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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雨雾渐散(修改)

“你……”萧春风睁大眼睛,满面的不可思议。这脸,这眼睛,这神采,明明是姑娘的师父,那位姓方的公子阿,怎么会……

“怎么?”方拓微微一笑:“我换身衣服,你便认不出了?”

“公,公子?”萧春风还是有些迟疑。

“是我!”方拓显然不想多作解释,用下巴指了指屋中的床:“你脱光衣服,盘腿坐到上面去吧!我给你渡些真气……”

*********************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拓很认真的教导白仙衣和萧春风的武功,倒也不觉枯燥。可惜,这一路上风风雨雨,他们走走停停。饶是快马加鞭,等她们越过草原,渡过乌鲁骨河,到达乌山下的戈壁滩,也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怎么会这样?”方拓看着面前那破败的营地,脸­色­惨淡,心中更是茫然一片。

“早先听人说这里有部落被灭族了,原来竟是师父要找的啊!”白仙衣感受她心中的失望,伸手抱住她:“师父,你不要急嘛!只要找到那些凶手,就一定会有线索的!”

方拓勉强笑了下,一只手抚上徒弟的头,转身,却见到萧春风那满面凄哀和淌下的泪水,不由奇怪的问道:“春风,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自那日从狐狼营地出来之后,萧春风在人前便一滴眼泪也没掉过了,今天又是怎么了?

“我,我只是伤心而已!这部落同我的部落竟然会是一样的下场!那些人,太残忍了!”萧春风低下头,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是啊!这些人的确残忍!”方拓了解的点点头,喃喃的叹了口气。接着环顾四周,那破败的车辆,倒塌的帐篷,累累的尸骨,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的心情糟糕到极点。没想到,辛辛苦苦总算找到了乌古吉克的落脚地,首先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情景,轩辕宝玉在哪?她的希望在哪?难怪,天魔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因为轩辕宝玉根本就不在这里了。

“好在,拥有毁灭一族力量的势力不多,顺着线索查下去,不信找不到!”方拓默默的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看了看四周几个月无人埋葬的尸骨,不忍道:“反正天不早了,咱们也回不去了,就将这些尸骨埋了吧!”

此时,血­色­的斜阳照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黄沙弥漫,成群的秃鹫盘旋在和这沙海同样颜­色­的天空中,那尖利的嚎叫一声接着一声,更给这片曾经的杀戮之地增添了几分惨烈的­色­彩。

**************

“他们也该安息了吧!”方拓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晦涩,在她面前,燃烧着一堆大火,火里面的,便是方才收集到的尸骨。

“冤仇未报,怎会安息?”萧春风站在火前,苍白的面­色­因火光的照耀而变幻不定,飘散在风中的声音,很是怪异,更多了一丝狠厉。

方拓知她又联想到了自己的仇恨,无奈的摇了摇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坐到一块石头上。口中开解道:“仇恨,那是活人才有的情感。九泉之下的人,一定不会在乎这些,他们只会希望活下来的亲人能够快乐幸福!你说是么?”

“姑娘……”萧春风转过头,怔怔的看向方拓,可能是因为心境的关系,此时的她,面对方拓,完全不似之前那般的恭敬:“你恨过一个人么?体会过那种噬心的感觉么?若是没有,那便没有立场说这些!”自从那日给­祼­身的萧春风输过真气,方拓似乎怕对方尴尬,便一直穿着女装,而萧春风对她的称呼,也不再是公子了。

“我?”方拓浅浅一笑:“你若知道我的过去,便不会这么说了!”不自觉的,手摸向脚腕,语气却依旧平静:“你以为,我的脚是怎么废的?”

萧春风脸­色­变了一下,开口要说什么,旁边却传来白仙衣的惊呼声。

“师父,有人过来了,好多呢!”

听到她的话,方拓和萧春风都是一震,直起身,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显然,那些人的目的便是这里。

“什么人?强盗?”方拓疑惑心起,快速走到踏雪的身边,解下三把长剑,自己留一把,将其它两个递给徒弟和萧春风。

这时,那些人更近了,阵阵马蹄声,清晰入耳。方拓冲身旁二人吩咐道:“待会儿若是打起来,你们骑上马就往南跑,到昨天路过的驿站等我!知道么?”

“师父!”白仙衣骇的白了脸,紧张的捉住她的衣角:“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

“胡闹!”方拓瞪起眼睛:“对方要真的是强盗,你们留在这里只是给我添麻烦而已!”

“那……”白仙衣显得更加慌张了:“咱们一起走吧!反正踏雪很快,他们不会追上的!”

“他们人多!”方拓摇头:“我得留下缠住他们!”看徒弟还要说什么的样子,摆了摆手:“听话,你么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接着看了眼那越来越近的人马,傲然一笑:“放心,看那烟尘泛起的范围,他们顶多百人,还难不住你师父!”说罢,挺直身子,面对着前方仗剑而立。

蹄声越传越近,渐渐的,方拓已经能看到他们的衣着打扮了!他们各个身披战甲,手拿马刀,样式统一,竟然是一队契丹的官兵。

“奇怪!是群士兵!”方拓皱眉,契丹军队怎么会来到这里?

官兵的队伍中,领头冲在前面的是一位长须武将,这时,他显然也看到了方拓几人,微微一愣,接着冲身后打了个手势,那近百匹的大马,夹带着滚滚黄尘,就在前方硬生生的停住了。而且,除了马嘶和马鞍皮甲的碰撞声,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方拓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若这些官兵要对自己几人不利,那可就不好办了!看方才他们停马的动作,便知道对方训练有素,同那些乌合之众大有不同。打起来,自己没什么,但仙衣和萧春风可能要吃点亏,契丹的兵马可是各个弓马娴熟啊!

正自紧张,那领头的武将丝毫没有下令攻击的意思,只是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接着下马,独自一人朝这里走来。

方拓见那迎面而来的武将胡须飘然,相貌儒雅,脸­色­更是平和不带半点杀意,不由暗松口气,手中的长剑也垂到了地上。

“三位姑娘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求证一件事情!”那武将客气的抱了抱拳,显是看到她们汉族的服饰,说的也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哦?什么事情?”方拓疑惑道。

那武将却没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两幅画卷,展开来,扫了一眼,接着微微一笑,转向方拓,问道:“您可是兰若冰兰姑娘?”语气中用上了敬语,原本就谦和的态度更多了分恭谨小心。

方拓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耶律隆云叫你们来的?”

“您果然是……”那武将欣喜的挑高了眉毛:“在下是燕王爷座下偏将萧敬,见过姑娘!”说着,再次施礼。

“果然是他!”方拓回身看了看那依旧燃烧着的火堆,悲哀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这里的惨案,只怕也是隆云所为了。

“不瞒姑娘!在下正是奉王爷之命,自上个月就在此等候了!”那萧敬直起身,笑道:“今早听说有人在打听乌古吉克,在下不敢怠慢,便带着王爷给的画像寻了来,还好,您还没走,否则,在下真的不好交待!”

“画像?”方拓接过对方递来的那两个画卷,只见,上面分别画着自己男装和女装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你家王爷还真是准备充分啊!”

萧敬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异彩,开口道:“姑娘,王爷还有一件东西要在下转交给您。”从怀中又掏出一幅画卷。

方拓斜眼瞥了他一下,接过来,待看清上面的图案脸­色­更冷了,那上面是一块模糊的图形,明显是从某一物品上拓印下来的。她掏出轩辕宝玉,照着那张纸对照了一番,过了许久才长出口气:“这算是要挟还是诱惑?你家主子到底怎么打算的?”声音冷厉异常,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您和我家王爷不是朋友么?他怎么会害您?”萧敬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反问了一句,接着悠然的直起身,缓缓开口道:“我家王爷说:‘如果你遇到她,一定要将她请到上京来,难的好友到了契丹,我若不尽地主之宜,岂不让人笑话?’”到是将隆云的语气学得十足。

方拓猛地将那画卷揉到一起,冷冷的道:“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安排得如此周到,就只为了这个?”

萧敬低头:“姑娘放心,我家王爷绝对不会对您不利的!”

“既然那样……”方拓看了眼有些紧张的白仙衣和低头不语的萧春风,叹了口气:“我这两个伙伴还有事情要处理,她们离开,不会有人阻止吧?”

“那是!”萧敬点头道:“王爷只交待在下留住姑娘,姑娘的同伴,便是王爷朋友!在下自然得罪不起!”

“那好!”方拓沉思良久,突然笑了起来,歪着头看向他:“我就去见识一下上京的风光!”她倒要好好看看,耶律隆云到底打得什么注意。自从“复活”之后,她便将寒风留下的功法学了个透,而且“圆玉诀”也因为心境的变化有了很大的突破,自认武功大成,离绝顶高手的距离已经不远。那契丹上京,自然难不住她。

转头,她看向了天边的残阳,眼中闪过一层黯­色­,口中道:“朋友,真的是好朋友啊!”语气惆怅无奈更满带着忧虑和遗憾。因为她知道,若是耶律隆云真的还有其它动作,那他们之间的友谊,便到此为止了……

*****************

月亮初升之时,大地颜­色­深暗,等到它逐渐升高之后,只剩下靠近地平线的山­色­是一抹暗黑的细线,整片戈壁滩却变得越来越亮了。

几十挺帐篷规则的排列在戈壁滩上,隐隐的,将一处高大的帐篷围在正中间!此时天黑不久,一队一队的契丹士兵拿着火把巡视着,

这时,琴声在帐篷内悠然而起。初时声音滞塞,细小而幽咽,然后随之洪大,跌宕起伏,拨人心弦。接着,声息隐没了片刻,又伴随着风徐徐而来,突然,声音如飞马急奔,似战歌连天,又如大浪拍岸,气势磅薄。瞬息间,又是急转直下,尽是缠绵仰侧、极其哀怨。

营中众人侧耳倾听,似乎穿越时空,看见沙场硝烟,待氤氲散去,一切惊天动地都消失于无形,又只剩下被遗弃的累累白骨,饿孚遍野。

他们多是沙场上的老兵,此时听了,也不免被勾起种种情绪。或是潸然泪下,或是唏嘘感叹。琴声中,他们似乎不愿意打扰那弹琴的人,脚步不由也轻了许多。路过中间传出琴声的帐篷之时,有意无意的扫上几眼。因为那帐篷的门帘高挂着,从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而那­操­琴的人,就盘坐在帐篷内。

“师父!换一个吧!这个太悲了!”白仙衣搂住师父抚着琴弦的手,眼泪汪汪的道。

方拓淡然道:“我只是想起那些冤死的尸骨,心中有些难过而已,你若不愿意听,那咱们就换一个!”

白仙衣点点头,又突然道:“我不想走,我不要同师父分开!”

“刚才不是商量好了?再说……”方拓笑了笑:“你就不想看看你娘?”

“可是,你很危险啊!”白仙衣不服道。

“什么危险?”方拓油然转头:“耶律隆云你又不是没见过,师父同他是朋友,他会害我?”

“可那家伙一向­阴­阳怪气的,这次竟然这样留你,一定没安好心!”白仙衣气嘟嘟的噘起嘴。

“哈哈!”方拓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就凭他?我若不想留下,他能把我怎样?就算没安好心,你师父我也不是笨蛋啊!”看徒弟依旧满面的担心,眨眨眼,豪气万丈的说道:“你们离开了,师父便再无顾及,上京皇城又算什么?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白仙衣神­色­稍缓,诺诺道:“那你一定要早点去找我啊!我会想你的!”

方拓捏了捏她的脸,回头对身后低头跪坐的萧春风交待道:“春风,这一路上,仙衣就靠你照顾了!”

萧春风闻言,身子震动一下,抬起头,轻声道:“你放心,春风一定会照顾好姑娘!”踌躇片刻,她咬咬牙,坚定的点头:“我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人伤害姑娘分毫!”

“不用那般正式!”方拓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了一下:“你们又没什么仇人,这几日武功也有了一定的成就,只要小心,危险便不会发生!不过……”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一定要在京兆等我过去,除非见到我本人或者是仙衣她娘的意思,否则任何人的话都不要听,更不要轻易离开,知道么?”说完这些,她转回头,怜爱的望着徒弟:“记住,到了京兆后要勤练武功,我回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考你!要是你偷懒,我就打板子。”说着,凶巴巴抬了抬手,这话自然惹来小姑娘的一阵娇嗔。

“姑娘放心!”萧春风深深的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道:“我们一定会在那里等你的!更会勤加练武,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我多少了解了你!你不是坏人,也最重誓言,所以我才放心的将白仙衣交给你,不过……”方拓重新转过头,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遍,突地沉下脸:“我不管你同谁有仇,对我又有什么看法,一切事情,等我离开契丹再说,你听到了?”越到后面,语气越是冷酷严厉。眼中杀机更是一闪而过。

萧春风打了个冷战,伏下身去,额头触在身下的毯子上:“您放心,春风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现在没能力报仇,自然不会去做傻事!仙衣姑娘现在是我的主子,今后也是我的主子。”

“萧姐姐,师父,你们怎么了?”白仙衣感受到气氛的异样,紧张的看了看她们二人。

方拓脸上的冰霜在得到萧春风的保证后瞬间融化,展颜一笑,回头,轻轻挣开徒弟抓着自己的手。拨弄了两下琴弦。油然道:“我再弹一首,你们就下去睡吧!明早可是要赶路的!”

白仙衣朝仍跪伏在地上的萧春风头去一个怪异的眼神,接着又小心的看了看师父,半晌才吐了吐小舌头:“好啊!师父,光弹有什么意思?萧姐姐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这次就依你了!”方拓冲她宠溺的笑了下,接着,将目光投向帐外的戈壁滩上。蓦地,从口中吐出一番奇怪的话来:“虽然孤寂荒凉却有着坦荡的自由……”

感受到徒弟的困惑,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戈壁的夜晚,很美不是么?”想了想。手指微抬,挑动起了琴弦……

如果沧海枯了,还有一滴泪。

那也是为你空等的一千个轮回。

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

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

大漠的落日下,那吹萧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装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漫天飞,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此时,月在中天,光芒照耀四野,所有近处远处的沙丘、砾石,还有坚持生长着的草丛都清晰无比。前方原野的中间,沙丘的­阴­影里,偶尔还会看到一些小水潭像镜子一样的反映着月光。戈壁的夜,风冷如刀,带着呼啸,将大片的砂砾灰尘掀起来,再扬到半空。在呼啸的风声和抑扬顿挫的琴音里,这意境悠远也略带荒凉的歌声,一遍又一遍,越传越远,与砂砾为伴,秋风化为翅膀,带着它,高高的,飞上了天空……

第一部惊蛰 第五十三章 青云路(全)

秋天的草原,无尽地向远方延展,热浪渐渐熄落,正在变黄的草地,颜­色­深浅不一,红黄绿分散着,远远望去,淡淡的化开了。天似穹庐,白云悠悠,成群的牛羊怡然自得的吃着草。头顶上,飞鸟在飞翔,它们恐怕是静谥的草原上最有灵­性­的生灵了。

方拓同萧敬打了一个招呼,便拄着根棍子,独自一人离开车队,来到一处坡地上。仙衣离开已经有一个月后,每日里,她都呆在萧敬准备的马车上勤练武功,沿途的风景,倒给忽略了。

今日不知道为什么,萧敬没有像往常那样赶路到天黑便就地安营扎寨了。她才有心思出来走动走动。

入目的一切,让她怦然心动。索­性­摊开四肢,仰天躺在地上,她每一个毛细孔都舒展开,用来感受风的清凉,自然的生气,让那种能洗涤心灵的痛快感觉融入到她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中,闻一下飘荡在风中的青草味道,再看一眼那纯净湛蓝的天空,也许大自然的灵­性­在人类对生命有所感悟的一刻才能闪烁吧!方拓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宁静悠远的画面洗涤了,胸中的忧郁烦躁,也渐渐的融化了。

“你心情不错啊!”这时,一道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隆云!”方拓仰起头,果然,耶律隆云那招牌笑容出现在她的眸子里。

“我说萧敬今天怎么如此古怪!原来是你来了!”方拓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与隆云会面的地点,不是上京,而是千里之外的草原上。

“得到你的消息!我便快马加鞭赶过来了!”隆云大咧咧的坐到她的旁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精­神尚好,眸子也亮得耀眼。

“那倒是辛苦燕王爷了!”方拓一下子坐起来,想了想,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我说,老朋友到了你的地盘,你拿什么招待啊?”

隆云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旋即恢复正常,笑道:“好酒,好菜,好帐篷!你说吧,我尽可能的满足你!”

“那再好不过了!”方拓眼中掠过一抹­精­光,直­射­到他的面上,凝视半晌,才以开玩笑的口吻油然道:“我非吃穷你不可!”

“那有什么?”

隆云兴致勃勃的说:“我是谁?我是契丹王爷啊!”顿了一顿,又一语双关的道:“阿拓,就算你吃一辈子,也吃不穷我!中原有什么好?我看你就不用回去了,看看这草原的风光,多美啊?”接着笑了下:“你可以去牧马,去参加围猎,当今太后还是我的亲姨妈,没人敢欺负你!什么方俊,让他见鬼去吧!”

“隆云!”方拓眸中神采变幻不定,长长叹了口气,才幽幽的说道:“咱们还没开始喝酒呢!怎么你就醉了?”

“醉?”隆云愣了一下。

“是啊!你醉了!”

“我是醉了!”隆云低下头,苦笑两声。

“是啊!喝醉的人话就多了。”方拓一语双关的喃喃道:“话多了,可是会让人生厌的啊!”说完,便将目光转向远处的牛羊,不再说话。

隆云摇了摇头,眉毛紧紧的锁了起来,似乎在考虑什么。气氛,僵凝了许久。隆云抬起头,开口要说什么。这时候,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

“哥哥!”耶律芳赶了过来。蹦蹦跳跳的来到近前,看了看隆云,又转到方拓面前,调皮的做了个鬼脸:“你还在看什么?”

方拓看着脸前的小姑娘,露出笑容:“你不怕我了?”想起上次,自己吓这小姑娘不轻呐!

“我为什么要怕你?”耶律芳吐了吐舌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转动一下,诡异的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跳到哥哥身前。

方拓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弄明白对方那笑容的意思!

“芳芳!不是告诉你不要过来的么?”显然,隆云对于妹妹打扰自己同方拓的交谈很是恼怒。

“什么啊?”耶律芳嘟起嘴:“人家叫你来吃晚饭的!”

“晚饭!”隆云看了看天,这才发现,原来此时已经是傍晚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冲方拓温和的笑道:“阿拓!没想到这么晚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哦!吃饭!我也饿了!”方拓点点头,伸手便摸向放置在身边的棍子,谁知道摸了个空,扭头看去,却见那木棍正躺在远处的草堆上。不由苦笑起来。她总算知道耶律芳为什么要露出那幅表情了。

隆云见她仍没起身,有些奇怪道:“阿拓!你怎么了?”

这算报复么?方拓心下苦涩的叹了口气,单手撑着地面弹起身子,摇晃了一下方才站稳。

隆云看了看她的脚,眼中黯然伤感的神­色­一掠而过,接着勉强道:“走吧!要不然萧敬他们该等急了!”又咧嘴笑了:“用不用我扶你?”

“不必!”方拓摆了摆手,便向营寨的方向行去。

“阿拓!”没走几步,隆云突然在身后轻声道:“你不想问问么?”

“问什么?” 方拓前进的步伐顿了顿又接着继续走下去,口中似乎十分随意的反问道。

“问我为什么会有那块玉佩!问我为什么费力气将你留下来!”隆云快走几步,抢到她面前。

“哈哈!你要说,自然会告诉我的!”方拓怔然片刻,挑高了眉毛:“这个问题你憋了好久吧?”轻声的笑了起来。

“你……”隆云一副被噎住了的表情,长长吸了口气,瞪着眼睛结巴道:“这可不像你啊!”

“不像我?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样?”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隆云咽了口口水,脸上的愕然瞬间消失,变换一番,才嘻声道:“你应该揪着我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隆云,你老实交待,这么把我留下来,你小子到底有什么­阴­谋?’……”他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接着再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方拓纵声大笑,指着对方,骂道:“我有那么粗鲁么?”

隆云抬起一条眉毛,油然道:“你真的不怕我用什么­阴­谋对付你?”说着, 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怎么会?”方拓笑容可掬的拍着他的肩膀,万分亲切的道:“咱们是朋友啊!你怎么会对付我呢?你说是吧?”

“那是自然,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隆云立即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旁边的耶律芳却看着相顾大笑的两个人,眉头皱了皱,撇过头,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呸!两只老狐狸!”……

***************

“为什么不直接上京而是走远路拐到这里?”方拓挑起车帘,眼望前方巍峨耸立的高大城门,奇怪道:“你在打什么注意?”仪坤州可是位于上京的西南,他们此时不但没有直接到达上京,反而到了这里,这样一来,会浪费很长的时间。更何况,听隆云的意思,他们还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隆云神秘的笑了下,接着兴奋的抬起了下巴:“拐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休整一下!哎!这一路上可没有一座大城啊!什么都很简陋,我是一天都受不了了!”接着做作的叹气:“风餐露宿,长途跋涉的日子,实在辛苦啊!”

“得了吧!”方拓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你这也叫辛苦?”这一路上,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奢侈无度了。说自己所在的车队奢华,那一点都不夸张,先不提那在旁边骑马护卫的契丹武士与成百的奴仆,就说运送物品的马车就近十辆。而给方拓一人配置的便占了一半,其中包括各种生活用品和一个装饰得金碧辉煌,能随时拼装的宫殿似的帐篷。天没黑,整个队伍就要驻扎下来,大批的仆人忙着搭建起巨大的帐篷,摆上桌椅,杯碗,甚至连盆栽古董都有,这如果还叫风餐露宿的话,那自己过去的生活算什么?

“呵呵!刚才是开玩笑,我有那么娇贵么?”隆云露出自嘲的表情,喂然叹道:“咱们虽然是朋友,但你看到的也只是我众多面目的一个而已!”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是契丹皇族,但我更是一个领兵打仗的将领。”他面向方拓:“我从小受封为燕王,十多岁就跟着曾祖休哥征战杀场,特别是同宋军的高粱河之役,险些命赴黄泉……”他叹息两声,又道:“我若不抓紧享受,万一哪天去了,岂不后悔?”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你知道,我妹妹芳芳今年十六了,已经到嫁人的年纪了!当今太后亲自下旨,为她招亲!”­干­脆撇下坐骑,直接钻进了方拓的马车里。

“你妹妹要招亲?”方拓愣了一下。

“是啊!入冬之后,招亲大会便会在上京举行!这次,连大宋都有人来参加阿!”隆云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抬高了音量:“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留意一些,到时候遇到合适的人选,还得我跟太后拿主意啊!”

“到底是你妹妹招亲还是你招亲?”方拓忍不住嘲讽道,她最看不惯这种“包办婚姻”事情了。

“到时当然也得看她的喜欢不喜欢了!其实……”隆云面向她,舔着嘴­唇­说:“咱们在这里,主要是等一个人!这次,听说大宋有不少青年才俊赶了过来。”犹豫一下,才怪异的道:“而里面,有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方拓斜眼瞥了他一眼,心中大为疑惑。

隆云用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向她。眼睛仔细的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想确认什么,许久才迟疑道:“还有谁?你的夫君顾文宇啊!”

************

“师兄……”顾文宇刚刚架马进入仪坤州的城门,便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身子不由僵住了。

“怎么?不认识了?”方拓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这个大孩子。

顾文宇连忙跳下马来,快走两步,眶中湿润,颤着声音:“师兄!你真的没……”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塞了他的咽喉,再说不下去了。

“很惊讶吧?”方拓爽朗的大笑,拍着他的肩膀:“看你,我没死掉你很失望么?怎的又哭了?”

“谁说我哭了?”顾文宇赶忙用袖子拂了下眼睛,抬头,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方拓细细打量着他,又用手比了比身高,眼中注满欣慰,悠然道:“几月不见,你又长高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长得快阿!当年那个能缠着她撒娇的小不点,[奇`书`网`整.理提.供]竟超过自己整整一个头的高度。在汴梁的时候,因为恼人的事情太多,她倒是忽略了!

今日咋一见面,心中的感慨,也是少不得的!

顾文宇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这时,才看到方拓手上充当拐杖的木棍,眼神变了一下。

隆云从方拓身后走出,扫了眼四周的人群,开口道:“你们到客栈去叙旧吧!站在这里给人看么?”

方拓这才发现,因为他们的衣着相貌太过出众,四周竟然已经围满了人,但下笑了笑,对正在脸红的顾文宇道:“走吧!要不然真被当作猴子!”说完,抬脚便要走。

“我扶你!”顾文宇连忙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哽咽道。

“怎么?我还用扶吗?”方拓轻轻挣脱开,手中木棍敲了敲他的腿,笑骂道:“你也瞧不起我这个废人是不是?”说完,便同隆云一起走出了人群。

“师兄!”顾文宇凝望她的背影,怔立半晌,低下头,垂着的双手抖动着握紧,很轻的喃喃道:“都是我害了你……”眼泪,滴落到脚面,声音中,竟满是愧疚和伤感……

*********************

“真好!终于又回来了!”客栈的房间中,方拓细细的抚摸着手中的软剑,感慨万分。说实在话,让她用普通的长剑,还真是不习惯!

顾文宇见她这个样子,呵呵笑了起来:“知道师兄还活着的消息,我就一直把这软剑带在身边,如今,终于物归原主了!”

“对了!”方拓将软剑收起来,顺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你真是来参加招亲大会的?”

“不错!”顾文宇表情不自然的点头。

“那……”将茶杯放回桌面,方拓的身子靠向椅背,问道:“你见过耶律芳么?”

“耶律芳见过一面。”顾文宇愣了一下,抬起头:“怎么,师兄不同意?”

方拓摇了摇头,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先告诉我,这是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这是皇上的命令啊!”顾文宇无奈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几个月前突然下了圣旨,要我过来,师伯他也是无法……”说到“师伯”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你还是奉旨求婚啊!”方拓笑了下,眉头锁得更紧了:“但是,你若娶到耶律芳,是留在契丹还是回到大宋?耶律芳的地位比你要高,就算她喜欢你,打算跟你去大宋,若是两国开战,你们如何自处?师伯有你这个契丹郡马的侄子,他不尴尬么?看来,有人要对付师伯了。”接着叹了口气:“这人也够­阴­狠,师伯还好说,他混迹官场多年,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找到把柄。但你就危险了。先不说你到契丹能不能安全撤出,就算回去了,一旦开战,如果有人不安好心的煽风点火,那你可­性­命堪忧啊!”说完,已是满面的忧虑。

“圣旨已下,便没有更改的可能了!”顾文宇头疼道:“临走时,师伯曾交待过,让我一定不要在招亲大会上太过张扬!”

“正是这个道理!”方拓点头:“当然,你得好好把握分寸,别让人看出毛病来。”旋即又幽幽长叹:“现在只希望耶律隆云到时候放聪明点,不要做小动作,否则……”

说着,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其中光华闪烁,冷厉异常……

***************************

在仪坤州到上京的途中,隆云舍下马匹,钻到了方拓的车厢中。

“你怎么不出去打猎?” 他用下巴指着远方正呼喝着追逐猎物的人群:“看,连顾文宇那小子都­射­到东西了!”

“我不行的!” 方拓扯动了一下嘴角,有些羡慕的看着车外那些奔驰在草原上的身影,接着长叹口气:“上去也­射­不准,只会丢人而已。”

隆云见识过她的箭法。闻言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方拓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本上。

“我不信你不在乎!”隆云突然收敛了笑容,语气­阴­冷的说道。

“在乎什么?”方拓眼皮动了动,目光却仍在字句之间扫视着。

“你在汴梁发生的事情,我可是在余文杰那里打听的清清楚楚!他们这么对待你,真的不放在心上?你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来参加招亲大会,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隆云撇着嘴,冷哼一声:“看你对待顾文宇这小子的态度,到是亲热得紧,还真是云淡风轻,烟消雾散啊!这算什么?一笑泯恩仇么?你不怨?你不恨?”

“你错了!囚禁之苦,碎骨之痛,怎会说忘就忘?不过……”方拓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浅笑道:“隆云,兰若冰已经死了,我现在,不过看着他长大的师兄而已,他与谁成亲,都与我无关!”

“是死了!”隆云眼中神情变幻,压低了声音道:“可死的光彩么?到咽气的时候,还背着一大串的罪名呐!”扫了她一眼,接着说:“你很长时间没在中原武林走动了,有些事情,你恐怕不清楚吧?四月初顾文宇和你徒弟订亲的前一天,‘兰若冰’的罪名是方俊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出去的,罪名好多啊!什么薄情负义,什么背夫偷汉,什么杀人如麻……”

见她眼中闪过一片灰暗的萧索,不忍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一大串的罪名啊!各个都能至人死地,就差当场代顾文宇写份休……”

“够了,这些过去的事情你还提她做什么?”方拓不悦皱眉,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怎么?冷幕白和顾文宇都没告诉过你?这也可以理解,怕你伤心嘛!”

隆云脸上布满了冰霜,缓缓的道:“可我今天要明明白白的同你说清楚。‘兰若冰’太天真了,以为一点守宫砂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可方俊是谁?位高权重的枢密使大人啊!他的话能随便的收回去?他能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侄媳­妇­让自己英名扫地么?”

方拓眉毛陡然竖起,轻扬起头,双目腾光而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隆云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英俊的面容也因为气愤扭曲了:“‘兰若冰’死了,可名声还是臭得很!忘恩负义,­阴­险狠毒,疯疯癫癫等等词汇还都扣在脑袋上呢!她那帮兄弟到还不错,纷纷站出来为她正名,连她的小孩丈夫都出面了!可‘兰若冰’的夫家长辈不出面,这些罪名除得去么?”深吸一口气,又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是两个月前得到你的消息,我不信方俊不知道你还活着,可人家就是无动于衷,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兰若冰’只是顾家当年收养的小丫头?只能做牛做马,没一点地位。他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谁有权利说半个不字?还不是因为他是长辈?他说‘兰若冰’有罪,那‘兰若冰’就一定有罪。你听听江湖上的人都在说什么?说兰若冰死的好,她是遭天谴死的,她活该……”越说越有气,浓眉倒耸、怒目圆睁,最後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车厢中间的桌子上,“喀喇”那桌子竟被拍出了一道裂缝。而最后的话,他几乎是大吼着才说出来的。

方拓整个人像被点了|­茓­道,呆呆的看着气急败坏的隆云,脸­色­变得复杂,耳中听着他说的话,待他讲完,忽然笑了起来,似乎很开怀,甚至笑出了泪花,她道:“隆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些!”笑着,但方才阅读的书本却被发抖的手攥成了一团。

“我只想提醒你……”隆云缓平心绪,才慢声道:“不要遇到谁都那么好!看你对顾文宇的亲热样!你当他是师弟,人家未必真当你是师兄!”

“你以为,经历过大难,我还会那般幼稚天真么?”方拓抬起眼睛,凝视他半晌,才淡淡的道:“至于怎么对待顾文宇,我自有分寸,也不是你该­操­心的!”

“你真的变了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隆云撇撇嘴:“咱们这次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虽然表现的与以往大不相同,可无意中流露出的神态眼神,太让人熟悉了……”接着,他怔怔地抬头向着车顶,伤感道:“阿拓!你太重情了!”

这时候,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京城到了!”

方拓轻声笑了笑,眼睛望向了窗外,自语般的喃喃道:“我若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抛弃,那便不是我了……”入目所见,残阳中的上京城,正被秋末的晚霞染得美轮美奂……

第一部惊蛰 第五十四章 血­色­天(一)

夜里,上京皇城,燕王府内。方拓与顾文宇相对而坐,场面僵持很久,却是谁也没有说话,仿佛都在凝神听着院落中秋虫死亡前的合奏。

“师兄……”沉默许久,顾文宇终于忍不住,首先开口道:“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似乎闭目养神的方拓。

方拓睁开眼睛,伸手把玩着石桌上的茶杯,问道:“文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文宇有些慌张的低下头:“师兄,你怎么会这么问!”

“师伯身体好么?过的怎么样?”方拓口吻平静道:“听说你和他闹得有些僵,连枢密使府都不住了?”

顾文宇脸­色­巨变,下一刻又恢复正常,笑道:“谁说的?我们好的很!师伯他很好啊,身体硬朗着呢!我前些日子不是同你说过了?”

“你再同我说一遍!”方拓紧紧盯着他,似笑非笑道:“我不是疯子么?记­性­不好,给忘了!”

“谁敢说师兄是……”顾文宇勉强开口,还要说什么,但在触及到方拓看来的目光时,心虚的撇过头:“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舔了舔嘴­唇­,涩然道:“师兄,我们对不起你!”

方拓摆了摆手:“你还未成年,说话会有什么分量?我更不怪文杰他们,毕竟,这只能算是‘家务事’。”她满带嘲讽的笑了下:“说到底,兰若冰只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女人而已,她的名声怎会比枢密使大人重要?”

接着看向头顶的繁星,幽幽叹道:“我还是太天真,当日在枢密使府,他便有杀我之心了,如今……”摇了摇头,提起­精­神:“看在姨妈的面子上,我一直也不怎么怪他,只是,对待一个已死之人,他竟也做的这么绝。太让人心寒了!”

她说的平静,但顾文宇仍能从中体会到那种苦涩和凄凉。

顾文宇只能沉默不语,因为这时候,什么开解的话都是无用的!

多如恒河沙数的星星,在天上灼灼地亮着。夜凉如水,风中带着浓浓的寒意,提醒人们已经是秋冬交接的时候了,而这个时节,北方的契丹,永远是萧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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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云却对轩辕宝玉的去向从未提起。而她也好似忘了般,问也不问。一来东西毕竟是对方得到的,二来,她打算同顾文宇一起回去,若是提前索要,高傲如她,实在摸不下脸来。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气氛中,小半个月过去了。

一日上午,

方拓将画笔扔到桌边,取过茶杯,品了一口,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刚完成的水墨画上。目光却在扫向画中那完美­精­致的面庞之时,眼神变了变,眸中也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一人悄悄的潜到近处,顺着她的目光,盯着那画半晌,好奇问道:“你是在画自己阿?”

方拓正在出神,乍听这声音,吓得手上一颤,茶杯差点摔到地上,转头苦笑道:“我说耶律郡主,麻烦你下次进来敲敲门好不好?”方才说话的人正是隆云的宝贝妹妹,耶律芳。

耶律芳把玩着笔筒内各式各样的笔,满不在乎道:“我敲门了,你自己没听见嘛!”

方拓再度苦笑,又打量起身旁的耶律芳:“真看不出来,你的功夫不错嘛!”心中却是一凛,虽说她神不守­色­,但对方能欺到身边,足见其武功的不凡,妹妹就这样厉害了,那隆云呢?

“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耶律芳听到夸赞,笑得合不拢嘴,不过还是稍微谦虚了一下:“可哥哥却总是骂我笨呢!对了,哥哥说你的轻功才好呢!改天教我怎么样?”

“轻功?” 方拓眼中晃过失落神­色­,淡淡道:“我这样子,还谈什么轻功?能走路就不错了!”

耶律芳看着她的脚,连忙歉意道:“对不起,是我胡说,你不要生气啊!”

“我会那么容易生气么?”方拓笑道。相处几日,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

耶律芳拿着个大毫刷着细­嫩­的手掌,边道:“真看不出来,你在我哥哥心目中倒是挺重要的!连他的书房都肯让给你,要知道,往常这里连我都进不来阿!”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桌面上的画:“你画得真好,我就画不出来,难怪我哥哥会喜欢你了!现在,我也有些希望你做我的嫂子了!”

把大毫Сhā回笔筒,恳求的眼光看向她:“给我画张好不好?”

方拓听到她的话却是愣住了,对方的话实在让她吃不消。对于隆云和燕王府中那些仆从的怪异表情,她自然看的明明白白。更不会天真的以为隆云只是为了叙旧才将自己“请”来,但对方既不挑明,她也乐得装糊涂下去。只是,最近会来她住的院子盘横的皇亲国戚实在太多了。如今耶律芳无意间的一句话,更是勾起了她在脑中转了千百次的念头:“是不是真该趁早离开?”

耶律芳见她踌躇,微微疑惑,正想问,房门却被撞开了,一个婢女闯了进来,她又恼又恨,回头怒目望向那闯入者:“怎么这么没规矩,不会敲门么?”

那冲将进来的丫环被她吓到了,咽了口口水,指着门外,期艾道:“郡主,兰姑娘,有……有圣旨!”

“圣旨就圣旨,你慌张什么?”耶律芳更是不乐了!

“那圣旨,是,是兰姑娘的!” 那丫环小心地瞥了眼耶律芳,怯懦的说道:“一个公公来了,叫您接旨,整个王府的人都跪在前面呢!”

方拓愣住了:“什么圣旨?”圣旨?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吧!找她做什么?疑惑着,走出房门,却见外面的院子中,墙头上,竟然站满了手拿武器的护卫,她脸­色­巨变,心中不由掠过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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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来到王府大厅,只见满地都是屈膝跪着的人,她站到后面,双腿却异常坚硬,这种情景电视中经常看到,但要她下跪,却是绝对跪不下去的!

“姑娘!”王府总管来到方拓跟前,拽了拽她的衣角:“您跪下接旨啊!”

方拓看到他那乞求的眼神,苦笑无言,心中长叹口气,支住手中木棍,膝盖颓丧的弯曲,却没有接触到地面,这样的姿势虽然很累,但她不用牺牲自己的尊严,别人也不会发现。

她低下头,心中却想着万一事情不好该怎么脱身,如何逃离上京,正出神间,却听的那太监道:“……钦此,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请接旨!”

方拓愣愣的看着那太监,她被弄懵了,实在不知道对方在说谁!

那太监见她没反应,只道她太过欣喜,于是又重复了一边:“王妃,您请接旨啊!”

“谁是王妃?你没搞错吧?”方拓总算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当即站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把戏?”

“公公勿怪!”那总管道是八面玲珑,连忙走到那太监跟前,接过圣旨,笑道:“想来,兰姑娘,哦,是我家王妃喜傻了!”

看那太监领了赏欢天喜地的走了,总管来到方拓面前,将圣旨双手递过来:“您要不要过目!”他知道刚刚方拓根本就没听明白圣旨的内容!

方拓皱眉,打开圣旨,看清里面的内容,手却气得抖了起来:“……兰若冰……赐婚燕王耶律隆云……择日完婚……”她看了许久,接着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那象征着皇帝尊严的黄绸被狠狠的甩在地上!

心中的怒火越烧越凶,好个耶律隆云,竟然敢跟我玩这种把戏,我会在乎什么圣旨?

“您这是在做什么啊!”总管拾起圣旨,遣退了其他人,在她跟前柔声劝慰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胡扯!”方拓强压怒火,用种淡漠的眼神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我又不是契丹人,凭什么要你们那皇帝老儿管?赐婚?见鬼去吧!”说完,手中木棍狠狠的点在地面上,身子朝自己房间的方向­射­去。

“姑……”那总管的手抬起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人敢对皇帝这般不敬。

他惊惶失措的目光正好对上刚进大门的隆云,也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丝无奈,显然,他听到方拓的话了!

隆云挥了挥手,没有总管说话,只是吩咐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Сhā手。我要同她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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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直接运功敲碎了房门,气哼哼的开始收拾东西。

“你就这么急着走么?”隆云背着双手走进来,无奈的看了满面冰霜的方拓一眼:“连顾文宇那小子都不等了?”

“你到是快!刚刚一直藏着看热闹呢?”方拓撇撇嘴,眼中满是嘲讽。

隆云的喉咙鼓动几下,艰难的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逼迫你!”

“你在说笑?”方拓眉毛扬了起来:“你口中那逼迫的界限又是如何划分的?”

隆云不经意的苦笑,喃喃道:“在你的眼中,我就这么不足取?”

“我当你是朋友!”方拓有些懊恼的摇摇头:“你呢?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将我骗到这里?来搞什么赐婚的勾当?”

“你不小了,是到收心的时候了!”隆云上前几步,轻声劝道:“和我在一起吧!远离江湖的一切,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不好么?顾文宇他们害得你那般凄惨,他不适合你!中原更加不适合你这样的人啊!”

“说得真好听啊!”方拓笑了一下,坐到床上:“我以为你多少对我有些了解呢!”

“恐怕穷及一生,我都不会真正的了解你!”隆云怔怔的看着她:“你比天上的云彩还难琢磨啊!”他的眼中闪现着痴迷:“有时超然不羁,有时狂傲潇洒,有的时候凄楚妩媚惹人怜爱!有的时候却又处事老练不让须眉!我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方拓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没有人能摸透我,包括我自己!而你……耶律隆云,你连我真正面目的冰山一角都触摸不到!”她俯下身,亮出右手的尾指,强调说:“你只不过是这个!你要是知道了我的真正面貌和身份!恐怕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呐!”完全是自嘲的揶揄口吻。

“也许有一天,你会习惯有我跟在身边也说不定!”隆云平静道。

“怎么可能?”方拓油然道:“除非我死了!”

“我就真的让你不屑一顾?”隆云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怒火:“别拿什么已经嫁人的借口敷衍我,我还不知道,你对自己的婚姻,根本就不在乎!”

方拓直视着他,缓缓的摇头:“隆云,咱们不适合!”

“我和人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话还是头一回,你别不识抬举!”

隆云最恨别人瞧不起自己,压抑多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低吼道:“我有什么不好?”他张开双臂,狂躁的说:“论文,我自认不比中原那些穷酸差!论武,我战功赫赫,是契丹最年轻的高级将领,而这个地位,完全是我自己用血汗得来的!论相貌,谁不说我可比潘安,迷煞多少红颜?家世更不必说,在朝廷上我如鱼得水,一向是说一不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若换了一般的女子……”他却说不下去了!

“俗,太俗!”方拓摇摇头,接着笑了起来,很甜:“你也知道我不是一般‘女子’啊!”她在“女子”二字上特意加重语气!

“你还真是一点未变!” 隆云被她这么一笑,所有的火气全都消了下去:“你到底要怎么样?”

“怎么样?只要你放我走,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否则……” 方拓依旧面带笑容:“咱们朋友也没得做了!”

“不行!”隆云猛地抬高音量:“皇上已经赐婚,咱们成亲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哪个皇帝?”方拓笑得更加灿烂:“是你们契丹的皇帝吧!我可不是契丹人!”

“那又如何?”隆云哂道:“太后会给大宋下国书的!我想,方俊那老匹夫不会拒绝的吧?”

“我管他答不答应?”方拓正起面孔,严肃道:“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的反骨可是很硬的!没人能左右我!”

“哼!”隆云闻眼冷哼道:“你们的皇帝若是同意了,你可别反过来求我!”

“奴颜婢膝真乞丐,反以正直为狂痴!我摆不出那副奴颜媚骨的恶心样子!”方拓的嘴角又开始往上翘:“皇帝算什么?就是玉皇大帝的命令,我也不买账!”说到最后,一字一顿,口气强硬!

“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隆云的肩膀软了下去,无奈道:“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隆云!”方拓从床上站起来:“这可不像你啊!­精­明如你,怎么会做请圣旨赐婚这种傻到透顶的事情?保持朋友关系,该多好!费尽了心机,到头来什么却也得不到,何苦呢,何苦呢!”她的目光也随着那几句何苦呢!渐渐得投向窗外。

“我心不由己,身不由己阿!那日在草原见面,你风采依然,却添了几分沧桑,当初你的笑容,灿烂洒脱,如和煦的阳光。而那一天的笑脸,却已失去了最初的光华!我以为,经过大难,你会厌了,会倦了!会有心情找个好地方遮风挡雨了,就算你不中意,你们大宋皇帝若是同意,你定会迫于形势嫁给我!没想到……你说的对,我真的不了解你,不,根本就不曾真正认识你!”隆云仰起头,眼光茫然:“我不是没想到征服你的心!但我等不得!因为你就像天上的浮云,随时会离我而去,我等了几年,真的不想等下去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可是你说的!”方拓怔看他一会儿,波澜不惊道:“你若是在执著下去,那一切可都完了!”

“你知道么?”隆云用着痛苦的声调道:“我犯了三个错误!”

“哦?”方拓撇嘴道:“愿闻其详!”

“有人向我提议用毒药或者瑃药迷住你!我没有同意!”隆云拧紧的眉毛跳动了几下:“我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认为这一切都没有必要!更何况……”他叹口气:“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方拓的手不由紧了紧:“然后呢?这不算什么,这吉日我吃喝可是很小心的!你即便做了,也不会得手!”

“那样?我心里还平衡点!第二个失误是没有派人拦住你那小徒弟!否则的话,用她来要挟你岂不是更好?”隆云眯起了眼睛:“第三个失误!不应该将消息先通知皇上和太后!弄得现在有很多人看我的笑话!这圣旨来得太不是时候,有些早,不是么?”

方拓舔了下嘴­唇­,苦笑道:“我是否该感谢你们那个小皇帝?”

“虽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我不后悔!”隆云努力得抬高下巴!他始终保持着贵族的高傲姿态,即便是在这种处境!

“你这么一说!”方拓笑了笑:“我到是觉得你没有先前那么讨厌哩!这算是一种战术吗?”

隆云摇摇头:“我这是真心话!”他看向方拓那­精­致的面孔,痴痴的说道:“也许我开始就做错了!我不该勉强,更不该自以为是!”说到这里,他收回目光,仰头望向屋顶:“你太特别,太孤傲!从认识你开始,我就明白你不会属于任何人!也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婚约!”他咬紧了嘴­唇­:“因为你瞧不起这天下所有的人!冷幕白,余文杰,顾文宇,你都瞧不起!引吭高歌也罢,失魂落魄也好!你始终保持着高人一等的姿态!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世界,将一切都毫不留情的踩在脚底!”他越说越快,最后成了振臂狂呼的姿势:“这就是你,孤芳自赏的你!蔑视一切的你!”

方拓一惊,紧接着强笑道:“这么说我不成了天上的神?那你还做这些徒劳的事情?”

“我以为,你双脚废了,名声毁了,也更像个人了!而我的机会也来了……”隆云也笑了起来:“我早该想到,你不如一般女子那样柔弱,不,你恐怕比男人还要坚强许多!”

“让我走吧!”方拓的垂下头,轻声道:“我不想同你动手!”

“我可以让你走,不过……”隆云笑了,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亮在她眼前道:“你不想要这个了?”

“你到底要怎样?”方拓皱紧眉头。

“我只想看看你女­性­化的一面!”隆云怔怔的看着她,小声的说:“只要你求我,像一般女人那样求我一句,我便给你,还安全的送你出京!”

“你做梦!”方拓眼神变了,她高昂起下巴,淡淡的道:“这玉佩我势在必得,但我绝对不会求你!”

“自尊就这么重要?”隆云悲哀的摇头:“这块玉佩不一般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来上京,你就求我一句不行么?我不要求别的,只为了让自己多少有些安慰!”

方拓却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他说一句,便摇一下头。

“那你就从我这里抢好了!”隆云收起玉佩,也沉下了脸,还要说什么,外面的院子却传来惊呼声。

“什么事情?”他恼火的叫道。

“王爷,那位顾公子在街上受伤了。”

“受伤了?”隆云纳闷的皱了下眉头。又问道:“伤的怎么样?没死吧?”他还带着满肚子气呢!转头,看了眼怒气冲冲望着自己的方拓,无奈的叹口气:“找大夫看过了么?”

“看过了!据说,是不行了,要不然奴才也不敢……”

方拓却是一惊,再顾不得理会其他,率先冲了出去。

****************

哈哈!这个,这个好像又拿旧版的东西来凑数了!而且,大概,可能,下一章也是!过,却绝对与旧版不同!怎么说,用的词句是旧版的,但感觉绝对不一样,这一章不还明显,到下一章出来一起看的话,大家就会明白了!

说起来,原本打算写两章的(靠!这叫写?说是复制还差不多!)我起的也很早。凌晨一点起来了,关键是,太早了!我玩了会游戏,上了下网,又困了,一觉到天亮,哈哈!不好意思!今天就到这里了!

我天天更新,竟然还有不长眼的说我是tj,我怒阿!

第一部惊蛰 第五十五章 血­色­天(二)修改!

“怎么样?”方拓焦急着问道。

但她询问的对象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将顾文宇身上的银针拔出来,等这一切工作做完,他才站起身,洗了洗手。扫了她一眼,轻声的说道:“不乐观!现在只能靠银针延续他的­性­命!”

“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方拓颓废地将身子倚在墙上,隆云曾介绍过,眼前这个叫窦贤康的中年人是上京最好的大夫,如果他都没办法,那顾文宇就真的没有救了!

“外伤虽重,却也难不住我。”窦贤康叹息道:“关键是他中了毒,只能坚持几天。”

“既然是中毒,那他还有救?”方拓闻言,提起了­精­神。

窦贤康和她的目光一触即离,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到此,却换成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什么?”方拓脸­色­巨变。

“阿拓!”隆云看到窦贤康的样子,古怪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旋即笑道:“你总该要大夫歇一歇阿!”又劝慰着说:“放心,窦大夫可是疗毒的高手,什么毒也难不住他!”

连忙冲对方打了个眼­色­

窦贤康脸­色­变了下,对方拓说道:“王爷说的有道理,只是用来疗毒的药物比较贵重,我得同王爷好好商量一下!”

“贵重?能找到么?”方拓担心道。

“我这燕王府什么没有?”隆云笑了起来:“就算再贵重,皇宫里总该有了吧?你就不用­操­心了!”说完,便拉着窦贤康走了出去。

“那就好!”方拓虽然察觉到其中有所古怪,但隆云两人既然信誓旦旦的保证了,也无心计较许多。重新拿起手巾,替顾文宇擦拭起额头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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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一直在照顾着顾文宇,到丫环进来点起了蜡烛的时候,她还是滴水未进,其间窦贤康来给顾文宇换了一次药,但顾文宇却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情况并不乐观,她怎么能不担心?心中也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越想心中却越是灰暗。白天那大夫的表情太古怪了!而隆云向他使的眼­色­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即便是当日身陷牢笼,她的心中虽然绝望,却也没这般难受过。若赤邪在场便好了!但自从到草原后,她便再联系不上赤邪了!如今让她到哪里去找?赤邪,赤邪,你到底在哪?

却在焦急间,突然察觉顾文宇动了一下,连忙提起­精­神,幽深且充满希冀的目光落在对方就要醒转的脸上,轻唤道:“文宇,你感觉怎么样?”那跳动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了帷幔上,在烛光的照耀下,那­精­致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似乎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淡淡的,竟一点都不真实。

“师兄!”顾文宇苍白的脸上冒着冷汗,没有一丝的血­色­,很吓人,虽然强睁开眼睛,但怎么看怎么显得有气无力:“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方拓俯下身,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这么年轻,谈死字多古怪?”

“很难受!真的!”顾文宇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契丹这么危险,只不过打算去买点东西,竟然遇到了杀手。”

“杀手?”方拓凛然:“你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了?”

“没有,那厮的刀好厉害啊!”顾文宇摇摇头:“要不是我聪明,小命就真没了。”神­色­黯淡下去:“师兄,你说我能好么?”

“大夫说你中了毒!不过……”方拓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却不是向下弯的:“他绝对能治好你!”

“那就好!”顾文宇的目光望向床顶,喃喃道:“等我恢复了,一定找出那混蛋,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说完,他还抬起手,很有气势的挥了挥!

“那是,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方拓看他­精­神还算不错,心中急迫稍稍舒缓。想起之前的情景,还真是让她心有余悸。那刀伤从靠近心脏的部位一直延伸到腰部。伤口周围的皮­肉­向外翻转着,似乎是被灼伤的一样,呈黑­色­!摸上去滚烫的!

“怎么能咽下?”顾文宇轻声的说着,过了好久,又面露痛苦之­色­,长长的叹气道:“既然养伤,那我是不是不能出去了?都说契丹的冬天,吐口涂抹在地上都能摔成几瓣,我还想见识一下呢!”

方拓悠然道:“你现在还是安心养伤吧!等伤好了,什么事情做不得?”

顾文宇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方拓,然后,偏过头去。突然小声说道:“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弟弟啊!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方拓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既无奈又宠溺。

“你一直是这样,对谁都好!可也太委屈自己了!”顾文宇转头面向她,道:“还记得裴冷,他那样对你,你竟然为了他将软剑当了!还有,京城的时候,若不是我们,你也不会受那样的苦,差点被逼死,这次见面后,你对我跟过去一样的好!就算是师伯,我们都觉得他过分,可你竟然没说半个不字!”

方拓笑容未敛,神­色­却一下怔忡起来:“提这种扫兴的事情做什么?”

“你一直没变啊!”顾文宇的眼中露出一种迷惘的神­色­,又看了看方拓,轻声道:“你总说自己不是冰儿姐姐,可在我眼里,你除了厉害果断一些外,根本没什么不同啊!你还是冰儿姐姐,没什么不同。太心软,对人太仁慈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撞到头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么?要不是因为我淘气,在爬山的时候推了你一把,你也不会从山坡上滚下去了!姨妈背你起来,问你怎么伤到的,那时候你满脸是血,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还是护着我呢!”深吸口气,又继续说了下去:“你醒来后,这个秘密就一直藏在我心里,反正今天我要死了,就跟你说了吧!”

方拓的脸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你在说什么混话?”

顾文宇却只是自顾自的摇头:“师兄啊!我什么情形,连自己也不清楚么?”

方拓脸­色­巨变,就要站起来找隆云,但胳膊却被拽住了。

“师兄!我求你,听我把话说完!”顾文宇强撑起来,语带哀求道:“师兄,我对不起你,是我害……”说到这里,身子却软了下去,眸中一点光泽都没有得昏了过去。

“文宇?”方拓骇然,上前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稍微放下心来,刚要起身去找隆云质问,房门却被推开了,转头,只见隆云缓缓的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说吧……”方拓直截了当的说道:“他中的毒能不能解?”

“刚才我骗了你!”隆云叹了口气:“这种毒根本无法可解!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方拓将目光从顾文宇那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收回,似不经意的在他身上掠过,但什么也没说。

“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话?”隆云察觉到她的眼神,变­色­道:“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找窦贤康来问问!”

方拓摇了摇头:“隆云,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骗我?”重新转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对方的心思,半晌才道:“白天的时候,我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很多,但现在仔细想来,那时你曾向那大夫打了个眼­色­吧?”再次叹了口气,她又接着说:“咱们都是聪明人,何不把话讲明了?”

隆云的脸­色­难看,深深凝视着她半晌,苦涩道:“看来,我真的没办法瞒着你了!”

舔了舔嘴­唇­,又说:“这毒药名为七日断肠,七日过后,腹烂而亡!至于解药,我不能告诉你,那样只会让你送命!”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文宇去死!”方拓的目光经过一瞬间的游离,才苦苦的说道。

隆云撰紧了拳头,勃然而起:“你不能看着他去死,我就能看着你去死?”

“死又如何?”方拓坚决道:“死了,即便是救不了她,也好过内心承受煎熬!什么也不做,会让我后悔一辈子的!”

隆云眯起眼睛,­阴­冷的光在她和床上陷入昏迷的顾文宇之间扫来扫去,很久,才缓慢的道:“我看不出来这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去死!”又深吸口气:“就算是亲弟弟,也没你这样牺牲的吧?你们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你说,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方拓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语气越来越冷,眼睛深深望进隆云透明的眼底,顿了一会,斩钉截铁地道:“你说,除了嫁给你,其他的都可以考虑!”

隆云丝毫不让的与他对视,听到她的话,眼中闪现熊熊的怒火,牙齿被咬得咯咯做响,过了一会儿,他后退几步,接着猛地转身,抬头望向屋顶,只用后背对着她,冰冷的话从口中溢了出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别怪我……”

“你说吧!”方拓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求我一次!”隆云的声音抖动着:“只一次,我便将那人的身份告诉你!甚至,还能帮助你取得解药!”

“那么简单?”方拓愣了一下,点头道:“我答应你!”

“简单?上午是谁说我做梦来着?”隆云转过脸,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把将身旁桌面上的杯碗扫落到地上,接着冲门外大吼道:“来人,将府内所有的人都叫到前院去”转头,眼神­阴­桀的盯着她,­阴­森森的说:“我这条件可不宽松!我要你当着燕王府上上下下的面求我,我要你给我下跪磕头,你肯么?我倒要看看,在那么多人面前,你怎么放得下你的自尊!”

房间内的气氛霎时间凝滞下来,方拓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呆立当场,眼神呆滞的望着他,片刻过后,她缓缓的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怎么?你不是很在乎自己的自尊么?”隆云翘起嘴角,讽刺的笑了声:“太难么?也是,你是谁?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阿!一向不将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看在眼里,给我下跪?那不是比杀了你还难受?”缓了口气,放低了音量:“这样,我也不想让你太丢脸了,你只要在这里给我磕个头就行了!”

“那就先谢谢您的仁慈了!”谁知道,正当他以为对方会退缩的时候,方拓却重新抬起头,眸子不再黯淡,而是布满了晶亮的异彩,渐渐的,笑容绽开,她油然道:“我算什么仙人?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而已,而燕王爷可是契丹的大人物,我给您磕个头算什么。”话未说完,手中的拐杖便被她丢到离自己老远的地面上,紧接着,双腿微曲,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

“他很像你!”隆云望着顾文宇那沉静的面庞:“真的很像!”他转头,看到方拓那一脸的茫然,解释道:“你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他的言行,举止甚至是一些想法,完完全全就是你的翻版!在他的一生中,你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看得出来,他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所以,他在学你,不,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些,在不自觉间,他的身上有了你的影子!可惜……”他叹口气:“这个世界上,方拓只有一个啊!”语气却很悲凉。

“学我?这可能是他最大的不幸!”方拓踱步到窗边,接着,她笑着感叹道:“天亮了!”她看到的是起伏绵延的山峦,昨晚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积雪的白,林木的黑,像水墨画一样,再有轻纱般的晨雾游荡其间,真美啊!

“今晚天黑了再去吧!”隆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面:“白天,他们人很多!”

方拓吸了口气,挺起胸膛,缓缓道:“这时候去闯,才是我!”说到这里,她的思绪一下子就飘飞了起来,就像是眼前这若有若无的清雾一样:“你知道么?我曾有一个朋友,那一天下着雪,他也是这么去的!一个人杀到对方的阵营,最后飘然而去!何等潇洒,何等壮烈!又是何等的英雄!”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估计英雄壮烈是没我份了,不过我还能疯一把!不同是,他为了爱情,而我只是为了亲情,文宇是我弟弟,亲弟弟!”

隆云抬起头,露出一张笑脸:“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方拓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窗台,想了想,说道:“文宇不能住在这里了!你将他送出城吧!我想,我可能要在上京逗留几天!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来找我?”隆云撇撇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失败丧命?就如此自信?”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很急促了!

“我从未想过!”方拓侧头看向他,正起面孔,肯定的说:“这件事情不允许我失败,我就不能失手,更不会丧命!”她的语气里满是自信,而这时,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色­彩。沉静片刻,突地又说道:“就算失败,也只是万劫不复而已!”

他奇怪的抬头,眼睛紧紧的盯着方拓那素净的脸庞,不肯放过每一细小的肌­肉­抽动:“没问题!”他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下去,语气悲凉道:“我过去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但昨天发生的事情,却将一切都颠覆了,你竟然……”

“其实,我也不了解自己!”方拓摆了摆手,笑道:“昨天我膝盖碰触地面的那一刻,突然间,我想到,也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其实还没有在苦难中恢复过来,表面看上去很不在乎,也很超脱,但那只是痛苦的延续而已,说到底,那时的我,就是一个缩在壳里的乌龟罢了。而那龟壳,却是我自己盖上去的!”

“那现在呢?”隆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似乎想从里面找到什么。

“现在?在经历过诸多苦难后,我终于完成了一次人生蜕变,虽然在­性­别的问题上仍然放不开,但我不会再去逃避什么了。你知道么?昨晚我突然发现,原来苦苦寻找的东西就在自己身上,我是兰若冰,更是方拓,我不是神,只是一个人,一个能哭能笑,有血有­肉­的人!现在的我,就是……”方拓转过身,快意的笑容在眼角,­唇­边荡漾开,她伸出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心口,似乎在感受心脏的跳动,过了很久,爽声笑道:“这里的我!一切由心啊!”

隆云想了半天,苦涩的摇了摇头:“你说的话真特别!连我都听不懂!”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这个,给你吧!”正是那块轩辕宝玉。

“我欠你个人情!”方拓扫了那宝玉一眼,淡淡的道:“这个就留在你这里吧!改天我还上了,你再交给我!”

隆云将手缩了回去,用力的握紧,过了一会儿,无奈道:“你还是那样,这算好面子?”他舔了舔嘴­唇­:“这玉佩对你来说不重要么?竟然连一句恳求的话都不愿说出口!”接着又奇怪的看向她:“可是,既然不是很想要这个东西,你跟我来上京做什么?不是真的想来吃穷我的吧?”说到最后,笑了出来。

“你错了!”方拓面­色­静若止水,深深望进他眼中,柔声道:“这玉佩等同我的生命!”

“那你……”笑容凝滞了,隆云眼中满是困惑:“那你又为什么会……”

方拓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哂然一笑,接着板正面孔:“亲情,比生命更重要!”

“哈哈!”隆云脸­色­在一瞬间经过无数的变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转身一掌拍向书桌,那桌子立刻四分五裂:“亲情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算什么逻辑?”他笑啊,大笑着,渐渐的,声音微弱下来:“现在我丢了一个王妃,马上就会成为朝廷上下的笑柄,这次算亏大发了,我警告你,要小心啊!我可不想再搭上一口棺材!”

“呵!”方拓伸展的一下双臂:“那里面睡着可不舒服!”

隆云拍拍双手,突然恶声恶气道:“你滚吧!滚的越远越好!”

“你应该装得再凶恶点!”方拓油然笑道,说完,拄着棍子向门口走了出去。

隆云沉闷的低下头,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在她的后面,直到燕王府的大门。

“隆云!”方拓蓦地转过身,嘴角含笑:“不用远送了!反正咱们还会见面的!”

隆云看着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脸,不由失神,仿佛有一种淡远的记忆,在心底深处,悄悄蠕动起来。“方拓?”他嘴巴开启,似乎无意识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方拓!”方拓轻声的回了一句,接着张狂的笑了起来,朗声念道:

“好男儿,敢担当,

至情至­性­,豪迈爽朗。

轻生死,胸襟广,

喜怒悲仇一肩扛。哈哈!”她大笑着,在路上反反复复的念着这几个句子,她似乎不知道路人侧目和指指点点。或许,她本来就知道,却根本不在乎!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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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删了一些,加了一些。八千多字,让我愣是改到了不足六千!看来昨天写的是有点罗嗦!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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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惊蛰 第五十六章 疯仙子(上)

初冬的清晨,寒气飒然。残留枝上的枯叶在­阴­霾的薄光中颤抖著,上京城的街道,竟是一派颓败萧瑟。

隆云伫立风中良久,才将凝在远处街道尽头的目光收了回来,长长的叹息一声,他背转过身,走入自家的大门。

但刚刚迈步,便是愣了一下,眼睛睁大的,望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

“你回来了?”声音中满是惊讶的成分。因为,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本该早就离去的方拓。

“我回来问一件事情!”方拓微微笑着。

“什么事情?”

“那个……”方拓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道:“我要是去闯天都教,会不会给你带麻烦!”

“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隆云自嘲的撇撇嘴:“还好,你不是杀了人之后才会想到我!”

“我不想连累朋友!”方拓低声道。

“听到你还将我作为朋友,我很欣慰!”隆云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接着悠然道:“放心,我是谁?我是当今皇上的堂兄阿!”

“天都教不是起但最有势力的门派么?”

“那又怎么样?谁让他们的势力太大了!”隆云傲然道:“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最近实在太招摇了,与皇室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这一闹,正合我们的心思!”

“那就好!”方拓点点头,身子突地腾空而起,翻墙而去。

隆云怔怔的望着她消失的墙头,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的凝滞,好久,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才又发出一声叹息:“你是义无反顾,我又何尝不是啊!”那浓重的忧伤再掩饰不住,充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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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教自契丹建国后,便是专门给皇族培养武士的地方,大内供奉中,有一半以上是他们的门徒,经过百年的发展,已经成为契丹最大的门派,拥有正式门徒上千,下设武馆数十个!他们的总坛建筑巍峨,难攻易守!气派之恢宏,与契丹的皇宫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从燕王府出来,方拓在上京城的街道绕了两圈,这才拐到天都教总坛的正门!

“姑娘有什么事情吗?”一个守门的教徒上前拦住方拓,打量了她一番,客气的问道:“还是要找什么人?”

方拓一本正经道:“我要进去见一个人!”

“你在开玩笑吧?”那人不自然的笑道:“这里你可不能进!如果找人,由我通知就成了!”

“是么?”方拓冷冷一笑,瞬间出手,那几个守卫连叫声都没发出来,就软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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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教总坛诺大的练武场上,到处都是人!

他们看见从门口走进的方拓,俱都一愣!天都教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即便是权倾朝野的太后也从未到过这里!而其中有些去过燕王府的人更是惊呼出来。

“我找你们掌门!”方拓运足功力,喝道。

“是谁如此大呼小叫?”一个身着契丹服饰,白髯垂胸的老者走出人群,将眼光投向方拓:“姑娘为什么不经过通禀就擅闯进来?难道不知道本派的规矩么?”

方拓负手而立!露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我找你们掌门!”

“哼!”那老者冷哼一声:“老夫正是天都教掌门任崇远!敢问姑娘是谁?”

“掌门?”方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遇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这时,她才仔细地打量起任崇远来!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眉毛浓粗,眼角刻着深深浅浅的皱纹,那特别大的鹰勾鼻子立在白胡子上面,显得颇为古怪,她笑道:“我找的就是你!”隆云交待过,七日断肠被控制的极严,而且只有掌门才会随身携带解药。

“你有什么事情?”听说是找他,任崇远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你到底是谁?”

“兰若冰!”方拓仰头看向天上的云彩,淡淡的说道。

“兰若冰?”任崇远愣了一下:“燕王妃?你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着人传话,为何要破坏规矩善闯这里?”随即摆了摆手:“看在燕王爷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方拓摇了摇头:“我此次前来,只为了得到七日断肠的解药!”

“要解药?”那任崇远冷笑起来:“又是解药?怎么?燕王爷从我这里吃了闭门羹,换王妃出面了?”

“隆云来过?”方拓愕然。

“何必再惺惺作态?”任崇远摆了摆手:“我曾发誓,今生绝不医治汉人,便是皇上太后出面也是无用!”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轻声道:“王妃果然出众,难怪燕王爷会为你神魂颠倒了!竟然肯屈尊降贵来求我……要知道,在朝堂上,我们可是死对头啊!”说到这里,已是面­色­讥讽。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是什么王妃!”方拓脸­色­变了一下,接着进入正题:“给我解药,我立刻就走,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们的任何一个人!否则……”她深吸口气,傲然道:“扫平这里!”

“好大的口气!”任崇远瞪大眼睛:“但我们天都教岂是你能乱闯的?”挥了挥手:“要解药?没门!”

她冷冷一笑:“那我只有得罪了!”说着,抽出了软剑。

“我实在不愿同你这样的残废人为难!”任崇远看向方拓用来支撑身体的拐杖,叹气道:“王妃还是趁早回去吧!不要胡闹了!”

“我的脚废了又怎样?”方拓傲立场中,眼睛瞄向对方:“看你一把年纪,估计也没多少力气了!你先出手吧!” 说话之时,余光未离他身,口中尽是轻蔑之意。

任崇远被她说得脸­色­铁青:“好目中无人阿!也罢!今日我就拿下你,好好质问燕王一番,问他是怎么管教你的!”话音未落,任崇远已经长身而起,攻向方拓!

方拓手中拐杖点了一下,接着便迎身而上,手中软剑疾点向对方!剑势飘忽,寒芒流动,辛辣诡异,不可捉摸!

瞬息之间,两个人在场中已经对了数十招,却仍没有分出上下!

方拓抽空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暗暗焦急,四周的人越聚越多,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会对自己不利!想到这里,她虚晃一招,紧接着身形急退,与对方拉开距离!

“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任崇远抬高下巴,凛然道:“你的武功练到这种程度虽然难得,但腿脚上依旧会吃亏的,再打下去,不会有好处的!”

“是么?”方拓神秘的一笑,

接着正起面孔,清声喝道:“驭剑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软剑生出千万化身,转动,转动,最终缠绕在一处,软剑在瞬间增大到了原来体积的四五倍,那剑气焦灼着周围的气体,夹杂着嘶嘶的声响,仿若撕裂了空间,下一刻就袭到任崇远面前!气势惊人!

方拓一直没用过寒风留下的《驭剑歌》,因为它太过阳刚,每一招都像是勇士杀敌,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其悲壮惨烈,绝没有任何一种剑法能比得上。

如今,她用了,用的是《驭剑歌》最霸道的一招!用得义无反顾!用得全力以赴!

这一招,令天地为之变­色­。杀气,场中到处都弥漫杀气。

任崇远暗道不好,骇然的刚要躲避,却也不及,也是他经验丰富!猛地屈膝,总算躲过一劫!他暗舒口气,刚要起身,却感觉左肩膀烧灼般的疼痛,驭剑歌何等的霸道,他虽然逃过一命,但那异常凌厉的剑气却也伤到了他!

方拓看了眼他那血淋淋的伤口,微微一笑,再次腾身上前,打算搜身!

“保护掌门!”天都教众门徒见方拓一剑伤了自己的掌门。惊骇之余,奋不顾身的奔向前来,妄图阻挡方拓。

“该死!”即将得手却被一帮人缠住,她心头怎能不起火?下手也就更狠辣了!因为她知道,现在还好,围攻的只有天都教的门徒,若是再拖延下去,将官兵引来,形势就不妙了!

攻过来的人更多了!方拓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崇远被他的徒子徒孙们护送到前方的大殿中!

心里虽满是无奈,手上却没有一丝的含糊!她也平缓下心来,转头应付起这帮杀不完的敌人!

“男人是什么?男人是棵树!既要给别人遮风挡雨,又要生根发芽!你要做一棵松树,即便是在大雪覆盖之下,也要保持苍翠挺拔!”不知怎的,方拓的耳畔竟然响起当年父亲对他讲过的话!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想到这些了!还以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想到这里,她笑了,将软剑从面前那张惊骇扭曲的脸孔中抽出来,她手中拐杖成了一个支点,支撑着她那旋绕飞舞的身躯,手中软剑是她身体的延续,寒光闪过,进入两个人的咽喉内,转身,再挥剑!

“男人是石头,信念要坚定!哪怕你孤单单在那里很多年,也绝对不能放弃自己的立场!”方拓手中的剑幻化成千万个,袭向周围敌人,剑气激荡中,无数人惨叫着倒地!

“男人是匹狼,对待敌人要狠,如果你总是心软,兔子也会咬你一口!”又有人围上来了!刚开始她还只是对威胁自己的人下杀手,但越往后越顾不得心软,手中的软剑挥舞得更快,招式也更加的狠厉!

“男人要一往无前敢于跋涉千里,过程再痛苦也要忍!因为只有超越痛苦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隔开砍来的长刀,方拓手中拐杖直接点在对方胸口,将他击出老远,然后拐杖点地,身子拔高跃起,避过几杆扫来的长枪,在空中旋身,出剑,目标是下面那人的心口!她用的还是青莲剑法,却少了丝­阴­柔,多了分阳刚!

剑光如水,风雨不透,方拓与手中的软剑仿佛融为一体,即便双脚没法使力,但在拐杖的帮助下,竟然丝毫不影响她身法的迅捷。在刀光剑影中上下翻飞!时而行云流水,急如卷云;时而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噗!”那是剑刃刺入头颅的声音!“咔嚓!”脆响,不知道又是谁的骨头被她那雄厚的真力硬生生阵碎了!脚下踩踏的,是软绵绵冷冰冰的尸体;漫空中挥洒着的,是红得耀眼,腥味刺鼻的鲜血!练武场中回荡着的,是夹杂着绝望和痛苦的地狱厉鬼一样的嚎叫!

“男人,男人!”她发泄般地挥舞着软剑,口中不断地说着“男人”这两个字!每说一次,就挥出一剑,每一剑攻击的位置一定是人身上的要害,而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一条生命的消失!就这样,脚下的尸体越积越多!

这时候,旁边响起一声暴喝:“住手!”那些敌人仿佛得到特赦一样,都不再进攻了,手持武器,纷纷退后,远远的围着方拓!

拐杖停顿下来,方拓站在场中,软剑在内力的摧动下嗡嗡做响,剑尖斜指地面,上面不时的滴下未­干­的鲜血!但脸上表情却是一片茫然,她还在回忆着父亲的话!

“男人……”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地叹口气,眼睛回复了一丝神采.目光扫了四周一圈,只见那些天都教的门徒们都小心翼翼的用武器对着她,却只是围而不攻!那夹杂着恐惧的目光表明,他们都被自己的武功和这不要命的打法吓着了!

“怎么不打了?”她浅浅的笑,那笑容如春风般拂面撩人,哪象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的样子?而此时,这美艳无双的笑容,却只能让其他的人胆寒!

任崇远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我给你解药!”他心痛的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一瞬间,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显得苍老很多!在风中颤动的胡须说明他此时的心情异常激动!那能喷出火来的眸子,满是气愤!

方拓抬起手臂,剑尖遥对着任崇远:“我要你先发誓!给我的绝对是真正的七日断肠的解药!”她才不相信对方会老老实实的给她解药而不动手脚!

“发誓?”任崇远恼怒道:“我任崇远说话一言九鼎,何曾背弃过诺言?你不要欺人太甚!”

方拓笑了笑:“你若不发誓,那我可要动手了!”她本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物,但这一次事关顾文宇的­性­命,千万马虎不得!

“哼!没想到你双脚尽废,身法竟仍是如此迅捷,不过,你以为我是怕你才低头的吗?我是不想再有弟子们丧命!”任崇远冷哼道:“估计这时候我们的军队已经赶来了!你若是聪明,就赶快投降!我大人有大量,不会同你个娃娃计较!”

“那我就动手了!”方拓眯起眼睛盯着他:“你相不相信,即便是来再多的高手我也能脱身!到时候……”她转头看四周,用冰冷的语气威胁道:“你的这些徒子徒孙们都有家吧?你想想,是你自己的面子重要,还是他们的家人­性­命重要?”这种手段,她不学都会!

“高手?要不是左右掌教使清早去……”任崇远突然好像醒悟了什么,暴怒着瞪视她:“难怪,难怪,我说怎么昨夜突然有小贼夜闯皇宫!原来是为了支开他们……”接着咬住牙,恶狠狠的道:“燕王爷为了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可惜,你们得了解药又怎样?派人夜闹皇宫,他的脑袋也留不住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皇宫出贼和隆云有什么关系?”方拓心中凛然,脸­色­巨变,却又立刻平静下来:“我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现在,你把解药交出来吧!”

“你!”任崇远气急,粗喘几口气:“我任崇远对天发誓,给你的药绝对是真的!”说完将一个玉瓶扔给方拓!

方拓将拐杖夹在胳膊中,伸手接住玉瓶,打开闻了闻,确实如隆云说的有股桂花的味道,放心的揣在怀里!就在此时,总坛的大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

“你跑不了了!”任崇远双目一亮道:“我们的人来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药!”方拓轻轻的笑了一声,突然弹身而起,直直向正西方冲去!出发前她曾经和隆云商议好了!一旦得手,就往这个方向冲,那里有一人工湖,连着潢河,还未上冻呢,等到了水里,一切都安全了!

“不好,快截住她!”任崇远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方拓早已挥剑击退前方挡路的人,闯了出去……

******************

深夜,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浓雾宛如青纱一般,覆盖了远近大大小小的院落。也笼罩了整条巷子。当,当,当,更夫的梆子声隐隐传来,打破了四下里的宁静。一阵风吹过,掀开了面前的雾纱,只见不远处,一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摇曳着,透过雾气,缓缓飘动。直到一处朱红的大门前。

“鬼啊!”突然厉吼嘶叫响起,那点昏黄猛地变得炽亮,接着便四处飞溅,一道白影自更夫面前闪过,隐没在黑夜里。

而就在那更夫口吐白沫昏过去后,那道白影竟然掠了回来,赫然是一个穿着白衣拄着拐杖的女子,那女子凑到更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叹了口气:“真是不行了,竟然会被人看到!还好只是……”她的话未说完,隔壁的院落便传出喧哗之声,显然有人听到异响了。

那女子微微皱眉,拐杖点了下身边的墙壁,身形如飞燕,向前窜起丈余又用手在墙上一点,无声无息的轻飘而上,隐没到一处有着朱红大门的宅院之内。

一帮人打着火把从宅院冲了出来,却忽略了自己的头顶。在火把那跳动的火光中,那宅院大门的匾额赫然用契丹文写着“燕王府”三个大字……

“怎么会是你?隆云呢?”方拓看着眼前的人,诧异道。她摆脱天都教的追踪,在皇宫后山挨到深夜才飞墙跃瓦潜入燕王府,没想到,在隆云房间中等候的,竟然是萧敬!

“王爷进宫了!临去的时候,嘱咐在下在此候着姑娘!”萧敬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停顿片刻,又道:“听说,姑娘取到解药了?”

“不错!”方拓点了点头:“文宇被你们怎么安排的?赶快带我去吧!”突然看到萧敬那犹豫的神­色­,担心道:“怎么?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萧敬连忙解释:“王爷走时交待在下将顾公子带出城去,可那时姑娘大闹天都教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城内戒严了,尤其是燕王府,根本无法带人出去。还好,早先王爷就将顾公子安派到附近的民居中了!否则,还真是麻烦!”

“那就好!”方拓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隆云的动作太慢,顾文宇被天都教扣下了呢!

“姑娘现在就要去看顾公子么?”萧敬的眼睛瞄向她。

“当然!这件事可耽搁不得!”方拓点头,突然又想到在天都教时任崇远的话,叹了口气,口中似乎不经意的问道:“萧敬,听说昨晚皇宫遭贼了?抓到没有?”

萧敬细长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后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沉静,回道:“姑娘也知道了?是啊!昨晚皇宫乱得很,不过那小贼实在狡猾,让他跑掉了!气得太后连杀了好几个守卫不利的禁军呢!”

“这年头,哪里都不太平啊!”方拓浅浅笑了下,眼睛一眨不眨的­射­到对方的脸上,缓缓的道:“人家都说隆云和任崇远是死对头,我这么一闹,他不会受牵连吧?”

“怎么会?”萧敬咧开嘴:“今早您不满皇上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再者……您离开之后,我家王爷可是‘生气’得很阿!”

“那就好!”

方拓抿住嘴,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她转过头:“你告诉我,大闹皇宫的是不是你们的人?隆云到底在那?他会有什么麻烦?”语气竟是越来越凌厉。

“我家王爷怎么会做冒犯皇上的事情?”萧敬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眸中­精­光闪耀,朗声道:“姑娘是听任崇远的说的吧?他这纯粹是栽赃陷害,不过您放心,咱们可不是吃素的,虽然现在有些麻烦,不过……”又冷笑两声:“得罪我家王爷的人可一向没有好下场!”说完,却是面­色­古怪的看了方拓一眼。

方拓扬起眉毛“哦”了一声,转而笑道:“那任崇远岂不是死定了?”又皱眉,担心的问:“你那句麻烦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被关起来了吧?”

“我家王爷做事情一向滴水不漏阿!没有把柄,谁能将他怎样?”萧敬大有深意的说道。舔了舔嘴­唇­,突然放低了声音:“这次太后之所以招王爷入宫,只是商量郡主的婚事!”

“那就好!”方拓哂笑:“走吧!你带路,咱们去找文宇吧!”说着,便推门而出……

**************

“萧敬!”方拓将七日断肠的解药滴到顾文宇的口中,等待片刻,见那伤口上真的不再发烫了,长出口气,转身对房间中的萧敬道:“文宇不能呆在城里了,麻烦你想办法将他带出去,另外……你给隆云传个话,说上京的东北靠河的地方风景挺好,三天后,我请他去打猎!”

“打猎?”萧敬诧异的看向她。

“不错,打猎!”方拓在嘴角牵出一抹无奈苦涩的笑,将目光转向那跳动的蜡烛,幽幽道:“你跟他说,让他准备好那玉佩,我还他人情的时候到了!”

萧敬怔然点头:“在下一定将话带到!只是……”抬眼看向她:“王爷曾交代,让我护送您和顾公子里开京城阿!您难道不打算走了?”

“走还是要走的!”方拓眸中闪动着令人心醉的光芒:“但不是现在,我还要在这里留几天!”

萧敬脸­色­变了下,低头踌躇半晌,才斟酌着字句问道:“恕我冒昧,能问一下姑娘的打算么?”

“打算?”方拓笑的似乎更加开心了:“来上京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打算逛一逛呢!”她笑着,那眼睛中的光芒却变了……

**************

原本算上接下来的一章,名字都叫“血­色­天”。但我改主意了,所以这两章变成“疯仙子”,嘿嘿!这才贴切嘛!

另:最近看了几本mm写的书,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根本就有虐待方拓嘛!

可以说,方拓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我这么一个仁慈的作者,若是换了旁人……好冷!我实在不敢想下去,太恐怖了!

过,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端正态度,努力提高自己的心理素质和手段,成为一个完美的“虐派”小说作者!HOHOHO~~~~~~~~~

第一部惊蛰 第五十七章 疯仙子(中)

第二天一早,方拓又察看了顾文宇的伤势,见他大有好转,放下心来。同萧敬一起将还在昏迷中的顾文宇架上准备好的马车,又再三交待了一番,直到马车驶向皇城城门的方向,这才稍微舒了口气。回去换了一身男装,打扮妥当,离开了那空荡荡的院子。

今日的上京街道,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官兵,盘查甚严,她若没有萧敬准备好的通行令牌,还真是寸步难行!

或许是因为生活在皇帝脚下,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丝毫没有受到这紧张气氛的影响。眼下还只是早晨,集市中便人流涌动,不下往常。人们采购着自己需要的物品,讨价声,吆喝声连成一片,人气烧灼着冬季的冷冽,热热闹闹的!

方拓自昨天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眼下自然是饥肠辘辘,随便挑了一间馄饨铺子便钻了进去。

帘子被掀开的那一刻,铺子内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茶水到入杯中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全部放在她的身上。只因为这样装扮的人是很少到这种简陋的地方来的,好奇之下,也都提起了研究的兴趣。方拓毫不在意­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环视一圈,走向一个矮墩壮实,穿着耐磨的粗布厚棉袄的马脸大汉的对面坐下,因为只有马脸这桌是一个人,其他都有三、四人围坐。直到她坐下,毫不做作的叫了一碗馄饨,这些人才回过神来,铺子里也恢复了喧嚣的气氛,但时不时的,他们的视线依旧会不受自己控制的移到她的身上。

方拓可没在乎那许多,伸手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馄饨,自顾自的大口吃起来。

突然听旁边的一桌有人惊叫:“真的吗?天都教真的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晚,听说是谋反……”

方拓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耳中细心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心中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怎么?兄弟你还不知道?”她对面的马脸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神秘的笑了笑:“就在昨晚,大批的官兵包围了天都教总坛,掌门以下死了上百呐!看到街上的官兵没?那都是抓天都叛党的!”他一脚踏在条凳上,声音洪亮得像在吵架,里面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抽了抽鼻子,也不管方拓理不理会,接着说道:“你说这事也真玄,昨天,那些官兵还帮着天都教抓那什么王妃呢,现在竟然全变了……”吹了吹碗中的热气,话题又变了:“我看啊!天都教谋反这事情弄不好只是一个借口,只怕与那个燕王妃脱不开­干­系,听说,那燕王妃可是个少见的美人啊,你说……”

但他的话没有接着说下去,只因为,方拓的一只拳头砸到了桌上,惊起了满桌的碗碟。马脸好不容易咳出吃到鼻子里的汤,气愤得刚要理论,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的时候,强自将嗓子边的咒骂咽了回去,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了挪。

方拓站起来,掏出几枚铜钱扔到伙计手中,便在人们的注视下走出了铺子。

“娘的,这兔儿哥脾气倒不小……”方拓清楚的听到身后铺子内那马脸不甘心的咒骂,自嘲的扯了下嘴­唇­。抬眼望望灰蒙蒙、重得压顶的天,喃喃道:“要下雪了!”

叹了口气,往前走两步,眉头却锁了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无奈的苦笑两声,蹲了下去,咬牙在脚腕上揉了揉,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在周围路人侧目中,慢慢的挪动身子,身影蹒跚。

“阿拓!”突然,颤抖的招呼声自不远处传来,让她的身子顿住了,扭头,正见一位美艳女子站立在一处台阶上,眼眶含泪的凝望着她,而在那女子的上方,正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上书:“云仙斋”。

“怎么?才半年不见就不认得了?”那女子袅袅行到她身前,甜甜的笑了,但那话中却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中的泪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方拓直起身子,凝视着面前灵秀的脸庞半晌,才扯动嘴角:“秋水啊!你可更漂亮了!”又看了看那牌匾,浅笑:“我真是,那么大的字竟没看见,早知道就到你那里蹭一顿,既美味又省钱……”那女子正是分别半年之久的江秋水。

“没个正经……”江秋水白了她一眼,上前搀住她的胳膊:“谁像你一样,走路低着个脑袋,打从你走出铺子,人家可就发现你了!”说到这里,声音却又哽了。

方拓叹口气,知道方才的一幕被她看得清清楚楚,涩然道:“怎么每次见面,我都如此狼狈?”

“我扶你进去吧!”江秋水扫了下四周围观的人,皱了皱眉头。

方拓原待拒绝,但触及到她注满柔情的目光,心中一软,也就放弃了坚持,任她扶着走进了云仙斋。

“翠娥,快去打盆热水到来。”江秋水直接将方拓带到自己的房间,将她搀到床上做好,才转身对打进入云仙斋便一直跟在后面的一位美貌丫环吩咐起来:“对了!任何人来了,我都不见,知道么?”

那丫环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方拓一眼,这才领命去了。

“那是你的丫环?怎么没见过?”方拓盯着那丫环远去的背影,皱眉问道。

“是啊!”江秋水面­色­愕然:“半年前新收的,很是乖巧,一直跟在我身边。”又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奇怪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比较怪。”方拓直截了当的回答。

“当然怪了。”江秋水抿嘴笑道:“我可从未带‘男人’进到自己房间呢,你还是第一个……”

方拓也跟着笑了两声,虽然觉得那丫环的眼神并非单纯好奇那么简单,不过听到江秋水的解释,也稍微释然了。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江秋水坐到她身边,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幽怨之­色­,旋即又笑着说:“你独闯天都教的事情都传开了。我原打算到燕王府去寻你呢!没想到刚出门咱们便碰面了……”

“你去燕王府也找不到我。”方拓摇摇头,最近发生的事情,搞得她头都大了。又淡淡的叹了口气:“我是不会回到那里的!”

这时那翠娥已经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盆进来,放在地上,又小心的扫了方拓一眼,才转身退出去了。而这又引得方拓的注意。

“你这是做什么?”方拓看着江秋水将那盛着热水的木盆放到自己脚边,大为奇怪的问道。

“泡脚啊!”江秋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投到她的脚上,犹豫一下,才小心道:“方才的情形,我可都看到了……”

“还是秋水体贴啊!”方拓一下子明白过来,苦笑几声,一边脱下鞋袜,将双脚泡到热水中。每逢交节变天或­阴­雨降湿,她双脚的伤处就像被无数钢针戳扎一样,由骨头到皮肤,疼痛异常。双脚感受到那份灼热,感觉好了不少。她笑着问道:“秋水,你怎么会在这上京开店的?最近过得好么?”

江秋水嗔怪白她一下:“做生意,混个温饱而已!却也好过整日奔波卖笑!” 旋即又笑道:“对了,你怎么会成了什么燕王妃?”

方拓再次苦笑,将事情的始末道了出来。

“太过分了,他这不是骗你么?”江秋水愤恨的咒骂,似乎无意间,瞧见那双脚上的疤痕,身子震动一下,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神­色­复杂的望着她的笑脸,悲声道:“你都这样了,还坚持什么?”

方拓闻言,却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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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上京城,东北郊外。

起风了。入眼的是林海翻滚,传至耳边的,是涛声阵阵。冷冽的风吹起遍地的雪粒,在旷野中形成了一个白­色­的雪雾,缭绕盘旋,挥之不去。连绵的群山都好似被抬到了云层之上,虚无飘渺,神圣异常。

隆云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那飘逸的身影,长长吐了口气,这才放重脚步,踏着积雪,走上前去。

方拓背负着双手站在一棵枯树下,眼望那若有若无的远山,竟似看得出神了,直到脚步声欺近,才轻声的说道:“你太慢了,我可等了好久!”目光却依旧凝在前方。她一身洁白的衣衫缓缓摆动,风,迎面而来,一袭白衣飞扬起舞,片片衣袂飘拂不定,仿若云中的仙人,带着清逸出尘的韵味,好似随时会跟着风远去。

“萧敬说你请我打猎?”隆云站到她跟前:“还好我没带弓箭来!”

“文宇被安置好了么?”方拓问道。

“我就知道你得问这个!”隆云自若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起来。但那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便含笑道:“你放心吧!就在仪坤州,安全得很!”舔舔嘴­唇­,又道:“你这个做师兄的可真不错,一切都为了他考虑!你们的感情,恐怕已经找出亲情了吧?到底算什么?”

“责任!”方拓没有回头,微微的笑了笑。

“责任?”隆云疑惑起来:“你有什么责任?”

“兰若冰的责任!”方拓有些迟疑,却又立即用肯定的语气道:“对,就是兰若冰的责任,亦为我的责任!”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你这样真的很像疯子!”隆云抿了抿嘴,突然意识到此言不妥,眼睛扫了她一下,接着微微仰起头,叉开话题道:“说吧!你怎么还我人情?”

“还不了了!”

“我可把东西都带来了!”隆云­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

“麻烦都让你自己解决了!我仍是欠你的!”方拓这才转头看他,眼睛眨了眨。

“那……”隆云迟疑道:“我若是麻烦仍在,你怎么还我?”

顺手掰下一截树枝在手中细细把玩,方拓口中淡淡的道:“还记得当日在汴京郊外­射­的那只兔子么?­射­在人的身上效果一定也不错!燕王和兰若冰反目成仇,在城墙上大打出手,兰若冰身中一箭,跌落潢河内,生死不明,这样,你没麻烦,我也能脱身!”

“你要我用弓箭­射­你?”隆云脸­色­遽变,声音蕴涵着压抑的怒火,但依旧平稳:“你真的不想活了?”

“我可还没活够呢!”方拓撇撇嘴:“若按照我的方法,连受伤都是不可能的事!你又不会真杀了我不是?”想了想,油然道:“我对你的箭法很有信心阿!”

“还好没走到这一步!我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隆云火气全消,无奈的摇摇头,苦涩道:“你还人情的方式真的与众不同,我还以为……”又勉强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会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哪曾想……”

方拓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在他身上一触及离,平静道:“这种话题,以后还是少说为好,否则大家都不开心!”

“我真想将那玉佩直接给你,免得被你吓死!”隆云苦笑,接着又怔怔的望她:“可我知道依你这倔脾气肯定不会收下的!”

“我有我的坚持啊!”方拓挑高了眉毛,身子向前倾了倾,大有深意的说道:“谁的人情都能欠,偏偏你的不能欠!”

“这是为什么?”隆云偏了下嘴角,颇不是滋味的低喃。

“你太厉害!”方拓哂道:“跟你做朋友整天提心吊胆的,太不安全!”

“这算是夸奖吧?”隆云自嘲的撇撇嘴,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她:“有一件事情,你若是能满足我,一切麻烦都没了!这玉佩还是你的!”

“哦?”方拓闻言,来了­精­神。

“太后要见你!”

“契丹太后?”方拓满面困惑,思索片刻,摇摇头,吐出了两个字:“不见!”

“为什么?”

“麻烦!”回答仍旧是两个字。

隆云的目中突现­精­光,直­射­到她的眸里:“你不想知道太后召见你的原因么?”他舔了舔嘴­唇­,才又道:“就是为了轩辕宝玉啊!”说着,从怀中掏出玉佩。

“轩辕宝玉?”方拓动容。

“你是不是很好奇?”隆云重新在嘴角挂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方拓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幻数次,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我真的要去见上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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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皇宫的大殿内,空落落的,太监宫女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都被打发出去了,此时便只有隆云,方拓,以及契丹太后三人,更显得空旷了。

可能从隆云处得知了方拓的个­性­,方拓回到云仙斋同江秋水商量一番后,便被隆云带到大殿,正犹豫要不要按照礼节下跪的时候,大殿的台阶上方已经响起慈祥的声音:“既然只有这几人,便不必居礼了!直接站着回话吧!”这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好久放才落下。

“多谢太后!”方拓松了一口气,却感受到一股灼灼的目光朝她­射­来,有些不适应的抬头,正与那太后四目相对。

掌握一国权柄的承天皇太后萧燕燕在见到方拓面貌的时候,脸­色­变幻一下,又立刻恢复正常,叹了口气,朝隆云招了招手:“隆云跟我来一下!”竟然对站立在那里的方拓理都没理。便站起身。见隆云还矗在那里,又道:“还不快给我过来!”声音再不如先前那般柔和了,反而多了一丝怒气。

隆云无奈,用眼角瞥了眼满面疑惑的方拓,便跟着太后走入内殿。

大殿上,便只剩下方拓一人站立在那里,满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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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隆云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姨妈,不知道她为什么将自己叫进来,反而将方拓凉在空荡荡的大殿内。

谁知道他“太后”的称呼刚刚出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姨妈!”隆云不由瞪大眼睛望着她,紧接着第二个巴掌却又扇到了脸上。他不敢躲避,硬生生承受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萧燕燕反应激烈,她浑身剧颤,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机:“你同你那死鬼父亲简直一个德行!孽缘,真是孽缘啊!兰若冰,兰若冰,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么?你还记得你父王生前最留恋什么?你还记得你母亲是如何郁郁而终的?”

隆云糊涂了,脑中思绪飞转,旋即明白了什么,脸­色­数变,最终转为惨白。

萧燕燕幽幽长叹一声,却是再不言语。将目光转向窗外,眸中,混杂着深情、幽怨、哀伤、欲语无言、魂断神伤,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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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隆云独自一人回到大殿的时候,方拓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个柱子下,望着头顶的雕像发呆。

“怎么坐在地上了?”隆云牵动嘴角,勉强笑了下。

“呆着实在无聊!”方拓怔望他半晌,眸子里却蒙起一层晦涩。

“天晚了!没想到同太后聊了那么久!”隆云眯起眼睛,走上她跟前站定:“起来吧!太后特意着人准备了上好的晚膳,咱们吃过再回去吧!”

“那敢情好!我还没吃过皇宫中的饭菜呢!”方拓回了一个笑容,却没有起来,反而抬起一只胳膊:“你扶我吧!”

“你这是做什么?”隆云习惯的要搀扶,但下一刻,脸­色­变了一下,伸出的手僵凝在半空中,踌躇半天,再未移动半点。

“又要下雪了!”目光在他脸上一掠而过,方拓苦笑道:“你不给我个拐杖,我怎么起得来?”

隆云摇头,笑着吐了口气,一把拉起他,口中似随意道:“你的武功呢?我不信你真的起不来!依你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让人扶的!刚才可吓了我一跳呢!”

“那多累?”方拓直起身,瞳孔缩了缩:“能节省一点体力毕竟是好事!”接着神秘的笑了,将嘴凑到隆云耳边,意味深长的道:“我让你扶,是因为你‘现在’还是我的朋友啊!”

隆云的手颤抖一下,随即翘起嘴角:“承蒙您看得起!走,咱们用饭去吧!”说着,便扶着她,走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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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些,我还真的饿了!”方拓面对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再不管许多,拿起筷子便吃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隆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从宫女手中的托盘中取下一个酒壶,亲自给方拓满上:“还有陈年酿制的好酒!”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出去。

“多谢!”方拓双手接过酒杯,口中不忘调侃:“能喝到燕王殿下倒的酒,也算福分!”找了找,却意外的只发现了一个杯子,愣了一下:“怎么就一个杯子?”

双手却蓦地停了下来,酒顿时漾出少许,摇摇头,又笑了:“看来,我只能独享这佳酿了!”说着,就将酒杯送到嘴边。

“啪!”隆云一个闪身,掠到她身前,使劲拍开她的手,那酒杯自她指间飞落老远,掉在地上,变得粉碎。

气氛沉寂下来。

“这酒不好喝!”隆云沉声的开腔。语气中有分失落,带着轻松,还有点点的苦涩和遗憾。

“隆云,你还不够狠……”方拓翘起嘴角,浅浅笑道。

“你知道?那你还敢喝?”

隆云闻言蓦地身子一震,转头看去,依旧是那让人心醉的笑容。而在那炯亮的眸子里,除了洞察一切的犀利锋芒,还隐隐流露出几许哀怜悲苦之意。

“我一向用毒练功,那点毒算什么?”方拓撇过头,眼神飘忽,似乎在研究四周宫灯的图案。

“你是在拿­性­命开玩笑!”隆云沉下脸。

“谁说的?”方拓活动了一下脖子,最后将身体靠到椅背上:“我只是将杯子靠在嘴­唇­上而已,若说开玩笑,不如说是赌!赌你心里还有那点义气!”说着,目光却凌厉起来,直­射­隆云的面门,过了好久,却又柔和了下去:“你做得太明显了!倒酒的时候手还在抖呐,就算傻瓜也猜到了!”

这话换来隆云的苦笑。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那位姨妈非要杀我!”方拓语气平静至极,脸上却现出一丝忧­色­。

“因为你是她仇人的女儿!”隆云的声音冷硬到了极点,还特意在仇人两字上加重的语气。

“仇人的女儿?” 方拓愣了一下,连忙追问:“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我不知道!恐怕我姨妈都不清楚那人的真实身份!”隆云凝望着她的脸,眼神变幻莫测:“我只清楚一件事情,我姨妈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断!”

“看来,这仇还挺大的!”方拓怔然半晌,幽幽一叹:“为什么要派你来杀我?”

“只要你死,我便是下一个北院大王了!”隆云突然笑了。

方拓的眼睛深邃不见底,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摇头道:“那你为何又不下手了?”

“你今天左右都是死,我又何苦一定要自己动手?”隆云背过身去:大声的笑道:“这附近已经围满了人,都是禁军的­精­锐!”

方拓咽了口口水,扶着桌子站起。找了一张椅子,运功将它拆散。动作却是异常的缓慢。

这时,隆云再次开口了,声音很轻,轻到不注意聆听根本就分辨不出其中的字句:“我得不到你,毁了你也好!你不是重感情么?咱们多少也算朋友一场,就让你的一条­性­命,成就我的一番功业吧!”

方拓听着这番话,动作停滞片刻,无声的叹息一下,又继续下去,最终,似乎很费力的拆下一条椅子腿当作拐杖,慢慢的踱到门前。

“咣当!”一样东西被扔到她脚前,正是方拓进入皇宫之前被收走的软剑。

“别说我欺负人!”隆云那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软剑去吧!”停顿一下,又道:“无论结局如何,顾文宇都会平安返回大宋的!我保证!”

方拓的身子震动一下,旋即又恢复平静,深吸口气,猛地推开了面前的房门。外面已经是黑夜了!雪也更大了,低低的灰­色­云雾蒙住了整个天空,雪花又大又密,狂风怒吼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盘绕着,发出声声怪叫,凄厉而无情,呼啸声似乎把整个世界都搅动了起来。雪花飘飘坠下,点在那无数把出鞘了的刀剑上。

方拓面­色­平静,回身关上的房门,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落寞的念道:“隆云,你太假了!”平缓口气,眼神却是一变,手中软剑在真力催动下绷得笔直,阵阵龙吟声响,盖过了呼啸的狂风,杀气自体内弥散开来,竟似将风雪都挡住了。

清喝一声,白­色­寒光如急风暴雨般撞破雪雾,凌空飞坠……

而在一墙之隔的房内,隆云傻呆呆的站着,如同木偶一般,僵立不动,不知不觉间,思绪已经飞得很远,或愁或悲,或欣喜或怨愤,恍惚中,外面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声传进,他身子颤抖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无法让你爱上我,那么,你死之前,便来恨我吧……”说到这里,再忍受不住内心里的悲苍,唏嘘轻泣,继而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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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很差,可能还要改,因为今天没什么写东西的心情,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不过因为答应大家更新的么(呵呵!这还晚了半天!~~)

我写的时候甚至有修改大纲的冲动,当初设定的时候只顾着爽快,没想到这样的情节这么难写!骨头都酥了~~还好!勉强坚持下来了!大概就是这样子!若是修改的话,大家不要怪我哦~~

第一部惊蛰 第五十八章 疯仙子(下)

大雪一下便没完没了,直到中午,地上的雪已经没过了膝盖,出行都显得艰难。可头顶还是黑压压一片,依旧是狂风劲吹,雪花飞旋,大有不将上京埋起来便不肯罢休的架势。

云仙斋的阁楼里,炭火盆中的火在闪烁着,小小的火苗灭了之后又颤颤地长起来,合成一股长长的,蓝­色­的旋转的火焰。噼噼啪啪的声响中,江秋水心不在焉的喝了口热茶,眸光亦随着茶杯中升腾的热气而变幻。最终,那种种情绪归结成了浓浓的幽怨定格在眼底。

正出神间,丫环翠娥端着托盘走进,身后那未及关闭的房门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姑娘,吃点东西吧!”翠娥将托盘内的碗盘一一摆到桌子上,转身,轻声的劝慰道:“您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了!”

“哎!”江秋水收回朦胧的目光,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这样怎么成?”翠娥皱眉走上前,口带埋怨道:“再怎样也不该坏了自己的身子啊!”又换了一种语气:“快,赶快趁热吃点吧!”说着,将筷子硬塞到她的手里。

江秋水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手中的筷子伸到菜肴中,挑动几下,却始终不往口里送。

“您是担心那位方公子吧?”翠娥看向她,眼睛挤了挤,口中调侃道:“婢子还从未见过姑娘如此神不守­色­呢!”

“去,敢笑话我!”江秋水啐了一口,旋即又垮下脸:“说好昨晚回来的,可现在连个消息都没,真让人担心!”对于隆云,她实在放不下心。

“想是因为风雪耽搁了吧!”翠娥安慰。

“若真是那样便好了!”江秋水忧虑道:“可从昨晚开始,我这心就扑通直跳,真怕发生什么坏事!那皇……她去的地方,可是龙潭虎|­茓­啊!”她不止一次打发人到燕王府打探消息,竟然连隆云都没回来,这就让她更加担心了。

这时,房外却突然传来异响,紧接着窗子被大力的拉开,下一刻,她们眼前便多了一道狼狈的身影。

那人身上的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扫视房间的眸中闪动着冷酷的杀机,却在触及到江秋水之时,渐渐的融化:“秋水……”她口中轻呼着,向前啷呛的迈了两步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啊……”江秋水忍不住要张口,却在听到那声招呼的刹那,连忙用双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嗓中的尖叫也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热泪顺着颤抖的手淌下。因为那血人正是让她牵肠挂肚的方拓。

“阿拓……”声音转为悲酸,连忙上前将方拓扶到床上,颤巍巍的解开她因鲜血­干­涸而粘贴在身上的衣衫,仔细察看,发现她身上新伤虽多,却没什么致命的伤口,只不知为何会陷入昏迷。长长的舒了口气,转头,这才察觉,丫环翠娥早就被方拓那血腥的样子骇得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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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药买来了?”江秋水一把关严了房门,转身对刚刚走入,还带着满身寒气的翠娥,焦声追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婢女按照您的吩咐,特意绕了远路,跑到东边去买的药!绝对不会有事的。”翠娥拂掉了肩头的雪,将手中包裹放到了桌上。

“那便好!”江秋水急惶惶的解开包裹,便来到床前,将药膏细心的涂抹在方拓的伤处。又倒了药丸,以温水喂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放心,那大夫说,这是上京最好的药了,药丸内服,药膏外敷,连疤痕都不会留下。”翠娥安慰着满面愁容的江秋水,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床上躺着的那女子,原本以为那方公子是主子的“入幕之宾”呢,没想到她竟会是一位女子。

“没有大夫看看,总是不妥啊!”江秋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忧虑,可看这样子,方拓明显是从皇宫中拼杀出来的,又怎么能轻易请大夫过来医治?而且……想到此,冷汗蓦地冒了出来,她惊呼一声:“糟了!”一把抓过翠娥的手,­色­变道:“你是直接回来的?”

“是啊!”翠娥点头。

“这回真完了!”江秋水脸­色­惨白,懊悔的道:“我太不小心了,不应该让你去买药!”

翠娥有些糊涂,欲开口询问,房门却被敲响了。一道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姑娘,街上站满了官兵,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呢,据说是要抓捕朝廷钦犯,很快就到咱们了,客人都被吓跑了,前面的刘掌柜吩咐奴婢来知会您一声,是不是做好准备将珍贵的东西清点一下?”

江秋水的身子晃了晃,接着深吸口气,尽量放平声音将门外的人打发走了。才虚软的倒在椅子上,对也是一脸惊慌的翠娥惨笑道:“他们是来抓她的啊!我让你去买药,正好透漏了她的行踪。”

“姑娘,不会有事的!”翠娥舔了舔嘴­唇­:“婢子是从胡同里的偏门回来的,那里面七弯八拐,他们不会知道我进了那个门的!”

江秋水闻言,双目一亮,紧接着却又黯淡了下去,苦涩道:“这么说是没错,可人家正在挨家挨户搜呢!怎么躲得过?”想了很久,蓦地抬起头来,灼灼目光­射­到翠娥的脸上,轻声问:“翠娥,你跟着我有半年了吧?”看对方点头,又接着说:“我待你如何?”

“这半年来,姑娘从未将婢子当做下人,便是爹娘也没有待婢子这般好过!而且……”说到此,翠娥已是满面的激动,声音也哽了:“若不是姑娘,婢子恐怕就身在妓院了!”

江秋水勉强笑了下:“其实你应该谢她!”说着,手指向床上的方拓,瞥见翠娥疑惑的神­色­,又道:“你没发现么?你那身材,那样貌同她有几分相似啊!”

停顿了一下,她的目中也蒙上了一层­阴­涩。怔怔的凝望着她:“若不是这个原因,我根本不会买下你呀!”

“是了!”翠娥瞧着方拓半晌,点头道:“难怪当日见到方……方姑娘,婢子就觉得熟悉,还多看了几眼。”她虽不如兰若冰那般相貌出众,但仔细看来,还真的如江秋水所说,有些相像。

江秋水神­色­变得异常复杂,长叹口气,站了起来,走到桌前,那里正放着方拓换下来的血衣,僵立片刻,猛地将那衣服抓到手中,回身道:“翠娥,你帮我做件事情怎么样?”那拎着衣服的手,却是剧烈的颤抖起来……

********************

方拓喝着江秋水喂的­鸡­汤,口中状似随意的问道:“秋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秋水拿着勺子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强笑道:“哪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醒来已经两日,你却越发憔悴了,是不是照顾我太累了?”

“别胡说!”江秋水白了她一眼,将汤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我这几天可是吃得好,睡得好!怎会憔悴?”

“那我就放心了!”方拓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她:“我真怕你累着了!”说着,却是一下子下了床。

“你做什么?”江秋水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你不要乱动好不好!”

“我这点伤算什么?”方拓活动了一下手臂,淡淡的笑道:“好的差不多了!再来百八十人也不够我杀的呢!”

“你啊!”江秋水摇头道:“怎么刚好起来,就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

方拓凝视着她,脸上笑容渐渐的收敛,接着重重地坐回到床上:“秋水,你若难受便哭出来吧!不用这般勉强自己!”

“你,你瞎说什么啊?”一抹苍白在脸上瞬间闪过,江秋水连忙取过汤碗,叉开话题道:“这可是我亲手熬的,还有这么多,你都喝了吧,否则就浪费了!”

“这几日没了翠娥的照顾,你很不习惯吧?”方拓却是躲过了递到面前的勺子。

“啪!”汤碗滑落到地上变得粉碎,江秋水不敢置信的望向她:“你,你都知道了?”

“那天我虽然不能活动,可你们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方拓苦涩的撇了撇嘴,悲哀的说:“我本打算继续装下去,可你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放心啊!”

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你从未害过人命,心中惶恐是免不了的!若是强颜欢笑下去,很难受,会生病的!”

“哇……”江秋水终是忍不住内心的悲苍,趴在方拓的腿上,痛哭失声:“我是不是一个非常自私,非常狠毒的人?”

“傻瓜。”

方拓的手抚上她瑟瑟发抖的背,怜惜地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说罪魁祸首,也是我啊!你那若算狠毒,那我是不是要当场自杀以谢天下?别说笑了,我还没活够呢!”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她若真死得不甘心,尽管来找我好了!”

“不要这么说!”江秋水连忙拉住她的手,惊道:“我怕!”

“怕?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方拓挑起眉毛,毫不在意的笑道:“我这人铁石心肠,心狠手辣!手中的人命债成百上千,你何曾见我像你这般难受惧怕过?多她一个,算得了什么?”此话掷地带声,

铿锵有力,江秋水那杂乱的心绪多少被抚平了。但她未曾注意到,说这番话的时候,方拓眸中那闪动的光彩,却黯淡了……

*************

隆冬的清晨,雾气浓重,远方的一切都看不清,除了雾,还是雾。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自街头响起,前几日落下的大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石板铺就的地面,蹄子踏在上面,清脆异常,这阵阵马蹄声最大程度的打破了上京清晨的宁静。一队骑士疾驰而过,他们呼喝着,即便知道前方不可能有人敢挡住去路,也不肯放弃这炫耀自己身份的机会。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马匹猛地刹住,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口中嘶叫着原地转了半个圈。而他后面的数十个骑士也是反应迅速,都停了下来。

咣啷声起,数十把武器几乎同时出鞘。

为首的一名青年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电芒,直­射­到面前的浓雾中:“什么人胆敢阻挡本王的去路?”他们都是契丹武士中的­精­锐,自然能感受到前方弥散的,那如实质般的杀气。

“哈哈!你们总算来了,梁王,你可认得我?”白茫茫的雾­色­中,缓慢地走出一道住着拐杖的纤细身影。冰冷的语调低沉而不响亮,却悠然飘遍长街,传到众人耳朵里,如同在身边轻言,一字不差,字字清楚。

“那天死的贱人果然不是你……”瞳孔猛地收缩,先前说话的那名男子咬牙道:“兰若冰,你拦住本王,可是来投案自首的?”那拦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伤愈的方拓。

谁知方拓竟然点了点头:“投案自首?我可从未想过,现在嘛,也许可以考虑,不过……”停顿一下,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也是你死之后的事情了……”话音未落,手中拐杖突地在地上一扫,一块巨大的石板飙飞而起,直­射­那梁王的面门。

“大胆!”梁王身边的武士同时从马上跃下,接着挺身上前,有人劈向那石板。更有人趁机攻向方拓。只听轰然一声爆响,四面气流鼓荡,石板经不住众人的劲力,化为碎末。但烟尘滚滚中,却没有发现方拓的身影。

正诧异间,雾气烟尘被劲力强自分开,一抹闪光照亮了他们鲜明的衣甲。那道飘逸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头顶,灿烂光华一爆急收,青­色­剑芒遥指梁王。

“贼子敢尔!”众武士连忙迎了上去。同时举刀,挥向半空中的人。

但方拓却不管许多,空中换气,竟将身子硬是拔高了丈许,然后滑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到梁王马头,手中软剑正好击上对方挥出的弯刀。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刀剑交击处迸出点点火星,弯刀与软剑同时向后荡开。但方拓岂能就此甘休?握在另一只手中的拐杖顺势点出,无声无息穿向对方肩头。紧接着软剑翻转,化成一线光华向他的前胸刺去。隐隐的沉雷声一震,一股刺耳的气啸声传出。

梁王手扶马鞍,纵身退后,虽然险险躲避开剑刃,却也受到方拓雄厚内力的冲击,脸上霎时一片雪白,接着转而变红。落地后的身子不禁有些摇晃。那骏马却是被剑气劈成两半。

这时那些契丹武士已经回功而至,方拓直接以手中拐杖挡住那数十把刀剑,一连串气爆声和交鸣声绵密的响个不停,接触时又是几声巨响,激荡的气流向着四面散溢。直将那些契丹武士都击飞了出去。

“哈哈!”一声长笑,方拓在原地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满面震惊的梁王面前,毫无取巧的挥剑。韩光闪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紧接着鲜血喷­射­,而那无头的身躯,在原地站立许久,才倒了下去。

“还打么?”方拓昂然而立,手中的软剑依旧发出阵阵龙吟声,缓缓的抬起,指向那些惊骇的人。

四周除了风声,便只剩下喉咙抖动的声音了。却无一人敢挺身应答。

“还打么?”方拓身上的杀气越发的浓烈,弥漫开来,整个大街的气温似乎都降了下来,冷得让人牙齿打颤。她淡淡的重复一句,抬脚,向前迈了几步。

那些武士被她气势所摄,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自觉的,随着方拓迈进的步子后退。

“还打么?”挑了挑眉毛,方拓第三次说出这三个字,这一次,却是特意抬高了音量且凝聚了真力,传到敌人耳中,似炸雷爆响,直震得人人耳中嗡嗡声不绝,心跳加快。方才那番对决,方拓力敌数十契丹武士,更是轻易击杀了梁王,那高绝的武功足以震慑全场,那些契丹武士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此时,他们不禁想到前几日皇宫中的惨况,满地的残肢断臂,被染红的积雪,眼前这人,是能在近千禁军围攻下来去自如,斩敌上百的杀神啊!

方拓那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目光在他们惊慌呆滞的脸上扫视片刻,接着,眸中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嘲弄的笑了起来:“既然不打了,那我就走了!”说完,完全不将眼前对着自己的刀剑放在眼里,慢慢的转身,轻松地掸了掸身上的雪尘,一步一步的走远,就像今晨出现时那样,渐渐的融在雾里。

很长时间过后,那些武士在迷茫恐惧中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的主子被人杀了,责任心告诉他们应该顺着凶手消失的方向追上去,可刚刚迈步,身子便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这时冷风吹过,更带来浓重的凉意,原来他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在旁人眼中看到一抹极为复杂,难以掩饰的惊惧。懊恼,悔恨,惊恐,不甘等等情绪徘徊在他们心头,却也不得不承认,身为堂堂的契丹武士,他们在一个女人面前丧失了一向引以为傲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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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章写得有点急,还有一半内容,正在赶,也许凌晨交货。光看这章大家可能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嗯!会在下章说明的!

第一部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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