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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文学 > 妖孽怪谈系列 卷四 青乌 > 7

7

翌年春

太子的大舅子淮安将军蔡喆私自盗用军饷一事被魏王秦弈得知,魏王不但将此事上奏朝廷,还依从军法将蔡喆活活杖毙于堂下,等到太子得知此事派人来求情的时候,差一点连蔡喆的尸首都认不出来了。

这一件事导致太子与魏王的暗斗逐渐白热化,这夺嫡的事一旦闹大了,牵扯上的人就多了。明王秦瑞既然镇守北疆就想远离京城的纷争,可还是没躲得开,谁让他手上握着三十万北疆大军呢。

兵权就是争夺天下的利器。

秦瑞一向与魏王交好,太子当然要担心明王会支持魏王,与自己作对。而魏王则是担心自己最喜欢的弟弟会被太子算计陷害,结果两方对峙倒把明王秦瑞挤在了当中。

不得已,秦瑞只好依从了汝阳的建议,向朝廷投了折子,说是自己旧伤复发,无法领军作战,不能胜任这北疆统帅的位置,请皇上许他回京养伤。

皇上以为明王真的是旧疾复发,于是便许了明王的折子,另派大将军李毅镇守北疆。这李毅将军正是魏王手下亲信李奇的养父,所以这北疆的三十万兵马无疑是归属了魏王麾下。

太子得知此事,气的是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办法。

回京闲居的秦瑞在京城住了一月有余便呆不住了,他是在外面跑惯了的,哪能老实的困在京都这一方地界,更何况每天还要应付那些前来拜见的官员这令他腻烦透了。

“不如去江南走走吧。”

又是汝阳的建议。

于是一番晋见与请辞。皇上正被太子与魏王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情管明王的去处,一句“准了”便随了秦瑞的心意。

于是一伙人开开心心的收拾妥当,边走边玩一路南下,终于在四月末到得了江南最富盛名的——十里秦淮。

十里秦淮,清波绿水。两岸商贾林立,金粉楼台就算是在白天也带着几分妖娆。河上众多画舫凌波轻驰,往来中船影摇曳,桨随波动带起一片片莹白的水珠,荡起再飘散,幻化为点点白雾。画舫上乐女纤美的玉指波动着琴弦,柔美的犹如情人的爱抚,撩拨着每一根意乱情迷的思念;歌姬声音曼妙犹如莺啼燕语一般,或喃呢或嘹亮,声动九天,听得人如痴如醉。

一曲唱罢,河上尽是喝彩声。

其中一艘中型画舫轻荡荡飘摇于水波间,船上装饰甚为雅致,在众船中穿梭而过,犹如五彩繁花中一朵白莲,清雅脱俗的不似人间应有。

“不知是哪家的船儿,弄的好生雅致哦。”

“这船眼生的很呢,必是哪家新造的玩物,不过却很有情调哦。”

“你看那船首的姑娘,虽然不是美若天仙,却气度优雅,举手投足间倒有些大家闺秀风范。”

“莫不是哪家大户的公子小姐出来游玩?”

各船上的男男女女们都在猜测着那新来的画舫,有好奇者更是引颈观望,想要看个明白。无奈那画舫上却只有两个清丽少女坐在船首看着岸上的繁华景致聊着笑着,偶尔会对其他画舫看上一眼,却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兴趣。

“汝阳,你听到刚才那歌声了么?秦淮歌姬果然名不虚传,那声音真的是清丽悦耳,不比宫中的歌姬们差上分毫呢。”

坐在窗边的华服青年食中两指间夹着一粒白玉棋子,此刻却歪着头,眼神投向窗外那歌声飘来之处,面露陶醉之­色­。坐在他对面的黑衣男子却不为所动,神­色­淡然的望着面前的棋盘,夹起一粒黑子,略微沉思便“啪”的一声压在了白子脱困的唯一出路上。

“龙七子,你快输了。”

“啊?……汝阳,手下留情啊。”

秦瑞惨叫着,他今天已经连着输十五局了。

当初教汝阳下围棋只是秦瑞穷极无聊下打发时间的乐趣。秦瑞的围棋下的很好,有魏王教的,也受过名家的指点,加之他会用上一些兵法上的策略,倒也赢过很多的高手。汝阳对围棋也很有兴趣,学起来很认真,还有他的领会能力很强,所以秦瑞这个师傅当的倒也轻松。

秦瑞下棋有着武将的风范,大刀阔斧的霸占着棋局的大势,一副胜券在握的统帅气度;而汝阳则是走行云流水的风格,初看似乎有些散乱,其实步步为营,处处暗藏玄机。

初时秦瑞总是让着汝阳,赢的多了他便起了小孩的心­性­想了个坏主意,说是只下棋无甚乐趣不如打赌饮酒,输得人便要罚酒一杯。汝阳顺着他的兴致倒也没有异议,不料秦瑞却不再手下留情,每每逼得汝阳走投无路只得投子罚酒。好在汝阳酒量甚好,喝的再多也不过是面颊微红,这时秦瑞便会得意的将棋盘一推,欣赏着汝阳那原本冰冷淡漠的容颜被那一抹酒红衬得越发的妩媚。

可惜报应来的太早,秦瑞还没得意多久,汝阳的棋艺便超过了他,而且下手比他更不留情面,弄的秦瑞再也不敢提这下棋打赌的事。

“今天手气不好,不下啦,不下啦。”

秦瑞耍起了小孩­性­子,将棋盘推到了一边。然后他望了望窗外,虽是白天,秦淮河的美景依然是美不胜收。

“闷着怪无聊的,我们去船头透透风吧。”

“好。”

杏儿珠儿两个丫头一见主子出来了,忙吩咐其他下人准备矮几锦垫,并备上清茶和几样秦淮小点。秦瑞对两个丫头的乖巧表示满意的点了点头,杏儿珠儿知道主子不喜欢有人打扰便招呼其他人悄悄退下,自己则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去聊天了。秦瑞拉着汝阳坐下,亲手斟了杯茶给汝阳。

“汝阳觉得这秦淮美景如何?”

“不错。”

“其实这秦淮最美的是夜景,到了晚上这两岸的金粉楼台和那水中的画舫都会挂起彩灯来招揽游人,还会有人放烟火,像是过节一般的热闹呢。”

“哦?听起来很不错。”

“是很不错,不过我知道汝阳不喜欢热闹的,所以晚上我们就把船泊在比较安静的地方,远远的喝酒看烟火吧。”

“恩。”

汝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秦瑞看着汝阳的笑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是很想抓汝阳陪他去逛逛十里秦淮最繁华的乌衣巷,不过想到那边本是烟花之地,汝阳到了那里肯定脸­色­好不到哪去,还是算了吧。

正想着,一曲笛音悠然响起,霎时压盖住了河面上的喧嚣繁华。不似之前乐女演奏的靡靡之音,那笛声犹如山谷清泉,叮咚跳跃间张扬着洒脱,平和舒缓中带着几分闲懒。

“好曲子。”

秦瑞忍不住望向那笛音飘来的地方,只见一艘不大的画舫船头上站着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年穿着鹅黄|­色­的长衫,一根同­色­发带束住满头的青丝,面容秀美优胜女子三分。一只翠绿竹笛握于十指之间,朱­唇­微启,手指轻颤,清脆的笛声便飘逸而出。

秦瑞看着那少年愣了半天,忽然转头问汝阳。

“江南是不是很流行女扮男装?”

“那就是男子。”

“呐?比女人还漂亮……”

秦瑞忍不住赞叹道,随后他不禁想起了英珞,这少年倒是跟英珞有几分相似,可惜毕竟是凡人没有英珞那般雍容华贵的气质。

汝阳也在注视着那吹笛少年,不过只是看了一眼,目光便转到了那画舫顶的飞檐上。那飞檐上此刻正停着一只乌鸦,说是乌鸦羽毛却是青­色­的,而喙和爪子是白­色­的,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正盯着船首的少年。汝阳微微惊讶,随后轻轻一笑,眼中红光瞬间大盛。那飞檐上的乌鸦似乎受惊了一般,羽毛立刻炸了起来,扭头看向汝阳这边……随后展翅飞了过来,停在秦瑞他们的船头。

秦瑞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鸟儿,刚想出声询问汝阳,那只鸟便“嘎嘎”的大叫起来。

“原来是只乌鸦啊?”

“一只青乌。”

秦瑞刚想问青乌是什么,就见汝阳对着那只鸟动了动嘴­唇­又摆了摆手,那鸟便点了点头重新飞回了画舫,依旧站在飞檐上看着那少年。

“鸦活五百年化为青,千年为白羽,万年而终成金乌。”

没等秦瑞问,汝阳便说了起来。

“那只乌鸦已经快修行千年了,它似乎在守护着那个少年,我刚才看它的时候惊动了它,所以它是来问我们意图的。”

“快一千年了?”

秦瑞想起困神洞里的白蛇,那就是一条千年的妖­精­,某非妖­精­到千年都会变成白­色­的?这么想着,他打量了一下汝阳。

“汝阳,你活多少年了?”

“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变成白­色­的。”

“那你要失望了。”

秦瑞叹了口气,他很好奇汝阳变成白­色­的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笛声渐弱一曲终了,河面上立刻爆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那男孩向周围微微欠身施礼,手臂轻抬,飞檐上的青乌便飞了下来落在男孩的肩膀上,鸦头轻歪似乎与那男孩说些什么,只见那男孩皱了皱眉,眼神冷冷的往秦瑞这边一扫,便转身走进船中去了。

“汝阳,我猜那只鸟对那少年说了我们的坏话。”

“它只是说遇到了同类。”

同伴?是天敌吧,蛇和鸟类……

“你确定它不是说你要吃了它?”

“它那点修行我还看不上。”

汝阳说这话的时候,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下­唇­,秦瑞看的傻了。汝阳冲着傻了的秦瑞妩媚一笑,继续说。

“看来他们似乎不想遇到其他的妖物,或者是妖神。”

“哎?有什么原因么?”

“有没有原因都与我们无关,不要管闲事。”

汝阳冷冷的说,他最是清楚秦瑞这好奇心过剩外加爱管闲事的毛病,上次九婴的事若不是有老狐狸的白泽珠帮忙,到现在都不见得能解决得了。秦瑞摸了摸鼻子,他也想起了九婴那件事,于是乖乖的闭嘴了。

看着秦瑞那委屈的模样,汝阳微微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指轻轻的盖在秦瑞的手背上。

“我……只是不想你遇到危险。”

“我知道。”

秦瑞翻动手腕反握住汝阳的手指,手指光滑且有些凉,像是抚摸着玉石的感觉,很难想象那白­色­的火焰会从这样的手指间喷­射­出来。其实他一直都明白一向随他­性­子行事的汝阳为什么总是不要他对那些妖物太过靠近,怕他有危险,他毕竟只是一个人类,一次出事不死不代表永远都能幸运的不死。如果自己死了,汝阳该去哪里呢?想到自己可能是汝阳唯一在意的人类,他禁不住有些满足。

“汝阳,知道我为什么总喜欢去冒险么?”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如果有一天我帮不了你……”

汝阳说这话的时候,眸子中带着淡淡的哀伤。

才坐了两天的画舫,秦瑞就有些受不了了。他毕竟是常年在北方,对于乘船泛舟这类的事经历的比较少,开始坐船的时候还有一些新鲜感在里面,久了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何况灯船画舫看的多了也感到腻烦,便想着上岸去玩玩。

正想着,杏儿珠儿两个丫头便回来了,这两个丫头是被秦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虽然那天当着汝阳的面,秦瑞将自己的好奇心压了下去,但是背地里他还是派两个丫头去打探了那鹅黄少年的身份。

两只小麻雀一回来便要叽叽喳喳的报告,却被秦瑞拦下了,他回头看看了汝阳。

汝阳这两天在船上倒是过的很自在,每天不是陪秦瑞下棋饮酒就是看书睡觉,此时他靠在船舱里已经睡着了,手中还握着一本看了一半的《神怪志》。

秦瑞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带着两个丫头上了船头。

“查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那少年是这秦淮乐坊中最有名的乐师哦。”

“是呢,十几岁就对乐器样样­精­通,还能自己填词作曲子。”

“果然是少年才俊呢,还有什么其他消息么?”

“据说他家祖上原本也是秦淮乐师,但是并不出众,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一鸣惊人,成了有名的乐师……”

“是呢,不过那乐师死后,便家道中落,剩下的族人为了生活便离开了这里去汉中谋生。”

“这个少年也是这几个月才回来秦淮的,大概是想认祖归宗吧。”

“那么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施秊。”

“恩……很好。”

秦瑞笑着听两个丫头报告完,心中暗想,不就是一个回乡认祖的少年么,就算带着个千年的乌鸦­精­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细想那少年冷冷的一瞥却又有些个奇怪,而汝阳冷冰冰的阻止也令他心生疑惑,总是感觉要有事情发生呢。

“杏儿珠儿,这船我坐腻了,找个安静的宅子,咱们上岸玩上几天吧。”

两个丫头明显跟主子一个心­性­,听秦瑞这么一说,便高高兴兴的领命办事去了。

回到船舱,汝阳却还没醒,手中的书已经掉到了地上。秦瑞上前拾起了书,顺便坐在了汝阳的身旁。翻了翻书,汝阳正看到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大战那一段情节。秦瑞笑了笑,他想起汝阳曾经说过自己是祝融后裔,看这种神话故事书难道是想回顾一下自己祖先的英雄事迹?没想到汝阳那个淡定从容的家伙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傻笑什么?”

低沉优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秦瑞猛一回头,鼻子差一点撞上汝阳的脸。不知何时汝阳已经醒来了,脸靠的他极近,一双微微眯着的媚眼盯着他,带着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朦胧。秦瑞觉得自己身体里那种亵渎神灵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将视线转开。

“汝阳,船坐腻了吧,我们上岸玩几天?”

“恩……好。”

汝阳慵懒的扭动了一下睡的有些迟钝的身体,依旧是没有异议。

两个丫头办事很得力,不到晚上就找到了借住的地方。

那是位于秦淮河北的一座老宅子,据说已经修建百多年了,宅院只有二进并不是很华美,却有一种清雅的气势,老宅二进院子的中庭一株百年垂柳树身挺拔,茂盛的枝­干­伸展开来遮盖了大半个宅子,所以即使是白天的宅院也透不进几许阳光,给人一种很是­阴­凉的感觉。来开门的老家人是这个宅子第六代守门人。据他讲,这宅院已经空了几百年了,只是最近几个月宅子本家的少爷才回来这里居住,才把这宅子整理了出来。

“最近几个月才回来……”

秦瑞刚想到那个叫施秊的吹笛少年,便看到鹅黄|­色­的身影伫立在正厅前,双眼茫然的望着前方,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秦瑞偷偷扯了扯汝阳的袖子,低声说。

“汝阳,是那个吹笛子的少年呢。”

“唉……”

汝阳轻轻的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少爷,这几位就是来咱家宅子借住的客人。”

老家人上前几步召唤他家公子,少年这才“啊”了一声回过了神,略带歉意的对着秦瑞他们笑了笑,但是双眼依旧是茫然的望着前方,眼珠转也不转一下。

“不好意思,怠慢各位了,里面请。”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完全不似那天在画舫上吹笛时那般清冷,眼神也……

“冒昧的问一下,你的眼睛……”

“我这眼睛是看不见的。”

“哦,恕罪。”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在意。秦瑞的脑袋里却画起了问号,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少年冷冷的一眼,难道是他看错了?还是说眼前这人和那人并不是一个人?看着少年似曾相识的脸,又觉得不太可能,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么?秦瑞疑问的看向汝阳,汝阳却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深潭一般的眸子中看不到一丝的波动。

客厅里陈列了许多的乐器,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看起来都很古旧,似乎都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不过看的出保养的非常的好,上面不带有一丝的灰尘。随意的问了问,得知这少年便是秦淮近几个月最有名的乐师施秊,而这个宅子就是当年他那位有名的乐师祖先留下来的。宗族迁移到汉中之后经历了几百年的变迁,原本是一个大族却在几次天灾瘟疫的侵袭下只剩下了少年一个人,于是少年便离开了汉中来到秦淮寻根,也算是回归故里了。

“没想到公子小小年纪就遭遇如此的不幸……”

秦瑞的脸上露出了怜惜的表情,忽然他想起了那只青­色­的乌鸦,与这位少年聊了许久却没有见到有乌鸦在这附近,莫非自己真的认错人了?

少年吩咐老家人将二进院子的西厢房收拾出来给秦瑞和汝阳居住,其他人则安排到了前院的偏房。秦瑞见汝阳点头示意他答应,便也没有再推辞。

用过了晚膳,秦瑞依旧是老习惯,抓汝阳陪他喝酒。几杯酒下肚,秦瑞便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汝阳,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古怪?”

“怎么说?”

汝阳握着酒杯,站在屋内摆设的一把古琴前,看着趴在古琴上瑟瑟发抖的小琴魅。这个宅子无论是其本身还是里面的东西都太古老了,竟生出­精­魅这种东西来,不过好在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危害,也不用过于理睬。

“我总觉得今天看到的少年和那天的那个是一个人,但是他却完全不认识我们,而且,我记得那天那个眼睛也不是盲的。”

秦瑞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他的眼睛盯着酒壶上的白瓷盖子,却没有看到趴在盖子上打酒嗝的酒魅。

“恩,似乎是一个人,不过气息却是两种。”

汝阳伸手指在那个长得像小猫一般毛茸茸的琴魅的脑袋上面摸了摸,那琴魅立刻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将小小的身子靠在汝阳的手上,磨蹭着。汝阳逗弄了一会琴魅,又回到了桌旁,将酒壶上的酒魅吹掉,然后倒了杯酒给秦瑞。

“答应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随便靠近这宅子中任何奇怪的东西。”

“知道……不过,为什么?”

“会有危险。”

“既然这样,我明天便叫他们去找新的住处。”

汝阳的眸子中红光跳动。

“没用的,该来的跑不掉。”

说也奇怪,从秦瑞他们住进施家宅子的第二天,秦淮便开始下雨,明明还没到雨季,这雨就下个不停,让人觉得有些蹊跷。下雨天自然不利于游玩,虽然雨中秦淮也算是有着另一番的美感,但是打雷闪电就明显破坏了该有的气氛,更何况秦淮本就因水而显得空气湿润,再加上下雨的潮气,只让人觉得满鼻子都是一股子河水的土腥味儿,大大煞了秦瑞的雅兴。

好在这施家宅子有得老柳树的庇护,后进宅院中并未淋进太多的雨水,空气中不但没有土腥味反倒是飘着一种淡淡的柳叶香气。于是秦瑞便命人搬了把躺椅放在长廊中,自己一个人倚着长椅看着庭中的老树,老树长长的枝条几乎要垂到房檐下了,翠绿­色­的枝叶被雨水打的分外的灵透,带着几分飘渺的闲逸。

看着看着,那老柳树竟然逐渐的模糊起来,只剩下柳枝轻轻的摇摆着曼妙的犹如少女的腰肢。忽然树下出现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那身影似乎正是少年施秊,而他的身旁则站立着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两个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很开心的笑着。秦瑞好奇的盯着他们,想要坐起来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么一来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这是怎么回事?秦瑞心中大惊,想要大叫却连最简单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时,那一直背对着他站立的鹅黄|­色­身影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那本该熟悉的面孔上,只有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狠狠的盯着他。

“啊!”

秦瑞身体猛的一震,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不过那梦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他不禁大口的喘息着并握紧了僵硬的手指来平衡急速心跳带来的强烈恐惧感。

“做噩梦了?”

汝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旁,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额头。

“恩……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秦瑞被汝阳的手指冰的一抖,这时他才发现汝阳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爬上来的一样,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垂坠的发丝和衣摆还在不停的滴着水。这么大的雨,汝阳出去做什么了?不过秦瑞却没这么问。

“汝阳,记得下次洗澡要脱衣服,还有要用热水。”

“……”

汝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无奈手却被秦瑞死死的抓住。

“哎哎,开个玩笑嘛……”

“……”

“怎么弄的?”

“去查了一下下雨的原因。”

“原因?难道不是普通的雨?”

汝阳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里面,示意秦瑞跟他去屋子里说话。

“查出结果了么?”

秦瑞趴在桌子上拄着下巴看汝阳换衣服,他一直都觉得汝阳换衣服的方法很不错,用手一扯衣服就幻做一朵白花瞬间消散了,然后指间在生出一朵新的白花升起覆盖在身体上就变成一件新衣服。再想想自己每天换衣服时候两个丫头忙的晕头转向,于是他叹了口气。

“恩,好像是一个咒术的产物。”

汝阳用布擦着头发,心里在想着看到的那个东西。他一早便登上了柳树的树顶,发现天空中的乌云竟然是螺旋形排列的,正好布满秦淮河这一片地方。近看的时候可以看到每一片螺旋乌云上都密密麻麻的写着类似符咒的东西,但是那东西与他会的咒是不同的。他本想试着打破那符咒,谁知那符咒竟然跟云彩长在了一起,云动,它也动根本无法分割。而他自己却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的东西,巨大的天雷瞬间劈下,幸好他躲的快才避过了雷击,而护身的避水咒却被打破了,害得他被雨淋的湿漉漉的。

“没有办法破除掉么?”

秦瑞趁汝阳不注意的时候抓住一绺头发把玩,漆黑的发光滑如丝绸,似有灵­性­一般的纠缠着秦瑞的手腕。

“有,杀掉施术者。”

汝阳淡淡的说,那咒确实很强大,但是不代表施术者同样的强大。

“这个下雨的咒有什么用处么?”

说完这句话,秦瑞便捶了自己脑袋一下,自己又问了个笨问题。不停的下雨就会导致秦淮河水位暴涨,淹没两岸的商家和百姓的房子,后果不堪设想啊。到底是谁为了什么原因下了这么狠毒的咒语啊,这可是会害了许多无辜生命的。

“莫非有人想水淹秦淮?”

“应该不是。”

“那是?”

“可能是想限制某些人的行动吧。”

“哎?下雨怎么限制行动?”

“不知道,不过以后会知道的。”

“有道理……哦,对了,刚才……”

秦瑞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他将梦告诉了汝阳。汝阳听了以后微微的皱了皱眉,秦瑞的梦听起来很奇怪,似乎透漏着某些特殊的含义,莫非是秦瑞身体里沉睡的龙气感应到了什么,所以才会以梦的形式提醒他?那个青衣的青年很有可能就是那只青乌,看来有必要找一找这个家伙了。

“施秊没在家里么?”

“恩,似乎出去了,身为乐师即使在这样的天气也不能安心呆在家里呢。”

傍晚的时候,少年施秊从外面回来了,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疲惫。秦瑞远远的看着他走回自己的房间。这几天的相处,秦瑞确实感觉这个少年与之前那个少年的感觉不同,温和,腼腆,真的很像一个姑娘家,而那天那个男孩子却有些冷淡的味道。

“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呢。”

秦瑞站在窗旁,将窗户支起来一些,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点,但是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白天看起来颇具闲逸的老柳树在沉沉暮­色­的衬托下,竟然有些­阴­森的感觉,让人看了禁不住想打冷战。空气中泥土的味道变得强烈了起来,几乎掩盖了柳叶的清香,这宅子的白天和夜晚判若两个世界。

“晚上还是不要开窗户的好,潮气太重。”

汝阳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却在看琴上那只琴魅,这个晚上它似乎很害怕,只敢将半个脑袋露出来,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只可惜这只­精­魅的修行还太低,无法表达出它的感受,所以汝阳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害怕什么,不过……

“终究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汝阳,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汝阳淡淡的回答,还是不要告诉秦瑞的好,不知道那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又会给自己闹出什么危险来。正想着,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妖气出现在庭院中,汝阳淡淡一笑,来的正好。瞬间,他到了秦瑞的身后,吓了秦瑞一跳。

“汝阳你……”

秦瑞还没把话说完,便觉得后颈一麻,人就昏了过去。汝阳将秦瑞抱到床上,接着在秦瑞的床边用白炎写了一个“隔”字,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去找那只乌鸦吧。”

汝阳微微一笑,便消失了,接着被秦瑞支起的窗户“咔啪”一声轻轻的关上。

中庭的老柳树生长的很是高大,最上面的茂密枝叶纠缠在一起,像是一顶天然的帽子,阻挡了大部分的雨水。青乌正坐在那帽子下的一根枝­干­上,此刻他已经化身为一个青衫的青年,茫然的望着远处的灯火兀自沉思着。

“这样做终究是对是错呢……”

他的­唇­轻轻的叹息着,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寂寞,守着一些东西实在是太久了,可他却放不下。

“无论对错,先把咒去了吧。”

淡漠的语气在他身旁响起,他看到站在另一根枝­干­上的汝阳,面­色­有些变化。他是认识汝阳的,第一次在船上遇到时,他就被他的眼神吓到了,那时候他还以为他要吃掉自己。不过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对于比自己强太多的对手,即使害怕也没有用处。

“这个咒就算不解除,也拦不住你。”

“但是会影响我的朋友。”

汝阳冷冷的看着他,若不是因为秦瑞——其实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咒是针对秦瑞下的,困住秦瑞做什么?是太子想要除掉明王还是北国韩臻的­阴­谋。青乌淡淡的看了汝阳一眼,从汝阳那看似淡然的目光中他看到了顽固的执着,对于一个人的执着。

“朋友……与人类做朋友岂不是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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