷纷谣传楼兰遗迹发生了变化,极有可能已经重现地面了。

当孙武三人来到大沙海外的一处补给市集,赫然发现聚集于此的寻宝者,数目是之前所见的数倍,人人摩拳擦掌,议论不断,恨不得立刻冲入大沙海,将楼兰遗迹的秘宝给拿到手。

「……情报落后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整件事情都已经结束了,这些人却以为才刚刚开始,他们现在进大沙海,除了沙子,什么也得不到的。」

孙武看看周围左右的人群,压低了声音说话,一方面是怕旁人听到自己的话,二方面也是因为整体气氛不对,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寻宝客,虽然人还在市集中,心却已经飞到大沙海中央,一副楼兰秘宝在手中十拿九稳的样子。

自信寻宝必成,那问题就在于防止他人抢夺,所以市集上气氛紧绷,尤其是一些势力团体的姿态嚣张,可能听错一句话,立刻就会拔刀相向。

孙武摇头道:「楼兰的秘宝都还没到手,这些人现在就想清除对手,会不会太早了啊?」

小殇道:「早做晚做都得做的事,还是早了早好,特别是还有你这样的傻蛋,以为敌人一定是拿到了东西才会翻脸,是我也会提早动手,先­干­掉你!」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去购买粮食与饮水的羽宝簪回来,也带来了一些消息。

「我们进入大沙海的这几天,外头很不安宁喔!说得明白一点,外头在闹狼祸。」羽宝簪解释,之前人们本已谣传,大沙海内有奇异巨狼出没,在孙武三人进入楼兰遗迹,惊见阿默兹狼的同时,这些巨狼也开始在大沙海以外的地方出现,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大沙海外围的市集。

不久前,两头魔狼出现,袭击了这处沙漠市集,事出突然,人们看到传说中的魔狠现世,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最后还死伤了百余多人。这件事情闹得很大,要不是因为沙漠中发生大地震,人们怀疑楼兰遗迹浮现,管他里头有魔狼还是魔龙都要一闯,才又重新聚集起来,否则这里早就变成|人烟一空的荒地了。

孙武道:「吗魔狼的出现与心眼宗有关,这点应该是肯定的,魔狼这种东西要再制造出来,背后耗费的资源非常可观,除了心眼宗这样的组织,域外大概也没什么别的组织有这能耐,不过……这些话现在说出去也没人信,还是省省吧!」

来大沙海找寻楼兰遗迹,是与拓拔小月约好了的分头行动,现在楼兰遗迹里没能拿到什么有用东西,孙武出大沙海的路上,就开始担忧龟兹那边的状况,一入市集也立刻请羽宝簪代为打听。

「我买东西的时候稍微问了一下,龟兹那边没有什么新闲,应该是并无变故,但……就算龟兹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消息传到这里也要几天时间,所以听到一切平安不代表可以放心,说不定现在龟兹正……」

孙武明白羽宝簪的暗示,事实上,自己在楼兰遗迹内和阿默兹狼战斗时,就在檐一个问题,心眼宗­操­控魔狼群来攻击自己一行人,当然也能用来攻击龟兹,自己都要打得那么辛苦,以龟兹目前的战力,能够接得下来吗?

越想越是不安,孙武催促着羽宝簪,三人很快再次启程,朝着龟兹赶去。

孙武从不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因为自己算不上是个聪明人,但很遗憾的是,自己实在是个乌鸦嘴,每次往不好的方向猜测,总是猜对,而这一次的不祥预感也果然命中,三人朝龟兹方向赶路,走了两天,途中便听到发生在龟兹的惨剧。

百余头魔狼袭击龟兹,经过一场惨烈大战,王城虽然将魔狼击退,但却死伤惨重,尤其是被魔狼群突破防御线,窜入城内,伤及一般百姓,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光死者就已上千,还不计其他重伤垂危者,王城内房屋崩毁,遍地哀嚎声,成了一幕末日景象。

这件事的发生,自然是轰传域外,震惊各地部族,但在惊讶之余,各部族并没有太多的心力关注此事,因为在龟兹受到魔狼群袭击的同时,域外各地也发生了零星的魔狼伤人事件,尽管规模不大,都是两、三头魔狼闪电出现,噬杀人畜后便离开不见,但牠们出没不定,宛如在各地点着火头,于短短数日之内,便在域外燃起一片燎原烈火,烧得各地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域外百姓来说,魔狼重现大地,代表着一场前途不明的灾难,但孙武却晓得垣是一桩由心眼宗幕后­操­控的­阴­谋,只是这­阴­谋的终点指向何方,目前还判断不出就是了。

「宝姑娘,妳比较聪明,能不能帮忙想想看?心眼宗让魔狼到处攻击,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

「我对域外的情况不熟悉,光是这样,我也想不出来,但从心眼宗的布置来看,无论他们在域外掀起怎样的­骚­动,最终目标都在龟兹,所以我们的第一要务便是赶到龟兹,或是尽快与小月公主取得联系,这才能够随机应变,制敌机先。」羽宝簪道:「不过,有件事情我有些疑虑,那就是心眼宗针对龟兹发难的理由。域外的国家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打垮龟兹呢?」

「这个……其实理由很多吧!想得到的就一大堆了。」孙武屈指算来,「龟兹抱持着和平主义,不主动向中土挑衅,手上又掌握了一处西门宝藏,本身的科技也是域外前几名,实力­精­强,是心眼宗发展势力的大敌,针对龟兹是一定的啊!」

「是没错,这些理由我都想过了,从道理上来说是没错,或许是我太多心了,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能有什么地方我还未参透吧!」羽宝簪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低头思索。

三人所在的位置,是沙漠中的一座绿洲市集,许多商旅在此地休憩与补给,绿洲附近住屋有小半是黄土建成的圆顶屋,大部分都是帐篷或挂毡毯的木棚。

孙武等人正在一家简陋的旅店里用餐,这间旅店虽只是简单的圆顶土窑,不过已经比羊皮帐篷要好得多,三人与店内其他旅客一样,都是席地而坐,用手抓着夹­肉­的面饼食用,喝着略带腥味的­奶­茶。

孙武和小殇的年纪,在一众成年人商旅之中,显得很特别,但却远不及羽宝簪的艳­色­引人注目。

羽宝簪原本「只有订亲的未婚夫能看见自己真面目」的坚持,似乎在那场剧斗之后被打破,离开大沙海至今,她没有再遮掩面容,只是让眼瞳、发­色­变回黑­色­,回复中土人的相貌而已。万紫楼少主的相貌,自然是美得惊人,但是当孙武问起她用假面目生活会不会怪怪的,她略带几分苦涩地笑了。

「从我有记忆开始,在镜中所看到的自己就是这样子,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如此生活过来的,如果问我的感觉,我会觉得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反而看到镜子里红发金瞳的那个人,我……不觉得那是我。」

这份感叹孙武不是很明白,但可以体会,只不过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讪讪地道:「宝姑娘妳……不管是哪个样子,都很漂亮的啊!」

小殇道:「确实是很漂亮,就算不靠胸部来当卖点,也够抢眼的了,看看周围左右,多少人在看这里?」

被这一句话点醒,孙武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人们的目光都往这边集中,用一种如痴如醉的眼神凝视羽宝簪,一道道视线的灼热程度,都快要烧灼起来了。这些往这边看来的目光,有男有女,都为了这名黑发少女的美丽而惊叹,其中也不乏那种满载­色­欲的目光,这种目光不仅来自一些青壮男­性­,甚至还包括一个老头子。

孙武留意到一个满脸皱纹、留着白胡子的老人,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一双眼却盯着羽宝簪打转,喉咙也吞着馋沫,像是恨不得把这个美人儿吞下肚去,那种急­色­的样子,让孙武大力地摇起头。

「真是的,这些人都不觉得这样很难看吗?年纪一大把了还这样……」

「只是你年纪还没到而已,等你到了那种年纪,你也会是一个­色­老头的,到时候你看着美女流口水,可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啊!」

小殇的嘲弄让孙武吓了一跳,侧头想了想,悄声道:「不会吧?应……应该不至于吧?」

「不相信啊?当初姓路的也是一表人才,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后来落魄了,脸士多了一堆胡渣,不也一样变成­色­老头了?我那时候如果这么预告,你也不会相信啊!」小殇道:「认清这个事实吧!只要是男人,到了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纪,都会变成嘿嘿笑的老­色­狼!」

听到这样的说法,无力反驳的少年,心里已经信了八成,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古怪,五官扭曲,看在羽宝簪的眼中,实在是非常好笑。

「被人盯着看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这种小场面还算是好的,以前还碰过女同­性­恋的爱慕者,那才真是令我头痛呢……」

看羽宝簪一派坦然,孙武不晓得该不该说声佩服,但无论如何,现在不适合节外生枝,孙武等人快速把晚餐吃完后,各自回到房中休息,预备不待天明,下半夜就启程赶路,尽早赶到龟兹,与拓拔小月会合。

这间旅店是窑洞建筑,所谓的房间,也是简陋的土窑,随便放一张桌子、一张木板床,铺上羊毛地毯就了事,孙武与小殇睡一间,羽宝簪睡一间,两间在隔壁,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照应。

以羽宝簪的武功,运气调息比单纯睡眠更有效率,但­肉­体上的疲劳容易消除,­精­神上的疲惫却难以平复,羽宝簪静静地躺在床上,脑里不知怎地乱哄哄的,始终无法平静,正自烦躁,忽然有人敲门。

「宝姑娘,打扰一下……」敲门的人是孙武,这点让羽宝簪很讶异,毕竟以这位小少爷的个­性­,不会半夜无故扰人清梦,多半是有话要说,这才会半夜来打扰,可是……他会半夜有话要说?这可真是奇事一件了。

羽宝簪开了门,而进门之后的少年,看来是一脸尴尬样,在几句没意义的寒喧后,孙武道:「宝姑娘,前两天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我和妳对打,把妳弄得那么伤……」

「这个……似乎没有必要向我来道歉吧?以那时候的状况来说,你其实伤得比我重,应该是我要向你道歉的。」

被孙武这么认真地道歉,羽宝簪觉得很窘,自己有不死身护体,在得到楼兰能量源源不绝灌入的情形下,那种程度的伤势迅速治愈,根本就不算什么,反而是孙武被自己打得很惨,差一点就没命了,这样子还被人家道歉,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孙武的个­性­,羽宝簪甚至会以为这是一种嘲讽。

「不是啊!再怎么说,妳是女孩子,而且又不是那种不好的女孩子……我打妳,总是我不对,更何况……我还Сhā了妳的眼睛,虽然是小殇道具的影响……啊啊!我这么说不是想推卸责任啦……」

孙武极力想要把话说清的样子,羽宝簪看在眼底,觉得很有意思,但也稍感遗憾,毕竟以现在这样混乱的时局,他的心思还这么单纯,这说不上好与不好,却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

「孙掌门,我们不久还要赶路,现在说这些……意义不大,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要不然……小殇小姐那边我可不知道怎么交代喔!」

略带点玩笑的劝告,羽宝簪抬起手,示意孙武可以离开,但一直露着尴尬笑容的少年,这时候却沉着下来,摇了摇头,拒绝了羽宝簪的送客。

「宝姑娘,其实……我真正该道歉的,是这一次没有能够帮到妳。我们乱七八糟打了一场,妳是造清醒醒过来了,但……那那些让让妳困惑的房事,我想妳并没有能够想开或是解脱,还在迷惘吧?」

「这……」羽宝簪真的吓了一跳,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素来迟钝的少年,今天会忽然变得这么敏锐,看穿了自己的疑惑,直接洞悉自己最深的心思,这确实是很惊人的一件事。

积郁心头的情绪易于发泄,但困扰的心魔若是这么好解,那也就不是心魔了。关于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困惑,是只有自己能够解决,这一点心里还是清楚的,再怎么说,如果要沦落到被孙武指点人生方向,那就实在太颜面无存了。

「孙掌门,我很感谢你,你……」

「请先听我说,宝姑娘,我见识不多,比不上妳阅历丰富,是没资格来说些什么,但我之前有些失言……」

「呃,您的失言?那是……」

「我觉得,妳的人生不该被某件事情、某个人的期望绑住,同样的,如果妳只把自己的人生意义,寄托在某个没见面的人身上,这种想法……很不健康,对妳很不好的。」

看孙武说得认真,羽宝簪明白过来,也想起自己在楼兰遗迹神智初复时,听见孙武说的几句话,什么可以与未婚夫婿白头到老子孙满堂幸福和谐的,他就是为着这些话而不安,特别来做挽救的。那么,他该不会是怕这个「未婚夫」的身分秘密泄漏,惹祸上身,所以才来说话补救吧?如果是这样子,那就让人有些失望了……

羽宝簪这么想着,正要开口,忽然接触到孙武的目光,发现他的眼神极为认真,虽然不凌厉,却让自己心口一阵紧绷,本来到嘴边的玩笑话,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口了。

「……我……其实没资格说这句话,将来妳可能会很生气,但今天……单纯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我还是想对妳说,生命属于自己,不该寄托在别人身上,现在宝姑娘妳之所以难受,就是因为妳承担了太多不属于妳的重量。」孙武缓缓道:「把那么大重担强压给妳的人,整天都在期盼妳的成功,这样的人……恐怕是得不到幸福的,宝姑娘妳如果也把人生目标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样不是重蹈覆辙吗?我……由衷希望妳能得到幸福,所以不想看到妳再走在这条路上。」

一字一字,犹如暮鼓晨钟,敲击在羽宝簪心头,使她陷入沉思。回顾过往,在这些年的成长岁月里,母亲凤凰夫人最大的期望就是重启楼兰,无时不刻,日日夜夜都在期盼自己的成功,这样的她幸福吗?答案应该是很明显的,在自己记忆中,她甚至连笑都很少笑过……自己要重蹈这样的人生吗?之前自己不用思索这个问题,因为人生的选择权不在自己手上,多想无益,但如今……情形似乎有点改变了……

羽宝簪压下紊乱的思绪,凝视着孙武,少年没有回避她的视线,一双眼睛澄澈如水,坦然的感觉让羽宝簪得到确认,这个少年并不是因为担心惹祸上身,才来这里补救,而是真诚地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衷心地做出劝告。

「……可以问你一句吗?我们之间其实没有多少交情,在楼兰遗迹的时候,为什么你要那样为我而战呢?你其实有机会逃的,而且……你差点就没命了。」

「这个也说不上什么理由吧!妳以前也救过我啊……再怎么说,妳是我们的朋友,要丢下妳去逃命,这种事我哪做得出来啊?」

「就为了不能丢下朋友,差点把命都丢了,这样做值得吗?」

「……嘿嘿,老实说,我没那么伟大啦!只不过……救妳的时候,我完全忘记自己死不死的事了。」孙武苦笑着说完,回想起那时的惊险,还吐了吐舌头,这表情又让羽宝簪的心湖掀起波澜。

他的心意可信吗?这应该是肯定的,因为在自己神智尽失的时候,他没有甩下自己跑掉,而是豁出生命去打一场处处留手的战斗,一直撑到最后。自己是他的未婚妻,这点他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是因为这点才苦撑不去,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这么相信着。

想到这里,羽宝簪不禁微笑。虽然没有言语,但看见羽宝簪的笑脸,孙武紧绷的心情为之一松,却发现自己正握着羽宝簪手掌。

刚才孙武说话说得专注,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羽宝簪的手掌,羽宝簪虽然察觉了这一点,但并没有表示些什么,就这么任他握住。

「抱、抱歉!」像是握住一块烧红的烙铁,孙武惊得立刻放手,跳了起来,跟着便红着脸要告辞。

「等一下,有个问题想要问……」羽宝簪唤停了孙武:「你说我们是朋友,那是不是只要是你的朋友,你就会冒生命危险去帮助他?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点?毕竟你朋友那么多……」

话说到这里,羽宝簪没有再讲下去,因为她突然察觉到,这样子说话,好像是在忌妒那些人,遗憾自己在孙武心中没有特殊地位似的。

这是一个不应该有的念头,羽宝簪没有再说下去,但孙武却把握到她的这层心思,在出门时笑了一笑。

「宝姑娘,如果我对一个朋友都愿意这么拚命,在妳眼中,会觉得我是个蠢蛋吗?会因为这样就看不起我吗?」

「你别误会,我只是……」

羽宝簪急忙想要辩白,可是孙武却早一步关门离去,让羽宝簪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

「……还以为这个小少爷迟钝,结果也是很有一手嘛!如果栽培的方向对了,很有当大­淫­贼的潜质啊……」

这个感叹并非空|­茓­来风,羽宝簪觉得心口猛跳,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居然被这样影响,实在是很不成熟。

「别多想了,还是早点睡吧!」

将杂念抛出脑外,羽宝簪上床休息,却还是心血涌动,不能安宁,她开始感到异常,怎么今晚自己的心绪紊乱若此,再一细查,竟然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已不能动弹了。

不管心再怎么乱,都没理由乱到肢体麻痹、动弹不得的地步,羽宝簪第一时间确认自己中了暗算,开始冷静地思考是何时中了怎样的手法。

孙武是不可能对自己出手的,要是他会有那种兴趣,自己就不用那么伤脑筋了。排除孙武之后,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某种藉由空气传播,无­色­无味的药物,让目己中了招,而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答案,便是迷香。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甚至比孙武会主动夜袭自己更一更要让人吃惊。身为万紫楼的少主,自己从小便接受抗毒训练,对大多数的迷|药与催|情药物都有抗药­性­,不是那么容易被放倒的,否则,自己行走江湖至今,早就被各方­淫­贼迷Jian了一百几十遍。能够让自己意外中招的迷香,一定不是普通的药物,至少不是目前江湖上流传最广的那些货­色­,否则自己心再乱,仍可立即察觉。现在所中的这种迷香,该是出自顶尖行家之手,用多种复合­性­药物调配,这才有可能对自己生效,而如果要讲用药的大行家,最有可能的就是姗拉朵·伊凯尔!

这个女­色­狼是药物方面的大行家,当今世上无出其右,栽在她手里,那是心服口服,但她不是去了龟兹吗?怎会到这里来?还有她为何会突然对自己施放迷香?总不会当真是见美­色­心喜,想要用不法手段来发泄一下吧?

诸多疑问在脑海闪过,羽宝簪决定静观其变,无论下手的人是谁,都一定会现身出来,总不可能只是放迷香放着玩吧?

「伊……」轻轻的一声,门被推开,跟着迅速地被关上,一道黑影溜进了房中,猛搓着手,难掩心头的急躁,却是一个男人。

敌人竟是开门而入一一不是用什么其他的潜入法,羽宝簪有少许失望,猜想这人应该不是什么­淫­贼中的顶尖翘楚,可能只是药物专家,或是意外得到厉害药物的小毛贼。

「好个标致的小美人儿……」

了无新意的­淫­贼开场白,声音苍老,羽宝簪运足目力一看,见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还有一络花白胡子,竟然是晚餐时那个猛朝自己流口水的老人。这个发现让羽宝簪暗暗悲叹,自己真是太被人看不起了,居然连这种猥琐老头都可以欺上门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来人并非姗拉朵,倘使是姗拉朵来当­淫­贼,那可就真是不晓得该怎么应付才好了。

「小美人看来还像个没破身的雏儿,不,肯定是……今宵落在爷爷手里,真是妳三生有幸,等会儿教妳尝尝欲仙……」

「……欲仙欲死的滋味是吗?这种话你不是第一个人说了,真有本事就试试看吧!横竖我也经常送人上天堂去的。」

兴奋说到一半的话话突然被打断,老人露出了惊骇莫名的表情,自己为事发仓猝,来不及配制最厉害的迷魂药物,但刚才所施放的「醉仙云烟」,也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抵挡的,怎么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中了迷烟,还能够说话?

定睛看去,躺在床上的美貌少女,衣衫微乱,纤细的腰身,衬托出胸口的高耸,实在是一副引人垂涎的完美身段,秀雅容颜,明艳不可方物,堪称万中挑一的倾国绝­色­。

如此佳人,是最上品的猎物,眼下正是能够大逞所欲的时候,老人却不得不放弃伸手去解美人衣带的打算,惊讶地审视这名少女的全身,想要知道她为何还能说话的理由……最后,在少女的左手腕上,他发现了一抹嫣红,少女不知何时伤了左腕,鲜血横流,连带那些应该在体内的毒素也一并流出。

「……以真气从内部震裂皮­肉­出血,这不算什么高难度的事,下次你应该用能影响真气的药物……现在请你回答我两个问题。」

羽宝簪从床上一下子漂浮起来,周围的气温瞬间升高。

「第一,你是什么人?第二……你想怎么死?」

在漂浮起来的同时,羽宝簪一下旋身,左掌轰出,半空中擦扯出火焰,一掌猛朝那个老人轰去。

老人看到火焰,浑身一震,惊道:「妳、妳与万紫……」惊讶声中,老人没有忘记出掌自卫,同样也是一掌推出,迎向羽宝簪左掌。

「咦?」羽宝簪最初并没有预期这名猥琐老人能与自己比拚,然而,让她感到惊奇的事却才刚刚开始。两掌对轰,羽宝簪的炽热火劲立刻占了上风,本来想要将对方的一条手臂给焚毁,但掌劲一催,对方掌力却忽生变化,犹如抽丝剥茧般散化自己的火劲,顷刻之间,火劲已被削弱了两成。

「是河洛派的高人?」羽宝簪一惊,对方的内劲是河洛派正宗,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卸去自己两成火劲,这绝对算得上河洛派中的高手,但以自己对河洛剑派的瞭解,怎么记不起有这样的一个猥琐老头了?

情急不及细思,对方卸去自己的火劲之后,跟着而来的必是强势反扑,羽宝簪急催掌劲,火光骤炽,正好迎向敌人柔中带刚的雄浑掌力,两股力量互碰,各自震开。

「妳这小娃娃好狠!」怒骂声中,老人藉着这一下猛震,穿破门口飞出,身法圆熟老辣,却是河洛剑派的「流云步」,羽宝簪心中一动,脑里闪过一个人名。

「……是他?」

老人破门飞出,声响甚大,惊动了旅店中的其他客人,更让隔壁早已被惊醒的孙武飞身出门,朝着老人逃逸的方向追去。

「这种年纪还闯到女孩子房里,死老头!给我站住!」孙武怒喝一声,直接从楼梯旁的栏杆跃下,身在半空,对着逃逸中的老人一掌劈去,掌力留有分寸,老人竟不回头,一手回击,将孙武的一掌轻易拨卸开来,孙武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半空中又稳不住身形,滚跌出去,重重撞在旁边的土墙上,险些就穿破墙壁摔出去。

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孙武刚要拔足再追,身旁香风吹动,却是羽宝簪飞身掠过,抢先自己一步追了上去。

「宝姑娘,那是什么人啊?是河洛派的高手?那是心眼宗的了?」孙武尽力追上羽宝簪,话问出口,只见羽宝簪点头:「如我所料不错,一这人是河洛派上一辈高手,河洛九子之一的虚谷子,只要能拿下他,一定会有许多线索的!」

作者后话:

不知不觉,《域外篇》又写到第七集了……

应该是吧,希望没有数错,毕竟最近连今天星期几都常常记错。

最近常常头晕,肚子也会隐隐作痛,说痛其实不是很痛,但有时候突然来一下,好像几十根针一起在刺一样,不晓得这是什么毛病,我很怕排队,讨厌跑医院,要是有人知道这可能是什么征状,可以在河图的讨论版说一声,如果是诈骗集团那就免了。

不晓得这是不是文字工作者的宿命……

记忆中好像也没听过哪个同行身强体健的,公司里的其他作者好像也身体不怎么样,就只有老板壮得像海军陆战队。

《域外膏》写到第七集,交代了不少事,但又好像没写出什么重点,想要写得紧凑一些,可是编排上又……

嗯,碎碎念了一堆,连碎碎念都没重点,唉……

(第二十二集完)

二十三集

第一章 拨弦转轴·音剑断空

对拓拔小月而言,魔狼攻击龟兹王城的那一战,真是非常惨痛的记忆,阿默兹狼的惊人战力,让龟兹的战士们吃足了苦头,明明已经动用了重型武器,也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还是守不住防御线,被魔狼群攻破城墙,侵入城中。

阿默兹狼的战力强悍,龟兹除了王家骑士团之外,再没有别的防御力量能抵抗,随便出动一些中下等级的部队,只是徒增伤亡,别无意义,而王家骑士团的所有成员都几乎集中守卫在城防、皇宫两处,无力顾及侵入城内的魔狼,眼看着一场弥天大祸就要发生。

重大伤亡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但整件事能够用最小的死亡数量,几百人死亡就解决,最大的功臣不是拓拔小月,而是一名不请自来的客人。

拓拔小月与妃怜袖没有什么交往,更说不上交情,虽然有同闯洞窟,对付心眼宗的合作纪录,但那时根本是各打各的,互不相­干­,拓拔小月对她的印象,也仅是一个有几手奇特本事,被河洛剑派驱逐的怪女人。

这个怪女人在洞窟之战中失踪,下落不明,拓拔小月并没有太大的关心与注意,只是当她出现在龟兹皇宫时,拓拔小月感到吃惊,但真正把拓拔小月吓到的,还是妃怜袖与魔狼战斗时候的景象。

当时,妃怜袖自告奋勇,愿意帮拓拔小月一臂之力,共同对付魔狼,拓拔小月记得这女人不会武功,没有近战能力,并不认为她能帮到什么忙,只不过自己实在是太欠缺人手,值此危难之刻,什么人都得抓过来用,也就不做挑剔了。

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个决定改变了一切,要是没有妃怜袖的参与,这一支人数少之又少的灭狼队伍不但会全军覆没,就连拓拔小月都难以幸免。

窜入城内的魔狼,战力不减,速度又快,虽然这些狼群不可能熟悉地形,但凭着高速移动、野兽的匿踪本能,真个是神出鬼没,一下子现身袭击猎物,一下子藏匿暗处,弄得城内乱上加乱,全然无法防御。

拓拔小月率领几名骑士,策马追赶魔狼的踪迹,明明足迹与破坏痕迹在前,魔狼却冷不防地由后方扑击而下,巨爪挥动,眼见就是一名骑士要当场阵亡,众人无力相救,忽然一声清亮琴音响起,清脆高亢,在场众人只觉得心头一震,定睛看去,却发现那头急扑下击的魔狼重重坠地,动也不动一下。

再仔细一看,魔狼的眼、耳、口、鼻之中,不住流出鲜血,竟然是当场毙命,死得彻底,不仅如此,这头魔狼的尸身还迅速起了变化,明明是血­肉­之躯,却像枯树朽木一样开始脆化、硬化,体内水分大量散失,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具枯朽的­干­尸,一名骑士伸脚踢去,魔狼­干­枯的尸体应声碎裂,散了一地,确实是死得­干­净了。

「怎会如此?」

拓拔小月惊得合不拢嘴,阿默兹狼的难以应付,自己是亲身体验,牠们不仅躯体有若钢铁,寻常武器难伤,就连被砍杀以后,其血­肉­都还能成为同伴的养分,扩增战力,实在是完美的生物兵器。

这样强悍的魔狼,被妃怜袖一记音剑便致死命,尸体还碎裂朽化,断绝给其他魔狼藉以壮大的机会,轻易料理的程度,简直易如反掌,拓拔小月看在眼里,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

「阿默兹狼的感官远较人类灵敏,这种比人类灵敏几万倍的感官能力是双面刃,优点与缺点同时存在,牠们抵受得了刀剑砍伐,却未必能承受特殊音频的一轰,只要针对这一点来下手,阿默兹狼并不如表面上看来那样强悍。」

妃怜袖轻描淡写地说明,说完还用域外语再说一遍,旁边的王家骑士肃然起敬,怎么都想不到如此一个看似文弱的女子,竟有这等消灭魔狼的霹雳手段,觉得这简直是天上神明送来的大礼。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一个方法,我们之前都没有想过……疤面大侠曾经用特殊的气味来驱逐魔狼,用的也是同样道理了,嗯……不过就算知道这道理,能执行的也只有你一个。」

说是这么说,拓拔小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妃怜袖解释的理论正确,但光是强烈的音波震荡,就能做到这种效果吗?疤面大侠利用特殊气味刺激魔狼,顶多只能把魔狼逐走,与妃怜袖的战果天差地远,如果这些不能用天份来解释,那么,除非妃怜袖对魔狼进行过长时间的研究,找出了魔狼的弱点,这才能­精­准地趁隙而攻,又或者……

拓拔小月生出许多疑惑,妃怜袖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捕捉到她的心情,淡淡道:「基本原理是这样,执行上自然没有那么简单,我日前意外得到了一件异宝,提升了不少能力,恰好可以做到这样……详细情况我可以稍后再解释,但目前……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你发出的音剑可以震杀魔狼,那我们找一个高而空旷的地方,你奏发一曲,不就可以直接消灭王城内的魔狼了?」

「如果这样可以,我早就做了。用音波震杀魔狼的手法看似简单,却需要比平时更多的能量与集中控制,稍微有个闪失,集音成束的控制若差,不但无法消灭魔狼,甚至音波会扩散开来,对周围所有生物造成影响,那时不仅你们有事,我自己也要陪葬。」

妃怜袖坦白说出这一点,拓拔小月知道眼前再无他法,便驱策坐骑,众人再次出发,扫荡城中的魔狼。

本来这个追击行动极为凶险,但有了妃怜袖这个强助,一切也变得简单,众人改以妃怜袖为中心,所有人集中护卫,一碰到阿默兹狼,妃怜袖专心发出音剑,其余众人则是全力维护她的安全。

妃怜袖的音剑几乎从不失手,每发出一道,便是一头魔狼倒地。平常若是高手持锋锐兵器将魔狼砍杀,哪怕是当头砍断或是腰斩,魔狼强横的生命力都可以维持一段时间活动,靠着半片残尸,张牙舞爪地攻击敌人,但妃怜袖音剑所杀的魔狼,倒地瞬间就是彻底死透,残尸迅速­干­朽化,全然没有威胁­性­。

如此高效率的杀敌手法,令龟兹的王家骑士大感振奋,群聚起来保护好妃怜袖,让她可以专心诛灭魔狼。曾经让人们手足无措的凶猛恶兽,现在几乎是一面倒地被屠杀,即使是以复数群起来攻,在众人的严密守卫下,妃怜袖有很充裕的时间各个击破,所有魔狼还不及侵入她三尺范围,就在音剑­射­击下碎脑毙命。

对抗魔狼的有效武器出现,这对龟兹人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不仅是皇家骑士,就连恐惧中的一般民众,看见妃怜袖发音剑击杀魔狼的景象,都在瞬间感到一种绝处逢生的安心与喜悦,甚至主动追在妃怜袖的后头,看她怎样出手杀敌,到了后来,几千人的大队伍长长跟在后头,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这是某种庆典。

在所有人当中,拓拔小月是把妃怜袖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人,这不只是因为两人的距离最近,更是因为拓拔小月之前曾与疤面大侠、任徜徉并肩战过魔狼,得到了宝贵的经验。

一个超强力的生物兵器,如果真的有那么强,就不该那么突然地被轻易毁灭,这种情形的发生绝对不正常。阿默兹狼的强悍,拓拔小月是亲身体验,震撼极深,当年巨阳武神能够轻易地逐一轰杀魔狼,是因为他的绝世武功,以近乎无敌的强悍,将魔狼一拳打得血­肉­模糊,硬生生震死,这种事情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能做到,所以巨阳武神变成了域外的神话。

然而,妃怜袖没有这样的武功,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武功,她要缔造同样的神话,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甚至……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拓拔小月冷眼旁观,妃怜袖连发音剑杀敌,效果确实惊人,但每次音剑发­射­后,妃怜袖的呼吸就一下子变得极为粗重,似乎负担不轻,这种现象在她一次连发两三道音剑,不及回气时特别明显,不但呼吸声有异,就连脸­色­都苍白得毫无血­色­。

(……如果不是骑马,她大概连走路都很吃力了吧?使用高等法宝时消耗的元气很大,尤其是要进行集中控制的时候,对­操­作者的­精­神是极大考验,稍微有点小瑕疵,就会有严重后果……她助我方歼灭魔狼,搞不好也是赌上­性­命在做的。)

正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拓拔小月默不作声地紧跟在妃怜袖身后,预防不测。

当妃怜袖把城内的最后一头魔狼破空击杀,人们欢欣鼓舞,大声叫好的时候,忽然左侧的一栋房屋崩毁,一道巨影破空扑来,正是一头藏匿等待时机的魔狼,牠没有攻击被团团护卫的妃怜袖,而是就近扑向一般的百姓,眼看就要有人受害,妃怜袖奏拨琴音发剑,抢先一步攻击魔狼。

阿默兹狼的速度很快,却终究快不过音速,妃怜袖后发先至,将魔狼一招毙掉,但这一剑与上次发招的时间太近,杀毙魔狼后,终于出了问题。先前音剑诛杀魔狼,是直接粉碎脑部,七孔流血,但这次音剑命中,魔狼的动作虽然顿住,眼耳口鼻却没有鲜血流出,魔狼反而发出痛苦的哀号。

紧接着,惨嚎声被打断,魔狼体内仿佛有一股极强的能量爆发,由躯­干­直冲脑门,令­肉­体承受不住,由脖子处被拉断,巨大的骨­肉­裂响声中,一颗狼头洒着大量血雨飞­射­上天。

恐怖的景象,令得群众惊惶失措,特别是当那断了头的狼尸犹能活动,跑了几步,双爪狂舞,鲜血激喷,过了几十秒后才倒下不动,所有群众这时才惊魂甫定,回过头来对着狼尸狂打狂踹,发泄愤恨。

在一片混乱的场面中,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妃怜袖骑在马上的身体忽然一倾,险些就摔下马背,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状况的拓拔小月连忙出手相扶,不着痕迹地扶稳了妃怜袖,这才让她没有当场出丑。

「……谢谢。」

「不用客气,你最后的那一剑,没有成功集音成束,能量失控,等若是以强猛一击硬生生迫爆魔狼,你自己……应该也被震伤了吧?」

妃怜袖没有回答,但看她面­色­苍白,紧闭双­唇­,不让鲜血溢出的动作,拓拔小月知道她已默认。

这时,王家骑士团传来喜讯,正在城外进攻的魔狼群,好像感应得到城内同类已全数死绝的讯息,忽然放弃攻击,一下子逃跑光了,王城的危机宣告解除。

得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王城内顿时欢声雷动,虽然魔狼群侵入城内,造成了惨重死伤,让几百户人家正在捶胸痛哭,但成功逐退魔狼群的喜悦,还是让王城内的所有人露出笑容,庆幸自己能够平安。

妃怜袖成为此役最大功臣,倍受群众瞩目,但她对此却表现得异常低调,只表示自己是阿古布拉王的客人,专为了处理魔狼之祸而来。这是两句话,可是一般人只会把它听成是一件事,所以妃怜袖的身分,就变成了阿古布拉王特别延请而来处理魔狼的贵宾。

龟兹王家在民家有很高的声望与拥戴度,百姓听到这样的话,感谢之情立刻涌向阿古布拉王与拓拔小月。整件事情就这样暂告一段落,拓拔小月指挥官员,开始收拾善后,直到所有要事都处理完毕,拓拔小月这才去见妃怜袖,去继续那个令她困扰的话题。

「你之前说过,你此行前来,是代表河洛剑派,想要联合龟兹来对付心眼宗?」

「……你现在是用哪个身分在问我?铁血骑团的斩月团长?还是龟兹的小月公主?」

本来要谈正事,却被妃怜袖点出隐私,拓拔小月微感尴尬,却坦然道:「斩月是我失踪多年的兄长之名,我只是借他的名字活动,希望能引出他来。在这里,我是拓拔小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外头的百姓叫得那么大声,我懂域外语,怎么会听不到?况且,所有的外表伪装,只对一般人有用,我是个瞎子,对我来说,那时的你与现在的你没有分别。」

「那就是说,你根本一开始就知道了……知道了又不说,你这种人真是不讨人喜欢。」

「哦,那就是我的错了,原来在那时候直接挑破你的秘密,会比较让你开心吗?」

这个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过拓拔小月也不清楚怎样回答比较好,只得把话导回正题。

「你之前的要求……」

「……阿古布拉王回来了吗?」

妃怜袖简单的一句,表示这件事只能与阿古布拉王商谈。虽然拓拔小月是龟兹的唯一王位继承人,什么重要国策若没有她的支持,难以通过,但说到底,她仍只是一名公主,真正能够拍板决定一切的人,是龟兹的领导人阿古布拉王。

拓拔小月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气人的问题却是阿古布拉王不知所踪。根据守卫皇宫的骑士团表示,阿古布拉王自从接见妃怜袖之后,就没有人再看到他,妃怜袖却说是谈话到一半,阿古布拉王好像察觉到什么,急急忙忙告罪暂别,一直没有再回来。

换句话说,整个龟兹就没有人知道阿古布拉王身在何处,如果不是因为拓拔小月对妃怜袖还有几分信任,相信她不会是­奸­佞之辈,那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妃怜袖,谁都会怀疑是她刺杀了阿古布拉王。

父亲不在,拓拔小月还是决定把妃怜袖的来意弄清楚,毕竟她来得太巧,又一出手便料理了魔狼之祸,这种事情太过不可思议,若说这一切只是巧合,未免令人难以置信。

「你是早就知道会有魔狼袭击这里,所以才赶过来的吧?就连你对付魔狼的特殊技术与法宝,也是早就准备好,有备而来。与其说是你代表河洛剑派,我觉得……你和心眼宗搞不好才是一伙的。」

「要这么说也可以……」

一句回话险些让拓拔小月跳脚,但妃怜袖很快便做出否认,「不过事实与这说法还是有差,我们虽然出于同源,却并不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心眼宗虽然出于河洛剑派,但现在却已经不受控制,甚至反过来威胁到河洛剑派了。」

从妃怜袖口中说出的事实,与伽利拉斯对孙武的告白相差无几。太平之乱末期,大武王朝留在域外的特务组织转形为心眼宗,势力越发展越大,最后终于失去控制。

「河洛剑派为了求取安全存续,自太平军国之乱后,就分采两手策略,一面臣服于大武王朝,与朝廷合作,一面也将­精­英份子遣调域外,积蓄实力,若有朝一日发生不测,中土的河洛覆灭,也有域外这一脉可以存续。」

妃怜袖道:「这个策略在执行上生出了意外,这十几年来,域外分部的势力异常壮大,逐渐脱离了河洛剑派的控制,甚至反过来­操­控河洛剑派,就连我师父长河真人也在一次­阴­谋中遇袭,遭到软禁,现在整个河洛派都在域外分部的­操­控下。」

拓拔小月不置可否,现在听到的这些东西,与自己的猜想相距不远,问题是妃怜袖是如何得知、如何肯定这些事?她既然要求合作,总该有个交代。

「在域外与心眼宗战斗,我一直觉得奇怪,心眼宗门徒所使用的武功,尽管不明显,但确实有着本派武学的影子,尤其是内功心法,那是很难被模仿的东西,若非有­精­通河洛武技的本派高手编写、设计,外人绝对无法创编出如此正宗的河洛心法。」

「我觉得奇怪,随着你们进行追查,地底洞窟那一战,我受伤摔落悬崖,被人救起。救我的人,是河洛门人,虽然现在披着心眼宗教徒的身分,但却仍忠于河洛,效忠我师父长河真人。」

「他们已经与我师父取得联系。为了他的安全,现在还无法将他救出,但得到他的指示,他们找到了我,也带来师父的嘱托,就是要我前来龟兹,与阿古布拉王合力瓦解心眼宗,消解域外的大祸。」

「那些仍效忠于我派的门人,目前是潜伏于心眼中内,刺探情报,也是他们告诉我心眼宗策画行动,以魔狼攻击龟兹,还告诉我如何对付魔狼。阿默兹狼如果反噬,会是最恐怖的生物兵器,心眼宗在制造阿默兹狼的时候,在他们体内留存弱点,只要攻击这个弱点,再强的改造生物也会被瞬杀。」

妃怜袖把整件事情解释完毕,拓拔小月现在明白了,但却无法淡然以对,在妃怜袖简简单单的话语中,有着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事实。

@奇@「太过分了!你们把这里当成是什么?要对抗大武王朝、要追求门派的安全存续,那都是你们的事,但心眼宗立派于域外,口口声声说的是谋求域外人民幸福,结果根本是把我们当成工具,你们……你们比武沧澜更可恶。」

@书@拓拔小月的自制力不差,在妃怜袖开口之前,她也大概猜到了整件事的轮廓,照理说不该气成这样,但是听完妃怜袖的话,怒气仍是爆发,无可抑制,一出手便把桌子掀翻了。

@网@对于拓拔小月的大怒,妃怜袖的表现异常冷静,她好像很认同一样,点了点头,先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理所当然地表示,一定要联手铲除这些野心份子。

「不要说对不起!你以为这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吗?」

「当然不是,所以我才说要一起铲除他们啊。只有把这些野心份子消灭了,才能够根绝祸患。」

「你……」

拓拔小月忽然发现,和妃怜袖吵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的言语永远平平淡淡,不温不火,自己的激动与气愤完全无法传递到她身上,而她说着完全理­性­的回答,自己也没法说不对,假若自己是个不问是非的莽夫,还可以上去扭打一番,偏偏自己不是……即使自己真是这样的人,恐怕妃怜袖也只会像一截枯木,任自己打完,淡淡说一句「打够了吗,那谈正事吧」?

再深想一层,妃怜袖确实是与此事无关,她虽是出身河洛剑派,但从小生长于孤岛上,不通人情世故,河洛剑派做了什么事都不能算在她头上,自己硬要找她算帐,那反倒是自己不明事理,与那些看到中土人就眼红喊杀的狂信者没差别了。

当然,自己也可以拒绝与她合作,甚至气愤地将她逐出龟兹,但这么一来,龟兹的百姓将无法得救。魔狼再次来袭时,自己虽然可以做出防范,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得像妃怜袖一样好,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变成因为个人恩怨,害了整个龟兹的罪人?

忽然之间,拓拔小月觉得这一切真是荒唐,自己应该是可以兴师问罪的,但开口前细细一想,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个人支持,但我也确实做不了主,一切就等到我父亲回来以后,由他来做决定吧。」

「……你真是个好人。」

妃怜袖的这句称赞,不是因为拓拔小月的支持,而是看穿了拓拔小月的心里挣扎。假使拓拔小月没有那么冷静,不是那么顾全大局,现在绝对可以大发雷霆,下令驱逐妃怜袖,让事情走向一个两败俱伤的收场,但拓拔小月却克制自身情绪,以龟兹整体的利益为重,这是一种很难得的领袖资质。

「嘿,被你这样夸奖,我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拓拔小月摇摇头,心里有一个疑问着实纳闷。妃怜袖要对付心眼宗,为什么要特别找龟兹联手?而且,这个问题就算问妃怜袖也没有用,因为让她来龟兹的人是长河真人,恐怕也只有这位河洛派掌门才知道一切原委。

「是的,我想阿古布拉王与河洛剑派,或者说与我师父之间,应该是有些渊源的,所以我师父才会要我来找阿古布拉王合作。」

「……你不要那么会看穿我心思行不行?我和你又不熟,怎么什么事情我还没说,你就都知道了?」

「眼睛看不见的人,别的方面自然灵敏一些,要不然……也没有资格出来行走江湖了。」

妃怜袖说着,外头响起急促脚步声,宫廷的侍者传来消息,阿古布拉王已经回宫,要请妃怜袖立刻过去商谈事宜。

等待这讯息已久的两人,马上赶了过去,在皇宫的议事厅,见到了阿古布拉王。

龟兹的皇宫,建筑风格不尚奢华,这个位于偏殿的议事厅,也只是维持着一定的威仪与整洁,并没有太华丽的装饰,除了墙壁上所悬挂的沙漠画,脚下的羊毛毯,这间议事厅朴素得一如寻常百姓家。

在议事厅中,有一个中年男子正负手而行,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略显黝黑,看起来没有什么王者的威严,反倒像是一个老实的木工,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想改变这样的形象,他特别留了两撇八字胡,增添了中年男­性­的成熟感,不过,感觉反而更像是一名成熟稳重的木工头。

「爸爸!」

议事厅的大门打开,拓拔小月像是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直扑到阿古布拉王的身上。

平时与旁人对话,说到自己父亲时,拓拔小月使用的称呼都是「父王」、「父亲」,但直接对着阿古布拉王,拓拔小月就是直接叫着爸爸,这是阿古布拉王自小对女儿的要求与教育。

『不管国王或公主,其实都只是公务员的一种,不能真的把自己看成高人一等。在我们家里,一切就与平常人家没有两样。』

拓拔小月接受着这样的教育,也养成了现在的个­性­,不过,今天她看到父亲的表情时,却发现以往总是微笑迎接自己的父亲,面有忧­色­,似乎碰到了什么很难解决的麻烦。

「听说你领导有方,击退了魔狼,这件事情做得很好,辛苦了。」

阿古布拉王先称赞了女儿,跟着道:「生物研究所那边刚刚出了大事,一场大火烧了研究所,研究人员死伤不少,这件事也要立即处理。」

拓拔小月一怔,想到探查生物研究所时所看的东西,心里生出许多疑问,但有妃怜袖在场,这些话也不好提出来问,就看到阿古布拉王点了点头,对妃怜袖道:「之前的谈话被打断,你说你是代表河洛剑派过来,希望能与龟兹联合铲除心眼宗,能够把详细情形再说一次吗?」

妃怜袖把对拓拔小月讲过的话重述一次,阿古布拉王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惊讶的表情,拓拔小月知道自己父亲不擅作伪,他对此事不露讶­色­,绝对是早已知道了这个事实。

「小月……妃小姐说的事,你觉得如何?」

一如过往,阿古布拉王在正式决定之前,会询问女儿的意见与想法。这个动作并非来自父亲对女儿的宠护,而是王者对继承人的引导与训练,自拓拔小月懂事开始,阿古布拉王就训练女儿参与政务,让她说出对事的想法,藉机教育。

拓拔小月坦率表达了个人的支持,目前的龟兹确实需要援手来抵御外敌,以心眼宗的势力之大,若是没有其他援助,单靠龟兹自己的力量,恐怕连对付魔狼都有问题,别说是处理心眼宗带来的内忧外患了。

阿古布拉王听完女儿的想法,没有说什么,只是想了想,问道:「妃小姐自称是奉了师命而来,那么……令师长河真人有没有提到,为何要你到龟兹来见我呢?」

拓拔小月心中一凛,暗道一声「果然问了」,父亲的疑惑与自己相同,但从父亲的表情看来,他对于答案似乎已有定见,换句话说,父亲果然与河洛剑派有渊源。

妃怜袖静静地站在一旁,像是感觉不到这对父女之间的奇异气氛,直到阿古布拉王的话问完,这才轻声说话。

「……师父托人带来给我的话之中,也有一句是要我带给陛下您的……师父他说……当年发生的事,他后悔了,要向您说一声对不起。」

第二章 破空一炮·奇材天降

原本在客店里睡得好好的孙武,觉得自己这一晚过得有够莫名其妙。如果是在中土,那倒也罢了,这里是域外的旅社,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僻荒凉,居然连在这里睡上一晚都会碰上­淫­贼,这实在是荒唐透顶。

(在楼兰遗迹里是打个半死,出来又要在沙漠里不停赶路,好不容易找间客店想睡上几个时辰,都还会碰到­淫­贼采花……反正我是天生劳碌命就对了!大侠这种职业真是不好­干­,难怪西门朱玉改去当­淫­贼。)

已经习惯自己命运的少年,最近养成了这种唠叨埋怨的习惯,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好,可是积压在胸口的闷气总要有个地方发泄。

不过,眼前所遇到的情形有点怪异,甚至说得上诡异。孙武原本以为,­淫­贼应该都是那种长相带几分邪气的英俊青年,但这次的采花贼却是个糟老头,相貌也甚是猥琐,与孙武预期的长相差很多。

「……仔细想想,本来­淫­贼就不需要长得帅,长得帅的男人凭真本事泡妞就好了,没必要当­淫­贼,就是因为样丑又样衰,所以才会变成采花贼的,之前都是被西门朱玉给误导……」

孙武自言自语,突然注意到一个重要问题,「呃,西门朱玉长得那么帅,大可用正常手段泡妞,为什么要去当­淫­贼啊?」

这句话问的人,是身旁的羽宝簪,但羽宝簪正忙着提气追人,只匆匆扔下一句「可能是他想换换口味吧」,便急运真气,一下子催快速度,甩开孙武,直追前方窜逃中的一点黑影。

万紫楼的轻身功夫独步天下,当羽宝簪全力以赴,认真要追赶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人能跑赢她的,孙武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看羽宝簪在半空中化作一道红光,距离前方那个黑影越来越近,他觉得那个老头应该很轻易就可手到擒来。

不过,如果什么事情都能照着预期来,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意外了。就在红光将要碰到黑影的那一瞬间,刺眼的紫芒闪动,跟着红光就被紫芒所困,转眼间速度急降,被黑影给抛开。

(啊?宝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孙武正自讶异,忽然见到前方的黑影动了一下,同样也是一道紫芒朝自己­射­来。

从羽宝簪那边得到教训,又占了距离较远的便宜,孙武见到紫芒就斜斜闪躲,在紫芒到来的前一刻,避开过去,看到所谓的紫芒,其实是一张由电流构成的紫­色­电网,在遇到目标的瞬间张开放大,将目标给网住,如果没有命中,就会化为乌有,但张开那一瞬间的电流之强,委实惊人。

孙武庆幸自己能闪过电网,但敌人其实是两张电网连发,用一道紫芒掩护另外一道,孙武才暗叫好运,另一张电网已经在眼前张开,他百忙中凝运金钟罩护体,利用金钟劲与电网接触的刹那,就地一滚,想要躲开,结果这策略成功一半,虽然没有被电网网住,却被落下的电网缠住左脚,电流一下窜走体内,孙武全身酸麻,又是在高速奔驰中,登时变成了滚地葫芦,整个人摔在地上不住滚动,扬起沙尘滚滚,也不晓得滚了十几个筋斗,这才灰头土脸地停下来。

「哇塞……还真的有点痛的说。」

孙武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回看后头地上的十几个窟窿,发出这样的感想。

滚筋斗把地上滚到砸出窟窿,势道之猛烈可想而知,如果没有金钟罩护体,换做是别人,那就不只是有点痛,而是筋折骨断的重伤了。

摔成这样,这口气不讨回来不行,孙武怒从心起,大步冲赶上去,发誓一定要追上那个采花老贼。

往前冲几步,发劲挣脱电网的羽宝簪也追赶上来,原本是羽宝簪速度快,飞赶在前,可是被电网这一耽搁,就落到孙武后头,甫一挣脱,马上又赶了上来。

「宝姑娘,你刚刚说,那家伙是河洛剑派的人?」

「不只是河洛剑派的人,还算是高人,河洛剑派上代高手几乎已伤亡殆尽,虚谷子是硕果仅存的几名宿老之一,尽管武功方面不算顶尖,但却­精­通药学,也是高位阶的法宝开发师。」

「……嘿,这件事你刚才没有说!」

「太急了,没有来得及说。虚谷子贪花好­色­,最喜欢­奸­­淫­­妇­女,河洛剑派本来要处死他,后来将他逐出门墙,我们万紫楼一直想要招揽他,收归己用,但多年来没有他的下落,虽然也猜测他可能躲到域外,但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碰到他。」

羽宝簪与孙武一起用轻功追赶,并肩而行,两人都是内力充沛,没有开口泄气的顾虑,疾行同时开口说话,却说得孙武一愣。

「呃……那个虚谷子……不是最喜欢­奸­­淫­­妇­女吗?万紫楼里头都是女­性­,招揽这种人难道不怕引狼入室?」

「一匹狼再怎么贪婪,也吞不了成千上万的羊。开饭馆的还能怕大肚汉吗?万紫楼所忌惮的只是收不到帐,不是­妇­女被­奸­­淫­,反正以后他的薪水是我们发,直接扣帐,不怕他付不出钱来……」

一番话听得孙武目瞪口呆,就看到羽宝簪嫣然一笑,娇媚如花,瞬间让孙武觉得胸口好像被重重敲了一下。

「……对万紫楼来说,我们是一群恶狼,他虚谷子才是小绵羊!」

浅浅一笑,羽宝簪下了这个注解,陡然间身形加速,在孙武眼前化成一道淡淡的红影。

先前与孙武并肩疾行的时候,羽宝簪脚下悄悄集气蓄劲,当气劲蓄足,速度就一下子暴升,疾冲出去,把孙武给甩得远远。受到冲击的孙武愣了一下才清醒,继续在后头猛追。

尽管羽宝簪说敌人是头小绵羊,但要擒下这头胡奔乱跑的绵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孙武觉得很难理解,河洛剑派并不以轻功见长,这老头在前面跑,居然让羽宝簪追了那么久,实在是不可思议,定睛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虚谷子脚下发着异光,多半是使用某种增速法宝,难怪让自己追得如此辛苦。

法宝增快逃跑速度,虚谷子还频频施放电网,甚至趁着发­射­电网的空隙,另外放出细小的电镖,但对于已有防备的羽宝簪,这些东西已扰乱不了她,在从容闪避之余,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

眼看羽宝簪就要碰触到敌人,孙武忽然感到忧心,敌人手上不会只有阻挠用的法宝,万一被逼得急了,忽然使用杀伤力强大的武器,羽宝簪就会有危险。

这个不祥的预感不幸猜中,虚谷子周围忽然火光大作,发动了某种法宝,但羽宝簪也早就高度警戒,一见状况有变,立刻鼓劲护身,拉开距离,就看到强猛火光来自虚谷子脚下,跟着「咻」的一声,虚谷子冲天飞起,斜斜飞向西北方的天空,转眼间就成了天上的一个小黑点。

「哇!还有这一招?暗藏的不是大杀伤武器,而是超级逃跑道具……这种东西我也该有一份的。」

孙武说的是真心话,要是自己也能有一份这种法宝,那就不用每次碰到危险,都看小殇得意地挥手说再见,独自逃跑,自己一个人被留下打硬仗了。

羽宝簪站在原地,没有跟着飞上天去追赶,不晓得是因为追不上还是怎样,远远看去,孙武发现她好像在装设什么东西,靠得近了,才看见她在组装一个极度简易的发­射­支架。

这种发­射­支架,孙武曾在小殇那边看过,是小殇用来打下空中飞行物的武器,以前曾让梁山泊的鸟类、兽类,还有部分倒楣的人类吃上大亏,现在羽宝簪拿出这套东西,孙武开始替天空中的某个人担心。

「这个东西……是从小殇那里来的吗?」

「是啊,离开大沙海之后,小殇小姐送我的。」

「她从哪得到的材料?」

「听说是在我们激战的时候,从楼兰遗迹里头乱拆设备得到的材料。」

「我们激战的时候?」孙武闻言错愕,回想起那时乱成一团的场面,怎么想都不觉得小殇会有那种时间,刚想要开口再问,羽宝簪却轻笑出声。

「再问的话……会挨揍喔!」

被这一提醒,孙武眼前登时出现小殇愤怒的表情,每次自己对她不合理的举动提出疑问时,都会被她重打一记,然后被斥责说「无聊的设定问题,不要来烦我,自己吞下去」。

「好吧,我不多问,但……宝姑娘你会调整这种法宝吗?以前我看小殇使用,都要调个半天,不然很容易­射­偏的,你又没有第二发可用。」

「这个问题您就不用担心了。第一次追近敌人时,我没有想太多,但第二次再靠近,我已经有准备,他虽然飞上天甩掉我们,不过……我的追踪标记早就洒在他身上了。」

羽宝簪微笑说话,手上开关一推,发­射­支架上的炮管骤然释放光与热,跟着一道极度耀眼的火光喷­射­而出,化作雷霆之弩,以不及掩耳的高速飞­射­天上,准确地命中了遥远天边的那个黑点。

距离太远,孙武只听见小小的一声「波」,火光一下盛放,又转为黑暗,但看那个爆炸的样子,远方的声音一定不小,至少那声被害者的哀号应该很大。

「该不会这一下就把人打死了吧?」

「这个应该是不会的,虚谷子虽然不以武功见长,但怎么说也是河洛九子之一,武功有相当的根底,若是那么容易就被杀死,根本也活不到今天。」

羽宝簪笑道:「这一下轰得他够受了,一时之间他也跑不动,我们就慢慢过去抓人吧,呵……这也是难得的机会,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与孙掌门这样一起慢慢散步呢。」

「会吗?我们平常不也都这样走路的?今天还一起走出了大沙海啊。」

「不是那种走法……唉,你真是史上最迟钝的木头啊……」

孙武和羽宝簪沿着火光坠落的方向找寻,过了一段时间,找到了被击落的虚谷子。

这位河洛剑派的上代高手,伤势不轻,满身焦黑,还冒着白烟,虚弱无力地躺着不动。从地上的痕迹看来,他似乎努力地爬行了一小段路,试图把自己藏匿起来,但附近都是平地,既无树林也没有建筑物,这份努力终归无用。

当孙武和羽宝簪出现在他面前,虚谷子发出了无力的呻吟,「你……你们到底是……」

「嘿,老先生,你伤得不重吧?」

孙武担心这名猥琐老人受了致命重伤,快步过去探看,但一到近处,虚谷子骤起发难,两道弯曲的红­色­光焰喷­射­过来,形若火龙,激­射­向孙武胸口。

这两道耀眼的红­色­光焰,温度极高,短距离内的冲击力也大,就算是几寸厚的钢板都会被­射­穿、打折,如果孙武毫无防备,硬挨一记,也要付出不小代价,但刚刚前来的路上,羽宝簪就提醒过,像虚谷子这类的法宝开发师,此时有九成会暗布埋伏,示敌以弱,冷不防地偷袭,孙武将这警告牢记于心,靠近虚谷子时悄然将金钟劲流转全身,一见奇袭,整个身体立刻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当」、「当」两声,虚谷子得意之作火龙镖,被金钟罩给反弹出去,但火龙镖其实只是引开敌人注意力的幌子,真正杀着在火龙镖后轰至,只不过这次还没来得及看清法宝的具体模样,孙武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打中,压力不轻,可是双重金钟劲护体,还是把那件法宝给摧毁、弹­射­出去了。

两种法宝的组合奇袭失效,虚谷子几乎看得傻眼,脱口而出的疑问充满了震骇,「你……你们到底是谁?」

同样的疑问,这次却是惊骇欲绝,羽宝簪闻言一笑,「虚谷子前辈,切勿无礼,这位是慈航静殿现任掌门,孙武少侠。」

「什么?慈航静殿会挑一个小毛头当掌门?苦茶和尚呢?中土难道天翻地覆了吗?」

「苦茶方丈已经遇害圆寂,孙掌门临危接下重担,堂堂正正击退了武沧澜,此事中土人尽皆知,至于孙掌门的实力……前辈刚才已经测试过了吧?」

羽宝簪含蓄有礼的言词中,把孙武的履历作了一个强力介绍,再加上刚刚表现出的实力,虚谷子纵有怀疑,却是不得不信。

「那……你又是谁?老夫纵使远离中土多年,起码还是知道慈航静殿没有女弟子的。」

「晚辈是万紫楼的羽宝簪,久仰前辈大名,万万想不到今夜有此奇缘,在这荒凉之地遇到高人。」

孙武还是第一次觉得羽宝簪的言词犀利,她所说的奇缘,如果是指老头的采花之行,那么对照起现在的窘迫模样,虚谷子应该很想撞墙自杀吧?不过,厚脸皮是采花贼修行的必要本事,这个问题就不用自己来担心了。

虚谷子听见羽宝簪的话后,整个人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摇了摇头,道:「罢了,老夫算是栽在你们手上了,唉……大地后辈推前辈,一代新人葬旧人啊!」

这一句感叹完,虚谷子又望向孙武,上下打量,叹道:「你是慈航静殿现任掌门?小小年纪,确实有点门道……火龙镖威力强猛、金刚锥专破护身气劲,两着连发,大地上能抵受得住的武者屈指可数,尤其是修练金钟罩的,关数越高死得越快,可是你不声不响连挨两下……有本事、有本事啊……」

「是喔……谢谢前辈的夸奖,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咧,之前每次战斗都被人打得有够惨的……」

孙武回想起刚才连挨两种法宝的瞬间,冲击力很强,也确实满痛的,但却还说不上有什么凶险,要不是虚谷子说得如此煞有其事,自己还以为是碰上什么二三流的法宝攻击。

(原来那个东西很厉害啊?挨起来都没什么感觉的说……最近口味可能太重了,挨起来不吐血都算没感觉了……不过之前战斗好像每次都被人打到吐血,唉,也难怪啦,最近碰到的不是绝顶高手,就是超级法宝,吐血骨折都算是起码表现了。)

最近这些时日恶战连场,孙武的武功也不断提升,只不过每次战斗都被打到像狗爬,如果不是金钟罩够结实,早就没命撑到现在,而孙武对于这种总是被打到骨折吐血的狼狈窘境,也习以为常,没有半点身为高手的自觉,此刻被虚谷子这样一说,忽然觉得有种苦尽甘来,终于熬出头来的喜悦。

虚谷子同样也不太能理解,自己的一番感叹,为何让这个少年忽然握紧拳头,一副喜极而泣的表情?这样子看起来,这个少年的江湖路恐怕很坎坷吧……

羽宝簪站在一旁,看看孙武,再看看虚谷子,本来带着笑意的表情,一下子也感伤起来,伸手在孙武肩头轻轻拍了拍,试图纾解他的负担。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怪异,最后还是虚谷子打破了沉默,其实若是有得选择,他并不想出声,只是身上的烧伤与骨折实在太痛,让这名老江湖不得不放弃默然,放弃以静制动的打算,主动开口问清楚状况。

「老夫在中土仇家无数,但自问不曾开罪万紫楼,或者……你们是要替哪家苦主出头呢?」

虚谷子斜睨了孙武一眼,道:「毛头小子,要找老夫麻烦的该不会是你吧?老夫采花行­淫­,却不曾搞那种玩意儿,既没­淫­过你慈航贼秃,也没有在你慈航静殿的地盘­淫­过,你有帐也算不到老夫头上。」

「这个嘛……老前辈……」

「什么事?有屁快放!」

「你当年……一定没有什么朋友吧?我发现你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得罪人耶!」

出于至诚的一句话,没有半点恶意与嘲讽,却比什么说话技巧都更有效,虚谷子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怒瞪着孙武,好像很想骂出声来,但开了口却又无话可说。

羽宝簪道:「前辈,实不相瞒,我们追上您,并不是为了算什么帐,而是希望能够延揽您加入万紫楼。敝派近年来专注开发各种法宝,在机械类法宝上收获颇多,可是生化类、元素类方面的研究,因为乏人主持,成绩有限,您是此道行家,若是能有您这样的高手加入,真是敝派的荣幸。」

孙武听着羽宝簪的话,眼前却浮现出一幕画面:一头故作和善、温柔的大野狼,对着小绵羊伸出友善的魔爪。

对付像虚谷子这样的老江湖,羽宝簪不认为一次劝说就能起作用,所以在这番话说完之后,她也想好了几个方略,先稳住虚谷子,探求心眼宗的情报,虚谷子毕竟曾是河洛派高层人物,哪怕在域外的这些年,没有与河洛剑派联系,单是他当年的所知所见,便能够提供不少资料,更何况……他所谓的被逐出门,搞不好根本就是藉此离开中土,到域外来发展心眼宗的。

不过,出人意外的事情很多,羽宝簪怎样也没料到,自己才一提出招揽,虚谷子想也不想,像是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礼物,竟是一口答应。

「替万紫楼做事?这个好啊,你们怎么现在才找上我?唉,当年流亡逃出中土的时候,要是你们来找我,我早就去了,哪用得着这些年来吃尽苦头……你们不会亏待老夫吧?给钱给女人,想来万紫楼也不会小气……」

羽宝簪一愣,与孙武对望一眼,都觉得这个猥琐老人太过合作,颇不合理。要嘛就是他的合作毫无诚意,只是随口说说,伺机发难奇袭,那当然是问什么答应什么;要嘛……

「万紫楼要聘用老夫,什么时候上任?打铁趁热,这么好的事情就别耽搁,尽快开始吧,老夫多年未履中土,甚是想念故乡,快快动身吧,以万紫楼的势力,虽在域外,应该也有办法今日便送老夫启程回乡,可别让老夫失望啊!」

话说成这样,反倒是虚谷子在催促羽宝簪,尽快启程上路了。事发突然,羽宝簪也有些摸不清状况,只能说是必定尽快安排,但现在要先回刚才的客店,接一名同伴,然后再一起行事。

被这话提醒,孙武想起小殇一个人独自在客店内,久久没人管,不但她很危险,客店里的生物恐怕会更危险,连忙点头称是,要先回去接小殇。

虚谷子被火炮炸伤,举步维艰,孙武理所当然地接下了背人的任务,让虚谷子趴在自己背上,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这个老人在自己背上偷施突袭,或是做什么手脚,那可真是防不胜防,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得将金钟劲运遍全身,护住诸处要害。

为了预防虚谷子有不轨的动作,羽宝簪跟在后头,警戒提防,脑里也思索着一些异常之处。

虚谷子表示愿意加入万紫楼,态度还显得很积极,这看起来不像是缓兵之计,他确实有这意愿与诚意,但……这太不合理,虚谷子这种老江湖,就算真的有意思加盟万紫楼,也会故作迟疑,争取更好的待遇,怎会如此莽撞地一口答应。

如果这种积极加盟的态度是真,那合理的解释,就是虚谷子的背后存在着某种压力,逼得他慌不择路,一见到万紫楼表示招揽,就像是看到汪洋中的浮木,第一时间便攀附上去。问题是,什么压力会逼得他这样紧张想跑呢?

攸关生死的压力!

想起虚谷子急欲离开域外,甚至巴不得万紫楼马上送他回中土的态度,羽宝簪脑中灵光一闪,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虚谷子这样的人物,在域外十几年不可能是过着牧牛放羊的清苦日子,必然是有人招揽了他,收为己用,让他这十几年都在专心研究。若不是有个庞大的势力护住虚谷子,万紫楼的情报网早该将他找到,哪怕万紫楼的情报系统在域外并不灵通,可是十几年的专心搜索,早该有了结果,不会一无所知。

既然虚谷子是被某个势力所网罗,他现在怎会忽然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组织出了事,不但无法再继续保护虚谷子,甚至有可能倒转枪头要杀他,虚谷子察觉情况不妙,连忙逃跑,想要不顾一切地逃回中土去。

在域外,什么势力会如此庞大,既庇护了虚谷子这许多年,现在又要取他的­性­命?

羽宝簪脑中几乎立刻就浮现了「心眼宗」三字,暗叫不妙,正想要警告孙武,却听见孙武叫了一声,循声看去,三人经过这一段时间行走,已经回到了所居住的客店附近,这时候抬头一看,只见那间客店已陷入一片大火之中。

「……追杀的速度好快,心眼宗真是心急了。」

羽宝簪猜测的凶手,明显与孙武有所不同,孙武见到客店大火,只是喊了一声「糟糕!果然出事了」,就大步飞冲向火场去,沿途就只看到被他背负在身后的老人家挥手狂舞。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发疯了吗?老夫没有练金钟罩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章 五­色­神石·捆仙妙索

孙武见到客店大火,急急忙忙冲跑过去,想要进入火场看看状况。火场中虽是酷热难当,但对于习惯在火窑中修练金钟罩的少年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是,孙武不在乎的东西,在旁人眼中却是致命危机,虚谷子大呼小叫,生怕被孙武给背进火场。河洛剑派的高手虽然是高,但却不擅长护身硬功,若是就这么冲进火场,结果肯定和孙武很不一样。

虚谷子的运气不错,孙武在冲进去之前,先听到了他的叫声,陡然惊醒,先把虚谷子放了下来,再自己一个人冲入火场。

「有没有人在啊?有没有人啊?有的话回答我一声!」

在火场中,孙武大声叫喊,一时间并没有得到回应,反倒是由于喊得太大声,震动到建筑物本身,造成了部分地方的坍塌。

事实上,孙武并不担心小殇的安危。以小殇的本事,不管是到什么地方,碰到什么危险,都足以自保,虽然说小殇现在的身体状况有问题,没法发动她那些奇异的法宝,但凭着她的机警、自私、冷血,就算是其他人都死光,她也绝对可以生存下去。

急着冲进火场,有七成的忧虑是担心小殇惹祸,波及旁人,自己帮着先救一些,可以减少罪业。尽管小殇不会无故攻击旁人,但不管怎么想,这个机率还是比小殇遇险要高得多了。

「有没有人在啊?有就喊出声!」

孙武又叫了几声,没人应答的这个结果,让他开始怀疑,客店中的人可能全部死光,或是全部逃跑。自己希望答案是后者,不过从空气中隐约传来的血腥味,恐怕前者的可能要高得多。

这间客店是土窑建筑,本身材料几乎是不可燃的,要烧起那么大的火,除非是泼洒助燃物后点火,换句话说,就是被人纵火。高温防碍了嗅觉,但孙武仍可以闻到空气中存在着血腥味、燃油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奇怪气息。

「该不会是尸体吧?唔……尸体在这种状况下,应该是烤­肉­的气味,但这些味道有点腥……唉,我这是什么比喻啊?这几个月还是别吃烤­肉­了。」

孙武摇摇头,把杂念甩出脑海。既然自己的叫唤没有人回,那自己就主动出击,去找找多一点线索,无论如何,空气中的烤­肉­味这么浓烈,找出一些遗骸应该是不难的。

把握时间,孙武也顾忌着土窑的坍塌,急急忙忙付诸行动,没过多久便有所获。虽然不是专业的仵作,但这些尸体上的痕迹太过明显,他几乎是立刻就看了出来,自己沿途看到的十几具尸体,都是先被杀死,然后才纵火焚烧的。

十几具尸体,都是倒在屋外走廊上,还没计算那些仍在屋里的,这样子看来,整间客店被人杀得一­干­二净,这是很明显的了,以此地的偏僻,照理说不该有大批盗匪忽然来袭,到底是什么理由,让整间客店的人一起遇害,实在很值得推敲。

更重要的一点,自己和羽宝簪出门追人,往返花的时间不算长,如果说有人趁这段时间过来杀光客店所有人,又放火烧店,那么做完这些事情后,凶手去哪里了?自己冲进火场之前有特别看过,四面八方并没有看到有大队人马离去的痕迹,总不会凶手莫名其妙消失了吧?而且……这么短时间内把整间客店的人杀光,绝不可能只有一两名凶手。

(怪了,没有凶手离去的痕迹,难道凶手还在这里?这里是火场耶,凶手难道也是练金钟罩,而且还是烤窑里锻炼出来的?)

孙武感到好奇,忽然一具残尸吸引了他的注意。行走江湖至今,算是看过不少尸体,但这种东缺一块、西少一截的碎尸,就比较难得,普通人下手再狠,也难得这样凶残,可是自己看到这些尸体,却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不久之前曾在哪里看过。

(呃!不会吧?我们才刚刚离开大沙海,我没预备这么快就碰到牠们啊!)

暗叫倒楣之余,孙武心中一动,发现那些残缺的尸块,似乎有着某种脉动。这种事情很怪异,已经习惯与各种危险为伍的少年顿生警觉,飞身急退,慌忙间力气用得过大,一下子摔跌进后方烈焰飞腾的客房,要不是金钟罩即时护身,水火不侵,整个人早就烧起来了。

不过,比起烈焰焚身,眼前所看到的问题更大得多,那些倒在地上的残体,忽然破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里头爬出好像瓢虫一样的怪异生物,吞噬血­肉­,看来甚是恶心。

在姗拉朵的身边,孙武对于这种奇形怪状的改造生物,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但看到这种怪异的瓢虫,孙武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些拳头大的瓢虫,外表泛闪着与金属相同的冷光,颜­色­忽金忽银,看来全非血­肉­之体,根本不像是生物,这与姗拉朵所培育出的改造生物全然不同。

「难道是机械?可是又不太像啊……非生物也非机械,是新产品?唉,这些变态的疯狂科学家真是越搞越夸张,连这种东西都做出来了,就不怕哪天半夜睡觉被怪物啃掉头吗?」

孙武非常感叹,因为他觉得那些法宝开发师研究出一些变态东西,每次都是自己碰上,然后要恶战一场,一半以上的战斗还得以慌忙逃命来结束,实在很辛苦,难道在开发什么东西前不能先替旁人想想,别给旁人增添困扰吗?

感叹是正确的,不过这实在不是个好时候,因为那些瓢虫破体之后,似乎会自动搜寻附近的生命体,而孙武就是附近最大的目标。

惊觉情况不妙,孙武对于这类新品种怪物没有应付经验,完全不想打硬仗,掉头就想先开溜,但这时上方轰然巨响,孙武本以为是土窑受不住火烧而坍塌,但高温热风之中,又有强烈的野兽腥味,一声凶残的狼嗥直传耳中。

「阿默兹狼?这时才来!」

抱怨已是太晚,就在少年气愤的怒骂声中,四头阿默兹狼伴随着满天的土石一起崩砸下来。

与此同时,被留在客店外的同伴,也遇到了麻烦,孙武曾经怀疑过,自己进入客店之前曾特别留意,四面八方都没有凶手逃逸而去的痕迹,难道凶手仍藏于客店?

其实,还有一个选项,那就是在孙武冲进火场去的时候,敌人也同时在火场外现身,而首先遇到这批敌人的,便是羽宝簪。

「阿默兹狼?果真是心眼宗!」

陡然遇敌,羽宝簪倒没有多少怒气,既然猜想到是心眼宗在追杀虚谷子,那遭遇魔狼就不是什么奇怪事,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自己宁愿遇到心眼宗高手,起码­干­掉一个少一个,不用在这里打什么野兽战。

而且,虽然羽宝簪自认在综合战力上仍胜过孙武一筹,可是若要对付阿默兹狼,还是由孙武来比较有利,这些魔狼的躯体坚若钢铁,自己在速度、身法方面的优势凸显不出,还不如孙武那样以金钟罩硬接一击,同时也轰出重招,凭着内力方面的强大优势,一下子就把魔狼轰杀,确实减少魔狼的数量。

「后悔晚了些,早知道就应该是我冲进火场的……真是失算了。」

说归说,羽宝簪并不是任由魔狼欺负的弱女子,上次在楼兰遗迹遭遇过魔狼后,她也暗自构思出了一些诀窍,现在正是付诸实施的时候。

一掌轰击在阿默兹狼的胸口,看起来非常的轻,与其说是重击,其实更像是轻轻一抹或是一按。掌击之后,羽宝簪身如赤燕,轻飘飘地自魔狼的反击中退走,姿态美妙,红裳翻飞之间,竟像是画中仙女一样。

紧跟着,被击中的魔狼发出惨嚎声,听起来非常痛楚,哪怕是把魔狼的四肢斩下,都未必会有此痛。这声痛楚嘶吼半途被截断,吼叫中的魔狼忽然口喷烈火,熊熊火焰由口中喷出,一尺多长的火焰,看起来着实惊人,还差点烧到旁边的另一头魔狼。

口中喷出烈火之后,魔狼的巨体重重地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死得彻底。尽管这还没法与妃怜袖的杀狼手段相比,但相较之前,已经是非常有效率的杀狼方法,将高热火劲集蕴于一点,尽可能地压缩,然后用透打手法传入魔狼体内,火劲入体后立即爆发,瞬间的高温炎流,煮金熔铁,血­肉­之躯承受不住,纵是魔狼这样的强悍生物也是瞬间死透,尸体没法再动一下。

一击得手,羽宝簪飘退一旁,看到魔狼倒毙的成果,自觉满意,但围绕在周遭的十多匹魔狼,却没有被这样的画面给吓着,反而勇猛进攻。

这种程度的猛攻,羽宝簪没有放在眼里,单凭自己的身法轻翔闪动,在魔狼群中穿梭来去,魔狼的动作虽然快捷,却连自己的衣袂都沾不着,没有太大的威胁­性­,真正令自己感到困扰的,反倒是要保护虚谷子,在很多方面都受到限制。

虚谷子伤势不轻,没法与魔狼正面战斗,就算是无伤无恙,羽宝簪也怀疑他能够抵抗魔狼的围攻,不过,羽宝簪其实更怀疑一件事,那就是虚谷子的伤应该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他瘫在地上装死,用意只怕是驱虎吞狼,坐看自己与魔狼斗个两败俱伤,方便他趁隙逃逸。

「……喜欢坐山观虎斗吗?这个嗜好倒是与我很合,不过……总不可能什么事都让别人这么如愿吧……」

羽宝簪有着自己的考量,但眼前的战局也不能胡乱分神,为了不让魔狼靠近虚谷子,羽宝簪不得不放弃身法、速度上的优势,没法与魔狼们游斗,硬着头皮与十余头魔狼打硬仗,每当魔狼靠近,就以重手出击,将迫近的魔狼击退。

魔狼体坚­肉­厚,普通的打击没有多大效果,纵是击退,很快也会再上,羽宝簪战了几回合,觉得这样只是让体力无意义地消耗,心中一叹,双腕一转,拂出之际轻柔无力,打在魔狼身上,两头魔狼嚎叫声中,被炽烈极焰摧毁内部,倒地而亡。

新的技法效果奇佳,百分百一击必杀,羽宝簪不愿轻用,因为这看起来轻描淡写的一掌,却是毕生功力所聚,不但耗力奇钜,也需要非凡的集中力,将全身灼热真气于瞬间集于一点,还要将爆发时间延缓片刻,这才能透入魔狼体内破坏,而每次发掌等若都是全力以赴,要是平常还好,但甫经过楼兰遗迹内连场恶斗,元气大伤,现在除非必要,羽宝簪实在不愿意使用这种极为耗力的武技。

结果,整个局面一时就陷入僵持,羽宝簪自知状态不佳,顾虑敌人另外伏藏高手偷袭或车轮战,不敢豁尽全力开战,魔狼群这一边在连续倒下几具尸体后,攻势也受到阻碍,围住羽宝簪、虚谷子,没有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这些畜牲……真是狼心狗肺,居然出动这么大的阵仗,一点同门之谊都没有。」

站在虚谷子身旁,听见这猥琐老人的抱怨,羽宝簪一面提防他出手偷袭,一面道:「河洛剑派既然不是什么良善所在,前辈您就不用指望这边有什么情谊了,他们不派出魔狼来灭口,总不会亲自跑出来邀请您开同学会吧?您手上如果还扣着什么法宝,现在大可以使出来,患难关头藏私,那才是很伤情谊的。」

羽宝簪深信,像虚谷子这样的技术人员,又与心眼宗有深厚关系,如果说他不晓得阿默兹狼的存在,这种事情说不过去,若他知道,而现在又处于逃亡的状况,那他身上肯定藏了些对付阿默兹狼的法宝,刚才他对上自己与孙武时,最初并没有拿出真正杀伤力强大的法宝,肯定是想保留实力,把这些重武器拿来对付阿默兹狼。

「嘿……小姑娘的眼睛好利啊,不过老夫……」

虚谷子似乎想辩解什么,但话说到一半,羽宝簪轻皱眉头,低声道:「来得还真是时候,同学会的邀请者到了。」

在魔狼的咆哮声中,羽宝簪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声音很怪异,听起来是很健壮的大型马,很有可能是改造生物。心眼宗果然有人在监看这场战斗,发现阿默兹狼无法快速取胜,所以现身出来了。

当前心眼宗的高手之中,羽宝簪唯一所忌的只有心眼宗主,大地神戟虽是无上神器,却对自己影响有限,更别说地司祭在楼兰遗迹中断臂重伤,正常情形下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战斗,所以,这一仗除非是心眼宗主亲自出马,否则应该是应付得过去的。

马蹄声迅速靠近,当那头黑­色­的独角巨马现身,羽宝簪微微一凛,只见大黑马的躯体极为高壮,眼若铜铃,马蹄大如海碗,随意几下迈步便奔出好远,通体黑­色­,没有一丝杂毛,仅有头顶的雪白长角,粲然生光,看起来虽然是马匹,却有着飞龙一般的神骏,在这匹独角巨马迈步靠近时,那些阿默兹狼竟然有些畏惧似的让开路来,而这匹巨马对狼群看也不看一眼,骄傲的神态让人印象深刻。

相较于黑马两尺余高的巨躯,在马背上的那名骑士看来便很瘦小,只是一身白­色­的骑士装束,被黑马一衬,格外显眼。最令羽宝簪吃惊的一点是,这名骑士居然是个女人,从黑­色­的头发看来,这名女子是中土人士,换句话说,很可能是河洛剑派的嫡系。

河洛剑派虽不像慈航静殿那样禁收女徒,但在修剑、修道的大前提下,女­性­门人也是少数中的少数,其中并无高手或特别杰出人物,羽宝簪一时为之愕然,而那名女­性­骑士的表现,更令她大吃一惊。

黑­色­巨马踏步而来,动作像是很慢,但因为个头高大的关系,速度其实很快,而当黑­色­巨马进入了魔狼群的包围圈,距离羽宝簪相隔十尺,一下子稳稳站定,动也不动,表现出了一品良驹的素质,然而,驾驭牠的人却明显不是一位好骑士,马才一停住,女骑士却承受不住瞬间静止的巨力,从马背上一下摔落地面。

「碰!」

重摔落地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响亮,羽宝簪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不晓得对方在弄什么玄虚。如果说是故意要让自己轻忽大意,这种手法也未免太笨拙,但若是没有其他意图,那……自己生平所遇到的高手中,还真是没有哪个会这样坠马的。

愣掉的人不只是羽宝簪,虚谷子也瞪大老眼呆住,就连那些凶残的魔狼,都在这时候停住动作,看着那名白衣女子慢慢的爬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朝这边看来。

双方目光相对,羽宝簪发现这女子的身形不算瘦小,只是因为骑在如此巨马的背上,才令自己产生了错觉,其实她身高与己相若,戴着一副白­色­的眼罩,头上一顶毡帽,还Сhā着白­色­羽毛;白­色­的衬衫与长裤,后头还缠着一件形似燕尾的白­色­披风,看起来极为神气,如果不是刚才那一下坠马失了气势,那么光看这样一身打扮,是有几分剑侠风采。

「……对了,剑……」

羽宝簪察觉到一点,这个女骑士虽有剑侠气息,身上却没有带剑,甚至连兵器都没有,不知是故意想隐藏身分?或者……她并非河洛剑派中人?

「……哦……万紫楼也牵涉进来了?真麻烦,离开实验室的第一件事就没遇到好事,早知道就不来了……」

女骑士冷冷一句,却是发出男子口音,羽宝簪马上明白,对方是用了某种变声道具,换句话说,对方也属于那种不想被认出真实身分的人物。

「请问尊驾怎么称呼?」

羽宝簪拱手相问,换得女骑士的一阵上下打量,慢条斯理道:「楼兰凤族的传承者,流亡到中土一遭,现在算是镀了金回来,衣锦还乡吗?我不想招惹楼兰凤族的人,你们这票家伙都很麻烦,所以别来­干­涉我的事,当然……如果是万紫楼想要有什么动作,那我想不奉陪也不行,只是……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吧?」

一番话令羽宝簪着实心惊,自己的身世之秘,并不算是天大的秘密,至少,朝廷、同盟会这两方面的决策阶级,都是知道的,毕竟以他们的情报能力,这种事不会是永远的秘密。然而,羽宝簪也不认为自己的身世会人尽皆知,这名女骑士一开口就直接以楼兰凤族相称,此事确实惊人。

更有甚者,她一面表明不想招惹楼兰凤族,一面却又说万紫楼有动作必然奉陪,话中透漏的意思,就是晓得万紫楼的秘密,这就实在不简单了。

「在心眼宗,他们都叫我狼司祭。听说我被编列在什么三大司祭之一,其实这个名字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随便叫爽用的一个代号,你听完可以立刻忘记……反正我也不在乎。」

狼司祭道:「虚谷子,很多年没看到你这老杂毛了,我的时间宝贵,直接对你说吧,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条是跟着我走,去什么地方你自己也知道,另外一条就是直接在这里上黄泉路……你如果选择第二条,我可以尽量让你走得快一点。」

虚谷子同样也在打量狼司祭,闻言失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河洛剑派中哪有你这号人物?」

「算我是约聘人员吧,最近专业人才缺乏,有特殊专才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没饭吃。其实,我觉得心眼宗现在根本不需要你,但有别人不是这么想……怎么样?我该把你的反应当成是拒绝吗?」

狼司祭明显不是那种有耐心的人,话说到这里,动手已是不能避免,虚谷子退了一步,避到羽宝簪身后,羽宝簪暗叹自己偷­鸡­不着蚀把米,却也莫可奈何,站前一步,道:「狼司祭,虚谷子目前接受本派的保护,无论你要带他走哪条道,很抱歉,我不能让他跟你走。」

「……真碍事,虽然我刚才说过,不想在域外招惹楼兰凤族,但如果因此被你当成胆小怕事,那就是大误会了。」

狼司祭的声音一下转冷,周围的气氛也变得紧绷,羽宝簪暗忖敌人可能就要发难,不敢大意,暗自凝运真气戒备。

敌人的身上不带兵刃,连骑马都会摔下来,看来不像是武道高手,有很大可能是和虚谷子一样的技术人员,特别是连名字都叫做狼司祭,换句话说,心眼宗成功­操­控阿默兹狼,搞不好就是靠此人,本来就已经不好对付的魔狼,在她的­操­控下,多半还有其他的诡异变化。

羽宝簪心里一盘算,对魔狼的注意又增多几分,最头痛的倒不是敌人攻击自己,而是用什么奇招突然发动,一下子把虚谷子­干­掉,那就真是棘手了。脑里许多念头转来转去,羽宝簪忽然看到狼司祭一举手,朝自己比了一个中指。

这种脏话手势虽是不雅,但羽宝簪早已司空见惯,不会被挑拨到,反而还觉得很奇怪,怎么敌人会用这等幼稚手段?心中错愕,突然注意到敌人中指上戴着一个小戒,暗叫不妙,却已经慢了一步。

初到域外时,曾在月牙关中与心眼宗的花花法师交手,那个花花法师的手掌上忽然生长出奇异花朵,当人们看到花的­色­彩、嗅着花香,就会产生幻觉,这种异能与个人武功高低无关,纵是武功再高,若没有进行­精­神方面的锻炼,仍是会被影响。

羽宝簪对于心灵修练略有涉猎,这是修练上乘武功所必须的,否则使用凤凰七绝时,武技的杀伤力随时反噬自身。上次以香菱的身分遭遇花花法师时,仅产生短短数秒的幻觉,跟着便清醒过来,但这回碰到更高数筹的狼司祭,就没有那么好运道了。

狼司祭所戴的那枚戒指,看起来平淡无奇,却是个极其厉害的幻觉法宝,那个比出中指的动作,只是为了把人的注意力引到指头上,只要一看,立刻便堕入无边幻觉,羽宝簪刹时失去嗅觉、听觉、触觉,仅看到自己身在无边虚空,正以极高速度往下坠去。

高速坠落带来的失速感,连带造成对东西南北的方向模糊,羽宝簪很清楚这些是幻觉,但身在无边噩梦之中,却不是想清醒就醒得来的,心叫不妙,想要鼓劲护身,不分三七二十一地乱打,阻止魔狼近身,但一来耗力太大,很快便会力竭倒地;二来虚谷子就在身边,万一没阻到魔狼,先把虚谷子给一掌毙了,那如何是好?

心中正彷徨,一度失去的触觉又回复,左肘、后颈一痛,幻觉被破去大半,右半边的眼睛仍看到一片漆黑虚空,左半边却已看到实际景象,还看到虚谷子满脸焦急地站在自己身边,把一根细长的金针Сhā向自己左肩。

狼司祭仍比着中指,似乎没打算趁这机会进攻,但羽宝簪决定发动抢攻,顾不得自己右半身还处于失衡状态,第一时间飞身飙出,左掌一扬,先是三支赤­色­火羽­射­出,跟着掌上生出烈火,重招轰向敌人。

「好速度,但准头差了点。」

狼司祭冷哼一声,她的武功似乎不强,本来应该闪不过那三支火羽,但附近的阿默兹狼却冲出来当­肉­垫,三支火羽分别­射­在两头魔狼身上,而那真正致命的一掌还未击下,羽宝簪的右脑陡然剧痛,被某个钝物打中,砸力奇大,将她砸得打横飞出。

换作是平时,这一击绝不容易得手,但是当羽宝簪失去右半身感官,形成死角,这一记便砸得她全无防备,整个人被砸得横飞出去,重重坠地的同时,右半身的感觉回复,除了右边脑门剧痛,涔涔鲜血不住流下外,另一个发现就是双臂动弹不得了。

稍微挣动,就发现上半身好像被一种看不见的绳索,一圈又一圈地缠住,虽然­肉­眼看不到,但确实令自己双臂麻木,呼吸困难,如此奇物,自己脑海中确实有着印象。

「……这是……当年太平军国的一品法宝,捆仙索?」

「识货!可惜说得有点不对,这是捆仙索没错,但不是太平军国的东西,而是你们楼兰凤族的得意发明,你身为凤血后裔,连这也不识,真是丢脸得很。」

狼司祭冷笑出声,羽宝簪口中不语,脑里飞快动着主意。捆仙索的源流为何,自己以前没遇过,当然不可能知道,单以目前的感觉,要是全力催运护身火劲,要毁去这无形绳索应该不难,但传说中的捆仙索能令人肢体麻痹无觉,还能够放出电流,要是这两种异能被启动,那自己就处于绝对劣势。

再者,这个狼司祭身上法宝层出不穷,刚才短短时间内,已使用三种不同法宝作连环攻击,自己烧毁捆仙索后,若无法发动有效攻击,再挨上一记,那可能就没有翻本机会了。

「怎么样?事到临头,你们……」

说到这里,狼司祭的话被一声震天巨爆给打断,循声望去,只见熊熊大火焚烧中的窑洞客店,一下子坍塌下去,发出巨大声响,跟着,一道耀眼的白光自火场中冲天而出,照耀四方,逼得所有人难以正视。

第四章 世俗人心·江湖险恶

孙武进入客店后,在火场中四下搜寻,没有找到小殇,也没有碰到半个生还者,当四头阿默兹狼同时袭来,那些诡异的异种瓢虫也群起飞来,孙武心惊­肉­跳,自己的金钟罩虽说能抗千刀万刃,却不晓得能否承受这些怪异生物的攻击。

金钟罩是孙武自幼苦练,堪称千锤百炼的神功,孙武对它是充满信心,不过,这种成名武学太过树大招风,要是敌人特别针对金钟罩设计了什么法宝,自己不晓得这一点,却傻头傻脑地撞上去,后果不但很可怜,还会非常可笑。

相较于这些瓢虫的未知,威胁­性­已明的阿默兹狼倒没有什么好怕,只不过四头魔狼一次掉落下来,有点不好应付。经过短暂的考虑,孙武决定了应敌策略,虽然以自己现在的身体,这么做相当吃力,但为了不浪费时间,减少风险,孙武还是决定直接以强招决定胜负。

如来神掌·佛光初现!

一掌轰天,耀眼强光伴随着强大冲击波出现,刹那间的强盛白光,不但将少年笼罩在内,更迅速往外吞噬。白光笼罩内的所有事物,全数失重上浮,飘荡于空,跟着被蕴含强大能量的白光粉碎瓦解,既像是受到高温炽焰焚烧,又像是承受巨力加身,直至完全毁灭。

明亮耀眼的白光,将魔狼、奇形瓢虫尽数吞噬毁去,化作一道雪亮光柱,从火场中撞天而出,光耀方圆十里,更形成滚滚气浪,分袭四面八方,将炽烈燃烧中的烈火扑灭,偌大的火场一下子熄灭殆尽,而窑洞建筑不堪多股巨力摧残,在烈火熄灭的同时,也彻底崩塌下来。

于是,当白­色­光柱消失,一切归于平静,正努力平复胸中紊乱气血的孙武,就站在一片焦黑的平地上,惊愕地看见眼前的情形。

敌人的出现、魔狼的存在,这些倒没有让孙武吓着,自己在客店内遇袭,外头也有敌人围攻,这种各个击破的手法没啥好稀奇,但是看到羽宝簪单膝跪地,血流满面的样子,这却不能不让他大吃一惊。

「是什么人在这里伤害我的朋友?」

这不是简单的问话,而是一句怒喝,甚少表现出自身愤怒的孙武,此次确实是一股激怒攻心,既气愤又紧张,一句怒喝出口,整个人也高飞跃起,朝这边的战场赶来。

身在半空,孙武已经认准了那名白衣女骑士,相信她就是魔狼群的­操­控者,但狼司祭却对少年的激动恍若未闻,甚至连看也不看一下,冷哼一声,身旁的巨大黑马忽然高声嘶鸣。

马鸣声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当大黑马额顶的独角对准孙武,空中却突然刮起高速狂风,风如利刃,孙武只觉得周围风啸阵阵,有若千刀万刃遍体乱割,要不是有金钟罩护体,普通人瞬间就被大卸八块了。

(哇,骏马我看得多了,这么厉害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孙武心中惊叹,正想设法在狂风中稳住身形,却察觉周身的气流有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狂风掩护下逼近,连忙提升金钟罩关数防御,但真气甫运,眼前顿时一黑,左脸重重地挨了一记,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在金钟罩的真气护体下,那件物体好像完全无视金钟罩的存在,重轰在左脸上。

自从孙武修练金钟罩有成,除了碰上一皇三宗那级数的绝顶高手,还是首次这么痛地挨上一下。一瞬间的痛楚,孙武明白羽宝簪为何会血流满面,因为这件物体一下重击,自己眼冒金星不说,左半边脸高高肿起,嘴内满是鲜血,连牙齿都在摇晃。

如此痛楚,让孙武想起还没修练金钟罩之前,每次挨小殇的拳头、被姊姊熊抱时的痛,自己金钟罩越练越强后,挨打的功夫变好,可是忍痛的能耐好像变得差劲了……其实,现在倒也不是很痛,就是头晕得厉害……

飞跃中的孙武,被这一击打得从半空中摔落,落地时很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那名白衣女骑士右掌平托胸口,掌心上方飘浮着一颗石头,外型就像普通压泡菜缸一样的笨拙无奇,不过就是体积大了些,然而随着浮动,这颗石头却是五­色­彩光流转,不停地释放强大能量。

「啧,今天真是出师不利,五­色­神石连发两记都打不死人,使用次数快到了,这种实战效果远不如预期,要回去再调整了……」

狼司祭轻声说话,羽宝簪听见了这几句话,但在自己的记忆中,却从不记得有一件法宝叫五­色­神石,而这法宝委实厉害,孙武身负慈航神功,金钟罩又是强项,自己尽得楼兰真传,但这件法宝竟似全然无视护身真气的存在,只要命中,一定造成伤害,让自己与孙武都吃了大亏。

双臂仍难以动弹,捆仙索的绑缚一时间难以挣脱,羽宝簪脑中连闪过几个念头,想要帮助孙武,绝不能让他独力赴战。情急之下,顾不得上半身仍受绑缚,羽宝簪站了起来,却看到孙武一面迈步冲向狼司祭,一面双掌凝气,澎湃气浪滚动翻腾,似乎是要使用神掌攻击。

在当前这种情形下,敌人的奇异法宝层出不穷,若是再有什么神奇法宝发出,己方势将一败涂地,孙武必是顾忌这一点,所以想趁着仍有反攻能力时,把所有胜算赌在最强招数上,抢在敌人动手之前,先发如来神掌决胜负。

这个战术羽宝簪也认同,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不认为孙武能够成功打出这一掌。

果然,孙武跑出几步,忽地身驱一晃,单膝跪倒,双掌所凝聚的沛然真气消失无形,这一掌还未发便已败了。

(……怎、怎么会这样……我腑脏经脉都没有负荷过重,这一掌我该打得出去的,为什么会……唔,头好晕,怎么什么东西都分成好几个……)

孙武尝试站起,可是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剧烈的晕眩感,让他好不容易站起了,也仍是摇摇晃晃,险些再次跪倒,更别说凝气发招。

这些情形,全部被狼司祭看在眼中,如若她这时候指挥魔狼袭击,势将占尽上风,但她却只是凝视着摇摇欲倒的孙武,再转动目光,望向已被夷为平地的客店,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半晌之后,她右手一翻,漂浮在掌心的五­色­大石消失不见,而羽宝簪上半身的麻痹感也消除,捆仙索被她以某种看不见的手法给回收了。

「不打了,再战下去,一定会闹出人命……」

狼司祭冷冷的语调,似是威胁,羽宝簪有些不解,狼司祭居然会顾忌闹出人命?她要擒回虚谷子是不错,但对于自己与孙武,她没有理由会顾忌伤人命,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蠢蛋,你们三个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就算通通死在这里,也不值一毛钱,我不在乎。」

狼司祭寒声道:「不过,这个用神掌的小子就算脑震荡了,要拼命去乱发一两下神掌还是做得到的,我武功不好,被神掌给沾到必死无疑,冒这种风险来工作太不值得,就姑且放过你们这次吧。」

听起来很莫名其妙,居然在大占上风的时候想要罢斗,羽宝簪看出狼司祭的武功、身手确实不佳,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实话,但她居然当着敌人的面把这种实话说出,又太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羽宝簪甚至怀疑这会否是个以退为进的陷阱?

然而,狼司祭却根本不管她怎么想,在这一段话说完后,狼司祭踢了巨大黑马一脚,那头大黑马很有默契、很温顺地低下身,让狼司祭用一种只能用笨拙来形容的姿势爬上马背。

「虚谷子,这次算你运气好,旁边多了几个便宜保镖,否则别说是五­色­神石,光靠阿默兹狼就送你上路了。」

狼司祭道:「但这个好运不会有下一次,因为我失败而回,下回会轮到谁出现在你面前,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况且,这两个便宜保镖总不会一直在你身边吧?搞不好……没过多久他们就先被你­干­掉了。」

冷笑声中,狼司祭策骑巨大黑马扬尘而去,现场的魔狼群也随之撤走,在滚滚黄沙中化作一道长长烟尘。

孙武看着这道烟尘消失,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一跤跌坐在地上,半天也站不起来,好不容易脑里的晕眩感觉平复,伸手往脸上一摸,发现半张脸又肿又胀,碰一下都疼。

「惨了,看不见样子,但一定肿成猪头了……」

「这个就不用担心了,虽然是肿得满厉害的,但应该没有伤到筋骨,过个几天就会痊愈的。」

羽宝簪来到孙武面前,看了看孙武的状况,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她与孙武同样都挨了一记五­色­神石,孙武肿了半边脸,羽宝簪的额头被打破,虽然能运涅槃不死身愈合伤口,但在擦拭去鲜血之前,看来仍是一副血流满面的凄惨模样,比孙武还要狼狈得多。

「宝姑娘,这个五­色­神石好厉害啊……」

「确实。在我所熟知的各种强大法宝中,并没有五­色­神石这种东西,应该是新制作出的法宝。」

「新制作出的法宝啊……」孙武皱眉道:「五­色­神石的杀伤力是不强,没有什么大地神戟、赤龙腕那么惊天动地,但我们两个也算高手,能把我们整得那么惨的法宝,以级数来说该位列超级法宝了……超级法宝可以被制作出来吗?」

羽宝簪为之默然,那个五­色­神石看来笨拙粗重,但发动起来却迅如疾风,防御不易,最要命还是那无视一切护身真气的异能,只要命中,就一定会造成伤害,虽然说伤得好像不是很重,但如果多挨几下,别说伤重,连脑袋都会被打扁。

「或者……也不用多打几下,只要在神石上涂抹见血封喉的剧毒,就足够要人命了。」

在各类法宝之中,有许多单独使用看似平凡无奇,但如果搭配得当,与其他法宝配合使用,往往就能发挥无穷威力,甚至可以说是无敌组合,羽宝簪心思细密,很快就想到了五­色­神石的潜在可能。

不管怎么说,莫名其妙输了一仗,而且还输得如此狼狈,这确实让孙武和羽宝簪大为气馁,假如是碰上敌方的领袖人物,那还输得服气一点,但那个狼司祭却是一个很荒唐的人物,败在她手里的感觉……

孙武皱眉道:「奇怪,那个狼司祭给我的感觉,怎么和某个人好像啊?」

羽宝簪心念一动,道:「你说的人是……姗拉朵·伊凯尔?」

孙武道:「是啊,你不觉得这两个人的言行有点像吗?不过,肯定不会是姗拉朵啦,比起狼司祭,她还要更变态得多……啧,怎么这些玩法宝的高知识分子,一个变态过一个啊!」

只是随口说说的东西,听在羽宝簪耳中,却让她脑中灵光忽现,想起了一件事,或许……这个狼司祭……

「虚谷子前辈,你认识那个狼司祭吗?她也是你们河洛九子其中之一?」羽宝簪的问题,引起虚谷子没好气地回答,「河洛剑派上乘绝学不传女子,河洛九子之中也没有女人的,我哪知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人?」

一面说着,虚谷子从怀中取出药丸,分别递给羽宝簪与孙武,「这是我偷跑时候带出来的伤药,致命重伤是治不了,但治你们的瘀肿没问题,吃下去之后运功化开,过没多久就会好了。」

孙武和羽宝簪分别服药,将伤药吃下之后,羽宝簪不忘提出疑问,「前辈你是河洛九子之一,怎么好像对河洛派的事不太熟悉呢?你到域外这么久,心眼宗内部的秘密你该很熟,不用装得那么一问三不知吧。」

「老夫会很熟心眼宗的事?此话从何说起?」

「你不是心眼宗的人吗?」

「他是心眼宗的人?」

孙武从火场跃出,对于整个情势发展搞不太清楚,听见羽宝簪的问话大吃一惊,想不到心眼宗的人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了。惊讶之余,身体剧震,居然站立不稳,踉跄后跌几步,一下子摔倒地上,晕死过去。

「啊,孙掌门?」

羽宝簪惊叫一声,却也表现出相同的征状,整个人好像天旋地转似的,一下子晕倒在地,不醒人事。

三个人瞬间倒了两个,剩下的一个却没有露出错愕表情,反而得意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两个小鬼,枉费练了这样一身武功,居然这样蠢笨,别人拿东西过来,问也不问就吃了,不知人心险恶,如此天真蠢笨,真是不死也没用。」

虚谷子笑了几声,自言自语道:「河洛派这几年是怎么搞的?莫名其妙一堆的人不说,搞得乌烟瘴气……那个女人又是何方神圣?那几个法宝好厉害,尤其是五­色­神石……古怪了,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低声说话,虚谷子收拾了身上的东西,预备离去,「两个小鬼算是好运气,老夫现在火烧ρi股,要尽速离开,又不想与万紫楼、慈航静殿结下深仇大恨,用的只是普通麻药,并非毒药……念在你们替老夫挡灾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们,以后行走江湖,可得小心啦。」

虚谷子迈开大步急行,脚下虽然有些晃荡,却仍算得上步履稳健,被火炮轰上一记的伤害没有看起来那么大,刚才的弱势有一半是演技,河洛剑派的耆宿高人仍保有着相当实力,但在他走出百余步后,似乎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让他再次回头。

这一次,虚谷子是来到羽宝簪的身边,用一种心痒难耐的垂涎眼神,来回扫视着这名昏睡中的绝­色­美人。

「啧……真是好美的一个小娃娃,就算比起当年的三美神也不逊­色­,人漂亮身材也好……这么细的腰,要是错过就可惜了……娃娃,你的魅力真是大,老夫肯为你冒生命危险,逗留下来搞一次……」

满溢着­色­欲的言词,当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名急­色­的猥琐老人付诸实际行动,伸手急向美人高耸的胸口探去,希望洗刷上一回的耻辱。只可惜,江湖实在是一个非常险恶的地方,不仅老人家的心意难测,就连年轻人也同样­阴­险歹毒。

「喂!好­色­就好­色­,不要把责任赖到别人的魅力上,就算要把这当夸奖,我也高兴不起来的。」

往少女胸口探去的手,忽然剧痛欲断,虚谷子惊得魂飞天外,刚想要逃走,却与羽宝簪目光交接,一瞬间,他发现少女的眼眸中并无怒意,只有一种猎人盯着猎物的冷静与信心,而一只纤纤玉掌则在这时按上自己胸口。

「前辈,生命有限,老是为了同样的事而浪费,是一件很没意义的事,您说是吗?」

「你、你是怎么……」

虚谷子说到一半,忽然省悟,望向羽宝簪的手腕,再次见到一抹熟悉的嫣红,仍然是同样的法子,­操­控真气震破血脉,逼出毒素。太过急­色­,没有仔细观察,居然失败在同样一点上,这让虚谷子极为扼腕,但真正让他觉得失败的,却是后头响起的声音。

「别用你,用你们会好一点。」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只手掌贴放在老人的后脑,只要掌劲一吐,就算不是如来神掌,也足以打碎脑袋。虚谷子终于明白,那个看似老实的少年竟然也在扮猪吃老虎,看来现在的江湖果真险恶,什么人都信不过,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失败呢?

「那还用说吗?你是出了名的­淫­贼耶,而且是专门用药迷Jian人的那种,你给的东西谁敢吃啊?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走江湖,怎么会吃陌生人的药?」

孙武理直气壮地说道:「就算我真的傻傻地什么都没想,那个女人临走之前不是也说过,你搞不好马上就会­干­掉我们,这么明显的提醒,我们总不会没听见吧?你递药过来的时候,还把我吓了一跳,人家都说得那么白,你还照样下手,难道真以为我们是白痴吗?你这样的人……怎么在江湖中活到今天的?人心很险恶耶!」

「够了!」虚谷子老羞成怒,气得面皮胀红,怒道:「要杀就杀,不要在老夫面前说废话。」

这句话说得很有气势,但对照目前的情况,未免欠缺说服力,羽宝簪强忍着笑,差一点就要大笑出声。孙武的话并非存心讽刺,只是他为人直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迟钝如孙武,都能这样提醒江湖险恶,被提醒的虚谷子真是丢脸到家了。

「你们……咳……你们为什么能……」

气归气,虚谷子仍是想弄清楚,自己的麻药为何会失效?就算羽宝簪有奇特功法护体,金钟罩在抗毒方面并无特长,那个毛头小子没理由能抵抗自己的药物,这是自己的专长,总不成连专长都不长了。

「喔,药为什么没效吗?其实是有效啦,我含在嘴巴里一阵子,觉得嘴巴有麻一下,但我合用洗髓经、易筋经驱毒,麻麻的感觉很快就没有了。」

孙武轻描淡写地说着,虚谷子瞪大了眼睛,刚才看到这小子运使如来神掌,已经令自己大为吃惊,没想到他居然集慈航四大镇派神功于一身,这等成绩,照理说该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天才,怎么外表看起来如此笨拙?

「还有啊,几天前我们进入楼兰遗迹时,曾吃过姗拉朵女士为我们准备的防毒套餐,听说效果可以维持几天,对你的药应该也有点作用吧。我也是因为想到这个,才敢吃你的药,装晕倒地,本来想要看看你往哪跑,放长线钓大鱼的,想不到你马上就回来采花……嗯,前辈,看到漂亮女人不上,真的有那么痛苦吗?我个人很难理解耶。」

「你给我住口!黄毛小子,怎么问那么恬不知耻的问题!」

虚谷子涨红了脸,气得破口大骂,旁边的羽宝簪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完全不顾形象地笑跌在地,让虚谷子更添恼怒。

只是,再怎么火大,虚谷子还不至于忘记命悬人手的事实,恨恨骂了两声后,­阴­沉着表情,问道:「丫头,你刚才开出的条件,是不是还算数?」

「当然。」说到正事,羽宝簪的表情变得正经,「刚才发生的小小玩笑,只要您不把它当回事,我们也不会认真,先前提出的条件全部算数,并且保证您的安全,绝对会把您安然送到中土,不过……现在有些问题,需要您的配合,希望您能把您所知道的事实告诉我们。」

「你想知道什么?」

「说来也不多,但有关于心眼宗与河洛剑派的纠葛,我希望能从您这边了解状况。」

虚谷子思索片刻,道:「成,我答应你,但要是我给的资料不如你预期,这责任可别算在我头上。」

这边两人在交谈,孙武则是忧心地审视周围。整间客店被夷为平地,里头的人早已死光,下手杀戮的魔狼也全数退走,事情应该算是暂告一段落,但……小殇到哪里去了?

要说是临时有什么意外,屋顶塌塌、炉火爆炸什么的,伤到了小殇,孙武还能相信,但搞到这么大阵仗,又是魔狼、又是异种改造生物,若说小殇会为此而亡,这点孙武就死都不信。

(小殇哪有这么好­干­掉?敌人的阵仗搞得越大,她越有缝隙可以钻,这种小阵仗她不会放在眼里的。)

也许小殇不能使用什么杀伤力强的法宝,但要全身而退,相信不成问题,以她一贯的作风,躲起来隔岸观火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现在敌人退走,小殇却迟迟没有现身,这又是为什么?

「小殇!出来吧,别在那边躲了。」

等候片刻,孙武终究是忍耐不住,出声叫唤,但连叫了几声,没有回应,这让孙武开始有些着急。

「你在不在啊?快点出来,小殇,别闹了,我没本事上天下地去找你啊!」

孙武的声音里带着急惶,让旁边的两人感到吃惊,虚谷子不晓得孙武这名失踪的同伴是何方神圣,露出戒备之情,羽宝簪则是发现小殇失踪,侧头想了想,道:「我想……殇小姐恐怕是发现了什么,决定甩下我们,自己行动了。」

「自己行动?可、可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能……」

「殇小姐的状况是不好,不能使用耗能大的法宝,然而,这不等于她全无自保之力,更何况,她坚持要做的事情,我们根本没有Сhā嘴的份,现在她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要在这里等她回来吗?」

孙武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细思一层,他自己也觉得没有意义,小殇如果因为什么事情而离开,就没有理由再回来这里,会等事情办完后自行与己会合。

不过,小殇为什么会离开呢?想不出什么事情会引起她的兴趣,进而采取行动啊?

孙武想着这个问题,脑里却浮现了那个怪怪的狼司祭,这个骑着大黑马的白衣女骑士,说正派是绝对说不上,但行事作风好像也没有太多的邪气,与其要用正邪来分,倒不如说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和小殇有几分相像,或许,小殇就是受到这个同类所吸引,尾随跟去了也未可知。

「我们不等小殇,先出发吧,她办完事情后会回来的,可是……我们现在要去哪呢?」

孙武有了决定,却没有方向,照理说是要往龟兹赶去的,但虚谷子一副巴不得马上去中土的样子,如果要拉这个猥琐老人深入域外,他多半是死都不去吧。

正盘算着这问题,虚谷子上下打量孙武几眼,道:「刚才听说……你是凤婕的弟弟?」

「是啊,怎么了?」

「一派胡言,从没听过凤婕还有弟弟的,她父母亲戚早就死光死绝,哪里来的弟弟?」

虚谷子斜睨着孙武,道:「瞧你这傻头傻脑的丑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与她有血缘关系,当初她可是武林第一美人呢……对了,你该不会是她和西门朱玉偷生的吧?」

第五章 不速之客·自斗门墙

妃怜袖与阿古布拉王的会谈,并没有太多的成绩,毕竟像这样重要的大事,照常理也就不可能几句话就说定,需要相当的考虑时间,然而,阿古布拉王表现的态度也很奇怪。

「这件事情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此时,把你的答案告诉我。」

这句话不是对妃怜袖说,而是对拓拔小月讲,令拓拔小月为之愕然。虽然平常父亲在处理军政要务时,总会不时询问自己做训练,但这次问的语气与方式很怪,不像是那种考察似的口吻,反倒真的像是在交付任务。

尤其是父亲的眼神,非常地认真,拓拔小月确实感觉到事有蹊跷,没有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我就等候明天的通知吧,但不管你们的结论如何,我都会尽力打倒心眼宗的。」

妃怜袖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主动告退,外头自然有人接待引领,将她带往住宿所在。

室内只剩下父女两人,一时之间安静无声,拓拔小月看着眼前的父亲,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一直以来,父亲的形象都是那么正面,他在域外时势最纷乱的时候,挺身而出,聚合各族流离失所的难民,建立龟兹,并且领导他们走过艰难的建国时期,把一个动荡不安的小国发展成今日规模,庇护了千千万万的域外子民。

在域外的辽阔土地上,阿古布拉王的大名无人不知。以域外的标准来看,这个武艺粗劣,甚至可以说是不会武功的男人,怎么都没可能算是英雄人物,但在龟兹建立的过程中,阿古布拉王以温和却绝不软弱的态度,率领国民共渡难关,甚至折服了许多桀骜不驯的豪杰,让他们甘心归于龟兹,这点对域外人士而言,真是个奇迹,也是拓拔小月最引以为自豪的事。

可是,这样的自豪与骄傲,却在最近沾染了尘埃。生物研究所中所见的一切,很不寻常,拓拔小月没法想像父亲会与这些­阴­谋有关,但亲眼所见到的东西却又难以解释。

懂事以来的首次,父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蒙上了­阴­影,拓拔小月很想把这些疑惑问个明白,但话到嘴边,却又不敢问出来。

「怎么了?有话想问我?」

阿古布拉发现了女儿的神情有异,开口询问,拓拔小月这时候才惊觉,父亲的表情看来也很怪,似乎有什么迟疑难决的事情,令他为难。

「爸爸,你……你有什么心事吗?」

「哦?哈哈,人生在世,烦恼总是有的,一件一件慢慢解决就是了,不管怎么说,如果让女儿来替我担心,那我就太不像样了。」阿古布拉温言微笑,道:「有什么想问的话,就先问吧,我们两父女很久没有这样聊聊了……」

拓拔小月迟疑了几秒,生物研究所里发生的事仍是觉得不好开口,转念一想,记起妃怜袖刚才说的话,问道:「那位河洛派的小姐说,长河真人向你道歉,爸爸你……认识长河真人?」

「不认识。」

「不认识?」拓拔小月觉得难以置信,如果不相识,难道鼎鼎大名的河洛掌门会随便托人来道歉?

「我确实不认识什么长河真人……真要说认识,我是认识一个叫做虚河子的剑客,那时候的他,是个一身正气,坚持自我与理想的人……」阿古布拉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那句对不起……不该由他来说,真的要说,或许该是我向他道歉……」

拓拔小月这一惊非同小可,从这口吻听来,父亲不但认识长河真人,两人之间还关系匪浅,这种事情自己从未听说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爸爸,你和长河真人……不,你与河洛剑派……」

「年轻的时候,我仰幕中土的文采风流,万里迢迢到中土学艺,那时太平军国尚未举事,中土对域外人士的态度未算友善,却也没有那么激烈,我游学中土,学习书法、绘画、哲理,闲时涉猎剑技,还结识了一群好友……那时候,真是很快乐的日子啊。」

拓拔小月越听越是心惊,阿古布拉王的武功不好,这是整个域外都知道的事实,但自己从不知道父亲曾在中土学艺,从话意判断起来,好像还是在河洛剑派学了剑法,这种事……

震惊之余,拓拔小月获得了勇气,把那个问题问了出口,「那……生物研究所里头的阿默兹狼,又是怎么一回事?主持研究所的耶律不花博士,是当年河洛九子的虚谷子,这点您也一直知情吗?」

「唔,虚谷子在中土被人追杀,无处藏身,流亡逃到域外,重伤垂危之际,找上我求援,我念在往日交情,不能见死不救,便对他开出条件,只要他能戒除过往恶习,不伤扰我域外子民,我就会庇护于他……这些年来,他遵守承诺,专心研究工作,算是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爸爸,你知不知道他在研究所里面研究什么?这次我潜入研究所,在里头被阿默兹狼袭击……研究所里头居然有魔狼,这实在……」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不对魔狼进行研究,将来有一天若是魔狼重现,我们又如何抵御呢?不可能再一次让巨阳武神来创造奇迹了。」

阿古布拉说得很平静,拓拔小月震惊之余,这才明白一个最重要的事实:父亲知道魔狼的存在,而且可能是一开始就知道。

「爸爸,你该不会……」

「之前你还小,这些事情告诉你,你也不懂,但现在已不能不对你说了。」阿古布拉道:「阿默兹狼不是自然生成的生物,是白虎一族开发出的生物兵器,但只具雏形,还没有到能够付诸实用的程度,太平之乱的末期,阿默兹狼的生体素材与资料落入某人手里,在开发接近完成的时候出了意外,失控的阿默兹狼逃了出去,于是酿成第一次魔狼之祸。」

拓拔小月闻言剧震,父亲现在所说的东西,是魔狼之祸的真相。过去十几年来,说到魔狼,所有人都知道魔狼是种可怕的生物,在魔狼仍活跃于域外的那段日子里,每天都有大批百姓受害,而这批异种狼群来去如风,战力无敌,成了域外人民最大的恶梦,直到巨阳武神出现,消灭了这些恶魔,域外才重得安宁。

但问到魔狼从何而来,这个却没有人说得出来,所有流传于世的说法都只算传闻,有人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妖魔,有人说是楼兰一族的「遗产」,也有人说是中土王朝的­阴­谋,这些说法都有根据,却也都没证据,魔狼的源流之秘,就是域外一个不解的谜团,而今……拓拔小月终于知道魔狼是从哪来的了。

「那个研究魔狼的地方,该不会是……」

拓拔小月的声音颤抖,自己很久没有这样情绪失控,但这次自己确实很害怕,生怕从父亲口中听到那个令自己恐惧的答案。

所幸,一阵急速靠近的脚步声,打断了父女两人的谈话,一名军官以惊惶的表情进入厅中,把一个极为严重的消息带到。

这次龟兹王城遇袭,拓拔小月除了率军奋力抵抗,也下令向周边的几个小城市、邻邦求援,调集军队,共抗魔狼之祸,但直至魔狼退走,都没有得到回应,拓拔小月正觉得奇怪,没想到答案会是如此。

就在王城遇袭的同时,域外有数十个大小部族都被忽然出现的阿默兹狼袭击,情况非常恶劣,遍及域外各区,甚至还有几个小规模的部落,整个被灭族,­鸡­犬不留。

「……居然同时对域外各区域发动袭击,魔狼的数量到底有多少啊?」

拓拔小月极为震惊,照常识来推算,能够同时攻击域外几十个大小部族,动员的魔狼数量绝不可能是一千几百这种小数,怎么算都有数千,甚至可能近万,这样恐怖的数字,让拓拔小月遍体生寒,心眼宗繁殖出这么多的魔狼,实力委实是惊天动地。

然而,心眼宗种种­阴­谋与野心的尽头,无非是夺取域外大权,既然他们已经有这样的实力,为何不索­性­发动魔狼进行总攻,顺者昌、逆者亡,一次就可以把域外各部族制服于统治之下,何用费那么多手脚?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不能等闲视之的大事,要立刻联络各部族,对这情况进行了解,并且筹谋后计。

拓拔小月凝视着父亲,尽管还有很多的疑问未解,但现在并不是发问的好时候,更何况,另一个让人头大的问题又接踵而来。

「陛下,不好了,两位国宾在外头打起来了!」

对于龟兹王国而言,这真是充满噩耗的一天,好像什么消息都是用「不好了」作开头,而相较于魔狼的威胁,这个问题看似没那么严重,但拓拔小月仍觉得莫名其妙。

「国宾?是什么人?」这问题一说出口,便从来报告的侍卫脸上得到启示,那种怪异的表情,让拓拔小月猜到答案。

「知道了,我立刻去处理。」

父亲必须要处理政务要事,像这样的麻烦应该由自己处理,拓拔小月看了阿古布拉一眼,匆匆而去。

不管是妃怜袖,或是纳兰元蝶,拓拔小月都没有把这两人当成自己人,如果真要选择战友,她倒是宁愿和任徜徉、疤面大侠并肩作战,毕竟这两个人真的为自己舍命奋战,是可以信任的盟友。

魔狼退走之后,拓拔小月指挥官员,收拾善后,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率人出王城,找寻任徜徉与疤面大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结果来说,倒还真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情况,那处沙丘上一片狼籍,满是魔狼的足迹与爪痕,还有剑气纵横削斩的痕迹,鲜血也染红了黄沙,但却不见任何尸首。

没有阿默兹狼的尸首,可能是被同伴给吞吃下肚,但任徜徉与疤面大侠也不见,这就解释不过去,拓拔小月忧心之余,只能暗自期望,这两个人是幸存逃走,至少……他们没有死在这里。

这个结果的背后,有两个谜团:第一,以那时的险要情势,拓拔小月想不出那两个人有什么生存的可能,他们到底是怎么杀出重围的?第二,自己曾在城头上看得清清楚楚,雪落沙丘,星雨点点,正是天绝剑势的情倾天下,使用这一式的人是谁?那个人又为什么会使?从何学来?

多个问题,和迫在眉睫的魔狼之祸比起来,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但拓拔小月隐隐觉得这些问题极为关键,牵扯到其他重要的内幕。

平民百姓总是认为,统治阶层必然存在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那个阶级的人才能知晓,然而,自己明明就是统治阶层,为何自己眼前也存在着那么多令人不解的黑幕呢?

想着想着,拓拔小月来到王宫的中央花园,越是靠近,就越听见那边传来的喧闹声,显然妃怜袖与纳兰元蝶的战斗仍在继续,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妃怜袖没有近战能力,能与纳兰元蝶打那么久,肯定是与纳兰元蝶打起远距离战,如果是这样,那情势就很明显,占着距离优势的妃怜袖,根本是一座无懈可击的活动炮台,天底下少有人能够近身,纳兰元蝶绝无胜算,会打到现在一定是被人手下留情。

只是,拓拔小月忽然想起一事,中央花园内虽然没有什么昂贵事物,却有一件堪称最高机密的国宝,妃怜袖的音剑锋锐无匹,金石为开,要是音剑飞切乱割之下,把花园里的那块大石头给毁坏,那可是一件无法承受的损失,因为西门朱玉的重要遗产就留存于那块大石内。

想到这一点,拓拔小月大惊失­色­,纵足飞奔,一下子赶到了花园里,还没来得及喊住手,先看清当前局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块足足有一人高,外型笨拙的大石头,仍好好地屹立在花丛中,未受损害,妃怜袖与纳兰元蝶分站两方,战斗虽是激烈,却没有多少硝烟味道。

纳兰元蝶手中持剑,使着上乘剑法,身法腾挪变幻,轻翔灵动,不时还卷动烈火飞腾,火焰隐隐显现龙形,绕着剑刃盘旋,倍增剑上威力,每当纳兰元蝶挺剑刺击,火焰伴随剑气同出,声势骇人,令在周围观战的武卫、骑士们大为赞叹,惊讶于她的剑术造诣。

相较于纳兰元蝶的赫赫剑威,妃怜袖就像是一个深潭,静静地抱着她的琴,站在一处不动,与纳兰元蝶之间隔着数尺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却像是咫尺天涯,让纳兰元蝶怎样也无法突破这层无形障壁,拉近彼此的距离。

所有纳兰元蝶发出的火焰、剑气,在接近妃怜袖两尺范围时,就如泥牛入海,眨眼间消散无踪,而纳兰元蝶多次抢攻,则被妃怜袖的音剑挡个正着,她紧急闪躲,音剑命中石板地,碎石纷飞,将石板切出一道道痕迹。

这情形正如拓拔小月所料,妃怜袖一旦能与敌人保持距离,就几乎是无敌状况,纳兰元蝶发出的火焰与剑气,还没能近身,就被她拨弦以无形音剑抵销,化于无踪,而纳兰元蝶在音剑的威力下,越来越见狼狈,距离也拉得越来越远。

胜负可以说是很分明了,纳兰元蝶的剑术造诣颇高,拓拔小月自我评估,若是不用祭刀,自己也未必赢得了她,更别说她眼中法宝能­操­控火焰,倍增剑威。只是,纳兰元蝶虽然身怀异宝,也尝试用法宝配合武技,但火焰与剑气仅能相互辅助,未能融合,否则火焰剑气完美合一,威力可陡增逾倍。

在这样的情形下,纳兰元蝶是没可能战胜妃怜袖的,拓拔小月注意到不少宫廷中的侍卫、王家骑士被­骚­动引来,却没有Сhā手阻止的意思,脸上也多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点让拓拔小月着实皱眉。

就在半天之前,魔狼攻击王城时,纳兰元蝶曾有出力,妃怜袖更是帮了大忙,是龟兹的英雄,受到全城百姓的喜爱与感谢,但短暂的激|情过去,深刻的民族仇恨仍是浮现出来,这样的情形不会只是个案,若自己真想要与她们两人其中一方联手,恐怕也会碰到不小的阻力。

「告诉我一下,这边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是怎么打起来的?」

眼前情势一时间没有危险,拓拔小月问了问旁边的观战众人,想要了解究竟,而答案很快就出来,妃怜袖离开议事厅之后,宫廷侍卫要领她到离宫休憩,途经此处,她忽然停步,对花丛中的大石表示高度兴趣,站在大石前面静静地出神,似乎在想着什么。

不久,纳兰元蝶也到了,看到妃怜袖在这里,纳兰元蝶并没有遇到同胞的喜悦,反而来势汹汹地上前问话,几句话不投机,纳兰元蝶率先动手,两人就这么战了起来。

「原来如此……」

拓拔小月叹了一口气,尽管听到的报告并不全面,也不晓得纳兰元蝶对妃怜袖说了什么,但只要考虑到这两个人的背景与立场,答案就很明显了。

回看场中,仍是那种一面倒的战局,纳兰元蝶被妃怜袖逼在数尺距离外,不能靠近,拓拔小月心知这样下去毫无意义,预备出声喊停,却忽略掉一个严重问题。

对于纳兰元蝶来说,拓拔小月是必须争取的合作对象,如果自己在战斗中处于劣势,以此实力示人,那合作什么的就再也休提。为了要争取合作机会,这一战非胜不可,就算是压箱底的秘密武器,也只得拿出来了。

「住手!」

拓拔小月喊了这一声,却没有能够把战斗喊停,在喊出这一声的同时,纳兰元蝶忽然有动作,不再挺剑攻击,而是伸手入怀中取出了一件事物,刹时间,冰蓝­色­的冷光绽放,逼得人睁不开眼,一股强大的能量自纳兰元蝶身上释放出来,强风袭卷,飞砂走石。

龟兹并不禁止一般民众接触法宝,像王家骑士、宫廷侍卫这等阶级的武者,都擅长使用法宝战斗,对于各类法宝非常识货,一见到这等声势,还有那股不住释放的能量,便知道此物非同小可,虽然还没有充分发挥,但绝对不是凡物。

拓拔小月生长于皇室,见识不凡,又曾到中土走过一遭,对中土、域外的高等法宝都有了解,见到纳兰元蝶身上绽放的冰蓝­色­光芒,还有感受周围气温急降的森寒,陡然想起一事。

「……怎、怎么可能……那东西怎会落在你手里……」

冰蓝­色­的冷光逐渐敛去,众人看到纳兰元蝶手中持有一物,非金非木,似是透明晶体,外型很像是一支令牌,上头刻有奇形篆体,龙飞凤舞,随着冰蓝冷光闪动,字体扭动,直欲破令而出。

奇特的法宝,没有人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可是当纳兰元蝶挥出剑气击向花园里的池塘,扬起大片水波,而水波在冷光照耀下,迅速凝结成形,化为一头半透明的双翼水豹时,一件鼎鼎大名的超级法宝之名,出现在众人的脑中。

青龙之令·撒水成兵!

大武王朝镇国三神器之一·青龙令!

纵使对中土情势再怎么不熟悉,只要是使用法宝战斗的武人,都曾听闻这件超级法宝的大名,知道它的不凡威力与异能,更知道那个在太平军国时期持有着它,令无数域外豪杰咬牙切齿的大名。

「青龙令是银劫的随身至宝,怎么会让人带到域外来?」

拓拔小月对这件事难以置信,最初她怀疑纳兰元蝶手中所持,应该只是一个骗人的假货,但看到那头凶恶的水豹,真的聚合成形,再想到半天之前的沙漠里,那几个被召唤出来与魔狼战斗的土偶,这让她不得不信,纳兰元蝶手中所持确实是真正的青龙令。

青龙令召唤,只要一启动异能,立刻便把输入的能量转化,召唤出特殊魔兽来,这是正统的召唤程序,但纳兰元蝶明显无力贯彻这个程序。青龙令召唤出的特殊魔兽,以威力层级来分,可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级,纳兰元蝶要召唤土偶出战,尚能胜任,可是要召唤出更高两级的水兽,那就要自己引水,明显力有未逮,那头双翼水豹聚合成形后,步履蹒跚,体­色­忽而清晰,忽而混浊,几乎让人以为它就要解体。

然而,超级法宝的威能确实不可小觑,经过最初几秒的不良状态后,水豹忽然发出巨吼,在吼叫声中,双翼被震得溃散崩毁,但失去双翼的水豹却显得神完气足,威风凛凛,似乎是藉着舍弃翅膀,来提升与稳定状态。

这样的自我调整一结束,水豹马上发动攻击,急扑向妃怜袖,速度快绝,更还抢发出三道水环,往妃怜袖击去。

水环急旋,锋锐如刀,妃怜袖拨弦发剑,中途拦截,音剑无形,把三道水环一一截下,还多发出两道音剑,直击水豹,但青龙令吸收纳兰元蝶力量而召唤出的异兽,其战力之强确实是超越纳兰元蝶本身,竟然硬受妃怜袖两记音剑,悍然无惧,猛扑而至。

速度太快,妃怜袖拉远距离所维持的障壁被破,千钧一发之际,妃怜袖后退半步,一腿微屈,两颗拳头大的宝珠凭空出现,一红、一蓝,绕着妃怜袖周围飞转,她五指按在琴弦上,擦弦挥出,虽是琴音,瞬间却如轰雷大作,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水豹本来已经扑到妃怜袖身前,一爪挥下,但五发音剑几乎同时间­射­至,水豹的身躯被音剑贯穿、封锁,在半空中短暂停顿,跟着便随着一声爆响,炸成满空四溅水花。

音剑准确无误地将异兽诛灭,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包括妃怜袖在内,然而,这头异兽的「生命力」却委实出人意料,明明大半身躯已经被炸得粉碎,但头部与残余的一爪仍能发劲,一爪按上妃怜袖肩头,鲜血四溢,豹头张开大口,对着雪白的玉颈噬下。

周围的人看热闹归看热闹,心里仍是有数,妃怜袖怎么说都是今天的大功臣,若是因此事丧命在王宫里,后果绝难善了,见到眼前危局,连忙大喊住手,但离弦之箭又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停住,所有人心里发寒,暗叫糟糕之时,局面陡生奇变。

之前妃怜袖每次拨弦发剑,虽然音剑无形,却是有声,铮然作响,只是音调有别,或似丝竹,或类金铁,但在这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尽归于无,万籁俱寂之下,一股强绝大力陡然发出,将异兽的残躯轰得溃散。

整个过程如电光石火,并没有多少人看得清楚,就只是耳里忽然无声,接着便看到水豹的残躯被粉身碎骨,但却不是像先前那样水花四溅,而是被一股极强的力量轰破,如矢如箭,直冲上数十尺高空,这才炸开。

当水花点点滴滴落下,所有人仍为着这一幕而陷入惊愕,单从刚刚发生的事情来看,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妃怜袖暗藏实力,被异兽逼得紧急出手,愤而一击将异兽粉碎。

但拓拔小月很清楚,妃怜袖本身没有力量,发动法宝的能量来自五蕴龙珠,龙珠输出的能量稳定,妃怜袖自行调节发劲强弱,有一个合理范围,不太可能忽然暴增,而刚才那股力量,比妃怜袖平时所发激增数倍,换句话说,妃怜袖有某种妙法或异宝,可以瞬间提升数倍力量。

拓拔小月忆起,妃怜袖曾说过近日获得一件法宝,所以能调整音剑频率,击杀魔狼,难道这件法宝除了调整音频之外,也能提升人的力量?

想到这点,拓拔小月极是好奇,但她也明白现在不好提问,而是该喊住手的时候,当下脸­色­一沉,走入场中。

「两位都是我龟兹的贵宾,无论我国将与哪一方合作,都不见得会损及第三方的利益,说得更明白一点,心眼宗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就算要开战,也是与心眼宗战斗,在这里打个你死我活,没有多大意义吧?」

拓拔小月说完,纳兰元蝶立刻出声,「心眼宗的真面目就是河洛剑派,我面前这位妃小姐出身河洛,对这班逆贼有很深的忠诚,要与她合作对付心眼宗,无异是与虎谋皮,我无法接受这种蠢事。」

这个理由拓拔小月早就猜到,事实上,她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全相信妃怜袖,心眼宗的背后牵扯太多,根本搞不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在这样的情形下,要说自己能相信谁,那真是言之过早了。

不过,妃怜袖那边有隐忧,不等于纳兰元蝶可以让人放心,再怎么说,纳兰元蝶都是代表大武王朝而来,甚至连青龙令都拿在手上,天晓得银劫是交给她什么密令,若是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那可比妃怜袖更加危险。

最终判断没那么快做得出来,拓拔小月只能先设法把情况稳住,但没等她开口,负伤的妃怜袖忽然拔腿狂奔,从众人眼前逃逸而去。

第六章 剑影纷纷·云龙无踪

拓拔小月对这个突发的事件感到愕然,自己还没有出言调停,妃怜袖就狂奔逃离现场,甚至连犹自在滴血的肩头伤口都不管,一下子就跑出了花园。

勉强要解释的话,妃怜袖这个动作只能解释为畏罪逃逸,但拓拔小月怎么都想不到,妃怜袖有畏罪逃逸的必要,再怎么说,她今天救了王城里的所有百姓,城里人无论对她是有好感或恶感,都还存着七分敬意,不敢怠慢。

「妃小姐,请留步!」

拓拔小月叫了一声,妃怜袖像是没听见一样,而她沿途所遇到的侍卫、王家骑士不明究理,没有阻拦,让开任她通过,只不过妃怜袖身无武艺,虽然是全力快跑,速度却是很不怎么样。

「妃……」

拓拔小月只喊出一个字,陡然醒悟,妃怜袖既然没理由畏罪脱逃,那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她察觉到了什么,往那个方向赶去,以妃怜袖超越常人的感知能力,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才跑出几步,就看到有一名王家骑士朝这边急惶赶来,还带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

「殿下,有刺客强闯王宫,已经和北宫统领交上了手!」

「什么东西?你说清楚。」

拓拔小月听出了事情的不寻常,所谓的刺客,应该是暗中来去,趁人不备进行刺杀,哪有恃强硬闯的道理?如果能大摇大摆地直闯王宫,那除非是对实力有绝对信心,又或者……是什么声东击西的诡计。

「加强皇宫警戒,敌人的目标可能是国王陛下。」

拓拔小月研判情势,北宫罗汉是龟兹第一高手,他率领王家骑士团去歼敌,王宫门口的情势应可稳住,反倒是要提防敌人趁机行刺父亲,连忙调派人手,重重戒护王宫内部。

命令下达,拓拔小月自己却是往王宫门口赶去,敌人的状况未知,自己必须去看看情形,不能任属下浴血奋战后,这才淡淡说声辛苦了,再者,妃怜袖往战场赶去,自己若是不到场随机应变,要是妃怜袖意外身亡,那就很严重了。

「……等等,妃怜袖往那边赶去,难道敌人是……」

阿古布拉王是龟兹之主,树大招风,刺客行刺早已是家常便饭,但会在这种时候闹上门来的,怎么想都只有一个。

「又是魔狼,又是直接杀上门来,心眼宗……不,河洛剑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拓拔小月全速赶往宫门,由于中途有点耽搁,所以当她终于看到妃怜袖时,两人也已经快到宫门附近,这时,一声天崩地裂的轰响,如雷震耳,而一股莫名的波动则悄然传来,透过地下、脚底,直传入体。

最初,拓拔小月只是感受到那股波动,却不以为意,因为这股波动传透入体,不痛不痒,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当拓拔小月一步踏出,脑里却是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勉强一脚站定,喉咙一呛,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怎、怎么了……」

一开口说话,立刻又是一口鲜血再喷,痛楚与强烈晕眩感也在这时涌上,拓拔小月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不用运气内视,单从那撕心裂肺的痛,就知道自己五脏俱伤。

「为什么……我伤成这样?这……」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道波动,自己只是被那波动一震,居然五脏齐伤,连站都站不起来,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攻击这么厉害,自己闻所未闻。

再抬头一看,更惊人的事情还在发生。迷濛的视线中,看到前方的王宫建筑垮塌了好大一片,无数砖瓦碎石纷砸而下,耳中所闻尽是人们的哀号之声,显然在建筑物倒塌的同时,也造成了严重伤亡。

重伤之余,拓拔小月眼前发黑,几乎就要当场晕倒,只是凭着意志力支撑,让她勉力站起来,但好不容易站起,脚下一软,如果不是旁边有只手及时伸来,马上又会倒下去。

「你……」

伸手来扶的人赫然竟是妃怜袖,她同样也在那道波动的攻击范围内,但受了一击的她,仅是嘴角略见鲜红,并无太大的伤势,看在拓拔小月眼中,这真是难以置信。

「这是当年玄武一族的神器,大地神戟,异能是将波动透地而发,所经之处非毁即伤,如果是对着人,第一击不伤筋骨,只破脏器,正常情形下,不会有人死在第一击下的。」

妃怜袖说得简单,拓拔小月可不这样认为,自己体内的痛楚最是清楚不过,在大地神戟的一击之下,若是脏器破裂,就算现在不死,恐怕半天之后仍是凶多吉少,更别说看宫庭建筑塌毁的声势,要是有人被倒塌的砖石压埋,那也是九死一生。

靠着妃怜袖的搀扶,拓拔小月站了起来,两人向宫庭的正门前去。当然,那里现在只剩下一片断垣残壁,本来守卫在那边的王家骑士都已倒下,或是重伤在地,或是已经变成碎石、断墙下的血­肉­,能够站立的只有三个人。

王家骑士团的右大统领,傀儡师宇文龟鹤,摇摇晃晃地站着,他所­操­控的傀儡都已经被大地震波给摧毁,散落在周围的地上,成了一些金属与木头碎块,除非这位傀儡大师要徒手搏斗,否则他已经不构成战力了。

王家骑士团的左大统领,刀魔北宫罗汉,巨硕高大的身躯昂然直立,看似威武,但全是靠以刀撑地,这才能站立起来,他整个胸口都被呕出的鲜血染红,甚至连耳朵、鼻腔之中都在流血,已然重创在大地神戟之下,只是勉力支撑不倒而已。

最后一个站着的人,虽然少了一条手臂,但站立的姿态却一点也不勉强,手执三叉长戟,身上穿着白­色­长袍,用一条白布蒙住头面,眼中神芒内敛,显示出不凡的内家修为,正得意地看着眼前残局,哈哈大笑。

如果孙武和羽宝簪在此,就会认出这人是心眼宗的地司祭,但龟兹这边却不晓得此人是谁,他持戟而来,现身后便直闯王宫,逢人便杀,白袍上既无名号,他本人也未开口报身分,连杀几名王家骑士后,就和赶来阻截的北宫罗汉二人交手,才拆上两招,就把手中长戟重重碰地,神器异能发动,一场惊天动地的惨剧便即上演。

「龟兹王家骑士团名动域外,旁人都说两大统领如何了得,今日一见,不外如是。」

地司祭是用中土语说话,但北宫罗汉、宇文龟鹤都听得懂中土语,余人就算不懂,光是看他的神态,也猜得到话中内容。

「……尊驾……究竟……何人……」

北宫罗汉紧握刀柄,支撑住身体,随着说话,口鼻不住流出鲜血,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却仍尽着最后一分力量,不让敌人侵入王宫。

「北宫统领!」

拓拔小月及时赶到,本来若是可以,她是很想这么冷不防地杀出来,奇袭敌人,哪怕是发­射­暗器伤敌都可以,但是被大地神戟给震伤,让她只能以这样的状况现身。

身为一国储君,这么现身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北宫罗汉、宇文龟鹤俱是大惊,生怕她莽撞出现,遭到什么意外,却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之所以抢着露面,就是为了转移敌人注意力,不想他们两人被敌人­干­掉。

意外的状况在今天确实很多,拓拔小月的现身,确实引来了敌人注意,但地司祭所注意的对象却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妃怜袖。

「你果然到这里来了!哼,单单凭你一人,难道还能只手回天吗?」

地司祭斜睨着妃怜袖,冷笑道:「长河已经完蛋,你独自一人也无作为,将本派秘宝交回,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妃怜袖静静地听着,脸上表情一派平静,直至地司祭说完,这才缓声道:「虚原子师伯,这是我第一次参见本派长辈,照理说我该向您行礼,但您与本派叛徒所作所为,欺师灭祖,罪不容诛,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再称您一声师伯了。」

「笑话!长河食古不化,既赞同暗中发展实力,却又畏首畏尾,不配再领导河洛,我们取而代之,那是顺应天时、天势,只要此间大事一成,我们便统合本地实力,趁着中土天下大乱,回师征伐,讨平武氏一族,建功立业,救万民于水火,这才是我派的侠义­精­神。」

地司祭言词谨慎,一长篇话说下来,竟没有提到心眼宗半个字,但看他说话的态势,至少那句「救万民于水火」是没人相信的。

「你本是长河暗中栽培,用来对付魔门的秘密武器,可是长河现在已经垮台,你又早已被逐出师门,本派的事与你再无瓜葛,要不是有些守旧份子寄望于你,将部分机密与本派重宝偷赠,我也不想冒着以大欺小的恶名来找你。你若识相,就把本派秘宝交出,你既已不是河洛中人,此物便不该由你占有。」

地司祭说着,手中长戟一摆,指向妃怜袖,威吓意味十足,拓拔小月看在眼里,心念急转,只知道是妃怜袖手中有某件河洛派的重宝,便是因为此物重要,心眼宗不得不从黑暗中现身出来,务求取回此物,换句话说,若是能把此物牢握手中,将是一件很有力的筹码。

妃怜袖默不作声,地司祭也不再多话,神戟舞动,猛然一戟直刺而来,妃怜袖把七弦琴横抱,指拉琴弦,挑弹而出,无形音剑破空飙刺,中途竟然一分为二,分刺敌人胸腹。

音剑无形难防,地司祭知道厉害,长戟旋动如轮,一阵土黄光华闪动,音剑碰到神戟,立刻被神戟之内的能量震溃,而地司祭趁势逼近,一下子便抢入两女身前二尺范围,神戟挺刺,直逼向妃怜袖面门。

拓拔小月本以为妃怜袖会发音剑防御,但妃怜袖手臂一动,肩头伤口血流如注,这一记音剑竟是没能发出去,而神戟这时已逼得太近,妃怜袖若想发动任何法宝,都需要相当时间,拓拔小月很肯定她已无力招架,情急之下,祭刀不及出鞘,直接挥砍向地司祭。

仓卒之间的一刀,威胁有限,但有鉴于对祭刀的慎重处理,地司祭选择防御,神戟一挥,与祭刀一碰,大力涌来,拓拔小月伤势被触发,拿捏不住,祭刀脱手飞出。

靠着拓拔小月这一下支援,争取到了几秒的时间,北宫罗汉、宇文龟鹤两大统领分从左右攻上,绝不能让公主殿下受伤,同时,驻守于其他地方的王家骑士、王宫侍卫闻声赶来,几百个人分从不同方向而来,尽管每个人的力量都有限,但几百个人加在一起,地司祭的处境将会非常恶劣。

这件事地司祭自己当然是最明白的,眼见情势有变,他眼中闪过一丝煞气,转动神戟,逼开近身的敌人,不晓得从哪里弄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当血珠漂浮于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令拓拔小月暗自心惊。

从血珠的型态来看,拓拔小月判断那是某种压缩­性­能源体,有不少法宝必须搭配这种填充式能量体使用,异能发动过后,要立即填充能量,才能再发动第二次,但自己生平所见的能量体之中,并没有一种带着强烈血腥气味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拓拔小月忽然惊觉,敌人拿出压缩能源体,那就是要填充能量,发动神器异能,如果刚才的大地冲击波再来一次,这里的人纵然不当场身死,恐怕也是伤重垂危,必须要马上阻止才行。

判断正确,但却已经晚了一步,血红珠子坠下,掉落在大地神戟的握杆上,被神戟给吸收进去,刹那间,笼罩在神戟上的土黄|­色­光芒改变,变成了与珠子一样的血红­色­,神戟在吸纳血珠之后,整体能量大幅攀升,不住往外散发血光,将方圆百尺范围全都染红,一阵阵血光涟漪,让这百尺之地看来好似血池地狱。

「铮!」

一声激越琴音,妃怜袖弹琴发剑,本该是无形无影的音剑,在血光照映之下,竟然清楚显形,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三支似锥似剑的音刃,分别以直­射­与钻旋的形式发出,在接近地司祭的过程中,被血光层层抵销,最后化为乌有,这一击毫无效果。

「哈哈哈,本派重宝虽是落于你手,但你却发挥不出应有威力,真是贻笑大方!」

地司祭似乎对妃怜袖持有河洛重宝一事非常忌惮,可是看到妃怜袖音剑的威力,惊疑之心放下,大笑声中,他预备发动攻击。

「既然你未成气候,又不识抬举,今天就在这里­干­掉你,还有这么多的域外狗子陪葬,你应该觉得自己死得瞑目了。」

大笑声中,神戟所灿发的血光到达顶峰,让人几乎没法正视,地司祭扬起神戟,重重往地面敲落。

神戟碰触地面,异能便会启动,大地震波一发,在场所有人将被埋葬过半,眼看一场浩劫难免,忽然一柄长剑从旁刺来,正好挡在神戟碰地的路径上。

地司祭看到了这一剑,却不以为意,就算是异能尚未发动,神戟这一击也有千斤之力,别说是普通一把长剑,就算是铜锤巨斧,挨上这一击也要粉碎,所以视若无睹,大地神戟重敲击落。

哪里想得到,神戟碰到长剑,千斤重力压得长剑弯曲欲折,但剑上却有一股柔韧真气,护住剑刃,令得剑刃虽曲不折,甚至在承受神戟重砸之余,迅速积蓄着一种反弹的力量。

这等借力打力的本事,正是河洛剑派的看家本领,地司祭练了大半辈子,岂有不识之理,来人能一剑卸化千斤重力,技艺非凡,必是高手无疑,战局已生出意外变数,这一戟敲不下去,而神戟的异能若在不接触地面的情形发动,只能发挥出应有的六成威力,但此刻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提前发动了。

地司祭瞬间作出判断,想要强行发动神戟异能,但这动作却慢上一步,长剑反弹,带着原先积蓄的千钧之力,反拍向神戟,神戟本身不受影响,可是地司祭却被隔物传劲所震,手臂酸麻,差一点就握不住兵器。

长剑反弹之后,宽厚沉重的剑刃挥洒如流水,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地司祭仍想发动神戟异能,但敌人剑势却在此刻缠卷过来,若流云、似浪涛,一下一下缠着神戟打转,逼得地司祭全力握住神戟,不然随时可能被这股越来越强的旋劲扯脱兵器。

这一套剑势,乱中取序,以圆代攻,看似杂乱无章,却是招招抢占先机,正是河洛剑派的上乘武技「大乱环剑」,尤其是,剑招容易模仿,练了几十年的内功心法却假不来,地司祭察觉到,在对方乱无章法的缠卷剑势中,有一道极锋锐的内劲,透入神戟之内,将充盈于神戟内的能量一丝一丝地抽出。

像大地神戟这样的超级法宝,如果是循正轨发动异能,那便是无隙可趁,但地司祭是用填充能量的方法,取巧发动,虽然可以成功,可是在高手眼中,这样的发动方式便有破绽,可以散其劲而破之……道理是这样没错,然而,要从超级法宝中抽丝剥茧般让能量外泄,实行上是千难万难,除非兼具强绝实力与特殊功法,才有可能把这战术构想付诸实施。

「心、心剑如一?」

地司祭叫破了这套创于太平军国时期,被视为河洛剑派不传密式的心法之名,惊讶之余,他也运起河洛剑派本门内力,尝试见招拆招,把大地神戟的主控权抢回,哪知道劲力一发,竟如春雪逢阳,迅速散化,敌人单手运转剑势,轮转如飞,己退敌攻,己进敌退,如附骨之蛆,紧缠不放。

几次尝试,地司祭就是无法从敌人剑下抽身,反而泥沼深陷,神戟内的能量与己身内力同被「心剑如一」牵引,加快泄出。

同出于河洛剑派,地司祭对于自家剑术的厉害最是了解不过,河洛剑术的卸劲、散力之法,一开始犹如抽丝,效果并不明显,但越是到后来,牵扯的力量就越大,直如江河溃堤、万马奔腾,不可阻挡,自己要是不立即抽身,多拖上一时三刻,非但神戟内的能量被散光,连自己的一身内力都要赔上。

当机立断,地司祭决定立刻发动神戟异能,哪怕只能发挥出原本的四成威力,但大地震波绝非血­肉­之躯能抵挡,这么庞大的能量一次涌来,哪怕对方的化劲之能再强,也会被摧破内息,失去一条手臂。

地司祭手握神戟,灌注真气,引动神戟内部能量,异能发动,大地震波一古脑地轰发出去,如溃堤一般涌向首当其冲的那柄长剑。

大乱环剑以圆抽劲、化劲、散劲,手臂每转一个圆,就能把涌来的力量散去一分,但似大地震波这样强悍的能量,血­肉­之躯无法负荷,照理说,应该出现的现象就是持剑者手臂狂转,不能承受,先是整条手臂被绞断,跟着被大地震波轰碎内脏,当场毙命。

然而,人力虽是有时而穷,智慧却有回天之力,河洛剑派千百年累积下的前人智慧,凝结成武学结晶,在难关之前创造奇迹。当大地震波狂涌而来,地司祭见到敌人做了一个动作:弃剑!

弃剑可以避免卸劲失败,被绞断手臂的直接后果,但这不过是种饮鸩止渴的治标方法,当大地震波直袭而来,近距离之下被轰个正着,仍是只有死路一条。然而,同样的死路,就是有人可以走出生天。

长剑离手,少了剑影遮蔽,地司祭总算看清楚敌人的样子,不过这没什么意义,因为敌人是个穿着夜行衣、黑头套的蒙面人,整个黑衣装束一如毛贼小偷,除了个头颇高,没有什么可供辨认的东西,但是当这人右手扣起剑指,疾点而出,地司祭的脸­色­就变了。

「云无踪?」

河洛剑派剑技再现,这次却不是什么上乘剑术。之前河洛派前辈钻研剑招变化,为求剑式诡奇多变,特别钻研出一套以绳索缠住剑柄,抖索运剑的技术,名为云无踪,本意是藉着绳索的柔软特­性­,突破人体用剑的限制,攻敌所不备,最后开创出剑派中使用锁链剑的一脉支系。

云无踪练到­精­深处,缠剑的物体可以越来越轻,由锁链、绳索,替换成丝带、细线,但地司祭­精­研河洛派各系剑术多年,却从未想过有人能徒手运使云无踪,单纯以气御剑。

呼呼风啸,周围众人睁大眼睛,看着那柄长剑激转如轮,只剩下一道灰濛濛的影子,看不真切,而狂涌来的大地震波就在这阵高速旋转中被逐渐化消。若牵引长剑的是实物,无论是铁链或绳索,都会被剑上的大力给震断,令长剑失控,但以气为索,涌来的大地震波虽强,却断不了无形之物。

剑以气控,来去无方,盘旋变幻,云龙无踪!

长剑承受沛然之能,转速惊人,短短时间之内,已将大地震波化去过半,但长剑虽非血­肉­,却也只是一件凡铁,激转多时后,忽然一声脆响,在频繁化劲中被脆化的长剑,炸成粉碎,无数铁屑四散乱­射­。

剑一碎,失控的大地震波无物负载,完全释放,在半空中炸开,但因为能量所剩无多,除了造成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掀起一阵让人站立不稳的强风,并没有什么实质杀伤力。

地司祭反应极快,长剑一碎,他立刻有动作,横戟在胸,一面稳守,一面试图退走,但他的敌人反应更快,瞬间抢到面前,两指疾点,犹如长剑,原本是要点|­茓­制服,可是地司祭亦非庸手,眨眼间侧身一避,剑指命中右肩|奇+_+书*_*网|,鲜血激喷飞洒。

「……你原就有伤在身?手臂是新断的?」

这是黑衣人现身后的第一句话,声音听来很模糊,明显是刻意压抑遮掩,但拓拔小月听见这声音却是一震,脸现讶­色­。

地司祭是河洛剑派当前的高手,如果不是数日前在楼兰遗迹中受伤断臂,也不会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但黑衣人一开口,他也立即认了出来。

「原来是你!装神弄鬼,骗得了什么人吗?」

身分被认出,黑衣人并不惊讶,淡淡道:「你觉得自己今天可以全身而退吗?」

「想唬谁啊!你虽然占了优势,但我全力突围,持大地神戟以死相拼,这里的人会死九成,你也要付出严重代价,至少……保不住你重视的人。」

地司祭说得狠恶,黑衣人点头承认,「说得不错,你确实有能力做到,带着龟族的神戟,你走吧。」

黑衣人没有问过在场众人,就做了这个宣告,但环顾全场,除了这个来得神秘的黑衣人,余者非死即伤,也没资格来说什么话。

「不行!人可以走,但神戟必须留下!」

抢着出声的人是拓拔小月,她不清楚这个持戟来犯的强敌是什么人,也不管他是什么人,但这人手中神器如此厉害,下次再持戟来犯,己方无人能敌,要是还配合魔狼群攻,龟兹就危如累卵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神戟留下。

黑衣人看了拓拔小月一眼,平淡道:「留不住的。」

拓拔小月闻言还要再说,地司祭却不再多留,纵身跃起,半空中忽然飞来一道勾索,地祭司拉住勾索,整个人加速飞掠而去。

「今日的事,只是开端,别忘记!今日有魔狼之祸,你才是罪魁祸首,域外千千万万的血债,最后都要你来清算!」

地司祭身在半空,喊出了这些话,底下的人未及细思,只是对他临去仍要大放厥词的行为极度愤怒,正要攻击,几颗烟雾弹由勾索­射­出的方向掷来,炸出满天的烟雾,地司祭隐身于烟雾中,转眼就不见了。

拓拔小月见这形势,这才明白敌人在暗中伏藏高手接应,如果硬要留人,那就是开启另一场胜负未知的硬仗,再咀嚼一下地司祭临去前的话,心惊胆跳,连忙寻找那名黑衣人,却发现他也正望向自己,好像想说些什么。

「……珍重,交给你了。」

只说了这短短的六个字,黑衣人跃身进入烟雾中,转眼之间无影无踪。

第七章 直视过往·寻找未来

地司祭单人闯阵,大地神戟撼动楼兰王宫,造成重大死伤,这件事虽然不小,但却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地司祭闯王宫时,没有大剌剌地表明身分,不是以心眼宗司祭的身分前来,所以事情也就很单纯,不知情的人只知道是个疯子跑来搞破坏,知情的人也仅是将此定位为河洛剑派同门阋墙。

只有拓拔小月,才真正为这件事情感到困扰,因为身为领导人,她必须要根据眼前的事实做出判断,而这正是最困难的部份。

首先,这件事当然是心眼宗在幕后主导,河洛剑派与心眼宗根本是一体两面的名词,这件事拓拔小月知道,但却无法以此向心眼宗究责,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不晓得这件事。

目前在域外,心眼宗仍被认定为「坚决守护域外人民利益,绝不让中土人欺压域外」的崇高组织,如果要对心眼宗的信徒宣告,这个组织的真面目其实是中土两大圣宗之一,河洛剑派的秘密分支,这种话说出去只会被追着打,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

而且,这件事情还麻烦在很难被证明。纵使知道河洛剑派在幕后­操­控心眼宗,拓拔小月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人证?物证?这些东西要找不是没有,但说服力都不足够,尤其是,要说服那些近乎是崇拜者的信徒,普通的证据根本没用,别说是妃怜袖的证词,就算是让长河真人亲自来说明,心眼宗只要一句「中土人在离间与污衊我们」,便可把这指责给化消。

要让那些信徒相信什么事,恐怕得要心眼宗主亲自出来说明,才算是有说服力,拓拔小月甚至想过让人假扮心眼宗主说话,然而,这种不光明的手法也碰上障碍,倒不是假扮工作太难,相反的,问题出在太过简单上。

无论是心眼宗主,或是心眼宗之中最高位阶的三名司祭,要嘛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要嘛就是藏头露尾,随便抓个人出来,蒙面穿上白袍,都可以自称是心眼宗主或司祭,看上去是一模一样,就是没人会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拓拔小月这才明白,河洛剑派不愧是装神弄鬼的专家门派,所设计的每一个步骤,看似荒唐,却都有着难以破解的厉害,令自己无从施其计。

要向域外人民证明心眼宗与河洛剑派的关系,目前是难上加难,事实上,就连该不该完全相信这件事,拓拔小月也仍感到怀疑。

地司祭急急忙忙赶来对付妃怜袖,同时试图夺宝的举动,看起来好像证明了妃怜袖所说之言的真实­性­,然而,就拓拔小月看来,地司祭的话里有太多斧凿痕迹,好像故意在澄清妃怜袖的清白,为她所指控的事实作证明,换句话说,地司祭根本就是特别跑来帮妃怜袖作戏与作证的。

那么,妃怜袖就是河洛剑派送来的­奸­细?她的话只是一个­阴­谋?

拓拔小月也不这么想。除了妃怜袖本身的气质,让拓拔小月相信她不太可能充当­奸­细,拓拔小月也曾扪心自问,假如自己是心眼宗的首领,知道有妃怜袖这样一号人物存在,会危害到心眼宗时,该当如何?

结论是,一方面试图杀人灭口,一方面也故布疑阵,就算杀不了她,至少也要让龟兹方面生疑,不能与她合作。如此一来,地司祭所做的种种,就全部都有了解释……也就怎么解释都可以了。

假如拓拔小月的思维简单,这件事情根本不用想那么多,用直觉判断,或者扔铜板来决定就可以了,但就是因为阿古布拉王自小的训练,让她努力地进行理智判断,想要用自己的智慧,去看清楚眼前这团迷雾,才使得事情越来越乱,如堕五里雾中。

更何况,在这些问题之后,一个更大的麻烦又接踵而来,如果说地司祭的奇袭行动,带给龟兹的仅是一场­骚­动,那么这个麻烦的发生,则是让整个龟兹天翻地覆。

……国王不见了。

就在地司祭退走后,守卫内宫的王家骑士匆忙来报,阿古布拉王失踪,找遍整个王宫都不见踪影。

拓拔小月赶去王宫门口坐镇时,曾特别调派王家骑士去守护国王,但根据王家骑士回报,当他们匆匆赶至会议厅,不见阿古布拉王在内,四下找寻仍不见踪影,马上慌了起来,忙着到处搜索,直至拓拔小月等人战毕归来,只得硬着头皮向公主殿下禀告。

对于王家骑士的请罪,拓拔小月倒是没有表示什么,毕竟,国王陛下都蒙面跑出去与敌人单挑了,宫里头会找得到人才有鬼,但是当拓拔小月等了一段时间,应该出现的人并没有出现时,她才真的感到惊慌。

父亲……该不会打算不回来了吧?

刚才在战斗的最后,蒙面的黑衣人说了声「珍重,交给你了」,跟着便破空而去,拓拔小月本以为他是出去绕个一圈,甩开人们的注意,再悄无声息地潜回王宫,不着痕迹地出现。

但现在都已经超过回来的合理时间,人仍然没有出现,拓拔小月开始动摇,觉得父亲大有可能一去不回了。

这次回来见到父亲,就觉得他的神情、语调很不对劲,有些时候询问的口吻,简直像是在嘱托什么,甚至还主动提起他曾游学中土,在河洛门下习剑,只是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没有能够把话说完而已。

想来……父亲应该也是察觉到什么了,知道有一桩大祸要来,为了要处理这桩祸事,便把该要交代的东西早早交代好。但阿古布拉王虽是仁厚之君,却从不是个胆怯之人,以他今时今日的声望与实力,拓拔小月想不出有什么弥天大祸,能逼得他避祸而去。

勉强要猜的话,大概就是地司祭所点出的那件事吧……

『别忘记!今日有魔狼之祸,你才是罪魁祸首,域外千千万万的血债,最后都要你来清算!』

这句话的重量,实在是太沉重了,魔狼之祸,波及整个域外,造成的死伤无以计数,无数人为此家破人亡,如果不是因为魔狼太过强大,又太过神秘,被域外人当成是某种「天灾」,无仇可恨,要找个最令域外人最痛恨的目标,搞不好还轮不到武沧澜。

但若有仇可恨呢?

这个血海深仇就很难算了,假如有个人该为魔狼之祸负责,那来自千千万万人的仇恨之火,绝对会把他烧到连骨头都不剩下。

拓拔小月不敢想像,这个人若是自己父亲,事情将会恶劣到何种程度。照理说,这种事情没有可能发生,父亲从不是那种穷兵黩武,想要开发生物兵器以壮大自身的人,不可能去开发魔狼。

然而,父亲对于无人知晓的魔狼源流之谜,了若指掌,在龟兹最高机密的生物研究所里头,存在活生生的魔狼,这些都是难以解释的事实。

拓拔小月又想起域外莫名瘟疫流传之初,心眼宗策动谣言,试图诬陷自己父亲时,那些本来只要简单一句否认就可解决的谣言,却因为父亲的许多知交好友态度古怪,而如燎原野火般蔓延起来。父亲是好人,他所结交的人也都很正派,为什么那些人不愿相信他?

所有的一切连结起来,只导向一个事实:心眼宗所作的指控,并不是空|­茓­来风,而若这些指控成真,那后果……

「不好!」

拓拔小月紧急想起一事,惊出一身冷汗。

心眼宗既然已经将此事挑明,肯定不会只是随便放话就算了,后头还会有更厉害的攻击,必须要尽早采取措施。

父亲不在,龟兹虽然还有许多文武大臣,但是能拿定主意的只有自己一个,父亲临去之前的那句「交给你了」,就是让自己来判断一切、决定一切。

担子很重,莫名其妙落下来的重担子也让人很火大,但是自己却没得选择,因为没有别人能帮忙扛起这个担子。

龟兹,要靠自己来守护了……

决心,已经有了,但要守护这个理想,需要足够的智慧与手腕,自己所应该采取的第一步……

「传令下去,请北宫、宇文两位统领一起来见我。」

命令下达,北宫罗汉、宇文龟鹤迅速来到公主殿下的面前,他们都已经知道阿古布拉王失踪的事,正想看看小月公主有什么打算,哪知道拓拔小月所交付的第一件任务,就让负伤赶来的两人差点吐血。

「让王家骑士团把这个消息传下去,越快越好,就说最近有­阴­谋组织要散布谣言,诬陷国王陛下,说他是魔狼的头子,魔狼之祸是由他引起。」

两大统领都不是笨人,听到这样的命令,在短暂惊愕后明白过来,老谋深算的宇文龟鹤看了看公主,意味深长地道:「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就算我们自己不说,心眼宗早晚也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姑且不论真假,与其让敌人来说,不如我们自己来主导。」

拓拔小月的命令,没有被反对,因为在场的两人没有其他更好主意,既然如此,做点事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但……公主,就这样子做,真的行吗?」

「一定不行的,这样虽然能打乱心眼宗的阵脚,但当他们再次发动攻势,就会准备好更充分的证据,那时候我们说什么都没用,情势也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那……我们该要如何应付?」

「当前第一要务,就是弄清楚魔狼的源流,还有整件事情的始末。」

拓拔小月看着眼前的两位统领,她知道这两位长辈既忠诚又可靠,但他们并不是玩谋略、使心机的行家,其实放眼龟兹,还真是找不出这方面的人才,所以自己才会这么进退维谷。

但有一件事,还是可以现在问清楚的……

「两位……你们知不知道……我父亲他的武功到底怎样?他真的……没什么实力吗?」

这是拓拔小月先前的怀疑,她自己也不肯定两大统领知道多少,但这两位是伴随着父亲一起打下龟兹基业的老臣,与父亲的交情也好,如果龟兹有什么人知道父亲的状况,那一定就是他们两人。

而从他们两人的表情,拓拔小月明白了自己的猜测,在域外,一个人若是实力不够,别说做十几年的国王,就连十几天都不可能。

「两位,我不想让你们为难,但现在事态危急,如果不弄个清楚,面对敌人时,我们将会一筹莫展,请你们把所知道的事告诉我好吗?」

局面到了这个地步,一切不能再有保留,就连素来刚正耿直的北宫罗汉,也露出为难的表情,缓慢说道:「初识国王陛下的时候,我们曾经秘密比试……陛下他武功很高,我就算用上法宝也不是对手……他那时候说,他想要替域外人民做些事,所以不能公开显露武功,而且……他也不希望建立一个事事要凭武力解决的国家,那样就和武沧澜没有两样了,最好……是能在域外树立一个典型,让人们知道就算不用武力,也一样可以成事。」

「这是爸爸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倒是从来没有变过。」拓拔小月笑了一下,认真道:「但魔狼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关于这场莫名其妙的瘟疫,是不是……」

「殿下,这些就连我们也不清楚了。」宇文龟鹤道:「若是我们知道这些事,怎么可能不阻止?就算您对陛下有所怀疑,难道会认为我们也是野心份子吗?况且……我们深信陛下的清白,他绝对不是一个会暗中进行­阴­谋,有所野心的人,如果他有此意,根本不用偷偷摸摸,心眼宗也没机会藉此理由崛起。」

这些话是让拓拔小月安心不少,但宇文龟鹤接着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她觉得事有蹊跷。

「不过,如果事关您的母亲,那……一切就很难说了。」

「……什么意思?」

「这点我们也不好说,因为当年的事到底是怎样,我们这些外人弄不清楚,还希望您把事情弄明白以后,告诉我们,让我们一解多年来的疑惑。」

两大统领告辞离去,拓拔小月独自思索,由于父亲的问题发生得太突然,自己最初并没有往母亲那边作联想,但现在……

「启禀公主!有一封紧急邀请函送到,请您过目。」

「邀请什么?园游会还是吃饭?都这种时候了,社交活动就省下吧。」

拓拔小月无奈接下王家骑士递上的信函,自己身有婚约,此事在域外也人尽皆知,但仍有众多追求者前仆后继,整日邀约不断,非常无奈。若是平常倒也罢了,可是此刻国家危机在前,哪有心情去搞这些社交活动。

不过,递上邀请函的那名王家骑士,表情很怪异,而所谓的邀请函,也只是一张纸放在信封里,拓拔小月还真没收过这么寒酸的邀请函,让她感到此信不妥。

「是谁送来的?」

「是……那位国宾。」

「哦?」

那两位不请自来的国宾,现在似乎变成麻烦的源头,拓拔小月摇摇头,猜想到底是谁在弄此玄虚,结果,发这封邀请函的人竟是妃怜袖,里头的邀请既非吃饭,也不是园游会,而是一件让拓拔小月颇为皱眉的邀请。

「中土人真会搞事……」

抛下这样一句,拓拔小月赶去赴约。身为一国公主,各式各样的邀约是司空见惯,但会直接约在王宫大浴池的,这可是前所未有,如果约的人不是妃怜袖,自己是怎么也不会去的。

阿古布拉王不喜奢华,王宫的建筑不算华丽,但大浴池却是一个例外。阿古布拉王早年经常与群臣一面沐浴,一面商谈国事,彼此坦诚相见,破除隔阂,成为龟兹的一段佳话,也因为如此,大浴池在建造时特别下了成本,浴池是由白玉砖砌成,由四个大张的狮口喷出冷热水,周围的砖石上刻着美丽图形,叙诉着域外家喻户晓的民间故事。

浴池底下的排水道经过特别设计,每当水流过,便会在管道内相互碰撞,发出声响,犹如音符,而不同的管道,由不同的材质建成,发出的声响各异,虽是同一个音符,却分别出自丝、竹、管、弦,兼具吹奏、敲击之妙,当池水同时经由多个管道流出,乐声此起彼落,有远有近,构成一首浑然天成的大乐章,妙绝天下。

拓拔小月步入大浴室时,里头已是满溢着蒸气,热风拂面,白雾弥漫,看不清楚状况,只是隐约瞧见有个人在大浴池内,看那身形,应该是妃怜袖没有错。

有着那么短暂的几秒钟,拓拔小月考虑着自己该怎么下水,是该拉开裹身的毛巾,赤身­祼­体进入浴池?还是直接裹着毛巾下水?

两个选择都有些怪异,但转念一想,妃怜袖目不视物,自己如果拘泥于这种东西,简直是自寻烦恼,当下笑了笑,随手拉开浴巾,扔到一旁,踩着白玉阶梯进入大浴池中。

「雾这么大,公主殿下也没看清楚就下来浴池,如果池里的是个男人,那岂不是太吃亏了?」

「就算被人看光了,也不代表我就要嫁给那个人,有什么好吃亏的?至于池里的人突然变成男人……我所认识的人里头,除了那个叫黄泉殇的女孩,没有人会故意搞这一招的。」

拓拔小月静静地坐在白玉池的一角,这座大浴池她是自小便泡惯了。长方形的池子占地很广,别说两个人在里头泡澡,就算泡上二三十人也不成问题,用来跑马是嫌不足,但要用来小跑步,那就是绰绰有余。

妃怜袖坐在拓拔小月的对面,当池中的烟雾稍微散开,拓拔小月看了个清楚,虽然妃怜袖肩膀以下都在水里,不过仍是可以轻易确认,她确实是一丝不挂入水的。

在池水的映照下,拓拔小月打量着妃怜袖的胴体,最初有些脸红,但最后却变成一种欣赏至美艺术品的惊叹,体型、曲线比例近乎完美,就连同为女­性­的自己也怦然心动,如果要说有什么缺憾,那就是肤­色­。

妃怜袖的肌肤雪白,看不到一丝杂斑或伤痕,但却不是像普通女­性­那种柔若凝脂的白­嫩­,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这点不晓得是体质问题,抑或是修习特殊功法的关系。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东西,是让拓拔小月非常看不过眼的。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澡堂,你衣服都脱光了,居然还戴着眼罩下水?」

「失礼了,但已经戴习惯的东西,一下子取掉,很不自在。」

「算了,这无关紧要,你约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我也不是猜不到,既然如此,你应该也把她找来了吧?」

拓拔小月说完,就听到后头传出声音,「我已经到了,只是不晓得你们在搞什么而已。」

纳兰元蝶从浴室的柱子后头现身,她接到邀请函比拓拔小月稍迟,在拓拔小月之后来到,只不过,相较于已在池中的两人,她身上衣服穿戴整齐,并没有要脱衣下水的打算。

妃怜袖道:「现在的情形特殊,如果不能诚心合作,我们三个人都只有失败收场,所以我用的方法有点极端。我以前读过纪录,这座大浴池是龟兹传奇的起点,希望我们三个人能放下成见与质疑,抛开无谓的计算,在这里坦诚相见,建立对彼此的信任,合谋后计。」

「信任不是空口说白话,一起泡澡只能算个象征。」拓拔小月道:「真正要我们信任你,还需要点别的东西……更有力的证明。」

「证明不了。现在我们三个人的处境,只有自己最明白,却都无法证明什么,外头存在着太多的假象,敌人也没有留什么证据给我们,清白……只能建立于彼此的信任上。」妃怜袖道:「所以,我有个建议,我们三个人都是在特殊环境下长大的,从成长开始,身边就有很多的秘密,我们一起作个自我介绍,把自己交待清楚,至于能不能得到彼此的信任,那就交给大家的判断,至少我们已经尽过努力了。」

一番话说完后,浴室内除了水声,就没有别的声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拓拔小月看了看妃怜袖,又望向纳兰元蝶,见到纳兰元蝶皱起眉头,像是很看不起这主意,但一直到最后,纳兰元蝶也没有拒绝。

方法说不上有多好,但如果不想就这么僵持下去,直到同归于尽,这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那么,由谁来踏出第一步?

「是我出的主意,就由我先来展示诚意。」

妃怜袖率先出声,说起了她有记忆以后,跟随母亲度日,母亲亡故后流离失所,意外进了河洛派的门墙,跟着就被送到蓬莱岛,在蓬莱岛上修练与成长。

这些话之前也对孙武说过,孙武涉世未深,妃怜袖自己不太通晓人情世故,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拓拔小月听了已觉得有些古怪,纳兰元蝶紧蹙的眉头也皱得更厉害。

当妃怜袖说完那一段如坐困监狱似的成长生活后,两名听众都为之默然,她们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妃怜袖总是表现得冷冰冰的,看来很不懂得为人处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根本没有与人相处的经验。

拓拔小月道:「妃小姐,恕我直言,我觉得……河洛剑派这种教养法,简直就是畸型,哪怕是从小培养杀手都没有这样的,他们如此对你,根本……根本是把你当一件武器在处理。」

「我师父说,唯有远离红尘,不受世俗的污染,才能保持一颗通明慧心,把我修练的东西推上最高境界,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不让我和外界接触。」妃怜袖道:「至于武器什么的,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问过师父,为什么我要这样修练?师父说,将来有一天,世上会出现一个很厉害的魔头,为祸苍生,荼毒中土,而我就是河洛剑派特别­精­选出来,秘密培训,日后对付那个魔头的武器。」

「这……这种目标也太空泛了吧?就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魔头,你十几二十年地练下去,要是魔头一直不出现,难道你也一直被关在岛上当囚犯?」

「我是河洛派的人,为了本派而致力修练与奉献,是份内责任,也是我的天职,不管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我都不会逃避,只要将来有一天能为河洛派派上用场,这一切都不枉了。」

妃怜袖道:「况且,我并不认为这个魔头子虚乌有,当年天妖覆亡之前曾留下预言,日后天妖之子必将卷土重来,清算所有旧仇与屈辱,让鲜血再次染遍中土,我相信,本派培育我就是为了那一天。」

「不,恐怕不是这样。」

纳兰元蝶接过妃怜袖的话,或许是因为感觉妃怜袖被当作「一件工具」养大的情形,与自己的状况颇有同病相怜之处,纳兰元蝶对妃怜袖的态度有些转变,虽然仍不信任,但有些话她想说出来。

自从被改调到银劫麾下,纳兰元蝶因为职务之便,接触到许多的情报,再加上银劫的有意栽培,一些应该是属于机密层级的情报,她也有机会涉猎,其中也包括河洛剑派的情资。

「军部所搜集到的情报中,河洛剑派确实秘密培养高手,但目的却不是为了对付传说中的天妖之子,而是要对付中土魔门。」

纳兰元蝶道:「天妖已死,天妖之子有多厉害尚不得而知,可是当年魔门之主天魔,却是筹谋天下,纵横无敌的人物,据说这个魔头现在是被封印起来,但既是封印,就有可能破封,河洛剑派密谋对付这号人物,那也不是什么奇事,更何况,太平之乱时期,有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那就是河洛派曾与魔门做过某种交易,内容不明,但……有这件事的可能­性­很高。」

正派与邪派做交易,由于本质上的差异,交易之后翻脸动刀,或是过河拆桥不认帐的机会很高,河洛派若当真与魔门秘密交易,事后栽培一个高手来对付天魔,这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妃怜袖虽然自小阅读河洛剑派送来的各种资料,内中也包括江湖秘闻、朝廷情报,但惟独河洛派本门的资料是少之又少,纳兰元蝶说的这些事,她还是首次听闻,听了也只能默然。

「而且,你的出身乍听之下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到处都是漏洞。不管是要对付传说中的天妖之子,还是魔门之主,这两人都不是普通的小妖小魔,尤其是后者,就算长河真人率领门下高手一拥而上,都不见得稳­操­胜券,既然如此,那培养你一个秘密武器又能有什么用?」

纳兰元蝶道:「照常理,要栽培这种秘密人才,应该一次培养十几个,几十个,作战时一起群殴,这样才是妥当的办法。花十余年时间只培养一人,这未免太冒险,也太没效率了,所以,很不合理。」

拓拔小月认同纳兰元蝶的话,换作是自己,如果要培育种子高手当秘密武器,也一定不会只培育一个,成本太高,风险也很不合算,连到时候去打车轮战或群殴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别告诉我你完全没发现……」纳兰元蝶道:「河洛剑派不只是把你当工具,事实上,他们还很怕你!」

第八章 暗夜造访·红衣老人

在大浴室内的三名女­性­里头,要比较起成长过程的心境,纳兰元蝶与妃怜袖应该是比较相近的。

拓拔小月虽然是出身王室,承受着许多的期望与压力,但基本上还是走在人生正道上,受到压力的同时,也被众多长辈的关爱所呵护着,人格健全成长。

妃怜袖与纳兰元蝶,一个是彻底被隔绝孤立,一个自小在连串竞争与比斗中成长,和拓拔小月的状况差得远了,也因此,纳兰元蝶在听完妃怜袖的叙述后,马上就能感觉出事情的不寻常。

「使用法宝来战斗的人很多,但几乎都只是使用法宝当辅助,要说弄到像你这样极端,把所有真元都放在发动法宝上,自己毫无防卫能力,形同常人,这种修练法我从没看过。不管你使用法宝战斗的武力有多高,只要被人近身一击,尤其是在没有法宝傍身的情形下,必死无疑。」

纳兰元蝶道:「河洛剑派穷十数载心血栽培出你这个秘密武器,你对河洛剑派的重要­性­不言可喻,又没有别的人能替代你,他们应该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才是,怎么会给你留下这么致命的缺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逐你出门?花十几年准备的秘密武器,是可以一下子不要,说丢就丢的吗?」

之前听妃怜袖说到河洛剑派内的状况时,拓拔小月认为妃怜袖之所以被驱逐出门,有很大可能是因为派系内斗,域外一系压倒并控制了掌门长河真人的派系,这才导致身为长河真人弟子的妃怜袖被逐,但现在看来,恐怕另有理由,纳兰元蝶说得没错,从河洛派培养妃怜袖的第一天开始,就存在着一个明显的事实。

河洛剑派对妃怜袖异常忌惮,所以一面培养她,一面却又防她,甚至在她的培育方式中加入致命弱点,宁愿承担风险,也不想养虎为患。

「其实,你说的东西里头,有个地方很诡异。河洛剑派要培养种子高手当秘密武器,这个种子高手要如何选择?总不会莫名其妙选上一个流浪在街边的乞丐小儿吧?这又不是那种三岁小孩看的奇遇故事。」

纳兰元蝶这么一说,拓拔小月登时省悟。换作是龟兹要培养这种秘密高手,虽然不会大张旗鼓做广告,但也肯定会一次挑选一大群,逐个淘汰,保留最后的菁英来训练,绝不可能随便从街边挑个人,就把所有资源消耗在这人身上。

妃怜袖自母亲亡故后,流离失所,过的生活与乞丐无异,河洛剑派是怎么选中她?又怎么认定她有非凡特质,堪以培育的?这点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妃怜袖本人一定晓得。

纳兰元蝶道:「你说要坦诚相见,但你说的话里却有保留,除非你能在这上头清楚交代,不然,我觉得就不用再谈什么信任的问题了。」

拓拔小月也点了点头,她虽无意探人隐私,可是这次会谈毕竟是妃怜袖主动发起,如果妃怜袖自己不能拿出诚意来,那又怎么能让其他人也开诚布公呢?

「……厉害,真不愧是银劫一手训练出的得意人才,居然能从我的话里找出这么多问题。诚如你所说,本派对我确实有顾忌,那个理由我自己虽然不明白,但……多多少少猜到一些,我并不是想隐瞒你们,只不过还没说到这个部份而已。」

妃怜袖说着,做了一个让人吓一跳的动作,把一直戴在脸上的眼罩给取下。

自从认识妃怜袖开始,拓拔小月就没见过她不戴眼罩的样子,又知道这个眼罩有特殊功能,并非寻常装饰物,现在忽然见到她把眼罩摘下,心中一惊,还真是怕她眼睛一睁,­射­出什么杀人光线来。

幸好,这样的情形没有发生,尽管拓拔小月是吓了一跳,但却与什么杀人光线没有关系,只是被妃怜袖的眼睛吓着。

摘下眼罩后,妃怜袖顺理成章地睁开了眼睛。闭着眼睛的时候,妃怜袖的样子与常人无异,是个让人不知道该怎样称赞的绝­色­美人,但当她睁开眼睛……惨白的眼眶中,竟然没有眼瞳,诡异莫名的景象,令拓拔小月倒抽一口凉气。

「喔,抱歉,是不是有点吓人?并不是天生如此的,只是为了修练,最近才变成这样。为了不吓着人,所以特别戴上了眼罩……」

摘下眼罩,可以代表一定的诚意,但妃怜袖真正的决心,却是从现在才开始。随着眼罩摘下,完全露出本来面目的妃怜袖,突然又发生了改变。

改变的……是发­色­。

原本漆黑如乌云的发丝,开始迅速变­色­,变成了翡翠一般的碧绿,颜­色­非常美丽,仿佛上好的翠玉,在池水映照下闪闪生辉,看起来很美,但不晓得为什么,也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觉。

纳兰元蝶再次皱起了眉头,她生平所见过的各­色­人种之中,从没有看过哪种人有此碧绿发­色­的,这显然是妃怜袖的真实发­色­,假如说……这代表妃怜袖流着与常人不同的血,出身特异,那么,河洛剑派想必是看中这一点,才挑选她来培育的。

拓拔小月轻轻地「啊」了一声,她见过的人种比纳兰元蝶更多,也同样没看过长着碧绿头发的人……直到前几天,在生物研究所的地下,那个巨大的苏生水槽中,有着一个不晓得该算是人或是尸块的女体,那个容貌很美的女人,有着一头与妃怜袖相同的绿发。

「我的发­色­与一般人不同,但除此之外,我的身体构造与常人无异,也没有什么天生的异能。」

妃怜袖缓声道:「自小我就遍查典籍,始终找不到什么相关资料,唯一找到的只言片语,就是绿发不祥,是会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或许,这是本派顾忌我的理由,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只能这么猜测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妃怜袖的表情怅然,显然说起这些很不好受,拓拔小月迟疑着,不晓得该不该把生物研究所中的所见说出,但既然是要开诚布公,这些情报自然不该保留,但在她要说之前,妃怜袖开口了。

「我的真面目,本派的高层人士应该都晓得,这是我的重要隐私,但另外有一件事,那是我最大的一个秘密,就连师父也不晓得,本来我不该说,可是为了今日坦诚相见的誓约,我用它来当作我最大的诚意。」

妃怜袖淡淡叙述往事,时间是许多年前,她仍只是个无知女童,修练上遇到了瓶颈,很多地方都练不下去,碰到难关。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被扔在孤岛上,所有的修练都是看书自习,或是透过立体影像来指导,心里的疑难杂问得不到解释,仅能凭空揣测,这种修练法练到走火入魔是正常,会一路平顺地修练功成,那才真是见了鬼。

假如情形照这样下去,什么秘密武器的培育只会是空谈,长河真人的指导都是透过立体投影进行,帮到的忙十分有限,妃怜袖碰到的瓶颈窒碍难解,就算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成就也是非常有限。

奇迹的发生,是在某一天的深夜,妃怜袖辗转难眠,却忽然听见窗外有异声,这是非常怪异的事,因为窗外是孤崖绝壁,连猿猴都难以攀爬,平时只有飞鸟能停在窗边,如果说会有什么声音,那也是鸟类啄窗的声响。

可是……此刻在窗边响起的,却很明显是有人在用手敲窗的声音。

「谁?」

妃怜袖很讶异,除了自己与婢女,蓬莱岛上没有别的人存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敲窗声,又会是谁敲的?

隔着窗往外看去,只见到一个圆滚滚的黑影,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正当妃怜袖感到迟疑,外头再次传来了声音。

「这里有没有还没睡着的乖孩子啊?」

苍老的声音,听来非常慈祥,让人没有戒心,小小的妃怜袖禁不住好奇,主动伸手把窗户打开,就看到红影一闪,一个极为高大的红­色­身影瞬间进入房中。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衣服,背着大红布袋的白胡老人,眼中笑眯眯的甚是和气,肚子圆圆胖胖,白­色­的胡须几乎遮了整张脸,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全然与危险绝缘的人,尤其是他一开口,呵呵笑声让人如沐春风,就连幼小的妃怜袖都大生好感。

「老爷爷,你……是谁啊?」

「喔,我吗?我是神仙啊!」

「神仙?」

就算年纪小,妃怜袖也不是笨蛋,一个三更半夜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陌生人,开口就自称是神仙,这种人与其说是神仙,其实更像神经病。

然而,这个神经病却疯得不离谱,在宣称完自己的身分后,他还立刻做出证明。

「你看,这么小的窗户,我这么高大的身材和大布袋,却能钻过来,普通人能够做得到吗?这就是神仙的证据啊。」

红衣老人道:「我是神仙,名字是圣诞老人,专门在夜晚进入小孩子的家里,如果是乖乖的好孩子,就会留下礼物当作嘉奖;但如果是碰到坏孩子……」

「……你就会吃掉他们吗?」

「没有啦,顶多在他们的房间写写字,警告一下,我已经很久没……呃,不,我从来没吃小孩子的,别想歪了……」

圣诞老人笑眯眯地说话,对于妃怜袖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经验,自己实在太久没有看到外人了,所以不管这个圣诞老人出现得有多离奇,仍是按耐不住满心的兴奋,与他忘形长谈,说了老半天的话。

为了证实身分,老人从背后的布袋里,屡屡拿出一些体积庞大,照理说不可能装在布袋内的东西,用来向妃怜袖证明自己的本事,然而,这个动作并没有收到多少效果。

「你看,这么大的东西我都能从布袋里拿出来,就证明我是神仙了。」

「……哪算?不是每个小孩子都没见过法宝的,你这个袋子明明就是一种法宝,只不过我不晓得运作原理,看不出是哪一类的而已,光这样子,还证明不了你是神仙。」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老人悻悻然地收起了大布袋,一声招呼也不打,忽然就从小女孩的眼前消失,妃怜袖趴在窗边往外一看,只见一道骑影在空中风驰电掣,朝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直奔而去,从这个角度看来,正是一个背着大布袋的人,骑着一头长角的大麋鹿越过天空。

一次突然的奇遇,妃怜袖本以为这个神秘的老人将一去不复返,没想到隔天夜里,圣诞老人又悄悄到来。

第二次的造访,老人与小女孩一边喝着从红布袋中取出的香茗,一边聊到天亮,每次老人都会在第一道曙光­射­进窗户前离去,就这么过了七天,在第七天的晚上,圣诞老人对小女孩说,你的学习似乎碰到了问题,要不要把你的问题告诉我?我应该能够帮到你的忙。

「圣诞老人是学问之神吗?」

「不是,但只要是为了帮助乖孩子,圣诞老人就会变成全能之神。」

话说得动听,但圣诞老人并没法当场解决小女孩的学习疑问,他让小女孩把困惑不解的疑难之处写下,自己把这些问题带走,并且在下一次造访时,带来这些问题的解答……那往往是厚达几百页的书册,钜细靡遗地为小女孩释疑。

从此,圣诞老人不定期造访蓬莱岛,短则七天一次,长则一月,每次都在深夜到来,把小女孩提出的疑问带走,下次再带来解答,而妃怜袖所遇到的学习瓶颈,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迅速突破,一日千里。

把修练者平日修持的功力转化入体,令修练者的体能一如常人,所积蓄的功力全数集中在运使法宝上,使得­操­作法宝时流失的效能减低,激增法宝发挥出的威力。这本是一个纯属空谈的理论,就连当初想出这个策略的河洛派前辈,都没有多少信心能够实践,却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功成,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就是我一路走来的过程,再没有什么别的了。」

妃怜袖把话说完,纳兰元蝶与拓拔小月对看一眼,道:「我只想问你,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那个红衣老人是神仙吧?」

单刀直入的问题,妃怜袖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已经不是相信世上会有神仙的年纪了,但……这些年来我想过无数次,还是想不出他是什么人?来自何方?想要做什么?」

当小女孩长大成|人,在拥有实力的同时,也得到了质问真相的权力,但妃怜袖从没有行使过这份权力。不管怎么说,自己能有今日,是人家长年以来栽培之功,僻处岛上的孤独日子,也是因为有这个圣诞老人的存在,才有了些许的欢乐与生趣,在妃怜袖的心里,对方就像是自己仅有的一个亲人,每次话到嘴边,却总是问不出口。

除此之外,现实因素也是非常要命的,自己所学的一切,几乎都是由对方传授或转授,如果真要是谈出了什么问题,翻脸动手,怎么想都是稳死的。

「我曾经做过一个试验……」

妃怜袖缓声说话,她曾多次测试,把同样的问题分别交给圣诞老人与长河真人,请这两边帮忙解答自己的困惑,结果每次都是圣诞老人那边先得出答案,速度快上河洛剑派很多,答案详实而清晰。这样的结果,让妃怜袖感到震惊,圣诞老人明显在法宝技术这方面领先河洛派,而除了朝廷,河洛派便是当今世上法宝技术的权威,圣诞老人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身后有天才的支援?还是一个巨大的势力在运作?

答案一时间不会出现,而在不久之前,妃怜袖再一次碰到修行上的瓶颈时,圣诞老人的眼神忽然变得深刻而严肃,告诉妃怜袖,她这次所碰上的困难,不是单纯技术上或修练上的问题,而是她的人生中缺少了一些重要事物,令她无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我缺了什么?」

「……朋友。男的朋友,女的朋友,老的朋友,少的朋友,你应该多去看看这个世界,多交几个朋友,唯有当你的人生发生变化,你现在所遇到的瓶颈才有可能突破。」

「所以……为了能够取得突破,我就得去外头交朋友了?」

少女有几分迟疑,但白胡子的老人用力地点了点头,于是,蓬莱岛中的仙子在没有得到任何许可的情形下,离开了河中的孤岛,履足尘世。支持她这么做的理由,是心中一份强烈的信念。

「我知道,或许在不久之后,圣诞老人会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那时候我将面临抉择……这个抉择,很不好下,但答案却是肯定的。」

妃怜袖睁着没有瞳孔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是河洛剑派的人,也相信河洛剑派不会偏离正道而行,只要我还在,我就会守护河洛剑派的理想与­精­神,不管是面对什么,我会守护河洛……所以,这一次我希望能与你们合作,击溃心眼宗的野心,让河洛剑派拨云见日,重新回归正道之上。」

拓拔小月听到这里,觉得难以想像,妃怜袖从小生长于孤岛,与河洛剑派的联系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她所认识的河洛剑派,除了一个长河真人外,就只是一个空泛的概念,没有一个实际的人与物,她对这门派是哪来这么强烈的爱与信念?

再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是太奇怪,早在结识圣诞老人之前,妃怜袖就接受河洛剑派的教育,继承了河洛剑派的信念与道统。姑且不论河洛剑派的人是怎么想,妃怜袖确实是把河洛剑派当成自己的家,当这个家出问题的时候,她会豁出一切去守护它。

这种情感,就像是拓拔小月对龟兹一样,纳兰元蝶不理解这种感觉,但拓拔小月自己是很明白的。

那么,尽管妃怜袖的过去有着很多疑问,但她对于心眼宗的敌意,这点却是不用怀疑的,为了守卫河洛剑派的道统,她有绝对的理由与心眼宗敌对。

「还有一个问题。」拓拔小月道:「那个人口口声声说,河洛剑派的重宝在你身上,要你交出,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你手上的那件东西……是河图吧?」

这与其说是问题,倒不如是个太过容易的猜测。以心眼宗目前的声势,妃怜袖若非持有河洛派最重要的法宝,他们绝不会如此无聊,在这节骨眼上跑来搞事,节外生枝,而说到河洛剑派的秘宝,天下人都知道无非是河图、洛书两大超级法宝。

洛书失落多年,到现在也没听说被寻获,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冒出来,那答案肯定就是由掌门人持有的河图了。虽说长河真人被软禁,受制于人,但他既然能遣人来寻找妃怜袖做事,想来也为妃怜袖准备了点资本,而找上妃怜袖的门人若非拿出了河图这等重宝,恐怕妃怜袖也不会相信。

对于拓拔小月的这个猜测,妃怜袖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师父长河真人托付给自己的重宝,让自己以此清理门户,重整河洛剑派。

「河洛剑派两大超级法宝的威名,如雷贯耳。」拓拔小月道:「我无意探人隐私,可是眼下大家既然在同一条船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件异宝的确实功能,让我有点准备?」

「其实这两件法宝的原理一致,只是以相反的形式表现而已。基本上,两大秘宝的理念,是把世上一切的能量视为波动,波动就是音律,而这两件秘宝则是调音的工具。」

妃怜袖向拓拔小月解释,洛书的调音功能,是把经过洛书的音律中和、弱化,而河图则是强化释放出的音律。这样的原理使用在实战上,洛书是用来卸劲散力,纵有万钧大力袭来,亦可化为片羽之轻;河图就用来增强击出的力量,只要控制得当、承受得住,发出的力量将以倍数增加。

这两件超级法宝本已强悍,而当年河洛剑派的创始祖师,更为此创出一套太极心法,搭配使用,只要练得­精­深,便能以洛书接下敌人的重击,化消卸散至本身能够承受的程度后,凭藉河图加倍增力击出,一来一往,借力打力,玄妙通神,打遍天下无敌手。

「若是洛书也在,就能与河图搭配使用,但目前我能用的仅有河图,它被我藏于体内,以五蕴龙珠作为发动能源。」

因此,水兽击伤妃怜袖肩头瞬间,妃怜袖所爆发出的那股力量,就是直接把肩头所承受的那一爪之力,以河图强化后反弹,一击惊天,将水豹给打爆。

「对付魔狼那边,则是靠河图、洛书能控制音律的特­性­。心眼宗的人开发魔狼时,为了怕魔狼反噬,特别在这些魔狼体内留下致命基因,只要以特殊音律将能量灌入,就会触动基因,让魔狼自灭。他们是以特殊仪器来做到这一点,但只要有河图,我就能做到同样的事。」

妃怜袖的话,让拓拔小月暗叫不妙,本以为妃怜袖是有什么神奇妙法,但这样看来,取巧的成分居大,要是心眼宗撤除了魔狼的控制基因,再无弱点,那妃怜袖的琴音岂非毫无用处?

「除非生产新一批的魔狼,要不然目前库存的魔狼,是不可能把这个基因撤除的。关于这一点,当初我派弟子把此事告知时,我也曾问过,得到的答案便是如此。」

妃怜袖道:「如果我的力量能够更进一步,或许就能驾驭河图,一次把限定范围内的所有魔狼发音击杀,但目前,我只能一次一次单个对付。」

拓拔小月点了点头,知道妃怜袖说得不错,而且也把所有该说、能说的东西都坦白告知了。

如此看来,妃怜袖没有问题,她手上握有的筹码,是决战心眼宗时不可或缺的东西,与她的合作已成定局,反倒是另外一个人,现在还不晓得她的立场如何抉择。

拓拔小月一面想着,一面将目光改望向纳兰元蝶。

「到我了是吗?我的人生可没有这位大小姐惊滔骇浪,至少……什么神仙、什么圣诞老人的,从没敲过我家的窗子……一次也没有。」

纳兰元蝶的脸­色­不善,被迫要提到自己的人生,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自己从小开始,生命就在竞争与斗争中度过,一路走来的艰苦,是外人绝对无法理解的,然而,虽说人生算不上平顺,但与自己相同处境的贵族子弟也是所在多有,自己不算特别,更不像妃怜袖一样简直到了曲折离奇的地步。

「如你们所知道的,我是当今天子庶出的龙种……」

以这句话为开头,纳兰元蝶冷淡地作了自我介绍,后头所说出的东西,是妃怜袖、拓拔小月早就读过的资料,她们很清楚纳兰元蝶没有隐瞒什么,因为她天子私生女的身分虽然特殊,但也不过就是武沧澜几十个私生子女之一,这一路走得艰辛坎坷,又没什么奇遇,就算开诚布公说出来,也仅是如此……到了最后,还是她的结语比较重要。

「……我对域外人没什么好感,但对中土也没什么乡土爱。要打倒心眼宗,不是为了什么正义与仁爱,只是因为我被交付了这样的任务。」

纳兰元蝶道:「我的目标,是不断地往上爬,掌握军部的大权,所以我不能失败,必须要完成我被赋予的每个任务。这次我被派到域外来,就是要消灭心眼宗,无论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我也要把它完成。」

「我明白了。这样倒也好,我们三个人里头,有人为了责任,有人为了道统,有人为了利益,刚好各取所需,互不冲突,我相信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拓拔小月道:「但有一件事我想知道,为什么银劫会把青龙令托付给你?」

《东方云梦谭》卷二十三完

东方云梦谭第24集 已过一个月6

第一章

说到「殷红军」这个名字,在大地上并不是什么知名人物,九成九的人都会反问一句「那是谁啊」,只有中土北方某地的巡捕人员,在反问一句「那是谁啊」后,才有可能会拍拍额头,从脑中深埋多时的记忆里,翻找出这个人名。

「是那个小贼嘛!也没什么真本事、真功夫,最初靠抢劫夜归­妇­女起家,后来­干­起了皮­肉­生意,仗着几手三脚猫功夫,弄来十几名拐卖­妇­女。开起娼馆做买卖,生意也不是挺好,纷争倒是挺多,最后和万紫楼起了冲突,地盘被扫平,人也跑到外省,从此就下落不明了……」

这是官府人员的最后印象,但事实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却有着超水准的运气,在离开故乡之后,面对官府的追缉、万紫楼的追杀,侥幸不死,陆续加入了几个黑帮,并随着黑帮覆灭,与一些角头老大一起逃亡。

逃亡是高风险行业,尤其是面对官府的严厉通缉,天下之大,竟见似无处可去,江湖上的常识,除非有强大的势力庇护,否则一般逃亡的终点通常就是死亡。殷红军的逃亡本来应该走向这条路,但他的运气不坏,与他一起跑路的几名黑帮头子在失势之前,得到了一张地图,据说可以逃往某个世外桃源,从此快活逍遥,不用担心受怕。

正因为抱持这个希望,他们才得以有信心支撑,闯过无数险阻,来到了那处最终的天险之前。

逃亡之路的终点,也就是地图上所绘的那座山峰,峰峦丕向,山势也不算太过陡峭,至少还算不上险恶,但在午夜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道龙卷狂风,却让所行人为之­色­变,相顾愕然。

「这、这哪是入口?根本就是天然灾害嘛!跳进去哪可能逃生?说是自杀还差不多!」

出自一名贼酋口中的哀号,无疑也是全体共识,就算是携带特殊护身法宝的高手,见到龙卷风摧山裂石之威,也晓得自己卷入其内,必是十死不生。然而,回头已无退路,大批追捕者已来到近处,掉头回去开战的结果是九死一生,似乎不是什么合算买卖。

亏本已成定局,但九死一生似乎还是好过十死不生,有些人决定掉转头去,进行一场毫无希望可言的生死决斗,而另一批人则是果断地跳入龙卷风里,他们并非胆大无畏,相反的,这只是放弃了求生的希望,跳进去想要求死,宁死也不想便宜了敌人。

殷红军算不上这两类人的任一种,他对着那道怒龙似的升天旋风发呆,两腿发抖,根本做不出决定,但身边的人选择跳入旋风,又不甘心独自赴死,拉着他同跳,就把这个来不及做出选择的傻瓜一同拉入旋风之内。

龙卷风内的拉扯力量极强,纯天然的灾害威力,非血­肉­之躯能够抵御,在旋风内支离破碎、粉身碎骨是正常人必然的收场,能侥幸存活才是异常,至于能从旋风内全身而退,还利用风压突破自身武学瓶颈的例子,那是万中无一的特例,旁人连想也不用想,殷红军之流的杂碎角­色­,更是做梦都梦不到。

与殷红军一同跳入旋风的人里头,不乏功力深厚的黑道人物,这些人纵然存心求死,但进入旋风之内,肢体疯狂拉扯,痛楚莫名,还是忍不住会运起力量抵抗,与强烈风压抗衡,然后一一抵抗失效,被狂风扯得肢体碎裂,血洒长空。

和这些人相比,殷红军幸运得多,他内功根基极差,进入龙卷狂风后,根本无从抵御起,很快就因为剧痛而昏迷,此时任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一批跳入云路天梯的闻关者之中,这个武艺不高、毫不出众的殷红军竟然会是最幸运的一个,因为运不出护身力量的他,侥幸受到他人护身气劲的余波保护,又处在旋风最弱的风眼,随着大气旋动,竟然成功地顺流而上,抵达了云路天梯的尽头。

这一点,在地上的人们当然不会知道,于是殷红军被划入死亡者的名单,官府以为他已经身亡,至于是怎么死的,由于是小角­色­,所以也没人在乎,只有他本人在苏醒时吓了一大跳。

由于伤重,殷红军没有能够睁开眼,只是感觉到一群人正围着自己,还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

「这个新人的样子很怪耶……看起来武功很差劲的样子,是怎么通过云路天梯的?」

「谁知道?云路天梯可没有后门可走,连红包也没得递,不过……再完美的东西也有破绽,偶尔还是会送几个不该来的进来。」

气素质这么差,居然也能在江湖行走到今天,这世道真不知是怎么了……这种人留着也是多余,不如直接宰了他,省得与他闻同一种空气,想起来都讨厌。」

「要杀他,你疯了?难得才进来一个人,哪怕他明天就死,只要多一个人,就能提高我们每天的生存率,你把他给宰了,改天就没有人替你死了。」

所有话语中,就是这最后一句,让殷红军听不懂,完全不能理解其意,经过一段时间的养伤后,他慢慢了解了这个叫做「梁山泊」的新环境,也明白了那句难解的话意。

基本上,粱山泊是一个世外桃源,在朗朗日光之下,所有村民男耕女织,和睦和善,过着没有纷争、不用勾心斗角的安稳日子,犹如人间仙境……至少,有阳光的时候都是这样。

入夜的梁山泊是另一个世界,殷红军是在沉重的教训中体认到这个事实,那些白天时候看来和善到近乎无害的乡农们,在晚上纷纷露出鬼一般的眼神,而他此时方知,这些乡农都曾有着响当当的江湖名号,即使在进入这座空中岛屿后,他们也没有抛下往日功夫,每晚暗中苦练不辍,实力比诸昔日只有更强。

在梁山泊待得久了,实力很难会不强,位于万尺高空的稀薄空气、特殊气压,构成了极为严苛的修练环境,在这里练上一年,有在平地待上一年半的效果,而且修练时不是自己闷着头练,入村不久,每个村民都会领到一本适合自己的秘籍,获得指点,只要照着秘籍修练,循序渐进,假以时日,就算庸才都会变成高手。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太多的便宜事,高手从来都不是容易养成的,粱山泊的特殊环境固然为村人习武提供了有利条件,可是真能成为一流高手的却寥寥无几,其关键处就是在「假以时日」这句,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得到足够的修练时间。

粱山泊之内,有着极其严苛的村规限制着人们行动,虽然村规不多也不长,都是些忠诚、老实、和平之类的陈腐信条,但在实行手段上却近乎变态,倒不是说难以达成,而是让人进也不是、退也不得,守了一条又怕触犯另外一条。

触犯村规的唯一惩罚就是死罪。

也不用什么刽子手来特别执行,所有村人体内被一种特殊手法埋下隐患,一经触动,随时都会死得惨不堪言,死亡痕迹则会立刻遭到处理。梁山泊之内从来都看不见血腥与死尸,村人们只要每天起床后,看看有没有哪家哪户神秘失踪就心里有数了。

非常不幸的一点是……梁山泊治安良好,就是住户的离奇失踪率一直居高不下。

了解到这一点,殷红军终于明白过来,逃亡到粱山泊来何止是误上贼船,根本是从人间跳到人间地狱!全体住户的­精­神压力超级大,每天醒来看见阳光,就不晓得明天还有没有机会起床,偏偏出了门还得挤出一脸欢笑,开朗平和地面对美好的一天。

所有的美好、平和,都围绕着两个孩子打转,正确一点来说,整个梁山泊是以那个名叫孙武的孩子为中心,一切的规矩、安排都为他而设。只要是在他面前,什么黑暗、险恶都要化为阳光,如果有任何人胆敢违逆这个原则,立刻就会粉身碎骨,这一点……已经由许多人的惨痛经历得到了铁证。

每个村人都在好奇,如果说这一切仅是一出戏,那么戏总有落幕的时候,随着男孩慢慢成长为少年,落幕的时刻也渐渐到来,只是没有人晓得详细时间点。至于为何要上演这出戏,没有村人知道,他们也不关心,因为自己从没被赋予知道真相的资格,比起那个毫无意义的真相,自己能否见到每天太阳升起,这个问题无疑是重要得多了。

历经许久的等待,戏的落幕时刻来临,朝廷的飞空舰艇袭击梁山泊,打破了停滞许久的平静,当「放手一搏」的解除禁令颁下,如猛虎出闸般的粱山泊村民都激动得留下眼泪,那不只是因为终于有机会使用苦练多年的武功,更重要的是,可以从「被害者」摇身变回「加害者」,血洗飞云舰的那场厮杀,让所有村民痛快淋漓,犹如重获新生。

那一仗让罪人们重新体验到活着的感觉,麻木多年的心开始再次跳动。只是,跳动起来的东西不只是心,还有「野心」。

飞云舰上的战斗,让这么多年苦练的武功有了实用机会,也让罪人们了解到,进入梁山泊后的自己,如今已是非比当年的强,若是有机会重人人间……

这个诱惑,暂时只是在心中一闪而逝的念头,因为不管诱惑再怎么强,所有人都还清楚一个事实梁山泊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截至目前,加入梁山泊的人还没有哪个能活着离开。

然而,希望的曙光却在这时出现。飞云舰空袭粱山泊一役后,身为整个村子光明根源的孙武离开,一切也就此改变,粱山泊借助云雾掩护,不停地变换位置,遥遥眼着孙武进行旅程,看着他在大地上所经历的每件事。

身处万尺高空,这是最好的窥探环境,居高临下,再配合一些透视装置,大地上所发生的事一览无遗,让人体会到当神明的快感。不过,这种快感仅由少部分的人享受,对粱山泊内大多数村民而言,他们既不被赋予这样的权利,而且窥看孙武的旅程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为自己的往后日子多做打算。

假如梁山泊内的一切仍如过往,那就不用浪费时间打算什么,每天努力求生就够了,生存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每天谨言慎行,努力练功,然后祈祷自己别在三更半夜听见那句令人丧胆的「YOU SHALL NOT ?ASS」,可以在明天早晨

看到阳光,除此之外的任何期待都是奢望。

真要说有什么期望,那就是希望云路天梯能多送几个新人进来,让村子里多点人,这样每次村规考核变成在搞生存游戏的时候,起码能提高生存率,不会马上就死到自己。

过着这样的日子,真是没有半点生人乐趣,假如不是因为透过某些惨痛例子,让村人们晓得梁山泊内自杀成功率是零,而且自杀失败者将被痛加折磨、求死不能的话,所有人早就自尽死光了。

所幸,自从孙武离开梁山泊后,严苛的村规似乎一下子松绑开来,村规仍存,只是没有人负责考核,就算有人不小心误犯村规,也不会因此而赔上­性­命,这点实在是很异常。

异常的出现就是机会,包括殷红军在内的所有村人,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机会,最开始的时候,人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各自做着打算,到后来整个情势变得明显化,村人们便开始私下议论,甚至结伙筹谋大计。

让整个情势骤然改变的开端,是来自天空另一头的压力。飞云舰袭击梁山泊,看似一个独立事件,但自从慈航静殿事变、同盟会起义,使得中土烽烟四起、天下大乱后,朝廷就派出飞空舰队,向梁山泊发动攻势。

以粱山泊的防卫力量,一艘飞空战舰是打不下来的,但是当朝廷一次调动二艘、五艘飞空舰,甚至还出动新建造完成的母舰,组成舰队来攻,任谁也看得出来,朝廷这次是玩真的了。

值此天下大乱的时刻,像飞空舰这样宝贵的战力,不拿去攻打同盟会,不去打下那座圣贝贝尔要塞,却用来攻击粱山泊,在这些村民看来,实在是很不可思议,不过,或许朝廷方面有其它的考虑也不一定。

梁山泊有多少防卫力量,此事犹未可知,但在村子里的十几年岁月,从没有哪个村人看过村里有什么火炮、飞船之类的重型武器,梁山泊内根本就没有,而每当朝廷的舰队来攻,粱山泊只会开动推进器,全速飞行离开,凭藉着仍属优势的高速抢先飞走,将敌方舰队、飞弹甩在后头。

有些时候,朝廷的飞空舰会尝试衔尾追击,追逐战甚至持续一日一夜,最后才被梁山泊给甩掉,但无论怎样甩开舰队,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被敌人找到位置,再次来袭。

粱山泊遇袭,所有人都在等待村长的反应,但出入意料的是,这段时间村长竟然像是全然无心此事,踪影全无,尽管过去他也时常长期离村,可是这次碰到如此大事,他仍不露面,这就显得极度异常了。

多数村人的心里开始琢磨,野心的种子迅速发芽、茁壮,但不管结论是什么,在实行层面上都有一个大问题。。如何离开粱山泊?

当初进入梁山泊,是经过云路天梯上来,现在要离开,却是回头无路,粱山泊漂浮于万尺高空,离开的唯一办法似乎只有纵身一跃,然后粉身碎骨。

这个选择实在太差劲。正常人都不会选,野心萌芽的罪人们遇上了难题,在苦思之下,他们想到了寻求外援的可能­性­。被困在万旦局空的孤岛,连鸟都看下到几只,要找外援是困难了点,不过,敌人的舰队每日来攻,若是能够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就此攻破梁山泊,那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大方向有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联络的问题,好在朝廷方面设想周全,在屡次被梁山泊突破包围网后,也开始了新战术,在舰艇每次逼近时,发­射­一些没有杀伤力的细碎纸片,顺风飘送,如雨而下,难以全数拦截,上头书写着鼓励罪人们弃暗投明的文字,还有联系的方法。

表面上,谁也没有把这些东西当真,实际上,已有不少人伺机而动,偷偷寻找可利用的通信方法,尝试与朝廷取得联系。

殷红军知道自己在粱山泊内不会是最强的一个,但比起运气,自己绝对是最好的个,因为自己已经成功与那些飞舰联络上,还约定好破坏梁山泊的时间,让朝廷能够趁机发动袭击,一举攻下这个不落的空中岛屿!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顺利,所以当殷红军拿着火把,预备放火制造混乱,却忽然察觉有人来到身后不远处时,他真的是被吓了一大跳。

回转过头,三尺外的一棵树下,有个人站在那里,轻声咳嗽,一身教书先生的打扮,虽然看不清楚面孔,但梁山泊实在不大,来来去去就是这些人,光看这装扮与咳嗽声,就晓得是村里教书的李先生。

殷红军并没有真的见识过什么江湖大风浪,对于那些叱咤风云的人名与称号也不识得几个,眼前这个姓李的教书先生,他听村里的人私底下议论过,­奸­像曾经是江湖中的大人物,曾经­干­过许多大事,不过在粱山泊里头,哪个人从前不是赫赫有名过?放眼望去,村里个个都是杀人魔王或角头老大,要凭从前的事迹来吓唬人,在粱山泊是行不通的。

「喂!姓李的,你……」

殷红军压低声音,预备说几句话分散对方注意力,先将手中的火把扔过去,再发动自己近年来苦练的「赤炼破魂手」奇袭,成败定于一举,然而,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周围景物快速移动。

「……站在那里,是不是想碍老子的……」

身体快速移动,口里灌满了风,殷红军还能把话说出大半,直到他脖子转动,看到后方那具直挺挺站立的无头身躯,这才恍然大悟,晓得自己为何突然感觉身体变轻,一切只因自己的头颅已被快刀斩飞,少了身躯拖累,自然是轻得多。

没有痛楚,当头颅坠地,所有感官迅速化为一片黑暗,殷红军只觉得一阵错愕,难道……自己的人生就这么结束了?结束得这么可笑?

就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刻,他听到那个姓李的教书先生开口,略带埋怨地说了句话。

「……别突然出现,一声不吭地把人脑袋砍飞。这种行为很恶劣啊!」

「怎么?你看不过眼」难道对付这种小角­色­,你也要先开口叫阵吗?杀他不用半秒,叫阵呛声还得浪费几分钟,这种鸟事你做?」

「不,我是想说,和尚你一现身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把脑袋砍得满地滚,制造垃圾这样很难清理,老是给人添麻烦,这种行为很恶劣啊!」

「哦,说得是,罪过、罪过……」

一条高大魁梧的身影,大步走向树下的李慕白。以梁山泊内的角­色­来说,这两个人分别是杀猪屠夫与教书先生,没有什么特别,但对于知道胡燕徒、李幕白两人名号的村民而言,他们不但是两大圣宗的宗师极局手,更是同盟会的开创成员,曾经在十几年前的那个时代,掀起惊涛骇浪,­干­下无数大事,是绝对招惹不起的人物。

「三更半夜还要出来清垃圾,这座空中岛上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李慕白轻咳两声,目光望向村落后方的山岭,明明是黑夜,山上却被一大片白­色­的烟雾所笼罩,那不是自然的云气,是火龟胆在山腹内压缩推动所喷发的蒸气,不但温度极高,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发出尖锐的鸣啸,声传百里,高亢破天。

除了喷冒高热蒸气,当梁山泊进入高速飞行状态,能量需求大幅激增时,火龟瞻剧烈跳动,温度直线上升,有时候甚至会喷发出火焰来,汹涌炎流从山顶裂口撞天而出,那壮观情景实在和火山爆发有得拼。

「什么替代能源不好用,偏偏弄颗火龟胆来,把村子弄得乌烟瘴气不说,没事还喷火乱啸,我每次听到那个声音,都觉得村长大人一定是很怕敌人找不到我们。」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以他唯恐天下无事的个­性­,自己整日在外头忙活,又怎么会放我们在村里纳凉?当然是要留点杂碎活下来,让我们三不五时怀念他老人家,要不然……我们也可以把心一横,放任这座空中岛被搞沉啊?」

胡燕徒语带戏谑,但李慕白听得出友人这句话的沉重分量。粱山泊之内到底有没有强大火力或武装,这一点连他们两人也搞不清楚,说不定当初建造时就没有考虑过战斗的可能­性­,毕竟建造这座空中岛的时空背景特殊。

摆在眼前的事实只有一件,若不是他们两人近日来的联手防护,梁山泊可能已经被飞空舰队给打下了。梁山泊存在的意义,还有它所维系的那道「封印」,江湖上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各大势力的领导人物都晓得,慈航静殿、河洛剑派、同盟会不管再怎么无聊,都不会来捅这个马蜂窝,只有武沧澜会­干­这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然而,这个人早在太平军国时期脑子就不正常了,怪一个疯子­干­蠢事,会这样子想的人脑筋同样不正常,胡、李二人也唯有徒叹奈何。

胡燕徒道「有时候我挺同情银劫的,跟着这种老板­干­事,压力大不大很难说,挫折感恐怕很深吧?」

李慕白道。「能长期跟着疯子老板的,多半也是浑蛋员工,用不着同情吧?我觉得你把同情心用在我们自己身上比较好,要是这道封印被破,我们恐怕也宁愿去当个疯子或傻子。」

胡蒸徒闻言苦笑,这个素来豪迈直爽的汉子,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但唯独这件事没有办法,注定是要被别人吃定的。存在于梁山泊的这道封印,可能再撑不了多久,但只要还存在一天,就不能看着它被破。

从太平军团时期至今,两人历经无数大风大浪,不但是***湖,连心态上都开始老了,对于眼前的乱局,两人都觉得厌倦,要不是还有些放不下的人与事。可能早就撒手不管了,尤其是……总是做着没意义的徒劳工作,那种感觉实在差劲。

「……守着一个明知道守不久的封印,破戒和尚,你的感觉如何?」

「就像当初建立同盟会一样糟糕。如果当年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你还会去建什么同盟会吗?」

「嘿,那你觉得……眼前这个鸟工作,大概还要撑个多久?」

「这问题不是我们觉得怎样就怎样的,但从情势来看,应该可以撑到域外那边的事结束。如果那颗火龟胆够力一点,或是武沧澜的喽罗别追得那么紧,我想可以维持的更久一些,不过……」

胡燕徒话锋一转,瞥向那个滚在地上的人头。「话说回来,那个垃圾要怎么处理?」

「……就搁在那里,明早会有人来扫吧!」

「不晓得……这个人会不会死得很不甘愿?好歹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在这里,心里一定很不甘吧?」

「不甘又能如何?之前我们就是处在这样的时代,身边认识的每一个人,随时都可能死得像垃圾一样,我们……」

李慕白的话没有说下去,但身旁的友人却了解。当初就是为了改变这样的世界,李慕白与友人们改组同盟会,为此豁命奋斗,可是到了最后,梦想看似获得实现,太平军国被打倒,中土免于被异族统治,不过仔细看看世道,一切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那么,众人的热血与牺牲又用到哪儿去了?又是为什么?

「……这个答案不是我们能找到的,除了我们之外,相信也还有别人为此而迷茫。」

胡燕徒道「哪怕是只改善一点也好,我们现在的使命,就是先维持住这个改善不多的世局,更少别再继续恶化下去了。」

两人都很清楚一个事实,梁山泊的封印若是被破,对现有的世局绝对会更糟,中土将回到太平军国时期的乱局,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差别,他们也要守住这个越来越薄弱的封印。

第二章

在孙武等人的感觉里,心眼宗的入神出鬼没,时而隐匿无踪,时而诡异现身,实在很让人头痛,但就心眼宗这边的角度来看,一切其实也没那么神奇,他们仍然是要用双脚走路,或是要凭靠坐骑代步,没法真的想出现在哪儿就瞬间移动。

对这一点最深有所感的,就是担负起心眼宗内技术开发工作的狼司祭。擒拿虚谷子的任务失败,狼司祭不以为意,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特殊,就算任务失败也不会受到惩处,这件任务本来也不是由自己担任,只不过因为要再测试魔狼在实战中的表现,这才主动请缨,藉擒人的机会来测试。

碰到孙武、羽宝簪的阻拦,致使擒拿工作功败垂成,这点虽然遗憾,但实际见了孙武一面的经验,却比什么都重要,虽说时间不长,但已足够让狼司祭看出许多东西了。

「……那小于身上的遗传特征,摆明就是凤血一族,哪有半点龙的气息?中土怎会把他当成是真龙天子?是有人在­操­作情报?还是所有人都瞎了眼?」

此事固然令人好奇,不过孙武被当成皇子的依据,是因为他数次使用「天子龙拳」,这是流着皇家之血的铁证,就连狼司祭也想不通。只是孙武几次使用「天子龙拳」时,她没有在现场目睹,仅能怀疑当时会否有什么取巧之处。

「唔……」

凝神思考中的狼司祭,思绪被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打断,让她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当技术人员久了,长年都待在实验室里,像这种被人盯住、伏击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狼司祭顺着这份感觉,寻找敌人的踪迹,想知道是哪路人马找上了自己。

周围尽是滚滚黄沙,虽然有比较高的沙丘,但不存在什么山岭树林之类的东西,放眼看去,找不到敌人踪迹,狼司祭立刻高抬起头,在半空中看到了敌人的身影。

敌人……漂浮在近百尺的高空,赤着双足,脚下踩着一个银盘,显然是某种个人飞行器,但底部电线外露,还不停地喷着火花,看来是仓促组装出来,而且应该维持下了多久。

站在这个火花四冒的飞行器之上,面无表情的少女,一身粉红­色­的连身裙受强风吹拂,激烈翻飞,像是在半空中绽放出一朵粉红­色­的鲜花。对照起满地的黄沙,这一抹粉红­色­增添了几许柔和,但少女眼中的寒意,却足以瞬间冻结整片沙漠。

少女的身分未知,但对于心眼宗而言,她却是一个备受瞩目的危险人物,突然出现在楼兰遗迹之内,一出手就扭转局面,让地司祭身受重创,还折去一臂。身为技术人员的狼司祭已经看过那段战斗纪录,心中有所揣测,尚未肯定,此刻狭路相逢,四目相对,什么怀疑都得到赞证实,狼司祭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是你啊!还真的找来了……」

狼司祭并没有大声嚷嚷,但她确信自己的声音应该可以博到少女耳中,可能是透过设备,也可能是凭着本身修为,反正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对方的身分,那么对方绝不可能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现身,为此,狼司祭特别拉紧坐骑,那匹独角巨马在狂嘶声中停下步来。

「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狼司祭挥了挥手,护卫在周围的大批魔狼远远地让到一旁,停止了咆哮声,刹时除了风沙狂吹,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但漂浮在半空中的粉红少女毫无反应,这让狼司祭有些错愕。

「卖弄气势是一种浪费时间的杂碎行为,你如果不是来报仇,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总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一句话脱口而出,半空中的人仍旧没有反应,但狼司祭却从紧绷的气氛中察觉,少女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很可能是因为心情纷乱,还没有拿定主意。发现这一点的狼司祭,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决定主动推一把,打破僵局。

狼司祭望向粉红少女,仔细地打量一番,目光几次上下游移,最后露出了微笑。

「……挺想不到,还生得满标致的嘛!如此看来,这些年应该过得很不错,都是托了正确教养环境的关系……」

声音低低的几句话,才刚说出口,就披风沙之声吞没,耳力差一点的,即使是站在狼司祭附近也无法听见,但该听见的人还是听见了,因为整个空间的气氛不但瞬间紧绷得让人皮肤发痛,半空中的那架飞行器更碎裂四散,站在飞行器上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影不见,首波攻击很快就会到来,狼司祭似混不在意,静静坐在马上,等待着敌袭,与此同时,狼司祭戴在脸上的眼罩,迅速进行分析,扫描感应方圆百里内的每一个动静,开始进行地毯式的扫描,大小资料,巨细靡遗,扫描结果化为特殊信号,直接传人大脑,并协助提高脑部处理效能,让­操­作者能在数秒内将庞大信息处理完毕。

平面扫描,周围十里没有敌人踪迹:上方扫描,不见人踪,没有特殊能量波动,但不排除敌人以器械辅助,妨碍搜索;地下扫描……发现异常能量,波动极其剧烈!

「……第一波攻击是来自地下啊!很不错的判断力,先瓦解我身边的护卫力量……」

狼司祭轻描淡写地说着,稳坐巨马之上不动,但附近地面却开始摇晃,黄沙飞扬,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穿钻出来,紧跟着,狼司祭周围的黄沙爆开,七个巨物由地底生出,顶开上方黄沙,迅速生长茁壮,笔直朝天空伸展而去。

月光之下,这七个巨物的型态似巨木,又像是某种枝节横生的藤蔓,古拙巨硕。沙漠之中无水无土,这七棵邪异植物瞬间萌芽,还生长得如此迅速,明显是经过改造的特殊生命体,成长的速度惊人之至,顷刻间就长成擎天巨树。

巨型奇木不只生长速度惊人,枝­干­的硬度更是坚适铁石,在顶端部分伸抵百尺高空时,末端根部竟由木质硬化为石质,有棱有角,像是一座大石雕,稳稳屹立在沙漠上。巨木突然拔地而起,枝­干­繁生,护守在狼司祭附近的魔狼虽有察觉,却避无可避,被巨木的枝­干­缠着,一起被带往高空,它们尝试从树­干­上跳离,可是巨木持续生长,就算能跳离这一块枝­干­,也还是会被另一分枝给缠着。

奇木的新生树枝,近似藤蔓、触须,大批阿默兹狼快速跳跃,挥爪破坏树枝。利爪所经之处,纵以奇木的惊人硬度,也会留下爪痕,部分脆弱之处更是应声而破,木层飞洒,但魔狼每破坏一处,就有更多的新枝蔓延伸来,过了不久,大批魔狼全都被困在百尺高的树丛中。

相较于这些阿默兹狼,狼司祭则是安稳地在地面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幕景象。

七棵奇木从地底疯狂生长时,早已探知此事的狼司祭不慌不忙,身不离鞍,两手挥出,一道青光、一道紫光分别飞出袖口,抢先一步没入下方黄沙。

强光之下,青、紫厉芒凝结为两柄巴掌大的小剑,在黄沙内如龙影翻腾,剑气横削纵斩,把还没破土而出的第八棵奇木砍得支离破碎,在尚未成长壮大之前便被消灭。

「……这一手……对了,之前慈航静殿大混战,姗拉朵搞出来的植物阵就和这差不多,看来是遇到了个好老师,课外科目学习得不错啊……」

狼司祭看看周围高耸入云的奇木阵,喃喃道「沙漠里没水没土,要长这么粗壮的大东西,肯定是直接吸收地脉能量的,不过……一下子汲取这么大量的地气,下手­奸­狠,百里内的地气能量失衡,起码十年的时间,这里将变成天灾地祸频发的危险地带了……又狠又辣的出手,啧,真是明显的遗传……」

巨木阵环绕周围,遮天蔽月,狼司祭静坐马背,动也不动一下,监测周围的能量变化。

敌人隐匿气息的手段极高,一时间扫描不出什么,但狼司祭根据自己的推算,却肯定下一波攻击应是来自上方,果然,眼罩侦测到左上方的空中能量异变,先是两道红光在半空中一闪,跟着就化为光束­射­来。

光束连­射­,竟不止两道,数十道红­色­光束如同骤雨,覆天盖地般­射­落,轰击威力未知,但­射­击方位却计算极准,七棵奇木繁枝错节,藤蔓延伸,数十道光束准确地穿越枝­干­空隙,像是会自行转弯一样,分别从多个不同角度­射­向底部的狼司祭。

「……不差。」

狼司祭一声低语,随手在左腕上一拍,腕上镯子灵光闪动,独角巨马似有感应,长声嘶鸣中,一道­肉­眼难见的能量护罩张开,以一个十圆的型态,将狼司祭连人带马护卫住。

数十道红­色­光炮击在能量护罩上,全数激烈炸开,爆破威力席卷四方,将附近的树木根部都给炸开,硬若石块的碎木四散。奇木阵受到影响,剧烈摇晃,但经过准确计算的光炮仍旧连续­射­来。

能量护罩稳稳运作,光束碰到护罩,炸开一团又一团的灿烂烟花,光彩夺目,逼得人睁不开眼,狼司祭无视这些爆炸,向半空仰望,眼罩开启透视功能,穿过层层树影的阻碍,在树影后的天空找到目标,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少女,肩上扛着一个几乎有她半身高的巨型机关炮,前端圆盘轮转如飞,无数光束有若星雨,从圆盘上七个旋转的发­射­孔飘出,形成一阵光束急雨。

「……炮击威力不差,几乎是使用能量砖发­射­的技术极限了……不,甚至还超越了现有极限,真不愧是凤婕的嫡传…… 但也只是这样了,为什么不直接从自身提供能量,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方法­操­作法宝?」

狼司祭的目光中露出迷惘,眼罩所扫描整理的资料虽多,却解答不了她这个问题,然而,她还是自己找出答案了。

「对了,照遗传图谱的计算,你必须要长期呼吸高空的洁净之气,才能维持器官的正常运作,如果在平地上待得太久,不但身体机能受到影响,更会危及生命,所以,现在的你根本无法正常使用法宝吧?」

看透这一点,所以不解之处就有了答案,狼司祭更明白这阵炮击将要结束,因为当敌人确认炮击无法突破护罩,就会放弃以能量砖发动法宝的攻势,改以更直接的方式袭击。

这个结论才一出,大气之中忽然发生一股无声波动,尽管距离地面很远,但一瞬之间的震动,却如雷霆霹雳,无可阻碍,震得奇木阵剧烈摇晃,顶端部分还燃烧起来,狼司祭凝望上空,透视所呈现的影像中,已经见不到那道粉红­色­的倩影,而能量扫描的结果,天空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周遭能量仿佛顺着一个蜒形漏斗旋流直下,汇聚于一点。

「……这个没教养的丫头,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发动家族异能,吸纳天地能量……也不想想会给周边地区带来多少麻烦,草菅人命……」

狼司祭恨恨地说了一声,以个人作风而言,她没什么资格批评别人草菅人命,但现在谁也没心思管到这个。透视所见的影像中,赫然看到半空出现一条飞龙,张牙舞爪,盘旋于空,绕了一圈后,以无比狠恶的声势疾扑下来。

飞龙的速度极快,闪电高速更转化为无匹大力,所向披靡,使得挡在龙行之路上的阻碍刹那间被摧破,坚硬的层层巨木,在连串轰然声响中一一爆开,无数碎木层纷飞,巨龙吼啸,风起云动,以惊人威势杀到狼司祭上方。

狼司祭双手一扬,先前­射­入地底的青、紫双剑破土而出,形成两道厉芒,飞­射­向上方的巨龙,誓要将巨龙给阻截下来。

青、紫剑光切割大气,恍若斩裂空间,却仍不敌巨龙之威,被浩瀚龙威吞没,巨龙声势稍弱,却仍张开巨口,狠狠地噬咬在能量护罩土,两股力量极端碰撞,仿佛几十颗炸雷在眨眼间连环响起,声传九霄,震惊百里。

剧烈的能量冲击,疯狂摧毁周遭的一切,连地面都给掀翻开来,黄沙暴冲,满天飞扬,又被冲击波给远远地扫出去。在这一片恐怖的景象中,唯有护罩范围内是平静安和,虽然独角巨马显得不安,四蹄乱动,可是护罩之内连一颗砂子都没有扬起,守得极牢。

法宝。金刚玄气大罩体!

「丫头,开发专属的防护法宝,这是法宝开发师的第一课,尤其是仇家遍地的那一种。」

狼司祭瞥望向上方,巨大的龙影渐渐淡化隐没,显露出少女粉红­色­的身影,冷笑道。。「别得意太早,天子龙拳也不是所向无敌的状态不全的你,是攻不破这层护罩的」

和刚才相比,两者的距离近得多了,所以要回应这份挑衅也更快,本来金刚罩体守得极稳,任凭「天子龙拳」的拳劲一波波涌来,始终承受得住,但是当少女再次发动自己的能力,几乎是失控地汲取周遭空间能量后,渐渐淡化的巨大龙形再起变化,强猛气劲分裂、凝聚,撞击护罩的频率变快,像是全然不用回气般,瞬间发动第二、第三波攻击。

超乎常理的攻击模式,纵使金刚罩体抗击力强横,也不堪在短时间内承受如此密集的冲击。透明的气罩开始显现­色­彩,不寻常的现象,正是崩解前兆。

数十里之内的所有能量,天元、地气,乃至于所有生物的­精­气,毫无例外地被狂吸过来,不但沙漠地下的蝎子、毒虫刹时僵死,就连巨大的奇木、飞跃中的魔狼都受到影响,树木枯萎,狼群不安惊嚎,漆黑的夜空中黑云急涌,紫电窜闪,俨然一副末日景象。

若是武沧澜在此目睹,必定会为此大大震惊,先前孙武数度豁力而战,虽能使用「天子龙宰」,却欠了真正决定­性­的证据,未有发动龙族特有的血裔异能,但这名少女此刻做到的事,实实在在就是龙族的血裔异能,吸取周遭空间的所有能量以为己用,维持本身的力量源源不尽,永不耗竭。

龙族的天赋异能,每一代仅觉醒一人,自有龙族以来,这个传承定律从没被打破过,但狼司祭却对此事不以为怪,并未因此受到任何震撼,只是对着天边频频闪动的雷电冷笑起来。

大武龙族的天赋异能加持,「天子龙拳」得到另一层次的提升,连续鼓动的猛烈刚劲犹如海浪怒潮,不但未有衰竭,还越来越见强盛,在如此强大的拳劲攻击下,金刚罩体非但逐渐显形,甚至还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天子龙拳练得不差,但只靠这样的本事,要杀他败他是不够的……就算是来找我报仇,也还准备得不够充分啊!」

隔着即将崩解的金刚罩体,狼司祭很清楚地看到少女的表情,对于即将破碎的金刚罩体,狼司祭不慌不忙,碰了一下腕上的手镯,之前拍动左腕的镯子,启动的是「金刚玄气大罩体」,这次触碰的是右腕,刹时间,金刚罩体的顶端异光闪现,灿烂金芒璟合,形成了一个光筒。

法宝?八卦简!

光筒迅速旋转,底部浮现八卦卦象,随着卦象出现,光筒发出极强的吸收力量,轰击在金刚罩体上的龙拳拳劲,顿时被吸去一半,金刚罩体压力减轻,很快又回复过来,重新隐没。

结合了八卦筒的金刚罩体,抗击力大幅提升,少女的「天子龙拳」无法攻破这道完美组合,大武龙族的天赋异能虽然神奇,力量源源无尽,但运使这异能会对­肉­体造成严重负担,少女不可能长时间维持下去,败势已成。

「别以为龙血加上龙拳就是天下无敌,真要有那么好的事,大武龙族早就统治世界了,你……」

说话到现在,狼司祭的话首次被打断少女的Сhā嘴,之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原因,不是因为少女的Сhā嘴,而是为了少女的一个动作。

确认「天子龙掌」无法击破金刚罩体,少女骤然停招,双臂一掀,体内能量流向改变,由周遭空间吸取过来的强大能量,在双腕聚合,闪耀红光,更慢慢凝结成实体。

和先前的攻击动作相比,这似乎没什么稀奇,但一直应付裕如的狼司祭却终于变了脸­色­。

「你……」

开战以来首次,狼司祭眼中有了如临大敌的慎重。先前少女的几波攻击,威力惊世骇俗,狼司祭却从容应付,将攻势一一拆解,但看到少女手腕上闪现红芒,众为实质,狼司祭的镇定终于被打破,战局开始超出她的控制范围了。

当红芒在少女手腕上凝结成一双护腕,少女的嘴角溢出血丝,甚至还有鲜血从鼻子流下,样子虽然狼狈,但当她重组攻势,天上云气随之凝为龙形,如巨龙咆哮冲下,所涌现的绝世力量却陡增一倍。

力量的暴增不是没有理由,事实上,这种现象并不稀奇,大武龙族名动天下的超级法宝「赤龙腕」,便有这样的作用,武沧澜恃之横行天下,近乎无敌,而少女手上出现的赤­色­护畹,型态与「赤龙腕」没有多大分别,现在就连功能也一模一样。

「赤龙腕」是武沧澜的随身法宝,从不离身,为何会出现在少女的手上,这似乎是一个不解谜题,如果不是此刻少女的力量激增一倍,一定会让人以为这是赝品,但无论如何,「天子龙拳」、龙族天赋异能、「赤龙腕」,这几项要素合一,所构成的结果就是无人能敌、无坚不摧,当少女双拳击下,举世无双的力量有如怒潮溃堤,金刚罩体出现大裂痕,承受主要力量的八卦简硬生生被摧破,在爆炸中毁灭。

「啧,什么东西不好学,偏偏学起这个,这个课外辅修也未免太过头了吧?有没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啊……」

狼司祭寒声道「凭着这一手,你是有找他算帐的资格了,但还是杀不了他,因为你根本撑不到那一刻就会挂点。」

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却完全反映出当前的现实,「天子龙拳」所向披靡,看似占尽上风,可是发招之人的表情却是另一回事。少女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让鲜血溢出,但耳、鼻之中,鲜血却止不住的大量溢流,显示身体超过负荷,正受到严重伤害,若是再这么硬撑下去,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很明显的事实,然而,比起少女的状况,狼司祭无疑更加危险,八卦简已破,坚固的金刚罩体也满是裂痕,碎裂崩毁是转眼间事,不管少女有没有能力取「他」的­性­命,狼司祭自己的生命已是危如累卵。

「……没有这么简单啊!祸害活千年,像我们这么黑心的科学家,才不会这么英年早逝,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后浪淹没,九泉之下会遭鬼耻笑的。」

狼司祭冷冷一句,左腕一翻转,一件物体高速飞出,周围萦绕着一层五彩豪光,粲然夺目,正是不久前让孙武等人吃上大亏的五­色­神石」。这块看来不起眼的笨拙石头,有着不可思议的神效,从神石出现的那刻起,方圆十尺之内的混乱能量受到压制,就连少女狂暴的「天子龙拳」都受到影响,威力顿减两成。

「砰!」

一声爆响,狼司祭左腕上的手镯粉碎,金刚罩体也应声崩溃,与此同时,狼司祭手掌一举,「五­色­神石」就在这护罩崩毁的一刻,高速­射­出,像是一道最耀眼的流星,正面迎向怒啸的云中抂龙。

得到龙族异能、赤龙腕辅助的「天子龙拳」,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状态,要与这种状态下的「天子龙拳」硬撼,世上没有多少力量能够做到,但此刻的「五­色­神石」却有这份能耐。龙拳与五­色­神石对撞,两股力量在短暂的对峙后,彻底爆发开来释放出的强光让黑夜如同白昼,冲击波更形成强烈风暴,将八方黄沙吹扬,犹如沙暴来袭。

笔直参天的奇木群不堪冲击,开始碎裂崩坠,连串爆响声中,高耸的巨木被撕扯粉碎,纷坠而下,卷入满大江吹的风沙,被吹到远方。阿默兹狼虽然是世上少有的强横生物,在这种天灾地变的情况下仍能保命,但也做不了什么,全被狂风吹上半空。

相形之下,狼司祭的那头坐骑就没有这么好运。做为改造生物,它当然有着特殊异能、强化­肉­体,可是在超近距离下,直接被冲击波打中,再优秀的强化­肉­体也禁受不起,「五­色­神石」的守护力量仅能保住狼司祭,顾此失彼之下,独角巨马连哀号都来不及,硬生生地被震成血­肉­糜粉。

位于这场沙暴的核心,两股力量的源头仍在比拼对峙,虽然双方的身体都是人形,但在这一瞬间,她们都有着兽之眼,瞳孔由黑转金,最美丽、灿烂的黄金­色­,如蛇、如龙的细长瞳孔,相互辉映,在眼瞳中浮现彼此的身影。

「嘿!」

「嘿!」

不断积蓄的力量正准备做第二重爆发,对峙中的恐怖平衡被打破,狂暴化的能量冲击四面八方,在造成毁灭­性­大破坏的同时,也将两道身影一起吞噬,消失不见。

惊天动地的一战,幸好是发生在空旷无人的沙漠里,如果战斗地点是在人多的大城市,这一下不晓得要牵连多少条人命,现在由于决战地点挑得好,非但没有伤及无辜,就连晓得有这一战发生的人部不多。

只是,虽说不多,但除了进行战斗的两人外,仍有旁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现象,再怎么说,沙漠里虽然常有风暴,可是莫名其妙雷电大响、强光盛放这种场面还是不对劲啊。

「那边……怎么回事啊?」

正在跟同伴说话的孙武,注意到远方天空的奇异变化,更感受到那边频繁发生的能量冲击,晓得这绝非自然现象,大为诧异。

「这是有高手在战斗,级数……很高!」

羽宝簪的见闻阅历远高过孙武,一见到这情形,马上就知道是什么状况,但见到如此天地风云变的景象,她也心下骇然,这种战斗规模已经超越寻常高手的级数,恐怕是两名绝顶强人在对战,而这一类的高手绝不会无故冒出。

「哎呀,­奸­怀念啊……太平军国时期结束后,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好风景了。」

虚谷子凝望远方天宅的雷电,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虽然对于分析事态没什么帮助,却惊醒了旁边的孙武,想到二人刚刚谈及的东西。

「对了,前辈,你刚刚说的东西……再说一次,我姊姊她以前相西门朱玉有、有关系?这是真的吗?怎么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第三章

自从离开粱山泊,降临尘世后,孙武充分见识到西门朱玉这号人物的恐怖活动能量。表面上,西门朱玉只是一个好­色­的­淫­贼,趁着战时天下大乱,走遍各地去搞他的­淫­行,但事实上,几乎那个时代的每一件大事,背后都有他活跃的身影,可以说他就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人。

孙武不只一次深刻感叹,一个人在那么有限的时光里,是怎样才能完成这么多大事?过得这么充实?每次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感叹归感叹,孙武并没有料想到,西门朱玉的「无所不在」会跑到自己家里,和自己也扯上关系。

「怎么?你不晓得这件事吗?当初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晓得,你说自己是凤婕的弟弟,你姐姐怎么没告诉你?」

虚谷子打量了孙武两眼「看你一副儍呼呼的样子,大概也猜得到,你就是那种老婆偷了人,全中土都知道,唯有你最后一个才晓得的典型傻蛋,嘿嘿,你一定常常觉得身边人有什么事都不告诉你吧?」

孙武闻言一愣,羽宝簪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不久前孙武也表示同情虚谷子,觉得像他这样的为人,一定没有什么朋友,结果现在就被虚谷子反将一军,这该说姜是老的辣?或者……这两个人都有着很不圆满的人生?

「前辈,我姐姐并没有和我说过她和西门朱玉的事,她……」

孙武说到这里,忽然有一种极度荒唐的感觉,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所有人都发疯了吗?还是说太平军国时期的审美观特异?自己的姐姐非但说不上是美人,就连「清秀」两个字都沾不上边,居然会搞到一堆人追,这样子正常吗?

就算姐姐身为三美神之一,有着渊博知识与杰出技术,内在美无人能及,但内在美这种东西,向来是曲高和寡,欣赏的人足有,却绝不会多,一个路叔叔狂追着姐姐勉强说得过去,西门朱玉是举世闻名的大­淫­贼,身旁尽是绝­色­美人,居然也会相姐姐有一段情,他眼睛是已经瞎到分不清美丑肥瘦了吗?

「西门朱玉相我姐姐……天啊,这种事情怎么有可能?杀了我我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当初西门朱玉那­淫­贼整天追在她旁边,两个人一下有说有笑,一下怒目相向,嘴上都说是普通朋友,嘿,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相信……所有人都在猜,鼎鼎大名的西门­淫­贼何时能把这号猎物弄上手,结果出入意料,竟然是将军终要阵前亡,大­淫­贼被女人勾走了魂。」

从虚谷子的话里,孙武发现西门朱玉的「追求」相当热烈,最后似乎还­阴­沟里翻船,真的与姐姐有一段恋情。

这些话听来越发不可思议,孙武并不奇怪姐姐只字不提,反正姐姐本来就不喜欢提起前尘过往,什么事情都没说过,也不差这一件,反倒是……路飞扬叔叔知道吗?他追姐姐追得那么紧,姐姐的过去他应该知道,包括西门朱玉的事,但自己也从没自他口中听过这桩事情这点就……

脑里还在为此事震惊,就听见虚谷子一声冷笑「看你吃惊的傻样,这件事吓到你了吗?你这表情简直就相当年陆云樵得知此事后的脸一模一样,」

「啊?陆云趼酱笙酪仓道?」

这一句纯粹是巨大震惊下的随口回答,忽然听见陆云樵这个名字,让孙武很吃惊,脑里出现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又关陆云樵什么事?

转念再想想,陆云樵与西门朱王、路飞扬等人既是同窗习艺,又是一起携手改组同盟会的同志,他知道这件事,就像听到同学的恋情或结婚一样,那也不算稀奇。

孙武觉得这是合理解释,哪想到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的这样。

「哈,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虚谷子指着孙武,大笑道。「陆云樵与凤婕曾有婚约,彼此是未婚夫妻,此事天下皆知,你说自己是凤婕弟弟,怎么连这个也不晓得?要嘛你就是假货,要嘛……多半是你姐姐心中有愧,这才不敢对你说起此事。」

孙武脑里乱哄哄的一片,根本无法正常思考,打从自己懂事以来,姐姐的追求者并不是没有,但从没听她提过,她还有一个来头这么大的未婚夫。

今天所接收到的震撼内幕实在太过骇人,姐姐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名人追求者,既与西门朱玉谈起恋爱,又和天下第一高手陆云樵有了婚约,自己从不知道她居然有这样的好身价、这等抢手,想着想着,仿佛都看到她满脸得意地比起了胜利手势。

(有谈恋爱的,还有两个未婚夫……哇,那个同盟会到底是同什么东西的盟啊?他们的关系也未免太乱了吧?一下是这个的女朋友,一下又是那个的未婚妻,这是革命组织还是婚友社?)

太多的讯息一下子消化不了,孙武最后得到了这样的荒唐念头,不过,想起了失踪的路飞扬,又想到陆云憔,姐姐的这两个未婚夫无论身分、才能都天差地远,真不晓得姐姐自己是怎么想的。

(呃……这两个未婚夫……我­奸­像想漏了什么事……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我忽略掉了……)

孙武正为此苦恼,突然看到羽宝簪在摇头叹气,连忙靠近过去,低声问她有何不妥。

「这个……孙掌门,你真的还没有发现吗?」

「没发现什么?你说话语气怪怪的……思,你是不是想提示我,这位老先生说的话不可尽信?其实我也明白防入之心不可无,但我觉得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因为……宝姑娘,我怎么觉得你一副很悲伤的表情啊?」

「不,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可以迟钝到这种鬼哭神号的地步,实在是已经超越艺术,快要到伟大了。」

羽宝簪摇摇头,看着孙武仍一脸困惑的表情,实在不晓得可以说什么,况且,这些话似乎也不该由自己来讲。

短暂谈谈结束,孙武需要时间来厘清刚接收的资讯,羽宝簪提议往适才风云变­色­之处一观,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那边鏖战,造成如斯异象。

孙武自无异议,但一心只想尽早离开域外的虚谷子却十分反对,在两票对一票的尴尬情况下,反对无效,只好被挟持着离开。

半路上,孙武脑里虽然仍旧乱糟糟的,但还是把握住最重要的一件事。之前听过太多故事,­奸­不容易掌握到有利证人,还没能够问个清楚,重要证人就被杀掉灭口,秘密继续是秘密,现在虚谷子的处境很不安全:心眼宗的刺客都杀到面前来了,不先把该了解的东西弄清楚,等一下如果心眼宗主亲至,­干­掉虚谷子,那就真是后悔莫及了。

「其实问题只有一个,前辈,请你告诉我们,心眼宗到底有什么计画?它对龟兹的­阴­谋是什么?」

孙武问起话来单刀直入,但这直截了当的间法却踢到铁板,虚谷子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心眼宗的计画关我什么事?为什么我会知道?」

「因为你是河洛剑派的人啊!」

「那又如何?谁说河洛剑派的人就会知道心眼宗内情?」

「别人不知道,但你是河洛剑派高层人员啊,现在的心眼宗根本就是河洛剑派域外分部,有什么事情你应该知道的。」

孙武提出的质疑,被虚谷子完全否认「小子,弄清楚点,老夫离开河洛剑派已经许多年,这段时间以来都在潜心研究,河洛剑派那边发生什么事,老夫哪有可能会知道?他们可不会好心到送行事历给老夫啊!」

言之有理,但在孙武听来,这无疑是存心推托之词,只是他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望向羽宝簪,看看她如何处理。

「孙掌门,我想……虚谷子前辈说的应该没有错,是我们先入为主,有些事情弄错了。」

与狼司祭的战斗,孙武是半途参加,羽宝簪却是从头到尾都在,整件事情看在眼底,稍微一想,就知道自己先前推想有差,虚谷子是前河洛高层不假,但被逐出河洛之俊,就和河洛剑派目前的决策阶层断了连络,自己本以为所谓的「逐出门墙」只是化明为暗的转移借口,可是,狼司祭的行动否定了这可能。

羽宝簪道:「虚谷子前辈离开河洛剑派后,就与旧日同门切断关系,所以他此番重出江湖,才会引来心眼宗的找寻,如果他这段时间都藏于心眼宗之下,那叛逃之后,狼司祭直接斩草除根,把人灭了口就行,不用费那么多事。」

「喔,是这样子啊?我还以为那个奇装异服的女人就是来灭口的。」孙武抓了抓头,发现自己完全搞错。

稠宝簪道,「虚谷子前辈并未与心眼宗为伍这点应是可信,但也因此衍生出另一个问题,要请前辈给个答案。心眼宗在域外极为势大,您就算是找个最荒凉的角落,要躲个十年、八年做研究不被发现,那也是不太可能的,您能在域外一隐多年,应该是有某个很大的势力在庇护您吧?J

虚谷子闻言像是要回答什么,羽宝簪抢先道。「如我所料不错,前辈进行研究的地点应该是龟兹吧?域外虽然有几个人部族,但有能力支持前辈进行研究,并且庇护于您的,也只有龟兹了,而且……这该是直属阿古布拉王的机密计画,知道的人寥寥可数。」

话挑明说到这种地步,再否认就没意义,虚谷子­干­咳两声:「你们说得不错,这些年来老夫受命于阿古布拉王,化名耶律不花,在生物研究所里头工作,基本上是切断了外界的联系,没日又没夜的……咦,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

难得虚谷子直言不讳,孙武追问:「叫辈你在那里头是研究什么啊?」

虚谷子哂道「还能有什么?就是专门研究阿默兹狼,还有病毒病菌之类的东西,要不然难道还研究烤骆驼食谱吗?」

这个充满­阴­谋意味的答案,听来委实让人吃惊,孙武想起伽利拉斯临终遗言,脑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阿古布拉王会不会已经遭人易容取代,才下令研究这两项野心计画?然而,转念一想就知道不对,虚谷子进行研究没有十年也有个七、八年,阿古布拉王纵遭取代,也是最近的事,不可能那么久以前就被替换。

但如果这些研究计画真是阿古布拉王亲命执行,那……难道真如传闻所说,阿古布拉王是个道貌岸然的野心家,包藏祸心,意图掌控域外霸权?

想着未知的答案,孙武觉得自己的头都痛起来了,幸好,三人这时已抵达目的地,来到适才风云变­色­的战场,看着大破坏后的满目疮痍,不由得脸­色­大变。

沙漠的中心地带,出现了一个广达数百尺的深洞,黑黝黝地看不见底,从这情形判断,是表层的沙砾全被刮飞,露出了底下的岩层。

单单出现这样一个深洞,可能只是让人感到突兀,但是当天空也被影响,满天乌云之中出现一个数百尺宽的大洞。直透苍穹天顶,周围云气久久不能聚合,那种突兀感立刻深化为惊愕。

况且,这一战的影响范围,并不只是如此。沙漠中心的大深洞广及数百尺,但纵目所及,沙漠里到处都是这一战留下的痕迹,部分地方冻结、部分地方则是被高热熔化后重新凝结,变成杂质甚多的玻璃状黑­色­物体,积满各种奇形怪状的沙丘。

沙漠是­干­燥的地方,水气不足,要看到水气成云不是那么容易,但天空中不但积聚云气,裂云成洞,在其余积云浓密之处,还不停闪着雷电,闷声隆隆,偶尔发出一道闪电直击地面,只不过没有落下雨来。

「这……这是谁搞的破坏?」孙武凝望眼前奇象,问道:「是什么高手在这交战?我们之前车轮战武沧澜,高手尽出,­奸­像都没有搞到这种程度啊!这个高手难道比武沧澜更强」」

羽宝簪摇头道。「倒不是这么看……这边的异象,并不单单只是因为两名绝顶局手在战斗,嗯,我的感觉……」

话说一半,虚谷子从中打断。「未必是两个局手,其中之一也可能是超级法宝的持有者在数招决胜负的速战下,就算无法完全发挥超级法宝的威力,只要能成功发动,两相硬碰也是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这判断和羽宝簪的相同,但虚谷子真正要说的话却是从现在开始。「或者,有大武皇家的高手在这里­干­了一架……绝不是普通的喽罗,起码也是能发动血裔异能的传承者,若非武沧澜亲至,那就是大武皇家新生代的继承人出现了。」

孙武一惊,道:「前辈,你说什么?」

「怎么?又一副什么都不晓得的表情?这也难怪,你们这些年轻人和平日子过久了,少见多怪,没机会看到大武皇族内斗的场面,那就跟现在这场面差不多,本族法宝对战本族异能,嘿,皇族的天赋异能,让他们力量源源不绝,这你们应该知道吧?」

虚谷子道。。「这种乱七八糟的天赋异能,每一代仅觉醒一人,发动时会吸取天地之气,也就是周遭空间的自然能量:目前的了解仅是这样啦,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相信他们汲取的能量不仅如此,但我也没法实验调查……总之,他们吸纳附近空间的能晕,倘使吸收过度,就会使得一定范围内的能量失衡,连锁产生种种天灾地变,直到能量平衡回复。」

「呃……听起来这一家子根本是大地的乱源,大家都是打架,只有他们打完还会留后遗症,遗祸苍生。」

孙武说着,发现虚谷子凝视着自己,表情古怪,正自不解,忽然想到一事。虚谷子把大武王朝的异能说得如此罕有。什么每代只传一人,但自己这个被视为正统继承者的人,未能发动此异能,武沧澜也不可能跑来打架,换句话说这代龙血的正统继承者另有其人。

「哇!真是太­奸­了!」

想到背负多时的争议问题,有了摆脱的希望,孙武不由得大喜,但在喜悦之后,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泛起,而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不过……那个使用龙族异能的人是谁呢?」

既然出现了这样的嫌疑人,对方的身分就退让人费解,孙武很想知道那是何人,但却也明白自己现在不可能查出这一点。

「嗯,孙掌门,大武龙族另外存在正统继承人,这件事确实有可能,但你连续几次使用天子龙拳,这点也不假,究竟事实真相为何,还要细查才是。」羽宝管道:「我们先确认一下,接下来的目标吧!」

如果照虚谷子的意愿,首要之事自然是全速离开域外,回到中土,孙武对此并无异议,觉得大可由羽宝簪护送虚谷子出行,自己赶赴龟兹驰援,但羽宝簪却表示反对。

「前辈这些年来居于域外,对于本地事物自是熟知,我想向您请教,在西南方的沙漠里,您可知道有什么特殊建筑或奇特遗迹那一类的东西?」

羽宝簪一说到这个,孙武就明白过来,羽宝簪所指的东西,就是在楼兰遗迹之中,众人所被告知的能量库。太平军国时期,楼兰太阳王曾经在域外某处建立基地,存放机件,内中储存着大批军械与能量结晶,这些东西对中土战事将大有帮助,羽宝簪既然到了域外,自然不能两手空空回到中土。

这是孙武想得到的部分,却不料羽宝簪这样一说,虚谷子闻言奇道。「哦,龟兹找到的那处西门宝藏,你们也晓得位置了啊?」

孙武一惊,随及省悟,从先前拓拔小月所吐露的情报来看,龟兹的开国建国,从西门宝藏中得了不少好处,自己所知道的第一处西门宝藏,也就是大沙海中的楼兰遗迹,不得「凤凰血」便绝难启动,所以龟兹那边必定晓得笔二处西门宝藏的位置。

西门朱玉与楼兰一族渊源极深,太阳王择地另建能量库之事,西门朱玉不但应该知道,甚王有可能根本就是出自他的建议,属于西门朱玉与太阳王合作计画的一部分,后来楼兰覆灭那个能量库自然也随之荒废,西门朱玉重回旧地,索­性­将那里当成西门宝藏的埋藏地,这都是很合理的考虑。

孙武望向虚谷子,想到他受聘于阿古布拉王这些年来虽然过着与外界断绝的研究生活,但也接触到不少机密,连西门宝藏之秘都为他所知。不过,传闻中的阿古布拉土仁义宽厚,虚谷子如果真的在此人手下做事,又是为什么搞到要突然跑路,半刻也不停留地想回中土呢?

这个问题,羽宝簪也想到了,为了不太过剠激到人,羽宝簪婉转地提出问题,而虚谷子的回答更是暧昧不清,尽说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与其被人先下手,不如自己开溜,省得莫名其妙地被­干­掉。

羽宝簪沉默半响,找了借口与孙武到一旁商议,认为虚谷子身上可能怀有重宝或是机密。

「兔死狗烹,一定是失去利用价值了才会遭此结果,虚谷子从事研究工作,除非研究有了结果,否则谁也不敢随便动他,换句话说,多半是他研究的东西已告大成,他怕被人过河拆桥,所以先溜了。」

羽宝簪言之成理,孙武点头道。。「说得通,那宝姑娘的意思是,阿古布拉王的为人确实有问题吗?」

「不,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以这位前辈的为人,如果他觉得有危险,紧急逃跑,你觉得他会两手空空出门吗?」

「你是说……他把研究出来的重要机密或完成品一起带着跑了?」

孙武这才晓得「重宝」的意思,但虚谷子这些年研究的东西是魔狼与瘟疫,不管他偷带哪一项研究结果出来,都不是好东西,自己非但没有觊觎之心,还很想把他连人带作品一起毁灭。

「少安勿躁,这些事情只是推测,未经证实,说出来也没有证据,只能再观察一下。」羽宝簪道。。「反倒是现在我们手上有把钥匙,你不觉得可以好好利用吗?」

「你是说……先去那个地方,取得能量库里的东西?可是这样会不会……」

孙武原本的顾虑是,先前与拓拔小月有过协议,若是能协助处理解决心眼宗一事,龟兹就会告知自己相西门宝藏的相关事情,现在倘若己方先去那个能量库,似乎有点背约的意味。

然而,倒过来想想,西门宝藏是西门朱玉之物,并没有指定给谁继承,龟兹可取,自己也可以取,又不是龟兹的私有物,倒也不用对龟兹觉得愧疚了。

「思,宝姑娘的想法我同意,但是……」

看到孙武面有难­色­,羽宝簪早巳料到。「孙掌门是担心小殇小姐吧?她下落不明,你也不放心就这么远走,想与她先会合再出发吧?」

「是啊,小殇不晓得跑哪里去厂,我们要是走远了,我怕她会出什么事,或者惹出什么事……但要等到她再走,恐怕也有困难,她神出鬼没,做事又不管轻重,真的要等,搞不好会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

孙武着实苦恼。羽宝簪微微一笑,已是胸有成竹:「这问题其实也不大,我想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办了。」

「呃?怎么办?」

「要你配合一下,首先把你把护身真气给压制下来是第一步。」

孙武的金钟罩已练上第七开,再加上异种金钟护持,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碰上绝顶高手,想要猝不及防地一击破他护身力量,几乎不太可能,羽宝簪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提出要求,而孙武基于对她的信任,答应并照做了。

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压下护身真气后,被人点住|­茓­道,动弹不得,像一块石碑似的倒下,这点也就没那么奇怪。孙武觉得,羽宝簪点倒自己后,很有可能是要拳打脚踢几下,反正自己练金钟罩这种沙包武功,早就被打成了习惯,多挨几下也没什么,只是奇怪这样跟找小殇出来有什么关系?

(难、难道……宝姑娘认为小殇没走远,就在附近看,可以引她出来?但就算打我几下,小殇也不会因此现身啊!还是说……宝姑娘想要引小殇出来一起打我?)

孙武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发现身上微痒,羽宝簪的手灵巧游栘,正逐颗解开自己的扣子。懂事以后,孙武更衣素来亲力亲为,就算是有了香菱贴身服侍,他也从没让香菱帮着脱衣服,现在突然被一个女人……还是这么美丽的千金小姐脱衣,少年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宝、宝姑娘。你这是……」

「千万不要反抗,也不要想歪,我只是在做一件正常的事。」

羽宝簪神情肃然,口气也很认真,孙武刹那间不敢乱动,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偏想歪,误解了人家的意思,真是可耻之至。然而,当腰带被慢慢解开,再迟钝的少年也会觉得不对劲。

「宝姑娘,我很确定我没有想歪,但你这个……」

「你没有想歪,只是反应慢了一点,要记着……人心险恶,现在你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伴随着这句笑语,孙武才发现事情不妙,而温热的香吻则是轻轻印落在他额头、脸颊上,灵巧的手指则是在他胸口绕圈,每回绕一圈,就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尽管少年感到窘迫,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满舒服的,更糟糕的一点是,脑子里正为此一片混乱。

(这个……我应该要挣扎的,但是:为什么我要挣扎呢?这样下去我没有受伤,也没有吃亏,虽然这种事情不太好,不过到底是哪里不好呢?)

向来以迟钝而闻名的少年,瞬间面临重大的人­性­考验,眼前的少女美艳如花,语笑嫣然,呵吐出的香气,比最上等的美酒更醉人,她的指尖在自己的胸口灵巧拨弄,让整具身体滚烫似火,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开来,而她眼中的动人神采,情韵深深二让人觉得如果不有所回应,简直就是一种罪恶!

这时,轻轻的吻来到了耳边,用细如蚊鸣的声音,低低说着几不可闻的话语:「其实啊!我很高兴呢!如果小殇小姐在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太好做下去了……」

「呃,所谓等一下要做的事情不晓得是……」

「呵,那当然是一些我很拿手,会让孙掌门非常舒服、快活的事情啊!你只要闭上眼睛,然后就会像上天堂一样了……」

孙武很难做抉择,也不晓得该不该闭眼,事实上,他全身紧绷,激动到根本没法闭上眼睛,尽管心里一直想着要镇静,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跑出许多画面,其中最耀眼的一幕,是与羽宝簪在楼兰遗迹交战时,这名绝­色­美少女衣衫爆裂,胸口那一抹令人惊心动魄的浑圆雪白……

「……宝姑娘……那边……旁边还……还有人……」

「思?你要我去做掉他吗?可是有他在会比较刺激喔!如果等一下小殇小姐还没有回来,那我们就……」

「就」字后头的话没有听清楚,理由有两个。第一,少女的丁香有若灵蛇,忽然缠上了少年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二坦对少年而言无疑是太过强烈的刺激,刹那间脑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第二,就是在这种甜蜜又刺激的空白意识中,少年听见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模糊却又熟悉,比什么闹铃都有效,瞬间让人清醒过来。

「……你们两个就双宿双飞了吧!」

话声一落,巨大爆裂声响骤起,一股强烈爆破力量由地底生出,炸裂地面,黄沙漫天飞扬,遮蔽了方圆数十尺内的所有事物。

第四章

当中土、域外的情势快速地发生变化,那场在龟兹王宫内的密谈,也有了结果,拓拔小月询问纳兰元蝶,为何青龙令会交到她手里。这虽然不算一件出入意料的事,却也不是纳兰元蝶能答得出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银劫要给我青龙令,或许他有他的计画吧,但无论他有什么打算,我都是真心与你们合作,请你们相信我的诚意。』

纳兰元蝶不是笨蛋,知道自己如果这样回答,后果就是被人拎着衣服给踢出去。十几年来,银劫的名声太响,即使自己做出诚心诚意的保证,也难保此事早落在银劫算计之中,根本无法取信于人,所以,她只能选择一个高风险的回答。

「坦白说,这个问题我答不出来,但是不是我答不出来,我们就不合作了?」纳兰元蝶道:「银劫统领的想法非我能推测,他交托青龙令给我的时候,也没有说理由,我随便乱猜,也未必是真实答案,这样对你们更糟糕,与其这样,不如我做个提议,要是你们对青龙令不放心,又有自信能使用好它,那我可以交出青龙令,等到一切事情解决,你们再把青龙令交还,如何?」

这个赌注委实下得不小,拓拔小月为之动容,问道:「青龙令是大武王朝的超级法宝,更是皇室传承证明,你拿它来当交涉工具,就算能完璧而回,也有可能被问死罪,更别说中途发生闪失……我们与大武王朝仇深如海,青龙令交到我们手里,你以为还能让你拿回去吗?」

「如果事情变成这样,那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拿青龙令来交易固然是死罪,但要是解决不了眼前的事,我也没法活着回去,青龙令一样会落入旁人手里。」

纳兰元蝶冷冷道:「银劫将青龙令托付给我,可能是布局,但无疑也是赌注,他愿意把筹码下在我身上,现在我同样把筹码下在你们身上,这就是我的诚意,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但我晓得人生中的某些时刻,必须要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大浴池内陷入沉默,除了水声流动,人声骤停,拓拔小月和妃怜袖并没有说什么,妃怜袖把发言权留给拓拔小月,而拓拔小月确实被纳兰元蝶打动了。

青龙令仍旧由纳兰元蝶使用,这也是目前必然的结果,大武王朝的超级法宝,只有交付流有王族血统的人才能发挥最大功效,纳兰元蝶表现了诚意,但拓拔小月并无法就这么大剌刺地将青龙令收为已有。

而当两名「战友J先后做出交代,拓拔小月也得有所回应。身为一国公主,她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好交代,尤其是幼时母亲早亡,父亲又是一个建国中的国王,自己的生活毫不浪漫,也没有多少豪华气息,「龟兹」这个家族企业其实是父亲与自己共同建立起来的。

「我不能说龟兹没有黑暗面,毕竟每个政治实体都有见不得光的地方,然而,这些黑暗面……我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的,搞不好还知道得没有你们多,我父亲他教我隐瞒了很多事。」

拓拔小月说了自己所知道的大概状况,就连与北宫罗汉、宇文龟鹤的谈话都没有保留,从实际意义来说,她自己也正如堕五里雾中,千头万绪,没法厘清出路,需要借助旁人来分析,眼前的两个女人恰好帮得上忙。

这份用心果然得到了回报,拓拔小月才说完没有多久,妃怜袖便开口道:「你……你真的确定你母亲已经过世了?」

「什么意思?」

「你说过,阿古布拉王委婉地告诉你,你母亲到了很远的地方去。确实很多家庭用这种方式来向孩子交代亲人亡故,但从头到尾,阿占布拉王没说过一句肯定你母亲过世的话,完全是你一己的理解。」

妃怜袖道:「特别是,龟兹上上下下的表现很不寻常,所有人在提到令堂时,都一副不敢多言的模样,即使是为了对死者的尊重,这种避讳也太过了,我想这里头应该有问题,而你的家臣不愿直言,只能由你自行寻找真相。」

一语惊醒梦中人,拓拔小月刹时省悟,回忆起从小至今关于母亲的种种,觉得其中果然大有诡异之处,那些可能知道内情的老臣,从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母亲的一切,自己不知道她的姓名,不晓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只能看着唯一的那张画像凭空猜想。

难道……母亲当真还在人世?但假若母亲未死,又为什么抛夫弃女离开这么多年音信全无?人们为何对她只字不捉,像是什么天大的禁忌?

许多疑难现在想起来都是问题,只是过往不愿深思,居然对此视而不见,然而就算现下发觉不对,也想不出该去哪里寻找线索,一件事经过这许多年,早就变成无头公案了。

结果,还是旁观者清,妃怜袖与纳兰元蝶不约而同地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虽说那个诡秘莫测的龟兹王后不着边际,但眼前却有一个立刻可以调查的地方,那就是龟兹的生物研究所。

拓拔小月在研究所中见到诸多怪异之处,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先前未得阿古布拉王同意,拓拔小月没有足够权限进行调查,但阿古布拉王已失踪的现在,基本上就是拓揽小月说了就算,生物研究所自然是首要调查处。

「可是……父王告诉我,研究所在找离去后,已被一场无名大火给焚毁,现在去恐怕……」

说到一半,拓拔小月自己也知可笑,生物研究所那么庞大的建筑,又有那么多的人员在内,纵有大火,也不可能烧去所有痕迹,哪怕研究人员都成了死尸,死尸身上也不是没有讯息可查的。

「多言无益,我们立刻去调查。」

确定了三方合作后,拓拔小月就展现了惊人的行动力。简短的一下握手,她与两名国宾起身更衣,十几分钟后,三人已经在赶往生物研究所的车辆上。

纳兰元碟道:「龟兹的技术的确是优势,这辆车不知是皇室专属?还是一般民间也有使用?」

三人从王都紧急出发,所乘坐的并非马匹,也不是骆驼,而是一辆气垫式的飞行车,外表形式简陋,可是漂浮在离地面两尺高的空中飞行,速度颇快,不受沙漠地形拖累,能够以最快速度赶往目的地。

「见笑了,这么一点简单东西远远不能与大武王朝的空中舰队相比,何用介意?不过,这辆浮空车不是单纯皇室专属,它是完成未久的模型作品,还有几个安全问题没解决,只要修正完毕就会开放,到时候也能让一般民众使用,但限制数量是一定的。」

听拓拔小月说会开放给一般民众使用,妃怜袖感到龟兹的政策贴近人民,非大武王朝的封建闭塞可比,可是这句话后,又听拓拔小月说要限制数量,不由得困惑起来。

「既然要开放,限制数量又是为何?这种浮空车会造成危害吗?还是有什么危险?」

「危险是还说不上,但龟兹长期以来,对杪使用法宝技术抱持疑虑,态度慎重,每一项新开发出来的技术,都要再三慎思确认,才敢有限度地使用。」

拓拔小月表示,阿古布拉王的想法是人生存在天地间,应该与自然和平共存,抱持敬畏的心情,而不是骄傲自大,不停地利用、榨取天地间的一切,像是制造多数法宝祈使用的能源砖,就是汲取日月光能­精­华,或者直接吸取大地气脉,看似无害,但长此以往,十年、几十午、几百年下来,会否产生什么不良影响,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

「父王说,要比较使用法宝的技术,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民族比得上楼兰,楼兰圣族是我域外子民的至高光辉,但即使是圣族,最后也不免天火焚城的下场,这正是玩火者必88888的道理。父亲认为,楼兰圣族是自恃尖端文明,忘记了对自然的敬畏,我们后人不可不慎。」

说着这些话,拓拔小月忽然发现,父亲的这些训示中,含有中土道家的反智思想,过去自己信服这些理念,却也好奇父亲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如今看来,那正是因为父亲习艺于河洛,才会有这种思想。

只可惜,现今的河洛派,醉心于各种最新颖的法宝技术,无论中土总部,还是域外心眼宗,都奉行同样准则,将传统的深刻思想抛诸脑后,像父亲阿古布拉这样的想法,恐怕在河洛会被视为异端,受到排挤吧?

妃怜袖道「真不傀是阿古布拉王,他的见解合乎本派天人之道,是真正的有道之人。」

「有道吗?这也不见得吧,难道河洛剑派所谓的道,就是见不得人的­阴­谋丑事吗?」纳兰元蝶道:「既然那么讲究天人合一,觉得使用法宝有违自然,那可以废弃不用啊!没有人硬逼着你们用法宝的,更没有人逼着你们偷偷在研究所内制造魔狼。」

前头的几句,拓拔小月还可以反驳。因为有着大武王朝的军事威胁,域外民族必须进行法宝研究以自保,但再怎么说,研究「魔狼」来自保,这种事情还是太超过了,父亲虽是以「知己知彼」来做解释,拓拔小月却觉得这种说法违背父亲一直以来的风骨与教诲,很不对劲。

在研究所中与魔狼大混战一事,是拓拔小月自己告诉纳闻元蝶的,纳兰元蝶觉得其中很有古怪。研究所内突然出现大批魔狼,这已经很有­阴­谋气息,伹十多头魔狼衔尾追杀,拓拨小月与任梢佯能全身而退,就靠那个神秘蒙面人独自挡关,那个神秘人到底是何来历?

许多的难解之谜,只有等待到了研究所才能解答,当二人乘浮空车抵达研究所位置后,只见到一大群人聚集喧哗,原本宏伟的研究所建筑,已被烧成一片白地,只余残烟袅袅,还有遍地的焦木碎瓦。

众集在研究所遗址的人,多数都还穿着白袍大褂与制服,看来应该是里头的研究人员、杂役、员工等等,但旁边的一角空地,白布底下罩着几十具人形物体,显然火灾还是造成了人命损失。

拓拔小月停车降落后,表明身分,自然有人过来接待,回答公主殿下的问题,向她述说整件事的始末。

根据研究所内的人员表示,那天研究所内发生不明事故,造成大混乱后,负责研究所核心事务的耶律不花教授面­色­凝重地将大家乱骂一顿,没过多久,耶律不花便告失踪,还带走了一些金钱和研究作品,研究所里的人察觉此事,正要通报阿古布拉王,研究所内忽然起了莫名大火。

照情形推判,很有可能是耶律不在临走之前,­操­作机械,设定时间,在他走后引燃大火,制造混乱,争取时间逃跑,火头在多处设施同时点燃,一发不可收拾,旁人束手无策,一面进行灭火,一面撤离,情况闹到不可开交时,阿古不拉王意外现身,冲入火场最炽烈的地方,好半晌才出来。

阿古布拉王离开之前,只交代研究所人员在此收拾善后,小月公主会迅速派人来协助处理。

「我…… 我父王已经来过这里了?」

拓拔小月大吃一惊,父亲是曾告诉过自己研究所大火一事,却没说他已经赶赴此地处理。照时间来算,就是父亲与妃怜袖第一次会面后,神秘失踪的那段时间,整个王城都找不到他,原来是以绝顶轻功赶路,到了研究所这边来。

「奇怪……那时研究所的消息还没传到王城,父亲他是怎么知道的?」

稍微一想,拓拔小门就认为,父亲那时不可能知道自己在研究所内看到、遇到的一切,更不可能晓得耶律不花叛逃一事,换句话说,父亲是为了别的理由而来。

问题是,有什么理由会让父亲十万火急地赶来研究所?耶律不花……也就是河洛派的虚谷子,又为什么要逃跑?两件事之间应该有着关联,至于要查探真相,线索就在这片大火梭的遗迹中。

「虚谷子放火烧研究所,虽是早有预谋,但他本人既然不在场,这把火扰乱追查还可以,要说彻底毁尸灭迹,那就未免想得太美。」

拓拔小月判断,像是研究所这种呙度机械化的建筑,本身机关重重,肯定有失火应变机制,就算整间研究所烧成空地,重要部分应该还是有被保护。

「重要部分……应该是指地底下吧?」

纳兰元蝶望向仍在冒烟中的残迹,大片砖瓦木块覆盖之下,要从里头寻找什么并不容易,就算是想要挡掘往地下的入口,也不晓得从何着手。

幸好,这种困难仅是对一般人而言,此刻在拓拔小月的身边,正好有一位特殊的专业人士,轻松料理这个问题。

「铮!」

妃怜袖拨弦发音,侧耳倾听,一一分辨普通人听不见的细小回音,在脑中构成了瓦砾堆下的实际地貌。

确认了这一点,挖掘工作就很简单,现场没有适当的大型挖掘工具,可是对纳兰元蝶而言却已足够,大武王朝的超级法宝发动异能,青龙令黄光闪动,五个足足三尺高的巨大土偶从废墟堆里现身。

构成元素是土,不过足由碎木砖瓦拼组而成,自然也少不了钢筋铁块,相对提升了硬度,若是与强敌交战,这样的召唤物处处都是破绽,但如果只是用来做破坏工程,那已是绰绰有余。纳兰元蝶一声令下,五个巨大土偶挥拳击碎地上的障碍物,并且进行搬运,迅速清理出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来。

拓拔小月道:「青龙令的召唤物,其威力以五行分级,我看你多数都是召唤水妖、土偶,难道召唤不出金、木两级的异物吗?」

纳兰元蝶专心使用青龙令,脸上反映着碧蓝光华,额头见汗,低声道:「我能力不足,召唤时最多可以催使到水妖,再往上就妩法召唤成形,至少想要一次多召唤几个,那就只能用最低阶的土偶。

「……其实,青龙令的使用,除了­操­作者的个人力量外,想象力与应变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妃怜袖道「我对青龙令不是很了解,不过使用超级法宝别墨守成规,针对天时地利做调整,能够提升召唤物的效能,比如说……你召唤土偶的时候,若是唤出一个二面四臂的土偶,战力未必提升,但搞工程却肯定好用,不是吗?」

妃怜袖的提点,让纳兰元蝶陷入沉思,想着该怎么变化召唤物的型态,提升战斗时的效果。

「……谢谢。」

「不用,毕竟现在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齐心合力之下,往地下的入门被清理出来,三人尝试进入,但没走多远就又碰到障碍。

研究所在建筑时,多处重要地点设有闸门,碰到紧急事故,闸门就会放下,把地下分隔成区,灾祸蔓延范围有限,不至于影响全局,这些闸门在火灾中正常运作,将地下封闭起来。

每个闸门足足有半尺厚,俱是合金所铸,不用重重去敲一下,也晓得要破坏这些闸门并不容易,拓拔小月手持祭刀,却没有拔刀的打算,侧眼望向身旁的中土同伴。

「依样画葫芦,这个还是交给你吧!」

「你有刀子,直接砍不是更快?」纳兰元蝶皱起眉头,使用青龙令必须耗损本身力量与­精­气,刚才一次召唤出五个巨大土偶工作,已经让她感到疲惫,不想这么快又来一次。

「祭刀虽然是锋锐神兵,在实战上效果很好,却不利于硬劈硬砍,尤其是碰到这么厚实的金属,砍是轻易就能砍得进去,但如果没有足够力量做后盾,会因为刀刃过薄,万一损伤或折断……」

拓拔小月没有说得很明白,但谁也听得出来,要充分发挥祭刀的应有威力,拓拔小月的力量下足,所以她也面临着与纳兰元蝶同样的困境。认真来说,她们两个人都是优秀人才,都很努力修练,都持有超一流的法宝,却也都没有足够的力量使用手中的法宝……这不能说是她们的错,但敌人并不会体谅这一点。

「知道了,那就由我来吧!」

迫于无奈,纳蔺元蝶只得提振­精­神,再次使用青龙令。先前召唤的五个巨大土偶,在清理出通往地下的入口后便已解体消失,现在只得重新召唤。在把力量注入青龙令时,纳兰元蝶想起妃怜袖适才所言,脑中灵光一闪,突发奇想,自己若是能直接从这些闸门中召唤出衍生物,其所构成的材质便是金属,这些召唤物的成形让闸门变薄,此消彼长之下,只要召唤出来的衍生物回头攻击几下,闸门便可攻破。

想法很好,无奈目前做不到,要直接以闸门为材质召唤出衍生物,这牵涉到金属的物质变化,超乎纳兰兀蝶现有能力,最后还是只能召唤出土偶,攻击闸门。

众人所走的地下通道甚宽,三人并肩而行不成问题,但要容纳土偶的巨大身躯,却显得不足,尤其是当土偶连续几下重拳击打在闸门上二泛成周围壁面摇晃、沙土洒落时,三人都觉得不妙,再这样下去,不用等闸门被轰开,周遭已经坍塌,而三人必然的收场就是被活埋。

「铮!」

土石滑落声响中,一声尖锐清音刺痛耳膜,妃怜袖计算距离后发出堕首剑,配合土偶的攻击,成功地破坏了闸门,让三人继续前进。

这样厚度的闸门并非只有一处,而是有十几处,将研究所的地下设施做有效地分隔,也就是因为这样,火势航没有在地下蔓延开来。拓拔小月回想起自己探查研究所的经过,试着找路深入,想走去那个巨大水槽中绿发美人的所在,这个神秘人物的事她并未告诉两名同伴;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羞于启齿,毕竟自己的父亲偷偷藏了一个­祼­体美人在这种地方,怎么说都很不妥。

妃怜袖并不晓得拓拔小月想寻找的东西,她敏锐地感应周遭的气息、温度变化,整个­精­神都只集中在一个目标上,就是这里所不应存在的浓烈血腥味。

照拓拔小月的说法,她与任徜徉是在地下被魔狼袭击,换句话说,这边可能会留下关于魔狼的蛛丝马迹。妃怜袖是和孙武等人一路从慈航静殿出发,来到域外,那个疤面大侠的真面目,别人不晓得,妃怜袖却清楚得很,只要把同行人马的名单一算,怎会不知道是姗拉朵的易容改扮?

碰到大批魔狼,非战斗员的姗拉朵让任徜徉、拓拔小月先走,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她有什么把握能击退魔狼逃生?而最后的事实是她无伤无血,全身而退,代表那一群魔狼果真被她逐退,三女神盛名所传非虚,但她究竟用了什么奇特法宝?还是……

连破去几道闸门后,妃怜袖与拓拔小月各自找到了目标,在一条岔路上,拓拔小月认出了通往那处秘库的道路,妃怜袖则在反方向发现浓烈血腥气味。

「这个气息……不是人血,是魔狼的血……如此强烈的气味,不是一点血迹,恐怕是有数匹魔狼碎尸于地气味才会那么强:换句话说,姗……唔,疤面大侠的安全撤离,是以真本事击毙魔狼,这、这不可能啊!」

妃怜袖感到不可思议,为了节省时间起见,三人分路探查,妃怜袖沿着血腥味追查下去,纳兰元蝶与拓拔小月则朝秘密库房而去。

拓拔小月的运气比较好,沿途无阻,顺利找到了那处秘密库房,只见房门大开,一地凌乱,所有柜子都倒了下来,到处都是打烂的玻璃碎渣与收藏物,但在满目疮痍中,拓拔小月却没找到自己的目标物。

「不……不见了……」

那个巨大的直立水槽,还有水槽中标本似的绿发美人,赫然不翼而飞,从原处的痕迹来看,显然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紧急运走的,许多管线来不及好好拆卸,被强行割断,散落在地上。

纳兰元蝶不晓得拓拔小月在找什么,但观其神­色­,也知道是重要事物:心中梢一盘算,已有结论。

「可能是火灾时被紧急撤出,也可能是耶律不花出逃时带走,或者……」

纳兰元蝶没说出口的那句话,重逾万斤,阿古布拉王之前紧急赶来,冒奇险进入火场,又匆匆离去,所以他也可能是把东西带走的嫌疑人。

两人在这边面面相觑,独自行走在黑暗通道中的妃怜袖却碰上麻烦。黑暗的环境对闭眼之人毫无分别,但一道沉重的闸门却让妃怜袖暗怪自己鲁莽居然忘记了这种可能­性­,现在身边没有纳兰元蝶,只能自己尝试解决。

黑暗中骤然亮起红、蓝两道光芒,妃怜袖催动五蕴龙珠,汲取龙珠中的能量,全力发招。

「铮」的一声,原本无形的音剑,这次因为全力出手,骤然释放出一道蓝虹,撞击在闸门上,登时斩出一道大裂痕,宛如巨斧大凿一击。

「还嫌不足啊……看来只能搭配河图使用了。」

妃怜袖神­色­严肃,凝气再发音剑,音剑威力透过「河图」堵幅,瞬间激增,释放出的蓝虹耀眼夺目,变成了一道令人无法直视的雪­色­白虹,撞击在沉重闸门上,闸门应声而破,切斩成四分五裂的金嘱碎块。

在确定门的另一头有什么东西之前,仓卒开门,确实是太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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