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踢,送牌位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站在自家田地边,一眼瞧过去尽是碧绿的麦苗,窜的挺快,有周恒的大手那么长了,摇摆着像婴儿挥舞小手,热闹的很!
单看着绿色的植物,眼睛就很舒服。秦玥将眼睛闭上又睁开,略有些不着调的笑。院子以外的风景很多,但有周恒在,即使是一块麦田,似乎都变的不一样,静寂着温柔着,百看不厌。
周恒正低了身子在地上看土,抓了一把,细细搓着,一点儿风就将漏下的细土吹的飞洒如烟。
“很干,对不对?”
“恩,每年春天都要浇水的,情理之中的事。”周恒起身,拍拍手。
秦玥给他帕子擦手,他没要。
那是他要送给秦玥却被弄丢后又神奇的跑到她手里的手绢。很柔美的蓝绢,浅绣月影疏云,恬静淡泊。
周恒淡淡道:“这手绢还是玥玥自己用吧。土里有农家肥呢,别将它弄脏了。”
他再细细看田里,有杂草,蹿的比麦苗高,颜色比麦苗浅。
秦玥扁着嘴,不高兴他不用自己递上的东西。
周恒柔和笑笑,“乖玥玥,我还要拔草呢,咱们回了家再洗手,就不弄脏你的漂亮手绢了!”
“那好吧,我跟你一起。”
秦玥将手绢收起来,小心趟进麦苗间隙里,瞧见一根贼贼的野草,直接连根拔起攥到手里。
小女人缓缓行在麦田里,若飘至碧海间一片云,灵动俏皮,光线迷离中悠然的时起时伏。
周恒紧跟在她身后,隔了四五六行麦苗,一会儿就追上了她,扭头朝她笑笑:“玥玥,你到地头等着我就好,太阳晒,你的小脸娇嫩,别将你晒黑了。”
秦玥无所谓的摸摸脸,望望万光尽洒的太阳,眯眼一笑:“没事儿!我夏天上山采药不也没晒黑?咱俩一起能快点回家啦!”
少顷,周恒点头,手下的动作却是快了不少,一会儿就将秦玥甩了一大截,而且所经之处,就算离他远的杂草都被消灭了。
秦玥使了半天劲儿将手中那根极高的蒿子薅下来之后,再抬眼已是一片干净,像小学时被谁偷偷清扫之后的清洁区,干净的一片敞亮。而那个静悄悄做好事儿的小学生,已经半弓着腰快走到地头了。
怎么觉得像被家长惯着孩子呢?
秦玥自个垂眼笑笑,晃着手中的野草退出了麦田,到地边儿上将草一扔,让太阳尽情的把它们晒死,然后乖巧站在一棵冒绿头儿的树下等着周恒。
太阳已近头顶了,此季节的温度不温不火,不到穿春装的时候。秦玥算是刚吃过饭,被太阳照着有些昏昏欲睡。
周恒走过来的时候,她很不淑女的打了个哈欠,道,学堂该放学了。
周恒手脏,没有牵着秦玥,她便黏着他的胳膊不放,问他要不要去学堂接阿正他们。周恒点头称好,两人就一起到了学堂。
时间掐的准,才走到学院空荡的门前,就听到里面一阵冲天欢呼,片刻,熊孩子们飞了出来。李君业安静跟在他们身后,要到门口来目送他们离开。
视线堪堪停在门口相携和美的夫妻二人身上,李君业快步走来。
“周恒你放假了!”李君业脸上有明显到浮出水面的游鱼一般的笑,礼貌的站定在他二人身前一步远的距离。
他在这里大概也是孤独的。秦玥想,让一个内敛不多言语,且受过非人待遇的年轻人到陌生的地方教书,许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周恒温润浅笑:“昨个回来了,有些晚,没来打扰你教课。在村里可还好?”
“有你家照顾着我,当然好了!”李君业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在秦玥身上轻落了一下:“嫂子还让人给我准备了好多生活用品呢,我一人都没想的那么周全。还没谢谢嫂子呢!”
“应该的,你一人在此,总该有人多照应着!”
秦玥话毕,阿正扬了笑脸蹬蹬跑来站在她身边,乖的像一只小狗,就差摇尾巴了。
秦玥笑着揉揉他散下一半的头发,阿正受用的哼唧了一声。
周雨撇嘴站在一旁,明明昨天还拧嫂子呢……
周勤淡然,跟周恒秦玥问好。
李君业目光柔和看了兄妹三人,“周恒你的弟妹们都是聪慧的,特别是周正,似乎有你的风采了。”
阿正倒是没有附和,只乖乖道:“阿正离大哥还有很远呢!而且,阿正其实志在习武,保家卫国呢!”
周恒静看周正,笑对李君业:“三个孩子性格各异,多劳你操心了。今日到家中做客,我们小聚一回可好?”
“那倒不用了,你只在家呆两日,还是多跟家人在一起的好。我这儿有你们送饭呢,饿不了!”李君业轻拍拍周勤的肩:“回去吧!”抬头一瞧,石青已经提着食盒过来了,他也是怕教一上午课,再将李君业饿着呢!
“你瞧,石青着不是来了么!你家的饭已经做好了,快走吧!”李君业语气轻快,望着石青到自己跟前。
“主子,爷。”
周恒淡淡点头:“即使如此,那你好生歇息着,多注意身体。我们回家里去了。”
李君业颔首,带着石青进自己的小厨房。
一家人一块儿回家。
阿正撒娇,牵着秦玥的手不放,惹来周恒几个瞪眼也不松。
“你们是专门来接我们的吗?嫂子。”他有些期待的问,被家里来接的感觉就是比自己回去的感觉要好!
“当然不是!”周恒略提高了音量,眉眼清俊一片:“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夫子的。”
阿正撇嘴:“我不信,我要听嫂子说!”他摇摇秦玥的手:“嫂子你说,你是不是想我们了,特意来接阿正的?”
秦玥垂眼笑笑,温柔道:“是,是我建议你大哥来的。他呀,现在是刀子嘴豆腐心!阿正可别错怪你大哥!”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阿正咧嘴笑,迈的步子都轻飘了:“恩,就不生他的气了。”他望望目光笔直看路的周恒,腆着笑脸牵上他的手:“嘿嘿,大哥也是极好的!”
周恒目光温淡瞟了他一眼,还是将他胖乎乎的小手攥紧了。在周恒的意识里,阿正就像他的小儿子啊!是要被呵护着,被关爱着长大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测和凶险,要在他的陪伴下,快快乐乐的成人。
天碧蓝,平滑如洗,灿阳明冽,挥斥方遒,须臾间将人世穹顶亮一盏曝灯,明亮的是双目,开阔的心境。
周雨在后面轻碰了周勤:“这么些天,一直在学堂,你那些木活儿咋办的?”
周勤浅浅一笑:“夜里在我的小工作间做啊,你睡的早,听不见我削木头的声音了。只不过将两件事的顺序调换了个儿而已,不差事的。”
“啊!”周雨恍然,目光藏着点可怜,还有些担心:“阿勤也是够累的了,你不做其实也可以的,厂房里的工人速度不是提上了吗?你就闲的时候做做就行了!”
“一日不练就手生,我只是不想搁下而已,并没有逼着自己完成多少任务的。”
周勤知道,周雨在心里还是极疼自己的,毕竟比他早出生一炷香,总是想要尽姐姐的义务呢!
他稍停了一下,悄声道:“你不是更憋屈?以前还能去厂房玩玩儿,现在只能与我们一道进学堂念书……”她可是个跳脱性子,一日不活动就脚痒,反正冬日里她是从没冻过脚的。
周雨倒是没觉得多受屈,反而微扬了小脸一脸享受:“那可不一样,我在学堂里感觉比厂房还好呢!一群小屁孩儿,想怎么捉弄就怎么捉弄!捉弄了还笑脸对我,等着我跟他们说话,这待遇,厂房里是享受不了的!”
周勤无话。周雨长相俊俏,还爱说话,不分对象的那种爱说,学堂不少小屁孩儿围着她转,可美的她了!
周勤现在已经开始担忧周雨了,她能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能说会道的?俩人整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一日安宁的?还是像自己一样安静的人,一动一静相结合,互补的?
虚岁十一了,不长时间就会有人来说媒吧?
看着周雨,周勤目里不由升起了淡淡的亲昵笑意,她倒是一点都不想这些事呢,真是心宽,过的快活呢!
一进内院,阿正就瞧见了小树底下的一溜水渍,疑惑地瞧瞧小鹿,嘟囔着:“难道鹿宝儿跑到这儿撒尿了?它一般都是在棚子旁边解手的啊……”
“怎么不走了?”周雨敲了他的小发团儿。
“不要动人家头发嘛……”阿正急忙护住脑袋,扬了下巴让她瞧那一溜水印儿:“你说这是什么?”
周雨一抬手又敲上他的脑门,换来阿正嗷地一声怒视。
“这当然是石心洒水没干呢!”她贼兮兮笑笑,大步进了屋子。
阿正揉着额头站在原地没动,一会儿石心就端了饭过来,阿正又叫住她问了问,才知道那水迹到底是什么。
“原来是辣椒啊……”
阿正咂咂嘴,想起了第一次咬到辣椒的火爆咬舌之感。
“咦——”阿正止不住的打着颤,嫂子可是从一开始就以逗他为乐啊!
“阿正,吃饭了!”秦玥在屋里喊他,小孩儿起身跑了进去。
周恒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两人坐一块儿说说话看看花儿,时间就没了。
临走的时候,周恒再次嘱咐秦玥,忙什么事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切莫劳神伤己,得不偿失。
秦玥又笑他是周公公,但还是很干脆的答应了。
送过周恒,秦玥仍是顺道去了骑车店里看生意情况。
恰巧王贵新的妹妹回家看望老爹,七水得了几天空,正在店里帮忙,有说有笑的跟小孩子聊着天教人家骑车呢!
到现在还是限量销售,看好货的人都是到第二天早上一开门就来,不然抢不到货,家里孩子又该多哭闹一天。客人直说这东家会抓孩子的心思,小孩儿都拗的很,见到别人有的东西总想占为己有,要不然就自己也要来一份,感觉这样才公平。
但秦玥家的骑车不是谁都能买起的,所以近些日子,老有人走街串巷攀个关系啥的,借别人家的小骑车让自己孩子玩儿,搞的好几家人都闭门谢客了……
对此,秦玥只是稍稍笑了笑,没说什么。但七水觉得,嫂子的神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啊,难道有什么办法连一般人家的钱都赚到?
“嗷!嫂子!”
七水片刻的愣怔,换来秦玥拿着小木棒的一敲。他捂着脑袋那一点的撞击,歪头看秦玥。
“发什么愣呢?有客人来了!”
秦玥眼光一瞟,七水顺着看过去,果然来了一家子,那小孩飞扑着就往骑车上坐,却坐到了车筐上……
七水也不顾头上点点的痒痛,赶忙就过去招呼了。
石青倒是在后面偷偷地笑,主子近来是越来越喜欢逗弄人了,昨个下午还抱着只小兔子偷偷搁到姐姐头上呢!真是,不知是闲的,还是因为有姑爷在,反正她是乐呵得很。
现在的秦玥还是哼着歌儿在店里转悠着,看看账本,瞧瞧那个特别款买的最好,准备回家再画几款那样的。
三月里,春风渐渐回暖,山上的柳树日渐青翠,不知不觉的,似乎别的树也开始长叶子了,走到哪都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新生苦涩气味,被日光一照,氤氲的整个村子都是。
有一日,阿正带着小鹿在院里玩儿,发现长廊旁的葡萄藤冒出了毛茸茸的芽。恩,像馒头馊了,长出的绿毛毛一样……
虽然阿正觉得没有柳树叶子好看,但他还是很惊喜地偷偷捏了一点,放到舌尖上咬咬。
“咦!原来葡萄的叶子也是酸的!”阿正眨眨眼,瞧瞧蝤蛴的老藤上犹如笑脸一般的稚嫩的叶芽,再吧唧吧唧那点儿混在口水中的叶蓉,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手下的小鹿不安生的晃晃长脖子,米分舌蹭蹭的舔上阿正的手。
湿濡的感觉让阿正瞬间回了头,小鹿扬颈,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有那么点儿也想品尝一番呢!
阿正考虑了一下,觉得葡萄叶子少,算是极其珍贵的了,不能再给鹿宝儿。所以就很装蒜体贴地揉揉小鹿的头,巧劲儿将它颈间的绳子一拽,小鹿就乖顺的转了身,极不情愿的跟他进了内院。
阿正带着它停在院中的小杨树边儿,瞅瞅地上已经冒出芽的辣椒苗,突然就蹭蹭后退。
“鹿宝儿,离嫂子的辣椒远一点儿,小心把你呛哭了!”阿正神情严肃,盯着地上一簇簇的小绿苗像盯着极强大的敌人。
小鹿被他正经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的四蹄一弹蹦到他身后。许久不见有什么野兽袭来,小鹿偷偷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朝上看看阿正的脸,发现他正在一本正经的盯着地上。地上有什么?小鹿再瞧瞧,不就是一溜小绿苗嘛!
它大摇大摆从阿正身后走出来,再次跳蹄,蹬蹬踩上一簇辣椒苗……
阿正仿佛听到天边有了雷鸣,屏息瞪眼,闪电一般将它捞起来扔到一边。趴到地上心疼的将那簇小苗子小心的扶起来,一脸苦相低低祈祷着。
“小辣椒小辣椒,你可别……可别死啊,阿正求求你了!”阿正撅着ρi股直接跪在地上,小胖手拨弄着快埋没在土里学游泳小苗,嘴角都耷拉到地上了。
这可是嫂子一天看几回的小宝贝蛋子啊!要不是她现在正在厂房,自己现在肯定已经要ρi股开花映山红了!
阿正表示他要泪流满面,满心崩溃了!
身后那罪魁祸首却无辜地对着他委屈地呦呦起来,一声比一声大,最后干脆踢到他ρi股上提醒他,他冷落自己了……
阿正竭力地将小苗苗都扶起来,搓来旁边的土堆在将歪倒的一侧做支撑。
小鹿还在不时地踢他软软的小ρi股,仿佛踢上瘾了,软绵绵弹乎乎的,极舒服。
阿正往背后挥了几次手都没有将它赶跑,那小畜生估计是觉得阿正忙着玩儿土,没时间收拾它,反而更猖狂,频率不断提高,最后堪比连环踢……
“你干!嘛……”
阿正猛地回身,声音由强到弱,由猛到萌,最后软成一条小毛毛鱼儿,滴流着圆眼委屈的瞧着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秦玥。
而那只小鹿,已经被脖子上的红绳绊着脚动不了了……想想都知道是谁将它顺溜的绳子缠上它的脚的。
“嫂子……”
阿正抱着秦玥的腿仰望天空四十五度,扁嘴如鸭子,眨眼如落雨,“这个,这个是鹿宝儿弄的,当然我承认我作为鹿宝的监护人,有一定的责任,但不能付全部责任……嫂子,人家可没让鹿宝儿来踩辣椒……”
秦玥跟他说过,周恒所谓大哥她作为长嫂,就是阿正的监护人了,要为他保驾护航,还要为他犯的错误买单。所以阿正认为,他就是小鹿的监护人……
秦玥微沉着面,之瞧着地上可怜兮兮躺在小土坡上的绿苗,唇片都抿成一条缝了。
她可怜的辣椒苗啊!
“既然你是监护人,那你就负责将它们养活吧。”
半晌,秦玥终于移了视线,淡淡看着阿正,语气满怀大恩不言谢的悲壮,一点儿没生气,因为本就不是他的错嘛!
“嗯嗯嗯!”阿正点头如捣蒜,满脸愿意,“一定养活!我可是小能手啊,嫂子放心,一定还你一堆儿健康的辣椒苗!”
秦玥轻笑,和他一同蹲下看那一簇苗子,有点弯了,但好像没有踩的太狠,软软的细茎都没有被折断。
“应该不会死的……”
秦玥轻声在阿正头顶说了一句,便拍拍他,自己进屋里去了。
吴秀丽和周秀爹的病情明显已经控制住了,她只要定时去检查,他们只要按时吃药,配合治疗,就不会有大碍,一个月之内就能康复。
秦玥很欣慰,也很庆幸,自己能亲手将一场隐藏深密却后劲十足的病变及时掐断。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在沟通不便,医疗落后的古代,如果爆发一场传染病,会有多少人丧命……
厂房里那几个按她要求戴上口罩的女工都已经顺利通过她的检查,可以潇洒的跟人说话玩耍,不用再戴口罩了。
秦玥安静坐着喝茶,一会儿石心急匆匆进来,说家里人瞧见李源春气势汹汹带着人过来了,直奔周秀家,村长好像都被惊动过去了。
秦玥挑起了眉毛,李源春要做什么?将周秀带走,自己关起来折磨着?
以他现在的心态,该是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毕竟现在他身边只有夫人一人,谁会揭他的伤疤?但他又不会可怜周秀将其好生照养着。
秦玥略一想,秀面素淡,声音慵懒,轻描淡写道:“你们去看看,只要不是什么打死人的动静,不用再来叫我。恩……回来后跟我说说李源春到底来干嘛的就行了!”
她也是蛮爱凑热闹听八卦的!哈哈,秦玥内心里仰天长啸……
石心对秦玥冷淡的态度并没有太惊讶,主子有时就是太心软,那些个趋炎附势恃强凌弱的人,你给他好脸色,他就能蹬鼻子上脸,就该一脚踢的远远儿的,眼不见为净。
“是,那奴婢过去了。”
石心安静转身,秦玥却又叫住她。
“让重阳陪你去,以防有人欺负你,别怕,让重阳打回去!”
秦玥将教人打架的话说的正义十足,石心轻笑,“知道了,谢主子关心。”
秦玥懒懒摆手:“去吧去吧……”
此时刚入下午,屋顶上有隐约可见的小虫子在飞,在太阳底下看起来很是热闹。
不知道李源春会带来什么样的热闹着?秦玥斜倚在沙发上,将嘴角翘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静静等着石心。
石心和重阳回来已经是申时正了,说,李源春给周秀扔下一块精致的牌位……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作的怎样?
“牌位?!”
秦玥蹭一下自沙发上坐好了,将石心拉到自己跟前坐着,端着一副侧耳倾听的好奇宝宝样子。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将瓜子盘和热茶水端过来,边吃边喝,开启故事汇经典听众模式。
石心为此刻被气的喘不过气来的周秀默哀半分钟。拿了一旁的小毯子给盖到秦玥腿上。
初春了,屋里不再烧炭,但周恒心疼秦玥,特意在客厅的沙发上准备了小毯子,让她在外面坐的时候能够暖暖腿脚。
秦玥很自在地摸摸自己的小毯子,目光再次转向石心:“来,给主子讲讲!”
石心整理了一下思路,秀眉微蹙,明丽的眸子微弯,啪地拍手,唇扬笑溢,神情瞬间精彩起来。
“话说李源春自周秀入狱后……”
既然主子想听茶馆的说书讲故事,那她就勉为其难的为她献上处汝作吧!
周秀入狱后,李源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每日谨遵秦玥的要求,勤快锻炼身子,笑口常开,对府里的人都宽和起来了。这样的变化让他的妇人也很欣慰,愿意等着他,等他将养好身子,为李家开枝散叶。
日子长了,李源春觉得自己身子似乎有了改善,以前那些症状都减轻了。他想找秦玥来复诊,不过听说她又在县城里开了一家铺子,生意似乎忙了起来。
于是,李源春去了许攸那里。
许老爷子嫉恶如仇,性子怪僻,一边为李源春看诊,一边就不小心地巴拉巴拉将周秀的事儿给抖的一干二净,话里话外都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授意。
要说这事儿吧,李源春能知道自己有病,还是得了周秀阴差阳错的折腾。不过说到底,周秀是对不起他的,竟然将一个大男人的这种私密有损脸面的事儿大肆宣扬。要不然,李源春也不会一气之下将她送进监狱里,还嘱咐了让多关些时日。
许攸说他身子确实是有改善,给他换了药,让再调养一段时日,再来复诊。
李源春很是高兴,身轻如燕地在自己园子里看了会儿含苞待放的米分桃,越想越觉得有点亏……
他深思熟虑后,很愉悦地回房写了点东西,让人去定做了点儿什么。心情舒畅的等待东西做好,并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做一件更高兴更畅快的事儿!
李源春想着想着更是乐不思蜀,抱起下人的小娃玩儿了起来……
直到今儿下午,天朗气清,阳光大好,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日子。
李源春自吃药以来,第一次出门坐马车,风风火火来到了老丈人家。
当然,也是他第一次来。
不过,周秀的病情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几个月前还在他家中娇莺软语,秀美安顺的小娇娘,此时竟然横卧床上,瘦的棉被几乎没有起伏。巴掌大的小脸苍白里透着病怏怏的黄气,两颊凹陷,一头长发斜淌,却是将人面托的更憔悴失色,如几近枯萎褪色的干花一般。
李源春感慨万千,自个儿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周秀嫌恶的目光却是实实在在将他心底最后一丝暖情浇了个拔凉!
老爹在一旁战战兢兢,他深深记得周恒跟他说的话,将周秀送进监狱的,不是他和玥娘,是……
“李,李老爷……今天这是……”
他不知道该喊李源春什么,按理说他是李源春的老丈人啊,可是他俩也就相差不几岁……
这样基本算是互不相识却要装的客客气气的场面,着实让老爹不知该怎么办了,说话都是颤着的,出口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
“恩,我该叫你一声岳父大人的!”
李源春人高马大,瘦下来之后越发显得身材魁梧、精神抖擞。比起老爹在村中过的不太如意的日子,整日唉声叹气思虑深深,年轻了不止几岁。
“自周秀进我家门,还没来过家里。”李源春望望这被村民偷偷围起来的小院子,春天来了,却依旧破败,处处寒气。
“我也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便喊你一声岳父!”
他话声底气十足,拱手半鞠躬,瞧着十分诚恳。
老爹受宠若惊,连连后退,隔得远远地抻着胳膊扶住他,“不,不用,这么多礼……受,受不起啊!”
李源春也就意思意思,在他的虚扶下站直了身子,道:“今日来无别事,只是将一件重要物件送给周秀。”
李源春说着话像谈论着今日天气一般随意,面上甚至带着浅薄的笑,从袖中掏出个半黄的纸,展开,递到周秀眼前。
周秀那苍白的面上瞬间像蒸熟的虾子,一脸羞愤屈辱,使劲了力气瞪着李源春,目光鄙夷带恨,呸一声朝他吐口水。她虽然识字不多,但那几个字她还是认识的。
老爹惊悚,还没来得及去拉开李源春,他已经灵活退到墙角,眉目皆凛寒气,冷声沉喝。
“怪不得人都说你恶毒,挑拨是非,看来我之前将你看的还不透彻,你竟然想将这颓败的病气渡给我?!”
许攸既然告诉他周秀的病情还怂恿他来羞辱她一番,当然会告诫他这病会传染要小心远离病原体。李源春防备着呢,但不想周秀还真的敢往人身上涂口水,这贱女人!
周秀那一点恶毒的心思,瞬间将李源春心中的怒火挑起。他到底是给了她多日的好日子,这女人不知感恩戴德,竟想将他往死路上推!
好,很好!
李源春暗暗点头,看来他今天来这一趟还没来错!他若是不来,哪日周秀真死了,估计还在阴间诅咒他断子绝孙什么的。他今日送这东西,既断了两人的关系,还帮了她早登极乐,算是为她家省一笔钱,阎王爷估计会给他记上一大功,就不听周秀的鬼言厉语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自如地整了衣衫,凉薄地半笑道:“虽然你只是个妾,但是我起码对你是真情的。所以,就不让你与那些被我赶出家门的小妾姨娘同样狼狈了,我好生为你写了休书,算是对得起你!”
老爹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李源春到底也是个地主爷,他们惹不起啊!但李源春这话一出,老爹又布了满背的汗湿,汗毛根根竖起,顶在衣服上针扎一般。
“李,李老爷你……”
李源春无所谓的看他,摆手道:“不知你是否知道,我府里现在只有我妻子一人,其他姨娘女眷,皆被我赶了出去。我想给我妻子一个好环境,让她安心,这也不是坏事。作为妾室的周秀,自然也不例外,需要走人。”
话毕,李源春龇牙朝他笑了笑,老爹见过白牙如刀,明晃晃直逼他的门面,冬日已过,可是今日为何如此冰寒,冻的他不敢伸手,不敢出气。
豪壮的男人又很慈悲的朝周秀挑眉微笑,嘴角笑的高深莫测,目光却是怜悯至极,极中透着半丝幸灾乐祸,还颇有一副你看我对你多体贴的邀功请赏之态。
周秀深觉自己气血上涌,几乎将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心中翻腾不停的气息如浪击石,不住的拍打她绵火积郁的胸腔,烈火与激浪的冰凉仿佛两重天,碰撞激烈,声声要撕裂她的胸腔,涌出她的喉管。
“滚——”
自塌间传出嘶哑沉沉,莫辨男女的低吼,声后疾咳如鼓,敲的人心都是皱疼的。
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来,拿休书羞辱她?
周秀惨笑,唇间剥露出的鲜红如血,在干净的被褥上抹了一朵又一朵大丽花一般,艳的刺目,诡异的惊心。
真是,这条命,到死都不能安生啊!
“秀秀!”老爹如刺伤了眼睛般跑到她床边,拿汗巾擦拭她嘴边的血迹,“秀秀可别急,李老爷不是说了吗,他家中除了原配妻子,再无他人了。闺女啊,你可别动气……你可不能动气啊!”
周秀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只咕咕的像鸽子叫一般笑着,那笑声每跳一点,都伴随着粘稠的血外涌,液体翻滚的声音衬着,似乎更像鸽子叫了。
这血腥的场面,李源春是没有多见过的,潜意识的皱了眉头,便想尽快离开此地了。
“来啊,送上我给周秀的最后一份礼物!”
他招手,下人进来,将一个裹了布的东西恭恭敬敬搁在桌子一角,然后缓缓解开。
蓝色绒布慢慢滑落,渐渐的露出一角,纯黑带墨香的尖角渐宽模样,当布料全部拿下,桌上赫然搁了个崭新精致的牌位,黑底金字,霸气侧漏,幽冥深重。
上书“周秀之灵位”!
走这么老远的路,就为送休书送活人牌位?!
老爹一口气没上来,翻眼哐当倒地。
周秀倒是停止了吐血,因为人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给她搁好了,别掉在地上摔坏了!”李源春看看那浓黑的牌位,像荒漠深寂的夜色一般,充满了悲怆的死亡招引之意,撩拨的室内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瞧着莫名恐惧,浑身起寒毛。
他挑了挑眉,没什么大不了的道:“用的都是上好木料,摔到地上估计也不会坏!我很放心,就算有人想将它摔了,嘿嘿,也摔不坏!”
说完,李源春面带微笑出了周秀的屋子,下人紧跟而上,急迫的不愿在那女人屋中多呆一秒。
院外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张望,但大都知道周秀有病的事儿,不敢太往前看。
周复奇绷着脸站在门口,一见李源春出来就上前问。
“源春今日来可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他之前与李源春说过一次话,对健康逐渐恢复的李源春有那么几分好感,也不便对人多么凶神恶煞严肃逼问。
“周秀生病了最后来看一眼,也算了了我的心事!”李源春熟稔地对周复奇笑笑,点点身后那位置,痛快道:“之后我可无憾矣!”
“走了老兄!”他拍拍周复奇的肩,跨步如风,利落上了车,下人扬鞭走马,车轮辘辘。
“对了老兄!”李源春忽然透过半扇车窗朝他喊:“屋里人都晕了,赶紧让他家人喊喊吧,别再真闭了气,还以为是我弄死的呢!”
周复奇倏的黑了面,望着李源春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微抿了嘴,绷成一条线僵直着。
他不愿进他们家门了,站在原地朝里面喊:“周秀娘,赶紧去看看你家男人和闺女!将人弄醒了,好生照看着!”
周复奇声音宏远,院子那么一点儿谁都能听见,竟是不见有人出来看看。
这婆娘到底有没有点儿良心?周秀爹对她也是够忍让够宽和了,现在父女俩都生了病,竟是不愿出来照顾?这一家子,真是,作孽啊!
“出来了没呢!”周复奇怒吼,震落了树枝间沉积了一冬天的尘埃。
“再不出来让你家男人休了你!他可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休妻之事了!”
这石头砸下去,简直是声浪轰鸣,安静的周秀家院子立刻被砸开了一个大口子,婆娘火烧ρi股一般从堂屋跳了出来,讪笑看着周复奇。
“我,刚才睡觉呢,幸亏村长喊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呢……”婆娘腆着笑脸,周复奇一点没给她好脸色,她呵呵了两声赶忙跑进了周秀屋子。
只听啪啪的拍肉声音,一会儿就隐约听到老爹的声音:“把那破烂东西给我砸了……”
再次听到人声,周复奇算是松了一口气,无奈看看周围围观的人,叹气道:“都回吧,回家吧,没什么好看的,家丑不可外扬,村丑也不能外扬啊!”
他意味深长的望着众人,目光沉厚。
人群纷纷点头表示知道,渐渐散了去。
“事已至此,李源春与周秀间的恩怨情仇落下帷幕!”石心有点留恋的啧了一声,清秀的小脸遗憾深深。
“没了?”秦玥喝了口水:“周秀现在咋样了?”
石心面色瞬间融暖了起来,不似刚才随着剧情的微微紧绷或是怒发冲冠样,乖巧道:“奴婢也不知,但是看她爹没有来找主子,该是不没大碍,醒来还跟以前一样的。”
秦玥淡笑,所有病情皆与肝火积郁,疏理不平有那么点关系。怒极攻心,攻的就是肝火凶旺,周秀这及其之下,该比正常时间提早些日子的……
没来求她,想必还是她不愿让她爹来。
呵,这人啊,争这一口气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不过秦玥现在也懒得管那么多了,任她自个儿作去吧……
“心儿,你说相声的本事不小啊!”秦玥笑着看石心,顺手拧了她的脸:“有这个天赋,不如日后主子开家茶楼,你去里面说书吧!”
“哎呀主子!”石心不好意思往后挪了挪:“说书的都是先生,哪有女孩子去做那事的?”
小丫头不高兴地咬唇,可怜兮兮瞧着秦玥:“奴婢不是要呆在主子身边伺候着么?您怎么又想让人家去茶楼当说书的了……”
瞧着她那委屈样儿,秦玥乐呵呵笑笑,倒是没有一点脾气的,“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确定的让你去做啊!主子可是很心疼你的呢!”
她半搂着石心的肩,算是青春期中的少女,却是一点儿躁动什么的都没有,也是委屈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得主子关心是奴婢的福气。”石心低低道。
“行了,不逗你了!”秦玥笑着松开了手,目光却仍是不松,沾着调笑点点:“一会儿再将你吓着,小样儿!”
秦玥目光赤祼,大咧咧行走在石心面上身上,瞧着她个小姑娘竟像瞧着男人一般,可羞坏了石心,忙低头捂了通红的脸。
“主子您看什么呢……”
就是小样儿,还害羞呢!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衣服还穿的好好的,有什么好脸红的?
秦玥收回视线,清浅笑着,突然就从猥琐女人转变成了浴水水仙,清丽有加。
“我啊,当然是看阿正的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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