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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拨却白云见青天

(修订)

第十四章 拨却白云见青天

正式版 第十四章 拨却白云见青天

太平兴国四年初。杭州地界的南新镇。

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谷地,美丽的小河悠然前行,潺潺流水,啾啾鸟鸣。一座农家小院临山而立,半掩在河岸的绿树当中,神秘,平和,宁静!

“我回来了!”顾文宇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菜园子,对穿着一身文士服,却蹲在地上用镰刀除草的方拓说道。

“今天挺早的嘛!”方拓头也没抬,手中依旧忙碌着,这草长得真快,没几天就这么高了!

“今天学堂换了夫子,所以提前放学了!”顾文宇蹲在方拓旁边,将手放在草根处用力的一拽,一堆连着菜苗的东西就从土里出来了,偷看方拓一眼,见她没有注意,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又将菜苗连着杂草重新埋了回去,不再帮忙,以免挨骂!

“王老夫子呢?”方拓诧异的问道,那王夫子年纪是大了点,对人也没有好脸­色­,不过学问还是不错的。他并没有发现顾文宇捣乱的动作。

“王夫子家里有事,明天就要走了!”顾文宇站起身,有些亢奋。王老夫子在的时候顽皮的他可没少受到惩罚,这下可解放了!

“那得准备一下,明天咱们就去送他,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不管怎么样,他是位相当尽责的老师。”就是死板了点,酸气浓了一些。这半句也只能在心里说,顾文宇的想法她哪能不明白,不过方拓觉得自己有责任将文宇培养成一个能独当一面同时又心地善良的人,所以言行上言传身教外,在各种小事情方面也不忘利用机会进行引导教育,毕竟,小时候接收到的东西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哦!”顾文宇点点头:“那我去捉只兔子给他好了!”

“其实是你想去玩吧?”方拓笑道:“去吧,不过这之前先将­鸡­窝里的蛋捡出来。”

“是,我走了师兄。”

看着眨眼间就跑出很远的顾文宇,方拓摇了摇头,小孩子就是天真活泼­精­力充沛,低下头却惊呼出来,原来自己一个不小心用镰刀将菜苗划折了,心虚地四下看看,和前五棵一样,使劲儿将那菜苗得根部往土里硬塞,再将断掉的那节合到缺口处,最后培上土:“这样大概就能活了吧?”她自我安慰道,虽然压根就不相信,但是这么一做,心里确实踏实不少。

方拓和顾文宇摆脱柳长风他们的搜寻来到这个小镇居住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了,当初还是怜香执意要将这交通不便少有人来往,同时又风景秀丽的地方当作方拓的疗养之所,现在他们已经过得很习惯了!

凑巧的,他们刚到这里就有一个人家要北上寻亲,于是没花多少钱,这靠山临河的院子连带着几亩好地就成了方拓的财产,因为出门前师伯给的两银子本就所剩不多,有了这些地,至少在方拓疗伤期间,他们会衣食无忧,生活有了保障。

方拓仿佛又回到当初和吴莲在一起的那虽清贫却自在快乐的日子,开春的时候,还种了很多菜,养了几只­鸡­,这样看起来和普通农家根本就没有区别。

多亏了怜香,方拓现在虽然恢复的缓慢但效果相当明显,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细微的真气流动了。即便是还不能够运功,这也是让人很兴奋的事情了。当然其中还会有令人苦恼的事。那种疗伤的过程实在太痛苦了,首先将一种叫“吉莫草”的剧毒山草磨碎,熬成汤水每日服用,这种药有很大的副作用,会让人像长重病一样,长期胸闷,身体虚弱甚至出现咳血的现象。而且每隔一天。还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身无寸缕地泡在水了,用金针Сhā入头顶七处大|­茓­。怜香则现身控制方拓体内的真气运行,这个过程是最关键也是最痛苦的一步,浑身上下撕裂一样,时冷时热,各种几可乱真的幻觉也会出现,每一次都像经历鬼门关一样让人心悸。

第二天夜里,顾文宇睡着之后,方拓披上一件衣服,准备到附近小河的僻静地方去疗伤。

没想到刚出屋子就听得院子的栅栏外传来异常的声响。“谁?”放眼望去,皎洁的月光下,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他。

方拓叹口气,知道自己为了方便没有束头发,让别人看到了“真实”的­性­别。“你是谁?三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直接纵身过去,站到那人面前。

“我……学生……”那人看着方拓的脸,竟然慌张的说不出话来。

方拓见他这样,索­性­抽出夜晚用于防身的软剑抵在那人的脖子上,连拖带拽地将他“领”到院子里来:“你是谁?来­干­什么?说?”越到后来语气越严厉。

“学生…学生……”那男人看到颈上闪着寒光的利刃,更见慌乱,但奇怪的是说话却流利起来:“学生肖子颜,见过姑娘!”谁知刚说完,大腿上就被狠踹一脚。

方拓眯起眼睛,靠近肖子颜的脸,冷冷的说:“我警告你,不要叫我姑娘!”

平白挨了一记,肖子颜痛呼出声:“那叫小姐?”

“啊!”又挨一记更重的,他哀号:“大嫂?”

“噢!”这一下,肖子颜疼的叫都叫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抽气,半晌才委屈地说:“那你让学生叫你什么啊?”

“大侠!”方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也知道自己有些不讲理,不过她可不管这些,心里正不爽着呢:“你叫我大侠,听到没,小子?”

“大,大侠?”肖子颜脸­色­古怪,撇撇嘴,突然感觉脖子更凉了,连忙唯唯诺诺的说道:“您是大侠!”

“你到这里做什么?”方拓看他的力气连此时的自己都不如,而且明显毫无武功,一身宽大的文士服再加上这呆傻的样子更不是做偷儿的料,对他的来历更加感兴趣!

“学生的老师王老夫子要回乡,学生去送他,没想到迷了路,就来到这里!”肖子颜咽口口水,畏惧地看着他。

“胡说!”方拓两眼一瞪:“王老夫子在东边出镇,你跑镇北­干­什么?而且他中午就走了,你半夜来送行?”

“北面?”肖子颜愣了一下,随即­干­笑道:“学生自幼有个毛病,辨不明前后左右,分不清南北东西,出门必定迷路!”顿了一顿,神­色­突然有些兴奋:“这次只走了几个时辰就找到了离东面不远的北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唉!”方拓无力的叹口气,哪有人白痴到这种程度,刚要再问,旁边就传来顾文宇的惊呼:“肖夫子?”

“夫子?”方拓好好打量了一番肖子颜,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你还是夫子?”不是吧?这白痴还能教学生?那学生不是很辛苦?每天上课都得先去找迷路的老师!

肖子颜扫了光脚站在屋门口的顾文宇一下,又瞄了一眼方拓,尴尬地搔搔头:“学生是今天接替恩师王老夫子的,碰巧来到这里,打扰了,打扰了!”

方拓收回软剑,面对这样的人,还能怎么样?只能扯动嘴角:“先生受惊了,真是对不住!”接着反应过来,上前拉住他的手,显得非常热情地说道:“先生‘累’了一下午了,还没吃饭吧?快,进屋吃点东西,真是怠慢!”

不由分说的扯肖子颜进了屋,热了一些饭菜给又累又饿的肖子颜。

叹口气,坐在狼吞虎咽的肖子颜对面,趁顾文宇不注意,拽了他的一只袖子,小声的,恶狠狠地警告道:“今天你看到的一切,希望你能忘掉,我不愿意听到任何关于我的传言!”

“噢!”肖子颜被他那冷冰冰的眼光看得脊背发凉,连忙听话的点头。

“嗯!”方拓满意的笑了笑,却瞟见顾文宇向这里看来,忙变脸道:“哎呀,先生怎么不吃了?”

“我!”肖子颜畏惧地眨了眨眼睛,又接收到那警告的目光:“我吃饱了!”

“文宇,送你先生回家,小心一些!”方拓笑着站起来:“先生,那我就不送了!”

肖子颜可怜的对桌子上那些吃了一半的食物咽了咽口水,虽舍不得,但还是老实地跟顾文宇出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方拓的眉头皱了又皱,半天才无奈的叹口气。自己这样子被看的一清二楚,但愿不要惹来麻烦才好!

※※※

方拓担心了几天,但镇上一直没有关于她­性­别的传言出现,这让他放心不少,看来肖子颜还是个守诺的人。

除了学堂中的孩子们多了每天寻找失踪的夫子的工作之外,小镇的一切仍然是那样平和宁静。方拓也恢复了往日的心态,似乎那晚的泄漏事件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河边,柳下,微风中,方拓弹起那把从流芳阁带来的古琴,一群闲来无事的人聚在附近,这样的节目,自从方拓搬来之后就经常发生,在江秋水那里学习了­操­琴的基本方法,自己已练了半年,虽然还比不过江秋水那样超绝美妙,但叮叮咚咚的琴音中充满自然和谐的声音。而之所以在流芳阁放弃了吟霄而改用这不知名的琴,除了吟霄太过显眼外,这张琴发出的音响低沉雄厚,很适合男­性­的自己,这也是其中的原因。

在这小镇里,方拓是名人,因为她那独此一家的音乐和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文采。纯朴的村民认为他这样有学问的人是值得尊敬的,所以非常喜欢和她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也爱找她商量。而方拓呢?除了对那些以各种借口接近的那些少女头疼之外,还是很享受这种生活的。

附近山顶白云飘浮,云雾缭绕,山上的树林郁郁葱葱,茂密苍翠。这时候,正是花开的季节,各种颜­色­点缀远处的平野,加上潺潺的河水与绚丽的夕阳,让人留恋陶醉。而方拓的琴声,给这美景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韵致。没人会忍心打破这如画似梦的景致。

似乎过了很久,方拓结束了手指的动作,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看看天上那即将落山的太阳,时候不早了!站直身体,对听琴的那些人略微颔首,抱起琴,在那些惊羡,崇敬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院子。但,早有人在那里等着她。

“你!”方拓看见自家门口站着的人,微微一愣:“自己来的?”又向四处看看。

“我是自己来的!”肖子颜自豪的点点头。

“真不容易!”方拓看到他那神情,着实诧异,一个路痴竟能从学堂走到小镇另一头的这里,什么不容易?简直能用奇迹来形容!

“方拓,方公子!”肖子颜特意加重“公子”那两个字:“不请我进屋坐坐!”

“这,怕是不方便吧!”方拓觉得有些头疼,眼前这人完全不似前几天那样任自己摆布,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想早些打发了他。

“这男女同处才不方便,咱们两个大男人哪有此说?”略有深意地笑了笑:“我来可是有事情专门找大侠你的!”

“进来吧!”方拓叹口气,打开了院门。

“说吧!什么事情?”方拓倒了杯茶递给肖子颜,一般情况下,待客的礼节他还是会照做的。

肖子颜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是学堂的事情,学生希望您能教孩子们琴艺!”

“哦?”方拓品了口茶,抿起嘴角,玩味儿地看了看肖子颜:“我这种奇­淫­技巧竟能入得夫子法眼,真是荣幸之至。”没想到这穷酸儒生竟能看得起自己这点本领。

“哪里,其实这里的人们都希望由你来担任夫子一职,教导孩子们。”肖子颜抬头看了方拓一眼:“学生原本也有此打算,无奈仔细想来,学生尚需凑足进京赶考的路费,实在退让不得,而且……”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他发现方拓的真实­性­别,更加不会让贤了!

方拓了解的点点头,撇嘴嘲讽道:“说到底,你是瞧不起我!”对于这种思想,长在男女平等时代的他自然不会习惯。

“学堂的孩子们特别喜欢你,所以学生希望能在农闲的时候有人多教他们一些东西!”肖子颜站起身,对方拓一揖到地:

“夫子如此低姿态的请求,我若是不答应是不是显得太不讲道理呢?”方拓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悠闲地端起茶杯:“好吧!我明天就去学堂!”反正她也呆的无聊,更何况,去教琴每月还有银子能贴补家用,何乐而不为?

“那学生在这里就多谢了!”肖子颜又施礼道,他那种欣喜的表情让方拓很不自在,有一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接着两人安排了彼此的课程,而且讨论了一些细节。肖子颜直到吃过晚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方拓捧着琴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跟着肖子颜。这几天的事情果然应证了方拓之前的不安感觉。这小子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方拓,偏偏能够找到各种理由,让方拓没办法反驳,就像今天,借口方拓一个人走路不安全,非得要送她回家,天知道,她现在虽然因为“吉莫草”的副作用表现的虚弱一些,不过和一个每次都找不到家的路痴相比不是安全多了?不过方拓答应了,因为觉得让他回去的时候迷路走上一宿也不错,算是对这几天自己吃瘪的一点补偿吧!

“我跟你说,今天我可不让文宇送你,你自己回家!”方拓翻翻白眼,恶狠狠地说道。先把话说明白,免得到时候赖帐。埃?这个顾文宇下午没有上课,跑到哪里疯了?回去非得收拾他不可!

“好!”肖子颜点点头,他才不在乎呢!

“你……”方拓还要说什么,却见他家附近的钱家大小子跑了过来,见到他就气喘吁吁地喊道:“方,方大哥,你家文宇出事儿了,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事?快说!”方拓心中一急,捉住钱大的手臂就向前跑,边跑边问。

“我们几个在西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就进去探险,没想到里面有一个能冻死人的水池,文宇不注意掉了进去,我们拽上来的时候怎么叫也不醒。李大夫说恐怕不行了,让我来找你!”钱大总算嗑嗑巴巴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现在就开了?”怜香的声音传了出来,方拓身体一顿,但时间不等人,虽觉得问题不简单,但也不打算现在追究,松开手,自己率先往家里奔去。

※※※

方拓家的小院子里,此时已经站满了焦急的村民,见方拓赶来,忙让出一条道让他通过。

方拓心急火燎地奔到屋里,只见包着几层棉被的顾文宇痛苦地躺在床上,脸上结了一层霜,嘴­唇­被冻得发白,心中更是惧怕,这可是她弟弟。

“别碰他,会冻着你的!”李大夫见方拓要触摸顾文宇的脸,连忙告诫道。

方拓却顾不得这些,使劲拍打着文宇的脸:“文宇,文宇,你怎么了?快醒醒!”果然,一接触顾文宇的皮肤,方拓的手也立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怕是不行了,准备后事吧!”李大夫悲切地叹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方拓听他一说更是焦急万分,坐立不宁之际却听得脑中怜香说道:“你别急,有办法治好他!不过先把这些人打发走再说!”

方拓总算放下心来,怜香的本事她最清楚,说能救顾文宇就一定会有办法。

“你们都回去吧,我有办法让他活过来!”

村民们听到他这用平静的语调说出的话,都很吃惊,还以为是伤心过度疯了,这人冻成这样,身上的­肉­都青了,怎么能救过来?

“出去,让我静一静!”方拓见他们不动只是诧异的看着自己,心中恼火,说的话也不再客气。

“出去吧!”李大夫觉得这样也好,将村民们打发出去,回头看了方拓一眼,叹口气,自己也关门出去了。

“怜香,这是怎么回事儿?”方拓见屋里没人,打算向怜香问个清楚。

“事情紧急,你先按照我的话做,咱们边治伤边解释!”怜香说道:“还记得我给你疗伤时真气的运行方法吗?你试着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到文宇体内,按照那个路径疏通他的血脉,将你身上的寒玉挂在他胸口,让它吸收透出来的寒气!”

“好!”方拓急忙照着怜香的话做,刚将寒玉挂上,房门就撞开了。

“文宇怎么样了?”肖子颜狼狈地闯进来喊道。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没看我要救人么?”方拓皱眉道。

“他们说文宇不行了,我来看看!他们还说你疯了……”肖子颜没有看到方拓不耐烦的神­色­,还要上前察看方拓:“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

“你他妈给我滚!”方拓再控制不住,指着肖子颜的鼻子喝道。这人怎么那么烦?“我……”肖子颜从未看过他这么狠厉的神情,一时反应不及说不出话来。

方拓见他还不出去,抽出软剑,对肖子颜身后的几个村民喊道:“你们把这杂种拖出去,要是谁不长眼再敢来打扰我,我宰了他!”说完不顾身体不能妄动真气的情况,挥起软剑,身前的桌子瞬间化为粉末。

村民们哪见过这种情景,惊惧地照着她的话将吓呆的肖子颜带了出去,谁也不敢进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落到那桌子一样的下场。

方拓牵动心脉伤口,喷出一口鲜血,见没人来打扰,心情总算平复下去。坐到顾文宇床边,按照怜香的指示开始进行治疗。

※※※

接下来的几天,方拓能从村民们望向他的目光中明显地感觉到崇敬,惧怕。毕竟,她不但在村民的眼前露了一手镇住场面,而且成功地救活了顾文宇,村民们对她的评价已经不只是有学问,有能耐那么简单了。

不过方拓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今晚的行动。据怜香所言,当初之所以选定这里作为疗伤地点,不只因为山上茂密的吉莫草,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一百年一开启的神秘岩洞中的寒泉。方拓的伤,原本就是要靠地底那种泉眼散发出的寒气才能治愈,因为这里靠近寒泉,所以即便那神秘岩洞不开启,也能慢慢的治愈伤势。如今那寒泉出现了,只要能在夜晚泡在寒泉里运功,那武功就能立刻恢复了,她怎能不兴奋。

“晚上带我去那个岩洞,你就把守在洞口,不能让任何人进去,知道么?”方拓对已经生龙活虎的顾文宇嘱咐道。

“噢!”顾文宇点点头:“可是师兄,那水很冷,你真的要靠那个恢复功力?”一想起当时的感受,他现在还会浑身发凉,恨不得多加几件衣服。

“对!只要过了今晚,我就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不用像现在这么虚弱了!”方拓在收拾东西,功力恢复后,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离开,现在开始准备并不嫌早。

“肖夫子这两天总是站在咱家门外,好像不敢进来!”顾文宇从窗口扫了眼外面栅栏的方向,哪里有一道让他熟悉的身影,在那里很长时间了!

“不用理他,他差点让你丧命!”方拓狠狠地将一个包袱对紧系严,又发泄似的拽了拽。这人真烦,他最讨厌这种只知道读书的穷酸,婆婆妈妈的,看了就生气。

“可这样不理他好吗?”那可是夫子阿,不是应该受到尊敬的吗?

“咱们走的时候会和他打招呼的!”方拓不打算再为这种事情伤脑筋,直起身,伸出右手,对肖子颜所在的地方竖起一根中指,也不管对方明不明白。

※※※

方拓觉得心情好极了,虽然由于长期服用毒药的关系,身体还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随时都会咳血。但他已经能够自如的运行武功了,甚至功力比过去高了一倍,相信现在余文杰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师兄,恭喜你!”顾文宇高兴地说,师兄的功力恢复了,这样是不是意味着真正闯荡江湖的日子离自己不远了呢?

“同喜同喜!”方拓抱拳笑道,心里估算了剩下的资产:“为了庆贺,咱们到镇上唯一的酒楼大吃一顿,怎么样?”

“好耶!”顾文宇跳起来抱住方拓的胳膊:“什么好吃的都可以吗?”

“这个嘛!”方拓摸了摸下巴,笑了笑:“只要银子够,没问题!”

来到镇中央既是酒楼也是客栈的太白居,和往常一样,这里人少得可怜,只有零星的几个喝茶的闲人。

“老板,好酒好­肉­上上来!”还没进屋,顾文宇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方拓苦笑着摇摇头,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在顾文宇点菜的时候,她的目光望向外面的街道上。谁知这一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里走来,那人来到跟前,正好与方拓的目光相对,方拓睁大眼睛,有些不自然道:“裴冷?”

第一部惊蛰 第十五章 落花踏尽游何处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站立在街道上,一领宽袖长袍破旧不堪,肮脏之极。散发着恶臭,街上行人都远远的避开。那人却对旁人鄙夷的目光浑然不觉,只是轻轻摇晃着手中那同样肮脏的布包,对着酒楼外那包子铺吞着口水。

方拓最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经过仔细辨认,那人正是裴冷无疑。虽然它同裴冷只是在晚上见过一面,但当时她刻意的打量过裴冷,所以对于那面庞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裴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这种样子?苗蕴仙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方拓站起身,向裴冷走去。

“裴冷?”她小心的探身上前。

“嗯?”裴冷听到这声称呼,却是反应惊人,他连连摇首:“不,不,我不是裴冷那­淫­贼!”一边说一边后退,并且惊惧的看向方拓,眼神中满是戒备和小心。

“苗蕴仙呢?”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拓皱紧眉头,而这时候,她才发现,裴冷怀中布包中,竟然露着一张婴儿的脸,只是那婴儿不闹也不哭,不知是死是活。

“我认得你!”裴冷指着她的鼻子,眼神瞬间由惊恐化为狠厉,他咬着牙道:“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惨!”

方拓愣了一下,又关她什么事情?难道柳长风几人还在背着自己为难苗蕴仙不成?她撰紧了拳头,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刚要再问个清楚,却听得路上行人的惊呼之声,转头看去,只见那裴冷竟然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已经是人事不知。

************

一身女装的方拓将必要的东西都收到包袱里,转头看了看床上呆坐着的裴冷和襁褓中婴儿,叹了口气。

“这是一种罕见的病症,受不得刺激,以后只能浑浑噩噩的,时好时坏……”这是镇上大夫诊治的结果,那日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裴冷确如大夫所言,有时糊涂有时清醒。恐怕真的是不好根治。

又想起裴冷恢复神志时那怨毒的眼神和话语,心中泛起苦涩的滋味。通过那些只言片语,她已经了解到了很多的东西。当日苗蕴仙和裴冷确实得到了柳长风的帮助,逃离出扬州。但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一时疏忽,参与围堵过苗蕴仙的江湖人都知道了裴冷的­淫­贼身份。就在苗蕴仙两人打算隐姓埋名的过完下半辈子的时候,那些被包天德女儿雇佣的杀手也随之而来,接下来的,还是无止境的追杀。最终,苗蕴仙受不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只留下受了刺激的裴冷和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撒手而去。

裴冷完全将他当作杀害苗蕴仙的凶手,那种被冤枉却百口莫辨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干­脆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方拓脑中如此想法。但仔细算来,裴冷落到如此下场,自己确实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何况……

她看向床上那因吃饱了而熟睡的婴儿,孩子是无辜的阿?

“你就心软!”怜香在她耳边气愤道:“你还打算一辈子照顾他么?人家可不会感恩啊!他如此恨你,难保以后醒来不会加害于你!”

“孩子?孩子是无辜,可他长大了怎么办?在裴冷的影响下就不会将你当做仇人了么?”

方拓死劲摇晃了头,想将一­干­杂念甩出去:“我知道这样做非常不妥,可毕竟是两条人命啊!让我当作没看见,不管不顾的就此离去,良心上受不了,将来更会后悔一辈子。”在她心目中,人的生命是无价的。

“这样的包袱,会让你一辈子喘不过气来!”怜香再次强调:“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面对那种悲惨的事情,可这种仁慈不会得到回报不说,还会留下无穷的后患,你好好想一想?”

“算了!不想这些了!”方拓苦笑道:“这样吧!反正我功力恢复了!直接向柳长风他们借一些银子,找到一户偏远的好心人家,将裴冷安置到哪里,接下来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按她的想法,即便是现在不好心收留,裴冷和孩子也未必会死,与其让自己良心不安,还不如趁现在帮一把手,想来,等孩子长大了,她也离开古代回家了,就算对方想找自己“报仇”,那又有什么关系?

刚打定主意,顾文宇便走了进来:“师兄,车准备好了!”眼睛却一直瞪着裴冷,他还记得这个男人对师兄的态度,心中自然不会高兴。

“你把包袱拿到车里去吧!”方拓勉强笑了笑,抱起了孩子。

“我们来帮忙了!”几个热心村民走进来,看到方拓的打扮却呆住了,惊艳,迷茫的表情全都挂在脸上;“方,方先生,你怎么,怎么......”

方拓表情尴尬地站在那里,倒是顾文宇走进来,看到那些人的样子,嘟囔道:“我师兄本来就是这样子,她就是女的。是你们笨而已!”

在那些晕乎乎的村民的帮助下,一辆载着两大两小四个人的马车总算行驶在向西的官道上。想起临走前那些村民们的表情,坐在车夫旁边的顾文宇禁不住笑了起来,那些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尊敬了半年的人是个女子,那些追求过他师兄的那些少女的表情更是­精­彩,有号啕大哭的,有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更有要投水上吊自杀的,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车里的方拓却是如坐针毡,她总是感觉裴冷那满是恨意的眼神在瞄着他,不管怎么说,苗蕴仙的死总和自己有关联,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手里抱着他们的孩子,心头涌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找到一块布,刚打算披在裴冷的头上,车子却挺了下来,害得她险些跌到,欲开口相问,却见顾文宇拉开车帘,用下巴指了指外面:“师兄,外面有人要见你!”

方拓抱着孩子下了车,看见一身狼狈的肖子颜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你今天没迷路?”方拓扯动嘴角,强自笑道。

“我从早上就等在这里了!”肖子颜说道,又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你, 换回女装了?”

“这不明摆着嘛?”方拓皱起眉头,这人还是那么迂。

“我想问,你可以带我走吗?”肖子颜搔搔头,半响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啊?”方拓被他吓了一跳,接着飞快地答道:“不能!”

“为什么?”肖子颜失望地说:“我正好打算进京赶考,咱们正好顺路!”

“你还真是路痴啊!”方拓嘲讽道:“我这是在向西,而京城在北面,什么叫顺路?”

“是吗?”肖子颜愕然半晌:“可村里人这么告诉我的阿!别是你敷衍我吧?”

方拓无言,对待这种人她有什么办法?想了想,突然举起孩子,笑着说:“这是我的孩子,怎么样可爱吧?”

“可爱,可爱!”肖子颜回答说,又立刻低下头

方拓看他尴尬的脸­色­,心头开朗不少:“我同你走在一起真的很不方便啊!就这样了!你保重,我要走了!”

马车又开始前进了,顾文宇回头看了看孤单单站在身后的身影,心里好笑:“师兄,你为什么骗他?”

方拓也回头看了一眼,“这苍蝇让我最近很不自在。这么对他已经是算相当宽容的了!”自己这段日子处处吃瘪,实在活得窝囊,前面就是余文杰的老家,到哪里不如给他搞一搞,谁让他们是朋友呢,有难同当嘛!心中拟定了一个计划,在面对未知的道路中,在朋友那里找些乐子,想来也是应该的!

****************

方拓很反感穿女装,在她看来,那种要命的装束就是代表古代那扭曲的道德规范的绳索,会给人窒息的感觉,很累,很颓废,男装就不同了,能够完全放开自己,依稀,变回了真正的自己,虽然仍然摆脱不了那命运的枷锁。

尽管千万个不愿意,方拓这次从镇子离开之前就换上了女装,因为一帮大男人带个婴儿太过显眼了。

严陵山下的一个小镇。

“又吃这些啊!”顾文宇看着桌上的东西抱怨道,已经好多天了,天天都吃这个,怎么受得了?

“先对付着吧!”方拓叹口气,就着咸菜咬了一口馒头,她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目前的窘境,钱没了!这一路下来车钱不算,光是给裴冷买药的花销就非常大,虽然已经再三节省,但现在剩下的钱也只够买几个馒头吃,要是再不想办法,那明天就只有露宿街头了。早知道不管多少钱,把房子卖掉好了!当日离开南新镇,一来时间仓促,卖不出满意的价钱。二来也想今后在苏杭一带有个落脚的地方,所以只是拜托邻居帮忙照看,现在想来,有了那些钱的话,起码能支持到去睦州城向余文杰求援。听说那有钱的小子现在就猫在家里,借个千八百两应该不是问题。

“师兄!”顾文宇瞪了眼床上一声不吭的裴冷:“咱们不要管这家伙好不好!”他虽然刚刚十岁,但现在的情况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而且就因为这家伙对方拓的态度,这一路上气氛相当沉闷,谁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可以不管?”方拓摇摇头,终究不忍心让裴冷自生自灭,对于他们夫­妇­,方拓多少有些愧疚:“既然遇到了,谁也不能袖手旁观啊!见死不久,会遭报应的!”她并为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潜意识里接受了因果报应这一说。

“可是......”顾文宇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你一个小孩子该关心的不应该是这种事情!”方拓打断他的话。裴冷现在浑身动弹不得,一般时候就像痴呆一样躺着,偶尔清醒过来还能说几句话,方拓觉得他这种情况并不是患病而是中了毒,更不能忍心撒手了。“这样一个病人,你能看着不管?做人做事要心存善念!”说着小心地抱起婴儿,用匙羹盛了粥,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吹了吹,放在那孩子的嘴边轻轻的微凉的粥送进去。真是可怜的孩子,妈妈一死,才几个月大就被迫断­奶­了。

“哇!”也不知道是不是粥太烫,那孩子大哭起来,弄得方拓手忙脚乱,她是喜欢小孩子没错,但这么小的孩子可从未接触过,那哭闹声摧残着她的神经,却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满头大汗的做着徒劳的安抚:“别哭,别哭,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天啊,在这么下去,她才要哭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方拓舒了一口气,将孩子交给满脸不情愿的顾文宇:“看好他,我出去一下!”

“师兄!你可要快点回来啊!”顾文宇带着哭腔:“这会要我命的!”

“我去卖点不用的东西!”方拓苦涩地说,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腰部。

当铺里。

“你要当什么?先说好,不收衣服不当锅!”当铺掌柜低头打量了下面穿着粗布衣裳的方拓,语气轻蔑。

方拓看到那张恶心的嘴脸,心下叹口气,这是她第二次进当铺,这掌柜的态度和第一次如出一辙,难道天下间的当铺掌柜都是亲兄弟不成?要不怎么有一模一样的嘴脸?

她犹豫一下,终于抽出腰间软剑,倒递过去:“我当这个!”

那掌柜接过软剑,仔细检查一番,又看了看方拓:“姑娘打算当多少钱?活当死当?”客气了不少,他是识货的人,这软剑可不是凡品。

方拓皱了皱眉头:“这是我的随身武器,当然是活当了!至于多少钱……”她狠狠心,报了一个价钱:“一千两!”在她心目中,一千两银子就多得花不完了。

“不瞒姑娘说,我们东家也是练武的,再三交待我们这些下人对江湖同道要万分礼遇,您这软剑虽不是凡品,但按照规矩活当一千两根本不可能,只能给你一百五十两银子,不过今儿个小的做主,加五十两,二百两银子,姑娘你看如何?”

方拓没想到这软剑只能当这么点钱:“你太黑心了吧?”她气愤道:“这是云瑶,可是神兵利器,你识不识货?二百两,白送你得了!”

“我管它什么云瑶,天瑶的,一口价二百两,不当请换别家!不顾我告诉你,这就是行规,你到哪里都一样。”那掌柜翻翻眼皮:“再者说你这是活当,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好吧!”方拓咬牙,谁让她急着用钱?只能挨宰了!收起当票,也不愿再和那恶心的人谈论下去,不舍的朝那软剑咽了口口水,心情低落的离开了。

*************

睦州城外的余府,是整个睦州最有名的地方,不单因为它的占地广阔,富丽堂皇。还因为余家人才辈出。当今家主余德隆白手起家,如今挣得富可敌国的诺大家业。儿子余泓达一直跟在当今皇上身边,现在已官拜参政知事,而他唯一的孙子余文杰算然年轻却已经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了,在江湖和商场上都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有睦州小孟尝之称,虽文采有限,武功也不算很高,但行事的魄力丝毫不在他祖父之下。一家三代都是名人,这已经成了睦州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了!

这天早上,余府饭厅内。

余文杰低头扒饭,不时用眼睛偷偷地向周围扫上几眼。他旁边坐的是他祖父母和母亲,一家人都聚齐了,余家家教甚严,餐桌上一般是不说话的,余文杰在外面疯惯了,面对这样的生活颇不自在,这时候,他倒有些羡慕远在京城的父亲了。要不是祖父明令这几个月必须呆在家中,而且家规中有早饭必须全家在一起这一条,他早就撒丫子跑外面找兄弟胡混去,哪还会呆在这里受罪?

“文杰,你心不在焉啊!”余德隆悠闲地享受着早点,孙子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精­明的眼睛。

“没!”余文杰低下头,一点头没有在外面那粗爽的样子。对于祖父,他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哼!”余德隆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却见一个家丁走进来“老爷,柳公子和冷公子来了,在前厅等少爷!”

余文杰大喜,刚要起身却猛地想起什么,看了祖父一眼。

“看你那德­性­!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余德隆眯起眼睛:“坐下把饭吃完!”

“哦!”余文杰灰溜溜地坐了下去,谁知他刚拿起筷子,又有家丁进来了。

那家丁神­色­古怪地鞠躬说道:“老爷,门外有一抱着孩子的女子来找少爷,还说......”瞟了瞟余文杰。

“还说什么?”余德隆瞪了一脸迷惑的孙子一眼,向那家丁问道。

“她说是来要帐的!”

这一句话可把饭厅的气氛调起来了,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形......

“余文杰!”余德隆拍桌而起。

“爷爷,我不知道啊!”余文杰也是一头雾水,他自问在外面没有风流帐阿,要是冷幕白那小子还差不多。

“还说没什么,人家姑娘都找到家里来了......”余德隆还要大骂,却被妻子拽住衣袖.

余文杰的­奶­­奶­潘氏向他递了个眼­色­,满脸笑意的说:“这不一定是坏事啊!”接着转头朝向宝贝孙子:“文杰啊,还不赶快去瞧瞧?”

余文杰额头上青筋显现,脸都绿了。急惶惶的跑了出去,他得去看个究竟,哪个混蛋敢派人来耍他!

等他出去,潘氏才笑呵呵地说道:“那女子若真的是来要那种帐,儿媳­妇­,你等着抱孙子吧!老头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重孙吗?文杰一直­性­格内向,好不容易看上江家那丫头,人家却不愿嫁她!儿媳­妇­,你不是为这个天天急得吃不下饭么?现在可好了!”

“是啊婆婆!”余文杰的母亲笑道:“那木头总算是开窍了,江家小姐有什么好,眼高于顶的,若真是进了余家的门,咱家文杰将来难免不会受欺负,能换一个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那女子长得如何?品行是否端庄?”转头看向那报信的家丁。

那家丁连忙上前:“小人敢对天发誓,那门外的可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就是脸­色­差了点,身上的衣服粗糙一些,怕是出身寒微。”

余德隆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那到不要紧,身体弱些调补就好,只要身家清白,一切都不打紧的,只是这小子一下子就弄出这么大个动静,不教训一下是在不像话!”……

第一部惊蛰 第十六章 好心成了驴肝肺

“你?”余文杰那满脸的愤怒在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的时候瞬间变成讶然与惊喜。

“是啊!好久不见,吓你一跳吧!”方拓仔细的欣赏了余文杰那古怪的难以描述的脸­色­,笑了笑,郁闷的心情舒展不少。

“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老朋友来看你,你不高兴啊?”方拓撇了撇嘴。

“阿拓,我没想到你在失踪之后会主动找我们!”余文杰总算在震惊中恢复过来,欣喜之余又想到现在面临的窘境:“你向我要什么帐?”

“要帐?”方拓装作惊讶道:“噢!我说的是借帐,口误!没给你带来麻烦吧?”

“天,你差点害死我啊!”余文杰拍拍额头:“走,进去跟我去解释清楚,长风他们也在!”说完就上前拽住方拓的手。

“我不进去了!”方拓摇摇头,拒绝道:“我有急事,先借我点钱!”她没想到柳长风他们竟然也在,虽然也想见柳长风他们,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啊!

“钱?”余文杰愣了一下,马上点头道:“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麻烦你先把手放开!”方拓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余府的门里面。

“噢!”余文杰回头,才知道刚才说的起劲,没注意身后已经远远的大门里已经出现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连忙将拽着方拓的手放开,尴尬地搔搔头:“你现在用?”说完凤眼打量个方拓一下,心下叹气,看他这样子,这段日子明显过得不好,脸­色­苍白,发髻微乱,显得相当憔悴,还带个孩子,孩子?对了:“这孩子是谁的?”

“我现在就要,这孩子你不用管,反正和你没关系!”方拓叹口气,她才不会告诉余文杰呢,那样可就不好玩了!这次的目的一个是借钱,一个就是找点乐子!

余文杰看到她那瞬间暗淡的神­色­,聪明的没有问下去,转身走到一个家丁跟前低声吩咐了一下。那家丁飞快地跑进府里,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就拿个包袱走出来递给余文杰。

余文杰接过包袱,掂量一下,塞在方拓怀里:“这里面有银票,黄金,现银!大概两千两,不知道够不够用!”

“谢谢你!还真是有钱人阿!出手真是大方!”想起那当了二百两的软剑,她就满心的不自在。穷人和有钱人就是没法比阿!

又察觉到余府大门里面的­骚­动,连忙说道:“我明天过来找你们,现在先走了!”转身就跑。这次来除了借钱外就是为了让余文杰头疼一把,现在目的已达,还不闪人就玩出火了,看样子余文杰的家人要出来了,还是先走为妙。

“阿拓!”余文杰不太明白她为何跑那么快,想说什么却听到了后面的声响,再联想方拓之前的举动,一下子全明白了:“你害死我啦!”

“谁害死你啦?”余德隆走出大门,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身影:“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呢?”

“是啊!我的重孙子呢?”潘氏也附和道。

“什么重孙子?什么女人?”余文杰咧咧嘴:“你们瞎说什么?”

“瞎说?”潘氏笑道:“你当着那多人拉扯一个女子,还送了银子给她,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啊!他是我朋友!这次来借钱的!”余文杰苦着一张脸,委屈地说。他自问没有得罪方拓的地方啊!­干­什么这么耍我?

“还敢狡辩?”余德隆喝道:“跟我来祠堂!晚一步,家法伺候!”说完就走进门去。

余文杰脑袋一缩,只有老实地跟在后面……

****************

“这小子怎么还不来,该吃完早饭了吧?”冷幕白喝了今天的第七杯茶,看看日头,叹气道。

“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柳长风一向是那么悠闲:“对了,你有什么事情非得人聚齐才说,他现在还不来,你先和我讲吧!”

“再等等!”冷幕白神秘地笑了笑,转头向站在一旁的家丁道:“你去看看你们家少爷怎么回事情,这么半天还不过来?”

那家丁领命去了,不一会儿怪笑着回来:“两位少爷,我家少爷确实有事了,被老爷请到祠堂去了!”

“哦?”柳长风和冷幕白的兴致被提起来,连忙追问原因。

“是这么回事儿,今儿早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来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别提多激动了,还拿了银子给她........”余府的规矩虽严,但能到这里伺候的人多是心腹,所以在言行上大胆很多,而且余文杰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哈哈!竟然有这种事情!”柳长风朗声笑道:“我以为只有幕白你才会欠上这种风流债呢!没想到,没想到!”

“真看不出来,平时好像不进女­色­的文杰老兄竟然会留一手!真不够意思,他来了得好好拷问!”冷幕白摇摇头:“既然这样,长风,咱们先说正事儿?”

柳长风笑笑:“早该这么办!”

“那你可镇定点!”冷幕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放在桌子上。

“这是?”柳长风惊讶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冷幕白的胳膊:“这怎么会在你这?”

“昨晚参加侯昆侯老爷子的寿宴,听他偶尔提及得到一把上等的软剑,名叫‘云瑶’,我曾在阿拓的身上见过这把剑,自然特别留心,取来一看,确实是阿拓的佩剑!所以讨了个人情,要了过来!”冷幕白拿起软剑叹气道。

“不错,这确实是阿拓的!”柳长风皱眉道:“怎么会到侯老爷子手里?”

“你知道,侯老爷子盈利的生意之一就是当铺!”冷幕白放下剑:“这把剑就是一个女子以二百两的价钱当掉的!那女子要不是阿拓,那阿拓的情况可就不乐观,若是阿拓,那她......”

“二百两?”柳长风惊呼道:“他缺钱?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也许找不到,也许来不及,也许是根本就不想见咱们!”冷幕白靠在椅子上,闭了眼睛喃喃道:“二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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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州城 云来客栈方拓吩咐店伙计上一些酒菜到房间里,又借了熬药的工具在客房的门前熬裴冷吃的汤药.等药好了,酒菜也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你先吃吧!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方拓对顾文宇笑了笑。盘算着什么时候去赎回软剑。

“师兄最好了!”顾文宇欢呼道,动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方拓将裴冷扶起来靠好,自己坐在床边,拿起药碗准备喂他吃药。

“终于忍不住要毒死我了?”这句话惊得方拓险些将手里的碗掉到地上,她抬头,正好与那双冷冷注视自己的眸子对上:“你清醒了?”虽然之前他也曾清醒过,说过话,但远没有今日来的清晰明了,像正常人一样。

“怎么?吓着了?你想害死我,却没想到我会这么醒来吧?”裴冷撇了一下嘴:“你的计划落空了!”

“你别胡说八道,我要杀你还用这么费尽?你早死了!”方拓皱皱眉,这人,真是病糊涂了吧?

“就怕你心虚不敢!”裴冷满脸不屑,扫了扫方拓:“怕报应!”这句话却说得格外有力。

“你……”方拓没言语,心里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干­嘛乱好心?结果被人当作了驴肝肺,何苦来哉?她将药碗放下,抱着手臂,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如果可能!他真想毒死他,可惜,这不合自己的作风,要不然......

“怎么,真的想下手了?现在杀我也不晚!你来吧!”

裴冷也注意方拓的眼神,面孔因激动而扭曲,呼吸粗重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手臂一振,那桌上的药碗便被掀到了地上,化为碎片。也溅了方拓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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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余文杰费劲口舌才摆脱祖父母的纠缠,与柳长风他们汇合后交流了彼此的信息。立刻派出手下打探方拓的消息,得知她的落脚点后连饭也没吃就赶到了云来客栈。

三个人站在客栈的前堂,却没有再进里面去。

“他带了个孩子?”柳长风向余文杰问道,语气很轻。

“是啊!”余文杰点点头:“你已经问了十多次了!”

“谁的孩子?”柳长风好像没听到其中的不耐烦,接着问。

“我怎么知道?”余文杰翻翻白眼,他有点受不了现在的柳长风。

“裴冷的!”冷幕白晃了晃手中客栈登记的文册:“跟她在一起的人除了小文宇,就是裴冷了!”

“不可能!”余文杰大声说:“他们怎么会聚在一起?”柳长风在边上点点头。

“其实这样才合理!”冷幕白慢慢踱步,缓缓道;“你们好好想一想,当初阿拓不惜受伤也要阻挡咱们追踪裴冷和苗蕴仙?之后甘愿替苗蕴仙顶罪,最后莫名其妙地出走!难道还看不出其中的关键么?”

“你说清楚点好不好!”余文杰皱眉道。

“假设!阿拓喜欢裴冷,而裴冷却喜欢苗蕴仙,她为了成全心爱的人,所以在长风手下受了伤!而后,更是甘愿顶罪求死!之后的出走更简单,因为她怀孕了,不得不走!”

“那不见得!”柳长风万万不肯相信这种假设。

“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冷幕白叹气道:“我也希望这是我胡说!”

而他们到了客栈里面,正好看到方拓给裴冷喂药的情景。

“你不觉自己太过分了么?”余文杰揪住裴冷的衣领,语气严厉。

“算了!”方拓叹口气:“他发病了,你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他根本就听不到。”

余文杰闻言看了看裴冷,见他那痴呆样子一阵反感,直接将他甩在床上。

冷幕白走到床边,抱起苗蕴仙的孩子:“这孩子真可爱,姓什么?”

“哼!”方拓冷哼一声,将头撇到一旁!泥菩萨都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她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这一下,都快被裴冷气死了,连带得看那孩子也有些不顺眼。

倒是顾文宇Сhā嘴了:“这小孩姓裴!”他还特意加重语气,让那个裴字听起来象是呸!

柳长风脸­色­一变,没想到真是裴冷的孩子,转过头,刚好看见冷幕白同样苍白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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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客栈

方拓打发了顾文宇去看小孩,换了一身衣服,又亲自下去端了一碗药过来。

“他这么对你,你还......”柳长风看见他手中的药,其不过地指着床上的裴冷冷冷说道.在他印象里方拓绝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如今受到裴冷如此过分的对待竟然还会拿药喂它,是因为方拓的­性­格改变了还是因为对方是裴冷才会如此?柳长风的心情可说是复杂至极。

方拓耸耸肩:“这样最好喂药了,他绝对听话!”说完就将一碗汤药全都灌了进去,背身挡住柳长风等人的视线,悄悄的用手捂住裴冷的嘴,不让他将药吐出来。裴冷害他出丑,即便之前方拓对他心存愧疚,现在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地受下去,更别说好心地喂药了,那还管不管的上什么病人,她是一定要给自己出口恶气的,反正大夫没说这药忌口,熬药的时候特意多加了满满两大勺辣椒,闻着都难受更别说喝了!果然,药一入口,即便是不知人事的裴冷也立即两眼园睁,浑身大汗,满面通红,方拓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报复的快感,让她不自觉就笑出声来。

这一笑让在场的几人更加难受,柳长风当下甩门而去。

“看来我之前的推测都是对的!”冷幕白对着余文杰的耳朵小声说道,言语中却无半点得意,反而夹带着几分失落:“看来长风有功夫难受了!”

余文杰看到这一切,一把拉住也要出门的方拓:“这药喂了,你也该给我们一个交待了吧?”

“交待?”方拓不知道柳长风为什么突然出去了,要过去问问却被拽住了,听余文杰这么一说非常诧异:“什么交待?”

“这个是怎么回事儿?二百两?”余文杰将软剑扔在桌子上,又把左脸靠上前去:“因为你早上的作为,我被人好顿教训,你不该说个清楚?”

“真惨!”方拓尴尬地咧咧嘴,话里满是同情,只见余文杰那左脸上流着一个很大的巴掌印,又红又肿......玩过火了!

**********

“真好!你又回来了!”方拓抚着手中的软剑,心下却挫败得很,自己竟然落到了当掉随身武器的地步。

昨天,她就已经向余文杰的长辈们澄清了彼此的关系,忆起那些失望的神情,方拓摇摇头,天下间的父母亲人都对儿女的情事很热心呢!抵不住热情的邀请,他们住在了余府,这样也好,比客栈要清静许多,只是无聊了些。顾文宇和裴冷的孩子被喜欢小孩的潘氏及余母霸占去了,柳长风他们又是一天不见个踪影,害得她只能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打发时间。

“裴夫人!”一个丫环走了进来,对昏昏欲睡的方拓说道。

“裴,裴夫人?”方拓砖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仔细瞧了瞧那丫环的表情,用手指着自己:“你不会再叫我吧?”

“奴婢当然是在叫您了!”丫环奇怪地说:“您不是裴夫人么?老夫人这么说的呀!”

方拓翻了翻白眼,这哪跟哪阿?不过他也不打算和一个小丫环计较这么多:“有什么事情?”

“老­妇­人要带着顾少爷上香,他问您去不去?”

“麻烦你转告老夫人,说我要睡觉,不去了!”一大群女人浩浩荡荡进庙里上香,想想就头疼,她自然是不会去的。

“是,奴婢告退了!”那丫环又一福,走了出去!

方拓叹口气:“裴夫人?”苦笑摇头,难怪柳长风他们见到自己的表情会那么奇怪,难怪昨天将她和裴冷安排在一个房间,原来是这样,问题可能出在孩子身上,看来还是早点解释清楚才好,偶尔玩玩还可以,但是她可不想在自己头上安上什么某某夫人的头衔。

这时候却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惊得她弹了起来:“看样子,你还挺喜欢裴夫人这个称呼呢!”

“你能动了?”方拓猛地转身,对面的不是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裴冷又是谁!昨天能清醒地说话打人已经十分希奇了,没想到现在还能下地,这已经不是奇迹能够形容得了。

“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好起来!”裴冷温和的笑道,仿佛昨天的敌意只是错觉:“看来你给我的药枕得很有效!”

“难道是......”方拓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多半是辣椒的功劳,否则裴冷早就活蹦乱跳了,没想到自己为报复而喂服的三大碗猛药竟然会收到这种效果。

“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完这句话裴冷就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方拓叹口气,只有跟在后面。

“我平安无事的好过来,你很失望么?”裴冷带着方拓出了余府,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你好不好于我无关!”方拓看了看脚下,这是一处悬崖,下面是河谷,只要是摔下去保证连渣都不剩。

裴冷猛地走到方拓跟前咆哮道:“自然不关你的事情!你巴不得我早死了吧?我想了很久,恐怕那些追杀我的人也是你指使的!”

“你在说笑话!我没理由为难你们?别忘了,当初你们离开扬州可是我找人帮的忙!”方拓无奈,对方油盐不禁,她还能怎么办?真的能解释清楚么?

“哼!你气不过自己在扬州替人顶罪,所以怀恨在心,暗地里煽风点火,就想让我们生不如死!真是好­阴­毒阿!既报了仇,又得到了以德报怨的好名声。高明,真的高明!”

“天!”方拓拍拍额头,被气得险些吐血:“我要是凶手,­干­嘛还收留你和孩子?受你的气?”

裴冷上下打量了她:“那是因为你心里有愧!”顿了一顿,伸出手想抚摸方拓的脸瑕,看她扭头让开,语带嘲讽道:“你还想做裴夫人,否则一个清白女子怎么会如此糟蹋自己的名节?”

“我呸!早知道让你去死!”方拓咬牙道,她也急了,没想到裴冷不但死心眼还这么自大!裴夫人?恶心死她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杀了你!”裴冷扬了扬眉,语气却像是在说情话一样:“我现在心情平静,因为就要报仇了!放心,你死了,我会下去陪你的!”

“你杀不了我的!”方拓看裴冷的样子摇了摇头,他疯了,那眼神,那语言,那神态,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

“听说你武功全失成了废人!”裴冷的语气又转向轻蔑:“我功力恢复三成,对付你足够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谁也救不了你!”说着,手掌已经扑到她的面门!方拓慌忙相迎,提力硬拼一掌,虽然仓促之间没用多少力气,但她功力今非昔比,裴冷岂是对手?

一来一往间,两人已交手十余招,裴冷处处受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有武功?”裴冷后退半步,惊诧道。

“看样子你也不象疯了啊!还有自知之明!”方拓撇撇嘴,对于他的突然袭击感到气恼。

“我打不过你!”裴冷颓废地跌在地上,喷了口鲜血,双手狠狠地抓住土壤:“我真没用!”

“你跟我回去吧!我将真实的情况仔细的告诉你!相信你会明白的!”方拓看他的样子,心下不忍:“人不能总是为了仇恨活着,别忘了你还有孩子!”

“孩子?”裴冷抬起头,看向方拓的眼神已经涣散:“是的,我有孩子!我有孩子!”

“对,你和苗蕴仙的孩子,是个可爱的男孩,你们裴家的香火!你不想自己儿子没有爹吧?”方拓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继续劝解道:“跟我回去吧!”伸手就要捉住他。

“不要靠近我!”裴冷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你不会放过我的!对,你一定会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疯话?”方拓皱了皱眉头,眼前的人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了。

“疯话?不,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裴冷哈哈大笑道:“再没有这么清醒过了!”说着手舞足蹈起来,他又后退一步,随时都会掉到悬崖下面去。

“你要掉下去了!”方拓轻声地说,他知道面对这样的人一定要小心的安抚,即便知道裴冷身上灭由自己要的线索他也不忍心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小心点,过来,咱们回家!”

“回家?”裴冷指着方拓的身后说:“不,你一定会和那几个人杀了我!”

方拓愕然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柳长风等人满脸惊讶的站在那里。不由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刚到,刚一回家就听说什么也不知道的活死人不但能行动了,而且还把你带到这里来,所以来看看!”余文杰叹口气,他们是不放心,依裴冷对方拓的态度,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疯狂的情景。

“你们帮我把他架回去,他疯了!”方拓叹口气。

“你不如让他这么死了­干­脆!”柳长风冷冷的开口,他确实希望裴冷就这么死了,同时也猜测,如果自己变成这样,方拓会不会如此上心。

方拓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裴冷说道:“他们不会杀你的!”没办法,见死不救不是她的作风。

“别骗我了!”裴冷突然邪笑道:“你杀了蕴仙,就会杀我,还会杀我的孩子!”顿了一顿,又睁大眼睛:“对,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能报仇!”说着又向后挪动了一下。

“你!”方拓咬咬牙,见柳长风他们还是站着不动,顿时气恼喝道:“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再不帮忙他就死了!”这帮人亏得天天把侠义挂在嘴上,竟然会见死不救!

“留下他只会让大家更痛苦!再说他这样子,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冷幕白看了看柳长风,抿起嘴­唇­说道。

方拓翻翻白眼,还想说什么,却听得裴冷呼道:“死了,死了,天死了,地死了,人间正义也死了!”那­阴­冷充满死亡气息的语调传到耳里,不觉浑身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

裴冷吃吃一笑,突然指着方拓大声说道:“你,兰若冰,我诅咒你,诅咒你今生没有好下场,我死后我的孩子会给我们报仇的!哈哈!”说完猛地起身,在一阵狂笑声中,身体直直向崖底跃去。

方拓听到那­阴­毒的语言,呆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再冲到崖边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色­的疯狂扭动的身影,缓缓地向下飘去,直到落到河谷,最终消失不见……

第一部惊蛰 第十七章 酣歌作罢旋沽酒

傍晚 余府的某个厢房外

“怎么样?”余文杰从前堂回来,对一直守在房门前的冷幕白和柳长风说道。

“不知道啊!你­奶­­奶­出来也只是叹气,还不让人进去!”柳长风满面忧愁,自从那悬崖边回来,方拓就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一下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偏余文杰的­奶­­奶­潘氏不让他们几个男人靠近,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谁进去看看!”冷幕白提议道:“长风,你去,是你先不管裴冷死活的!”

“不行!当时大家可都有分!”柳长风不依,斜斜眼:“现在姓裴的死了,你们不也是高兴?”

“你们怎么能这样?”余文杰皱眉:“现在阿拓在伤心啊!你们不想办法单净说这些没用的!”

“是啊!”冷幕白也扇风道:“这么半天没有动静,老夫人也一个时辰没进去了,她不是想不开......”

“呸!呸!”柳长风锤了他一下:“阿拓­性­格虽刚烈,但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更何况他还有孩子呢!”

“不管怎么样,也该有人进去看看!下午送去的食物恐怕她也没吃哪!”余文杰提高了音调。

“那谁去?”柳长风苦恼道。

“你!”冷幕白和余文杰不约而同的用手指对着她。

“好!我去!”柳长风咬咬牙,他确实很担心方拓。这回豁出去了。

*******************

在方拓的房间门口,柳长风数次举起手,又几次落下,最后终于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阿拓!我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便的好!”柳长风低着头,走到方拓的床前:“再说那裴冷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他的声音很低,没有一丝的力气。

“我知道你在怪我们当时见死不救,他那样确实不如死了的好!”柳长风见没有动静,又说道:“再说他那么对你,我们也都想替你出气!”

床上还没有动静,柳长风再忍不住,抬起头来,只见,那落地的轻纱旁,一个人正一手扶着床,一手捂着肚子,表情象开心也似痛苦,异常的古怪。

“阿拓?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柳长风见方拓那个样子,忙上前关心地说道。

“我!我!”方拓辛苦地咽口气,还是禁不住笑出声来:“我笑你傻!进来说些莫名其妙的傻话,这还是江湖上有名的青叶公子柳长风吗?哈哈!”

虽然觉得有些不道德,裴冷的死,竟然会让她有轻松的感觉。所以,她一直没出房间,也只是躺在床上进行自我反思而已。自己同柳长风他们相处久了心肠也变硬了吗?这到底算好算坏?正苦恼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谁知道一觉醒来,竟然听到柳长风的那番话。

“阿拓,你没事儿吧?”柳长风想起今日崖上裴冷的样子,不由更加担心,阿拓不是也受刺激疯了吧?

“我没事儿!只是一觉起来就听到一段傻话!哈哈!”方拓索­性­坐到地上狂笑,他没有想到一向­精­明的柳长风会说出如此单纯的话,之前的那点郁闷也慢慢舒解开来!

“阿拓,你冷静点!”柳长风看他这样子更是着急害怕,连忙上前捉住方拓的双肩:“冷静点!”突然见方拓的身体猛地抖动,剧烈地咳嗽起来,替她捶捶背,竟看到地上有一滩鲜血,惊得叫起来:“快来人,阿拓咳血了!”

*********

大夫放开方拓的手,摇摇头:“她身体里有很强的毒素,要想清除­干­净,只能靠时间了!不过中了这么剧烈的毒竟然能到现在,真是奇迹!”

众人听他所言,惊骇异常,柳长风等人更是着急:“真的治不好了么?”

那大夫叹口气:“老夫是没什么法子了,只能开几贴清热去毒的药,若要根治,就另请高明吧!”说完就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没事情的!”方拓笑了笑:“当初为了恢复功力我特意吃的毒草,它们不会要我­性­命,只是身体会虚弱些罢了!”看他们不信,又说道:“真的!要不然我为什么活到现在?因为我的真气­性­质与毒素相克,所以我的内力越高,毒素也就越没危险,直至排除­干­净!”

“真的?”柳长风上前探了探脉搏,发现她的脉像虽弱,却很有规律,显然同方拓讲的一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你简直拿生命开玩笑!”

方拓苦笑着摇摇头,她不想失去辛苦得来的武功,再危险也要尝试。

这时候余老夫人潘氏领着顾文宇进来了,看到床上方拓憔悴的样子说道:“怎么才听说你咳血了?要不要紧?怎么会这样?”

方拓经她这么一问,又想起柳长风在房间里的话来,当下便笑着说起当时的情景,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柳长风困窘地搔搔头:“当时老夫人到外面只是叹气,我们很担心哩!”

“我只感觉很累,睡了一觉而已!”方拓笑了笑:“不知道老夫人来过了!”

潘氏叹口气:“你死了丈夫,又一下午没了动静,他们自然担心!”

“丈夫?”方拓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的误会,苦笑起来。倒是一边的顾文宇不依的大声说道:“我师兄才没有死丈夫呢!”我不活得好好的么?他小心地看了眼方拓,聪明的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裴冷不是你师兄的丈夫么?”余文杰好奇道。

“那个讨厌的家伙才不是我师兄的丈夫!”顾文宇撇撇嘴。

“没成亲?”冷幕白问道,看顾文宇点头,又喃喃说道:“连孩子都有了竟然没成亲?小孩子不要胡说。”

“孩子也不是我师兄的!我才没有胡说!”顾文宇几乎咆哮的说出来。

方拓看他急得脖子都红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解围道:“我是十几天前遇见的裴冷,怎么会这么快有孩子?”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潘氏松了口气,之前她对方拓的印象非常不好,认为她刚死了丈夫还能安心的睡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知道方拓竟然无私的照顾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不由心生敬佩,对她的好感立时提高到极点。

“没想到,当时真的疏忽大意了!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余文杰叹口气,缓缓说道。

“现在他们都死了,在讨论这些也无济于事!”柳长风开心地笑道,他现在觉得一切都特别美好!

方拓冷冷的看着嘴上说着可惜,却面带兴奋的众人,撇了撇嘴,真的是疏忽吗?但她并不想在这种话题上纠缠下去。也就不再多言!

“孩子怎么办?你们都没成婚,照料个孩子确实不妥!”潘氏细心地提醒道。

“把他送走吧!最好是送一个无儿无女的好人家!”方拓沉吟片刻,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个孩子了!

“也好!”几人不想违背方拓的意思,连忙点头答应道。

“不过现在还是让他留在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吧!”潘氏笑道,没有那个老人不喜欢小孩的!

“也好!反正他还小,就让­奶­­奶­先玩几年!”余文杰讨好道。

“该打!小孩子是玩的吗?”潘氏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早点成亲,让我抱重孙子!”说完又看向方拓,越看越喜欢,这要是自己的孙媳­妇­该多好!

“泸州要开武林大会?”方拓拿着茶杯的手停下来,看向宣布消息的余文杰那眼神满是兴奋。

“是啊!这是给武林四公子的请柬!”余文杰扬了扬手中的红贴。

“为什么?最近江湖上发生什么大事了么?”柳长风皱眉道,自己的消息还没闭塞到那种程度吧?出了大事也不知道?

“那倒没听说!”余文杰摇摇头:“不过听送信的人说泸州的百刀门捉了一个妖怪,好像是什么除魔大会!具体的情况只有到那里才会清楚!”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完全能够打探清楚!五十多年未曾举办的除魔大会再次召开,内幕一定不简单!”冷幕白点点头。

“现在就得准备,这几天就离开!路可不近啊!”余文杰笑道,总算不用在家里困着,他自然高兴!

“等等,咱们怎么去?”方拓举起手。按她的想法,反正天魔珠只能感觉到一定距离以内的轩辕宝玉,不如同朋友四处走走,运气好也许能很快寻找到也说不定。

“当然是骑马去!”柳长风奇怪道,这算什么问题?

“我要求坐车!”方拓摇摇头:“就当是游山玩水吧!坐车舒服一些?”

“也可以!”冷幕白点点头,又问:“为什么非得坐车呢?咱们坐马,到了大河乘船也方便啊!再说那样也能游玩啊!”他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知道!”吃着糕点的顾文宇也参和进来,学着方拓的样子举起了手:“我师兄不会骑马!而且怎么学也学不会!”

“真的?”柳长风不敢置信道,江湖中人平衡感很强,不会骑马的实在是,很,很少见。

“是的!”方拓被他们看的不自在,红着脸低下头!一坐到马背上就头晕恶心,一点办法都没有!

*************

烈日下,余文杰­操­控着一辆超大型的豪华马车行驶在土道上,一身白­色­男装的方拓坐在他旁边,开心的将脚悬在车外,随着车辆的起伏不停的前后摆动。柳长风和冷幕白起着马紧紧跟在后面,他们那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尤为醒目。

“为什么我苦命要当车夫?”余文杰满头大汗地抱怨道。他可是睦州余府的少爷,如今竟沦落到这步田地。

“是你说不要车夫跟来的!”方拓扬了扬眉,幸灾乐祸道:“你也别抱怨啦,说好一人一天,明天就该我了!”有钱人家就是会享受,这马车里被铺上厚厚的几层棉被,后方还放置了糕点水酒,也难怪顾文宇要赖在车里不出来了!

“我哪有抱怨!我是心疼我的马!”余文杰叹口气,他的爱马流星啊!这西域有名的千里马,现在被拴在前面拉车呢!

“哈哈!谁让你倒霉呢?抽签的运气不好!”冷幕白在旁边调笑道。

“你不用笑话我!总有轮到你的一天!”余文杰瞪着眼,反驳道。

“那这样好了!到前面的城镇雇个车夫,你就可以骑马了!”方拓拍拍他的肩,­奸­笑这提议道。

“那我都拉了一天车了!不行,一定要轮完一圈再说!”余文杰才不会让别人好过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牺牲一点就不行?”柳长风也加入调笑的行列!就这样,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上非常轻松!

绕过一道山梁,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加速上前,远远瞧见一大帮手持武器的武士正围攻一个高壮的汉子。

“好一个英雄人物!”浓密的宽眉,方正的额头,上面横流着的一片黑发,使额头显得更加方正,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布在黝黑的满是棱角的脸上是那样的自然悦目。那比余文杰还要魁梧的身段,傲然挺立在人群当中,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浩然正气。方拓见了,自然会忍不住称赞。那群武士虽然各个彪勇凶悍,状若拼命,但那汉子手中的黑­色­长棍势如飓风,快似流星,在他身边飞快的舞动,根本没有人能靠上前去,只看的人眼花缭乱,只觉得­精­彩异常。

“这群人支持不了多久的!”柳长风靠过来,对方拓轻声的说道。

方拓点点头,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也能看出目前局势的导向:“这是什么棍法?耍起来这么犀利好看?”这棍法只能用正,快,狠来形容。正,大开大合,满是浩然之气;快,迅捷如电,让人反映不及;狠,每每都能打向敌人的关键,而且一击必中,中者必定会受损伤。

“这是军中的棍法,虽然招式简单,但能体会其中意味的少之又少,在战场上最为实用!”余文杰也Сhā口说,顿了一顿不由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功夫,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和敌人血­肉­碰撞得来的真髓,最是让人热血沸腾!”

“说得好!”这声音响彻山道,听在人耳中却丝毫感觉不到刺耳,只见那汉子哈哈大笑间,围攻他的武士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好一句血­肉­碰撞得来的真髓!没想到兄弟如此年轻竟有这般见识!”他竟然不再理会地上的人,直接向方拓等人走来。

“哪里!大哥过奖了!”余文杰跳下车来,抱拳行礼道,语气特别恭敬!

“现在的人都认为军中的武学粗鄙难看,能用正眼瞧的,实在是少啊!”那汉子微微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没有战场上军人的奋力拼杀,哪来和平安定的局面?毕竟,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有分量啊!”方拓也下了车,深有感悟的说道:“国家要是没有一个能打的军队,终是要受欺负的!”说到这里,她也不禁想起今后中国那充满血泪无奈,屈辱和悔恨的历史。

那汉子闻言动容道:“兄弟的见识,比那些只会放屁的官员要强上百倍,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说完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大哥太厚此薄彼了吧?我们是一起的,怎么也要算我一份!”冷幕白笑道。

“哈哈!对不住,老曹不会说话,你们都是年轻俊杰,是要交个朋友!”那汉子脸­色­微红,不好意思道。

“这小白脸只会胡说,大哥不要理他!”柳长风跳下马,揣了冷幕白一脚。

“我只是开玩笑的,大哥不要见怪!”冷幕白尴尬地搔搔头!

“等我处理完了,咱们好好聊聊!”那汉子说完转头对地上的武士喝道:“尔等若再在此地为非作歹抢劫商旅,老曹必定收拾你们!今天结识几位兄弟,我不愿杀生,你们快滚吧!”说完不理那些人,径直走到马车上坐下,没有丝毫客气。

方拓等人为他那毫不做作的坦率言行心折,也就放弃了一切客套,痛快的聊了起来!

那大汉叫曹天道,在北方的军队中当个小统领,这次奉将军之命去泸州执行一次军务,没想到在这路上遇到山匪,更和方拓等人结识。

虽然几人觉得曹天道绝没有如此简单,但交友贵在交心,他们也不想探究什么!很快,在经过一个小镇之后,他们已经称兄道弟了!

“曹大哥!”方拓看了看路边的酒肆,突然一个打发时间的主意涌上心头:“咱们比酒如何?”

“阿拓要比酒?”曹天道眼前一亮,显然也是好酒之人。

“是啊!大哥敢不敢?”方拓点点头,早就对小说中那斗酒的情节神往不已,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遇到曹天道这真正当兵的人,自然不肯放过!

“小瞧你大哥?说!怎么比?”曹天道应承下来,征战沙场的人,有几个不是酒­精­考验?

“暂时保密!”方拓神秘地眨眨眼,转头对余文杰他们说道:“你们帮帮忙。把这里的酒斗买下来装到车上!”

“阿拓!你行不行?”柳长风不放心,方拓现在可谓病毒缠身呐!

“帮帮忙,就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吧!”方拓说着走进车里,一脚将顾文宇踹了出来,将棉被卷起来,好放置酒坛。

而经她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没法反驳,只好照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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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将几张宣纸铺在车顶上,率先坐了上去:“坐在这里,挪动了算输,喝酒的时候,洒出来沾到纸上算输!这一车的酒,会在沿路上补满,先醉的算输!不过可以用内功逼出酒气!怎么样,大哥敢不敢?”

“好!”曹天道也坐了下去:“不过,人坐在这里不动地方会出汗的,那纸湿了该怎么办?”

“那不一样!”方拓抿嘴笑道:“汗渍是荫上去的,酒渍是滴上去的!怎么能一样?”

“不错!这样的比法倒是新鲜有趣!那我们就当见证!两位!准备好了么?”冷幕白点点头,觉得这样颇有意思,也来了兴致!

于是,这场奇特的赛酒大会就在马车上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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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长风!你说他们谁能赢啊?”冷幕白靠近柳长风,小声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柳长风看着曹天道和方拓那丝毫没有酒意的脸­色­,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三天了,这两个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喝酒已经连续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他们这些递酒坛的人都有些支持不住,准备要轮班替换着来了,这两人却像没事似的,仍然使出各自的能耐比试着酒量,不,这已经不能算是比酒量了,而是在比内功修为,两人通过不同的途径释放着身体里的酒­精­,要不一般人被尿憋也憋死了!方拓的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手指始终都是湿的,因为她身体里的酒是在这里流出体外的,而曹天道更绝,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头上始终环绕着一股雾气,那是头上逼出的酒气形成的。

“没想到阿拓的功力进步这么快,怕是比我高出很多吧!”冷幕白叹气道。

“不知道那半年她有什么奇遇,下次得好好问问他!”柳长风点点头。

“外面怎么这么吵?”半合着眼的余文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睡你的吧!一会儿就该你了!”冷幕白白了他一眼。外面都是随行观看热闹的人,方拓和曹天道的车顶比试已经成了难得的风景,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人观看。无奈之下他们雇了两个车夫轮班驾车,一路上吃喝睡都在车上,但这样也丝毫没有减少围观的人数,有些顺路的甚至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就想知道这场比试的输赢。使得他们的马车周围始终围绕着一群“护卫”。倒是车顶上的两个人,一点都不在乎旁人的品头论足,犹自丝毫不动。

方拓喝了一口酒,脸­色­微红,她从未这样疯狂过,不过仗着一身内功,相信自己还会支持很久。看了看面­色­不改的曹天道,笑道:“大哥!这已经三天了吧?你不累?”

“那里!”曹天道也微微一笑,没想到方拓如此年轻却有这等不凡的修为,心里佩服,但他也不会轻易认输:“还早着呢!兄弟累了?”

“没有!”方拓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马匹,车辆上指指点点的人,不由豪气大发:“光喝酒没什么意思,来点节目助兴如何?”

“哦?什么节目?”曹天道的注意被吸引过来。

其实方拓是想休息一下,他在怎么必也不会比曹天道的功力高,眼下自己酒气已经上脸了,而对方一点改变也没有,他要是不找个理由休息一下,即便能支持很久,最终的赢家也不会是他:“小弟的绰号是踏歌公子,我来高歌一首,如何?”

“好!”曹天道笑笑:“阿拓有如此雅兴,大哥怎么阻止?愿洗耳恭听!”

方拓沉吟一下,又看了看四周,开怀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击打节拍。高唱起来:

“轻裘长剑,烈马狂歌,忠胆义胆,壮山河;好一个风云来去江湖客,敢与帝王平起平坐.

柔情铁骨,千金一诺,生前身后起烟波;好一个富贵如云奈我何,剑光闪处如泣如歌.

一腔血,流不尽英雄本­色­;两只脚,踏破了大漠长河;三声叹,叹,叹,叹,只为家园故国;四方人,传诵着浩气长歌. ”

虽是轻唱,更没有记忆中古筝序曲的铮然铿锵,但听了之后也是让人豪气顿生,尤其四周多是掣马独行的江湖人物,更是能引起共鸣。歌声一落,叫好声,感叹声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此后,踏歌公子方拓与人车顶比酒的故事带着这首满是浩然正气的奇歌在武林和民间流传了很久,给后人留下了难得的一段佳话!

“这等气概,此等意境!”曹天道的目光变得悠远,深深叹了口气:“阿拓的歌声,深得我心啊!”

“可惜!如果我的声音再低沉些会更好!”方拓的神­色­有些黯淡:“大哥唱起来,想来更有韵味!”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候,气氛变得更为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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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缓缓跟在方拓他们后面。

“主子,年轻的人是踏歌公子方拓,另一人属下就不知道底细了!”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卑微地伏在马上,轻声说道。

一个锦衣的青年也坐在车顶上,他矗立风中远远的凝视着洒脱的二人,俊秀纤细的脸上满是向往:“中原,南国,果然是卧虎藏龙!”叹口气,心事重重地闭上眼睛,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道:“若是能与这等人物把酒言欢,此生无憾矣!”

第一部惊蛰 第十八章 万里西风夜正长

方拓举起酒坛,将里面的酒小心地倒进嘴里,她的心里其实是有很多疑问的。

战场上,谁会用没什么杀伤力的木棍作武器?余文杰又怎么认识军人习练的棍法?听说北方正准备和契丹打仗。作为军人的曹天道只身南下,真的只是为了执行军务?既然是执行军务,又怎么有时间陪自己拼酒?看他这样子,身份也一定不一般。不过她不是喜欢打破砂锅的人,而且通过斗酒的一段时间接触,曹天道已经成功的在众人心中树立了宽厚的大哥形象,而这已经足够了!

曹天道同样在打量着方拓,年纪很轻,连胡须都没有,长得相当俊俏漂亮,举止得体潇洒,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表现出来。当然他最欣赏的还是那种尽显男儿本­色­的豪爽做派。注意到方拓脸狭那抹不自然的红润,他笑了笑,这小兄弟的修为虽然十分难得,但比起刀口求生的自己还是差了一截:“兄弟,还继续比下去么?”

方拓摇了摇头:“大哥,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你了,但事情要有始有终,不如这样,咱们不要用内功逼出酒气了,怎么痛快怎么来,一醉方休,如何?”她之前拖延时间也有找个乐子的成份在里面,如今曹天道已如此说,自然不会硬撑下去,更何况她只喜欢享受这种过程,至于输赢,谁会在乎?

“好!”曹天道立刻同意了,之前这么做只能算是拼酒,绝对不是喝酒,能痛痛快快的喝一顿,他为什么要反对?

方拓拿起酒坛,作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率先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口酒气,对曹天道颔首致意。于是两人你来我望,真正的对拼起来,不一会儿,半坛酒下肚,方拓已经有了晕眩的感觉了,很长时间没喝过这么多酒,虽然宋朝的酒度数不高,也经不起这样的喝法。当然,她还是觉得很过瘾,于是又喝了一口,松了松衣领,想让自己更舒服些。

“兄弟......”曹天道看他那贪酒的样子笑了笑想说什么,目光触及方拓衣领下那洁白的脖颈时却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瞳孔猛地收缩,刷地站了起来,他这一突然举动立时吸引了当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拓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看曹天道:“大哥,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一醉方休么?站起来做什么?”他说话的神态已经带着明显的醉意。

曹天道张了张嘴,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眼睛扫了扫围观的人们,低下头对方拓轻声道:“跟我来!”说完就向道路旁边的一个小树林跃去。方拓呆了呆,只好站起身,顾不得那酸麻的痛苦感觉,强自提起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也跟了上去,不过他仍然没有忘记拎上一坛酒。

一个姿势利落,快若流星,一个上下起伏如风中舞蝶,洒脱飘逸。一前一后,几个起落间就消失了身影。只留下众人心中的疑惑以及满路的赞叹。

***************

方拓斜身靠在一株老树上,又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擦嘴,向背对着他的曹天道说道:“曹大哥,你让我跟过来,到底什么事情啊?”已经很长时间了,曹天道一句话没有说,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你!”曹天道美育回头,但他那犹豫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方拓的耳朵:“

你不是男人?”

手上的酒坛松脱出去,落到地上变成点点碎片,声音尖锐刺耳如她此刻的心境。“你不是男人!”这句话引出了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痛。如今酒­精­已经侵袭大脑,让他再撑不起往日那洒脱的伪装。“我曾经是男人,现在也是!”说了这句话,方拓两眼无神的蹲了下去,仿佛是了所有的力气,蜷在一起,浑身颤抖着。

曹天道转头看到了方拓的表情,心下疑虑顿生,按照之前的设想,现在的方拓要么惊惶失措,要么故作镇定抵赖到底甚至大方的承认自己是女扮男装,但方拓的表情却只能用悲痛欲绝失魂落魄来形容。“曾经是男人”?什么意思?心中想起一种可能,连忙上前拉住方拓的双手。手上布满老茧,曹天道一眼就能看出这绝对不是练武留下的,而是粗重劳动留下的痕迹,这是一个从小就遭受贫穷折磨的孩子啊!

这时候方拓已经渐渐平复过来。他抽回自己的手,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啊!我现在过得很好!”自己的秘密还是藏在心里为好,别人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的。看来以后还是少喝一点酒为好,免得又像刚才那样失态。

“可怜的孩子!”曹天道看他那种表情心中更是不忍,叹口气,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虽然你做不成男人,但大哥绝对会照顾你,不让人看不起你!”

“看不起我?”方拓的大脑还是昏沉沉的,并不能很快的理解曹天道这句话的意思!

***************************

“到哪了?”方拓挑起车帘,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自己乘的马车行驶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明显是到城镇了。从树林回来后酒气上涌,三天没睡的她狠狠的补了一觉,若不是四周越来越嘈杂的喧哗声,还在跟周公下棋呢!

“白沙渡!”旁边的柳长风牵着马小心地避开撞向他的路人,一边笑着回答。

“我睡多久了?”方拓提起­精­神,看了看日头。

“一整天了!”冷幕白也凑过来:“怎么样?第一次看你喝醉!饿了吧?”

“切!”方拓撇撇嘴:“这算什么?想当年......”猛地住口,当年和哥们通宵拼酒,最后在宿舍睡了两天一夜,不过这可是不能说的:“想当年谁见了我不叫声酒仙啊!”

“师兄,不对吧!”顾文宇也来凑热闹:“过去姨妈让你喝酒你可死活不肯呢!”这也差太多了,当初师兄滴酒不沾,姨妈直抱怨说她不是江湖儿女,什么时候成酒仙了?

“就你多话!”方拓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我喝酒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顾文宇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做个鬼脸嘟囔道:“就会欺负人!”他那可爱的表情一下子把众人都逗乐了。

****************

白沙渡 余府别院

“不是要在这里等三天后的船么?有什么节目安排没?”方拓将顾文宇打发给两个车夫,就跑到另一个房间,打开门就大呼小叫,他可是睡足了!

“什么节目?当然是睡觉!走了那么多天,我们还没沾过床呢!”余文杰摇摇头,举起茶杯,对曹天道说道:“曹大哥喝茶,不要理她!”

“不行,难得来着热闹的地方,不好好逛一逛怎么行?”方拓坐在椅子上,拿起旁边的茶杯就喝了起来,她也想散散心,舒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那你说要­干­什么?”冷幕白悠闲地打开折扇:“这地方你可不熟悉吧?没我们引路,你不怕把自己丢了?”

“我!”方拓四下扫了几眼,然后坏坏的笑道:“我想去妓院!”

“不行!”除了曹天道,其余的人都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过去不知道方拓的身份才依着她去那种污秽的地方,现在他们死活都不能答应。

“为什么?”方拓扬了扬眉,他其实是想到那次在妓院戏耍几人的事情,故意拿话来刺激他们的:“那次你们玩的‘很开心’不是么?”

“那次我们不知道你是.....”柳长风看了看曹天道,终是没有将话继续下去:“反正就是不可以!”

“你只能看不能‘摸’,有什么乐趣可言?不如到酒楼吃些河鲜!”冷幕白摇晃着扇子,语气轻佻。

“我支持阿拓!就去妓院!”曹天道这时候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冷幕白一眼。

“曹大哥,你不知道她其实是......”余文杰甚感诧异,要解释什么却被曹天道打断了!“我不想看到你们欺负他,瞧不起他!”曹天道语气坚定:“他说去妓院,就去妓院!”说完揽住方拓的肩就往外走!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干­瞪眼,一头雾水阿!自问没得罪曹天道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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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夸张的招牌。“百花楼?”再转过身看看百花楼的对面:“万花楼?”心里叹口气,怪不得小说里某某妓院都是什么百花楼,万花楼的,原来事实就是如此阿!

“阿拓!你摇头做什么?这里可就只有两个大妓院,你还不满意?”曹天道看他哪家也不进,只是站在街上自顾自的摇头,当下奇怪地问道。

方拓用手指了指两家妓院的招牌:“扬州的流芳阁,满月楼,好听又文雅,你再看这里。”摇了摇头:“俗,简直俗不可耐!”又对站着不吭声的柳长风等人说到:“你们说是不是?”

“哎呦~~”一个老鸨带着令人窒息的香风迎了上来,显然没有听到方拓刚才的话:“公子啊!第一次来是不是?我们百花楼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温柔娴熟!

这方圆百里没有不知道的!”上下打量了方拓,两眼一眯,腻声道:“公子这般俊俏人物,妈妈我要是年轻十岁,一定舍不得放手哩!”又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那万花楼的老鸨出了名的黑心肝,您一进去呀,这腰包里的银子可就都飞到别人手里去了!”

方拓强忍住捂鼻子的冲动,学着电视里的情节笑嘻嘻地­淫­笑道:“给我安排个好房间,找最好的姑娘上来。”说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子递过去,那老鸨银子入手,更是眉开眼笑,攀住她的胳膊就往里拽,口中还喊道:“这位公子要最好的姑娘!快,把翠莲,红香,倚鹭都叫来!”这举动将街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方拓的方向,让她好不尴尬!

这时候,一声讥讽传来:“下流!”这声音虽小,怎能逃过她的耳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斜对面的胭脂店门口,是一个穿着粉红­色­儒裙的女子,那比之江秋水也毫不逊­色­的­精­致面孔眼下正满带不屑地看向他。

方拓毫不在意那轻蔑的目光,甜甜地笑了笑,略微颔首致意一下,就再不理会旁人,拉着曹天道等人走向百花楼。

却不知道她那带着独特魅力的笑容和洒脱的举止让那女子愣住了,半响才止住脸上的阵阵烧红。

*************************

来到包厢,刚一坐定,老鸨却推门而入,让方拓一阵恼火:“不是说不让你们过来打扰的吗?”

几位公子,外面一个大爷说有事情找方拓方公子!”老鸨看到室内几个人的表情,愣了一下,不过又马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笑着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粘上来。

老鸨的话让柳长风等人着实松了口气!

“是谁?”方拓看了看众人,自己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难道是顾文宇来了?不是吧?除了什么事情:“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老鸨领进几个人,却没有顾文宇的身影。

“在下隆云,久仰踏歌公子的大名,特来拜见!”一个出众的年轻人站在最前面,看到方拓眼睛一亮,率先报拳行礼道。

“您是?”方拓还了一礼,想不出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他。

“公子在车顶拼酒的时候在下就在场,对公子的气魄尤为仰慕,听说您在此,忍不住过来打扰一番,尚请见量!”那年轻人有着俊俏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一双黑而大的眸子发着夺目的光亮,比之天上的星辰也毫不逊­色­。薄的很有个­性­的嘴­唇­微微上翘,很是­性­感,浓密的黑发由一根银­色­的丝带束着,服顺地贴在身上。高挑的身材,很瘦却并不显得单薄,反而在那略黑皮肤的衬托下,削减了咋一见面带给人的书生印象。不得不承认,这是方拓见过的人当中,最出­色­的。

甚至比有江南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冷幕白还要英俊。

“您已经见到了!”冷幕白这时候开口了,显然,对于这个比自己还要英俊的人,他有些敌意。

方拓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她现在也确实没有心情结交什么新的朋友,也就由着冷幕白去了!

那隆云显然修养极好,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阻止身后欲上前的手下,又一抱拳:“在下明晚将在城东宴请宾客,希望公子能够赏脸!”说完,那张美丽的纤细的大手递过来一张红贴子。

方拓接过来,微微一笑:“隆公子,在场几人都比在下的名头要响亮的多,为什么单单只请我一个人呢?”

隆云微微一笑:“隆云当然知道各位的大名,只是准备仓促,只留了一个贴子,稍候,其余的自当奉上!”说完,就礼貌的走了出去,顺手还关了房门!

“真是好周到!”冷幕白讥嘲道。

“我闻到一股味道!”曹天道这时候却突然Сhā口。

“味道?”方拓一愣?不知道曹天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让人不解的话来。

“一股狄人的羊臊味儿!”曹天道站了起来,似笑菲笑地看了看方拓,略带深意地说道。

*************

“柳长风,你平日的­精­明哪去了?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唯唯诺诺的?你不是遇到事情最冷静的么?你强­干­的气魄在那里?你打我一掌时那种男儿气概在那里?为什么现在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我都看不过眼!你!余文杰!你的豪爽呢?还是最初见面那喜欢武功,喜欢直来直去的余文杰么?我告诉你,你再怎么装的温柔体贴也不象!会在马车里准备几层棉被,装上水果糕点,这样细心的活计不是你能想到的,有人支招吧?你­奶­­奶­还是你娘?还有你!冷幕白!你别在那里嬉皮笑脸的,一幅不正经的样子就能掩盖花花肠子和满肚子坏水?诶?又摆出委屈的样子给谁看?我还能冤枉了你?你那些背后的小动作瞒不了我!你也就糊弄这两个……”方拓向旁边点了点“糊弄这两个傻帽的能耐!什么为朋友追老婆!狗屁!你摇头­干­什么?不是?那我看错了,你才是天底下最傻的混蛋!”

方拓头向后靠在椅子上,悠悠地说:“人都说青叶公子稳重,泰山崩于顶而不乱,做生意能把石块变金山。驭风公子豪爽,为朋友两肋Сhā刀义气为先!惜花公子洒脱无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看看现在,一个学得优柔寡断成了十足的应声虫,一个呢?武功也不练了,为了什么母命,­奶­­奶­命的专想着怎么讨好女人,最后一个更过分,摇身一变,成了狗头军师,女人不碰了,妓院也不进了,净在背后出坏主意!别狡辩!在余府,你提议先除掉裴冷对不对?睦州的悬崖上,也是你打手势让柳长风不帮我忙的对不对?还好他是自己发疯跳崖死的,要不然你会让我更讨厌!我的修为可比你们都高,下次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记着找僻静的地方商量!”(怜香这时候Сhā嘴道:“那都是我的功劳啊!”)

方拓的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怪你们!只是不希望因为我一个人而给你们带来不便,那样我会良心不安!我是方拓,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记住这一点就对了!就像今天这样,四个兄弟在妓院­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大家都是‘男人’不好么?”他站了起来:“我不疯不傻,不痴不呆,你们的心意我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世上,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如果你们再不醒悟,我只有离开!”

“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你们都应该明白!具体该如何,好好想一想吧!”方拓打开窗子,外面夜­色­正浓,凉风吹过,带进几份清爽。

过了很长时间,方拓才吐出一口气:“怜香,你说到时候我就这么说好不好?是不是特别有那种气势!”原来室内根本就只有她一个人,不,还有一个鬼!

“不好!要是这么说,你怎么相处?难道真要离开?”敞开的窗户外就是皎洁月光下那妙蔓的夜­色­江景,室内没有点灯,怜香以轻烟的形象出现在白茫茫的月霜上,将这个空间带进一种浓重的,异样的美丽氛围之中。

“我也没办法啊!你没发现自从我那次受伤之后,他们一个个变了很多吗?如果在这样执迷不悟下去,我怕,到时候会伤害他们更深。”方拓强自笑了笑,冷汗却从苍白的脸上冒了出来,一刻也没有制止过,放在胸口的手更加用力:“不是时间越长我体内的毒素越少么?可我怎么感觉身体更差了?现在心口疼得厉害!”

“毒素是越来越少!”虽然没有身体,怜香还是作了一个叹气摇头的动作:“但我没说你的身体会好起来啊!”

“什么?”方拓惊呼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耕耘哪来的收获?一切选择皆有代价。你能这么快恢复功力甚至还提升了一倍不只,如果没有一点牺牲,根本不可能做到!要知道循序渐进才是自然之道,以剧毒激发潜力打通心脉原本就是旁门左道的事情,只是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是自愿选择捷径,而你只有一条路可走。”怜香幽幽地说:“当初向你隐瞒这点,就是怕你分心而走火入魔发生危险!”

“天下间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其实早该想到的!”方拓苦笑着说:“那我今后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么虚弱,偶尔还会心口疼,这要在关键时刻,不是死的很冤枉?”

“是啊!不过你放心,这些其实只是表面症状,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武功和心智的发挥,下感,每当这时候,你的反应会更快,功力更­精­纯!”怜香劝慰道。

“竟然有这种事情?”方拓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比童话故事还要离谱。

“你现在的头脑不是很清醒吗?”怜香的话里带着笑意:“这其实与放血的道理相同!”

“可我还是不甘心呢!”听怜香如此说,方拓有些放心:“我现在功力是高了,但与高手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用我一生的健康换来这些,太亏了吧?”

“不只,原本你的资质平凡,注定不会有什么成就,但在我的帮助下,你现在可谓是脱胎换骨大有可为,所以不用担心啊!”

“那我就放心了!”方拓坦然笑道,只要身体不影响今后的行动,那她还是大有作为的。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情,我还以为你会失落一阵子呢!”怜香可是准备了好多安慰的话,现在看来没有用武之地了。

“你不是说了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这样我不放宽心接受事实还能怎么做?大哭一场?”方拓笑了笑,自己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吗?再说能拥有更多更高的武功,对她今后的生活非常有利,说实话,即便当初没有失去武功,面对这样的诱惑,她还是抵制不住的。

“你也要小心啊!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到了一定程度那可就危险了!”怜香不无担心的说。

“那没什么,只要找到轩辕宝典就没事了对吗?”方拓无所谓道,反正今生找不到那种东西的话自己或者也没什么意思。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将双手支在窗台上,外面,太阳早已露出了脸,染的天地间一片绯红,早晨的凉爽空气通过毛孔进入身体,说不出的舒畅,她闭上眼睛,将全身放松在这又如新生的气氛里,深吸口气:“人生短短几个秋,生死福祸两无常,人生百年,其实不过弹指一挥间,碌碌无为好,逍遥自在也罢!还不都是个是个活法?不管我是男人还是女人,舍弃情爱,这世间还是有很多美丽的事物等待我去发掘体会。江湖人送我踏歌公子的绰号,不就是因为我踏歌而行狂放潇洒么?就算我不能活的洒脱而轻快,我也可以活的认真而坦荡啊!我要­精­彩的活!快乐的活,几年寿命都没关系!”又扭转过头:“怜香,你明白这种感受么?”

“不太明白!”怜香的声音带着犹豫。

“算了!”方拓挫败的叹口气:“出去走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就在一只脚成功跨出客栈门槛的那一刹那,脑中却响起怜香的声音:“真的能忘记一切烦恼?”

方拓身体顿了顿,继续跨出客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大步走在晨光照耀的街道上,脚步异常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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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也没怎么修改!哈哈!

第一部惊蛰 第十九章 非我今日独如此

方拓心不在焉的咬着油饼,心里盘算着银子的事情。上次向余文杰借的银子还了回去,自己就留了几十两金子,昨天妓院用了十两,今晚去赴隆云的约会,总不能穿着这件有些破损的衣服去吧?那还得买件衣服,这样算来,就只有二十两了,这些钱说少不少,但也不多啊!如果再找不到挣钱的营生,恐怕就真的没法活了,难道要靠余文杰他们接济下去?望向那冒着热气的各式早点,禁不住又想到,今后开个面店生意也许会不错。

正想得入神的时候,旁边又坐下一个人。“这生意可真好!”方拓叹口气,将身体向一边挪一挪,却听的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老板,来碗粥!”有些熟悉,于是循声望去,正好与一双美丽的眸子相对。

“是你?”那人惊呼一声,随后又轻蔑地说:“下流鬼!”正是昨天在妓院门口的粉衣女子。

方拓歪歪鼻子,决定不理她。转过身去,看向手中的油饼,这饼做得真不错,咬上去,油都能冒出来,真才实料,而且有种清香味,好吃。

“坏胚子!”又一声谩骂传进耳朵,她放下饼,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真蓝,一片云彩没有,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不会下雨。

“好­色­之徒!”那女子还是不肯放过他,方拓咬住嘴­唇­,使劲扭头向街道另一头看去,那卖菜的中年汉子的真早,而且吆喝声像乌鸦叫似的,好听极.....忍不住了,她猛地回头,

恶狠狠地瞪着打扰自己吃饭的人:“我说小姑娘,你有完没完?我在这吃饭碍着你了?值得这么整我么!”

那女子看他回头,不屑地瞟了一眼:“对你这种下流鬼有什么好客气的?”

“嘿~”方拓扬眉道:“我怎么下流了?不就是到妓院叫几个姑娘么?”又上下打量了那个女子,长得挺漂亮,就是脾气刁蛮一些,脸上换了一副笑容,带着异样的腔调笑道:“有能耐你也去呀!百花楼的姑娘,各个温柔体贴,忍不住的就想去疼惜,哪向你,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没个女人味儿!”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四面­射­来的鄙视的目光,更有几个酸秀才低声骂道:“有辱斯文!”

方拓一阵气结,白了那女子一眼,扔下早点的五个铜板转身就走。哎!今天的好心情是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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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方拓苦着脸,无奈地回头说道。那女人一直跟在后面,已经走了两条街了。

“谁跟着你啦!这道又不是你家开的!”那女子撇撇嘴说道,眼睛一直向上瞟。

方拓又走了几步,猛地回头,正好对上她的脸,没好气道:“小姐,我和你没仇吧?我认识你?”

“我才不认识你这个下流鬼呢!”女子翻了翻白眼。

“好!”方拓恨恨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向一幢小楼,就不信制不了她?

“喂!”果然,那女子看到头上的牌子,终于挺不住说话了。

“呦!”方拓暗笑一下,面向那女子,装作之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姑娘,有什么事情要在下效劳吗?”

“你!”那女子指了指招牌:“你大清早去妓院?”

“谁规定必须晚上去妓院啊?”方拓扬起脸,得意的说,又向四周看了看,早上的花街果然冷清:“一半女子根本不涉足这里,难道姑娘也住在这里?”说完还盯着她猛瞧。

“你才住这里呢!下流鬼就是下流鬼!”那女子被看得不自在,咽了口口水,口中依然强硬道。

方拓冷笑一声:“小姐既然没什么事情,还是早些回家为好,在下可要敲门了!”做势就要转身。

“你等等,我有话问你!”那女子犹豫一下,低下头轻声的说。

怎么不嘴硬了?方拓笑道:“什么事情?”

“我......”那女子偷偷抬头看他一眼,扭捏道:“我哪点没有女人味了?”

“……”方拓听了她的话,瞬间呆住了,完了,咬到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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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渡的某间酒楼,方拓等人正坐在那里,围着一桌酒菜,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曹天道走了,虽然临走的时候约定要在泸州会合,但大家就是高兴不起来,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曹天道却已经在众人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咋一分别,当真舍不得!

“呦!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老朋友!”一道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楼下不知何时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保镖。

“你小子不是在京城混的挺舒服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冷幕白显得相当意外,那年轻人不是别人,竟是身为淮南东路宣谕使的朱瑜朱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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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里做什么?”吃过午饭,方拓信步走到江边。打算舒缓一下烦躁的心情,却见嫣玉早就呆呆的坐在那里。

“我在想家!”嫣玉的眼睛还是直直望向江面,日光照在粼粼的江水上,闪得眼睛痛,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因为她那空洞的目光已经没有了焦距。

“想家!”方拓深叹口气,挨着她坐了下来:“你来这五年了吧?该想家了!想那些关心你的亲人!”

“你呢?”过了半晌,嫣玉收回目光,看了眼方拓,轻声问道:“你不想么?”

“不想!”方拓回答得很快:“他们对我不好,家?给我的记忆只是痛苦,我想他做什么?”神­色­却瞬间黯淡下去。

“他们能养活你那么,能容忍你去想去的大学读喜欢的专业,对你不好么?”嫣玉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就算那样!人是很奇怪的动物,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生出感情!你说不想!只怕只是嘴上说说吧?”

“那又怎么样?”方拓苦涩的摇摇头,却没有反驳她的话:“我和你不一样,在那里,我已经死了,而你不同,你是活生生的失踪,终究会回去的!”

“只怕回到家里我已经老了!而且……”

方拓扯了下嘴角:“有学者说时空分布是不对称的,要是这么算来,这里的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等于未来的一年。看你的头发,上次见面时就比古代女人要短,一年了,似乎一点都没长,所以你有的是时间等待机会!只怕你担心的是朱瑜会不会同你回去吧?”

“别说这些了!”嫣玉摇头道:“我很烦!”

方拓笑道:“你还好,有那么多日子好活,看我?活一天少一天!要是整天这么伤感就早死了!想开点总是好的!”

“活得长可不一定是快乐的事情!”

“起码在你死的时候能体会很多的事情!”方拓扬了扬眉,随即轻声朗诵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两手轻击膝盖,身体随着词句前后晃动,颇为惬意的样子。

“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嫣玉接道。

“不对!是说一回唱一回吧?”

“你什么记­性­,明明是先吹后唱嘛!”嫣玉提高音量道。

方拓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朗声说道:“后面的那位朋友,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露露脸了吧?”同时猛地站起身面向身后的树林,右手已然探向腰间。以她的功力,竟然不能发现附近来了人,显然对方不是庸手,要不是怜香通知的及时,恐怕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在下不忍打扰二位的雅兴,才不得不隐藏行迹,没想到方兄功力高超至此,轻易就发现了在下的伎俩,冒昧之处还请见谅!”一个长相俊美衣着讲究的年轻人从树后走了出来,眼中­精­光四­射­,那语气明显是对方拓能发现他感到诧异。

“原来是隆兄!下此可小心一点,免得被人误会!”方拓没用任何行动,话里却带着嘲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天道嘴里的狄人,那晚百花楼见到的隆云。

隆云点点头:“是的,是的!在下下次一定小心!”竟似完全不在意方拓的讥讽。

方拓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人:“隆兄也来这里散步?真是巧啊!”

“是啊!不如......”隆云看了眼嫣玉:“两位请移架一叙,如何?”说完恭身作了个请的姿势。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既然如此放低姿态,方拓也不再说什么,倒是嫣玉大方地拉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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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云带着方拓和嫣玉来到一处宽阔的草地处,两人正奇怪对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却见他拍了拍手掌,只见几个大汉突然出现,搬了张华丽的大桌子放到地上,又续上三张椅子,随后一大队婢女鱼贯而出,将各式糕点水果依次摆放在桌面上,甚至还有几人将鲜花洒在地上。

隆云点点头,对愣在那里的二人微微一笑:“荒郊野外,没什么好招待的!有些简陋,还请方兄和姑娘多多包涵啊!”

方拓和嫣玉相视苦笑,这也太夸张了吧?

方拓半响才说出话来:“你早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哪有那个能耐!”隆云摇摇头:“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好整洁清静!所以每到一处,都要准备一番,这次临时起意,准备不周!倒要您笑话了!”

方拓看了看四周,叹口气,这叫准备不周?那不是要把豪宅搬来才算周到?看看嫣玉,她也是一脸雾煞煞的表情。

“二位不要站在那里!请坐,请坐!”隆云率先找了张椅子坐下,看方拓还站在那里,连忙招呼道。

方拓苦笑一下,和嫣玉也坐下了!

隆云又拍拍手,一个婢女拎着篮子走到桌前,将篮子里的东西摆了出来。竟是一个酒壶和三个­精­美的玉杯。

“在下这里没什么好酒招待,只有这几壶西域的葡萄酒勉强算得珍贵,怠慢了!”隆云说完拿起酒壶,亲自给方拓斟满了酒,要给嫣玉斟满,嫣玉却连连摇头拒绝,他劝道:“姑娘不妨尝一些,这酒没什么力道!”

谢谢公子!小女子从不饮酒!”嫣玉说完就闭上眼睛,在不理会两人。

隆云无奈,自嘲的摇摇头,放下酒壶。

葡萄酒?不知多长时间没有喝过了,真是怀念阿!方拓看了看酒杯,抬头询问道:“夜光杯?”见隆云点头,浅笑着拿起杯,放在眼前轻轻的摇晃,杯中那浅红的液体渐渐散发出让人心醉的香气,凑上去嗅了嗅,再忍不住,啜入一小口,满意的闭上眼睛:“好酒,真是好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时吟起王翰的“凉州词”也算是对景儿了。

“方兄还是品葡萄酒的行家啊!”隆云看着她那一番动作,有些意外地说。

方拓神秘的笑了笑,过去才不会这么喝,这次不过是为了面子,只好按照电视上的样子去做,口中却道:“哪里,过去喝过一些而已,隆兄,还说拿不出手?这酒怕是最少百两黄金吧?”据她所知,虽然这时候中国已经能够自行酿造葡萄酒,但西域的葡萄酒仍然是非常昂贵的,一般官员商贾都喝不起,单说这酒杯,也是足够一些人倾家荡产的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确实是她喝过的最好的酒了。

隆云哈哈笑道:“在下喜欢用冰块镇着喝,可有人说那样会让酒味稍逊一筹,还是比不过方兄啊!”

方拓眼中­精­光一闪,更加断定眼前之人来头不简单,刚要再说什么,附近却传来喧闹声,却是一群小孩子吵闹着跑了过来,那些护卫做状要趋赶,却叫隆云制止下来:“没关系,放他们进来吧!”同时抓了一把­干­果,向那孩子们笑道:“你们过来,有好东西吃啊!”

那全小孩见这里有从未见过的好吃的,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伸手要取­干­果,隆云的手却缩了回去:“这可不能白吃啊!你们每人表演个节目,觉得好,才给你们!”说完还扯了扯其中一个孩子娇­嫩­的脸袋。

那些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好看的大哥哥要­干­什么!

“你们唱首歌?”隆云俯下身,笑着说,见他们摇头:“念首诗?”见那些孩子还是摇头,有些挫败道:“那你们会什么?什么也不会?那可惜,这些不能给你们了!”说完还颇似遗憾的叹口气。

“我看你们这些小崽子给我家主子磕个头吧!”一个护卫哈哈笑道,他的提议引起身后一大片的哄笑。

方拓见他们那双嘴脸,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刚要说什么手被嫣玉拉住了,诧异地转头,却见嫣玉眉头紧皱,显然也是极不舒服。

方拓叹口气,站起身,向隆云抱拳道:“在下还有事情,告辞了!”走出几步,却又回头说:“对了。今晚我们几个兄弟比较忙,所以您的宴会可能没办法赴约了,抱歉!”说完不理会在场众人突变的脸­色­,拉着嫣玉大步离去。

回到余府别院,余文杰迎了上来:“我们也收到那隆云的请柬了,什么时候去?”

方拓看了眼旁边的嫣玉,笑了笑:“不去了,那约会取消了!”

***********

第二天

顾文宇在余府别院花园的桂树下挥洒着汗水,一套拳打完,他偷看一眼那书房窗里执笔的人影,正准备抬脚开溜,就听到师兄的声音:“不要偷懒,接着练!出拳要平和,你太急了!”顾文宇叹口气,认命地摆个起手式,看来今天上午是没办法到江边玩了!

方拓见他很听话,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升起作画的念头,便在案上展开了宣纸,大概勾了几笔,手法还未生熟,很是欣慰。

“他就是你那个小丈夫?”嫣玉出现在窗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顾文宇,似笑非笑地说。

方拓苦笑着点头,手却没有停下来,腕部转动几下,挺立的苍松在纸上生了出来。

“虽然年纪小点,不过长相还可以,关键是够听话!”嫣玉眯起眼睛,双手扶住窗台,将头探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多画了一笔,方拓皱了下眉头,心里叹口气,只好将错就错,原本的树苗瞬间变成山道上的大石头。

“我看你认命得了!老老实实的嫁给他,这样也是不错的选择啊!”嫣玉歪了下脑袋,突然退后几步,躲过了方拓点来的毛笔。

“再胡说我真画只乌龟上去!”方拓威胁道,收回手,在画上打了个大叉,兴致全没了:“一副好画就坏在你手里,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

“切~”嫣玉撇撇嘴:“真是好画?那历史上怎么没有你的大名?”

方拓摇摇头,倒了两杯茶,放到窗台上一杯:“别说我了,一年前你是丫环,现在怎么还是丫环?”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禁不住皱眉,这茶凉了,有些苦!

这回换嫣玉苦笑了:“没办法,我不做丫环,吃什么?”一只手在茶杯的边缘游动,却没有端起来。

“ 让他养你啊!反正朱瑜养得起!”方拓扬了扬眉。

“他为什么要养我?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嫣玉脸红的低下头。

“不对啊!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我不信,看你们那样子婚期近了吧?”方拓取笑道。

嫣玉脸­色­一黯,叹气道:“老夫人不同意!”

方拓了解的点点头,老人家是挺难办,什么时代都是如此:“那你们还明目张胆的在一起,他娘就没反对?”

“老­妇­人同意我们在一起,对我也不错,但是我不能做正妻!”嫣玉苦涩地说:“他家虽然没什么钱,但祖辈几代为官,书香世家,如今他又官拜御史,怎么可能娶我这个下人?”

方拓的手停了下来:“要你做妾?朱瑜什么意思?”

“他是孝子!”嫣玉别过脸去,只说了四个字!

方拓搔搔头:“那你认命了?不去争取了?你可是未来人!还是大学生,怎么可以接受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男女平等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尤其到古代之后,更能感受到这种思想的公平和正确,再说一般女人谁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如此。

嫣玉仰头望天:“这附近有两个女孩跳江自杀了,一个不想被父母卖掉,一个受夫家嫌弃,还没进门就被休了。就这么­干­净的来,­干­净的去了!有人说她们死的苦,也有人说不苦,两个女孩就像是约着进林子采蘑菇那样走了,林子太远,迷了路,就不知道回家了......她们一同跨出人生最后一步,越过了声响,越过了痛苦,越过了幸福,也越过了最难越的制度和习俗.”转向方拓,神­色­非常平静:“古代社会留给女人的路太窄,太少了,而且路上尽是坑坑洼洼,坎坎坷坷,全是深渊陷阱。那种艰难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方拓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那种无奈和悲伤却是听得出来的:“那你还是趁早离开他算了,当丫环,做小妾都不是好的选择!”她完全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看待这件事情,做小妾?那对深受世纪文明熏陶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咱们那时候不照样有人心甘情愿做二房吗?”嫣玉看向方拓的眼里有着一丝嘲讽:“你不了解女人,即便有个女人的身子皮囊,你骨子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讨厌的味道,所以你根本不会明白女人这时候真正会有的想法!”顿了顿,直起身子:“不过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女人,朱瑜成婚那天,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方拓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不满地咧开嘴,双手放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好像,你的朱瑜也你口中讨厌的男人吧?”

“那不一样!”嫣玉白了他一眼,拿起杯喝口茶,却整个吐了出来。

“凉了!”方拓笑了一下。

“即便不凉,也是糟糕透顶!”嫣玉放下茶杯:“你对人­性­的认识就像是你泡茶的功夫一样,仅仅停留在表面,所以做事全凭­性­情,看上去潇洒狂放,大大方方,其实啊!一塌糊涂,到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既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在我看来,你就是小孩子一个。学会看透事情本质,抓住事物关键才是最重要的。我走了,这些话你好好想一想!”说完将手放在背后,哼着小调就离开了!

方拓愣了半天,最后用手指向自己的鼻子:“小孩?”苦笑着摇头,想看看顾文宇练功的情况,却见桂树下空无一人,这小子早趁自己聊天的时候跑没影了!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章 一回花落一回新

“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方拓张大了嘴巴,一艘商船停泊在岸边,巨大的桅杆竖直朝天,几十面锦旗迎风招展,在晨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高宏伟岸,这新安江哪能养得起这样的大船,也难怪四周会满是好奇围观的人群了。

“这是我特意从大江调来的船。”余文杰说道,但面孔上却出现了一抹无奈。

“哦!”方拓点点头,她知道余家的产业也包括一只船队,调这么一艘船过来也算平常,不过,又看了看船边那几个管家模样的人,此时,他们正站在一群光着膀子的纤夫面前,指高气昂的说着什么:“你真的确定它能在这里顺利行驶?不会是靠人拉着走吧?”

“这个,一般来说,应该能顺着江到上游吧!”余文杰的眼睛渐渐向下移,言不由衷道:“当然,到水浅的地方是得让人拉一会儿!”

“你老实和我说!”方拓心里叹口气,说道:“你要的真是这艘船?”

“不是!我要他们派的是小船,没想到.....”

“他们觉得余家少爷出行坐小船太不体面!”方拓又叹口气:“那咱们为什么要走水路?坐马车不是挺好的么?非得在这里的三天!”

“因为路途太远,走陆路赶不上泸州的武林大会!而且这里的道路太复杂,更耽误事儿!”冷幕白这时候憋着笑Сhā嘴说。

“路途太远?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是说时间充裕的么?”方拓奇怪道。

“咱们走错了!本应该向北,结果向西了!”余文杰咬咬牙,承认道。

“等等,当时是你说这附近是你地盘,信誓旦旦非得带路的吧?”方拓皱着眉头说,这家伙难道也是个路痴?心里不禁想到了一个人!“你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怎么可能?”余文杰连忙摇摇头:“那条路原本是先往西再转到北的,结果我那时正赌气走差了!”

“哦!”方拓明白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叫的船?”这船应该离得很远才是,三天不可能到这里吧?

“咱们出发的第二天!”余文杰的声音已经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了。

“什么?”方拓抬高了音量:“出发第二天你就知道走错了?那你还为了面子继续错下去?”又用手指着在一旁偷笑的柳长风和冷幕白:“而你们,当时都知道吧?谁也不出来纠正?”最关键的是:“你们竟然瞒着我?真把我当傻子耍啊?”

余文杰三人摸摸鼻子,识相的什么也没说,灰溜溜的走了。方拓看他们的样子撇撇嘴,对身边的嫣玉说道:“小孩?他们才是吧!”

嫣玉掩着嘴,娇笑道:“谁让你地理学的不好,被他们骗也是活该!”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这几个人特别有意思。

“哼哼!”方拓扬扬眉:“你家那个朱瑜好像也到泸州,怎么也走这条路?不是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吧?”

“我们原本就在这里不远!”嫣玉摇头道:“特意来会你们的!”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犯傻了不是?”嫣玉白了他一眼:“你和人车顶拼酒,三公子充当裁判,弄这么大动静谁不知道啊?”

“搞半天就我蒙在鼓里!”方拓第三次叹口气。

“走吧!他们叫人过去呢!快开船了!”嫣玉拉着她,走上了那艘夸张的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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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里?”上了船,方拓和嫣玉看到甲板上还站着一帮人,仔细一看,竟然是认识的。

“在下也耽搁了路程,眼下正好有余兄帮忙,才能解除后顾之忧!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见谅!”隆云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反正船上能住的地方多的是,能帮上隆兄这个忙,我也是深感荣幸啊!”余文杰哈哈道,揽住了隆云的肩膀,态度甚是亲密,显然,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相互认识,而且相处甚欢。

方拓和嫣玉对视一眼,又一个走错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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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日子真的很无聊,最初还能靠欣赏两岸的风景打发时间,但几天下来,再美的景­色­看在眼里也变得枯燥乏味。聊天,喝茶,玩“叶子”!切磋武学,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过去。方拓这几天更是不舒服,浑身没半点力气,心口时不时传来阵阵难以抑制的痛楚,这让她的脸­色­更见苍白。众人看她那憔悴的样子,问其原因,也只用晕船敷衍过去。

这日,众人依旧在舱里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却见一个船夫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余文杰执子的手停在半空,看自己手下那慌乱的样子,皱起眉头,不悦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少爷!外面有人打劫!”那船夫看了看舱里的诸人,然后施礼道。

“打劫?”这两个字一出,众人皆惊。柳长风摸摸下巴:“打劫?谁消息这么不奇$%^书*(网!&*$收集整理灵通?连咱们的船也敢动?”好笑的看了看余文杰:“你家在水路不是挺有面子的么?”

“不是打劫咱们的船!”那船夫急忙解释道,又小心地看了看自家主子快要变黑的脸­色­,轻声说:“前面有一条船火光冲天,不时传来喊杀声,所以……”

“下次说清楚点!”余文杰很有架子的呼喝一句,转头对众人抱拳道:“各位,怎么办?”

“还等什么?救人啊!”朱瑜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搅乱,接着怪叫一声,率先往外跑,柳长风,隆云等人也不甘落后的跟了上去。

船舱内瞬间就只剩下嫣玉和方拓两人。

“还是这么急­性­子!”嫣玉叹口气:“小孩子一样!”

“都一样!”方拓笑了笑:“这几天都憋坏了!还好文宇因为偷喝酒现在躺在床上,要不然第一个也轮不到朱瑜,他才是小孩子呐!”

“你怎么样?不要出去了吧!”嫣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说。

“没关系!”方拓哭笑道:“要是不活动活动,只怕更加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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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走到外面,却见前方一艘客船火光冲天,一大群黑衣人正屠杀着船上的旅客,喊杀声依稀传了过来,却因为距离尚远,众人只能­干­巴巴的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不能快点?”朱瑜拧着眉头,身为朝廷命官,他对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在这么浅的水里,能这样已经不错!”余文杰叹口气,解释道。

这时候一个须发洁白的老者走了过来,站到隆云的身后,­操­着一种独特的腔调说道:“那船上有会武功的人,而且不弱。看样子能支持到咱们赶过去!”

方拓闻言也放目观去,果然,在那客船的侧面一道翠绿的身影上下翻飞,明显是个女子,她一去一回间都有黑衣人惨叫着掉到水里。但这毕竟只是一小部分,她仍能看到手中毫无村寸铁的百姓被凶残屠杀的场面,老人,孩子,­妇­女就在那些刽子手的武器下变成个异乡的亡魂,连跳到水里的人都不放过,被他们一一­射­杀,这是何等的凶残?火更大了,那船的一半都已经燃烧起来,若是再不想办法,剩下的人就算不成为刀下之鬼,也会葬身在火海之中。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心中有了想法,虽然冒险,但目前能以最快速度到达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了,因为她的轻功刚好能够凌空换气。更何况她的水­性­也不错,游也游过去了。

想到此处,拎起原本供人休息用的椅子,快步走到船前,使劲的将椅子甩了出去,在众人的惊呼中,轻喝一声,纵身一跃跳出船外。身体呈美丽的弧线飞了出去,待到半空中,气势已滞,就在即将下落的刹那运转本身气息,猛地旋身,就这样硬声声的将身子拔高丈许,平伸双臂,像鸟儿一样,又越过了一大段的距离,顺势落下去,脚尖轻点水上浮着的椅子,又一纵身,直接跳到燃烧着的客船上。这一连串动作只在瞬息之间,却让她身后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违背常理的凌空换气,确实能让人吃惊一阵子了!

“我来帮你!”方拓顾不得想什么,双脚刚一接触船板就向记忆中那道翠绿的身影靠近,因为两人联手才能更快的清除敌人。腰中软剑出鞘,刺中一名强盗的胸口,再一回身,将另一个敌人踢了出去,顺利的和那女子会合。

“多谢壮士相助!”那女子的声音悦耳好听。

“不用谢!”方拓怎么听都觉得那声音耳熟,疑惑间连原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词汇都忘的一­干­二净。转过头去,却看到熟悉的面孔,吃惊道:“是你?”

“下流鬼?”那女子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她不是别人,正是方拓那天在妓院门口看到的女子。

那些强盗对于一般老百姓还行,但比起武林高手来,根本不值一提,有了方拓的加入,船上就再没有那些讨厌的人了。

“谁让你多事来着?”清理完强盗,那女子终于有了时间数落方拓。

方拓撇撇嘴:“我帮你?要不是某人太没用,连几个蟊贼都对付不了,我若是不过来,只怕船上无辜的人都得给你陪葬!”直说得那女子脸­色­发红,青筋毕露才满意的收口。

“你们先过来再吵架好不好?”这时候余家的大船已经赶了过来,客船上劫后余生的人们正顺着梯子逃离燃烧着的地方,余文杰看见方拓竟然还和人吵架,大觉头疼:“那条船快沉了!”

“哼!下次要你好看!”那女子扶住绳梯,回头冲方拓说道。

“随便!”方拓回了一个白眼,转身向里走。她也看出来了,自己似乎同眼前这女子犯冲,要不然怎么见面就吵架?

“喂!”那女子见她竟然走入燃烧着的地方,不禁惊呼出声:“你不要命了?里面烧着呢!”

“知道!”方拓有些不耐烦:“我看看里面还有人没!”怜香告诉她里面还有一个活人,不得不去看个究竟。

果然,没走几步,便发现一个颤抖着的人蜷缩在船舱的角落,四周的火烧的越来越旺,他随时会被大火吞没。方拓二话不说,上前拽住那人就往外拖,谁知走到舱门口了,那人却斯拉住门框怎么也不松手。

“你快放手啊!要不然就死在这里了!”方拓恼火道。

“不,我不出去!”那人的嗓音尖细刺耳,而且有些语无伦次了。

“喂!大叔!我可得罪了!”方拓开始还以为是个女的呢,借着火光一看,却是个满头白发,没长胡子的老人。心里叹口气,一掌击向他后颈,谁知道手刚一接触那人的皮肤,就觉得一阵大力传来,自己竟硬生生的被震退数步:“你!”刚才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能被反弹回来,这份功力得高到什么程度?

“我不走,我不走!”那人看也不看方拓,嘴里兀自念叨着。

“不出去,你就死了!”方拓小心地上前,轻轻搀扶起他,劝解道。

“死?”那人终于抬起头,看见方拓的样子却更见慌乱,挣开方拓的手,指着方拓连连后退:“你,你不是?”

“我?”方拓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我没什么啊?大叔,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那人呆愣了半天,喃喃自语,突然上前揪住方拓的衣领:“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我?”方拓不知所措,这人怕是真的疯了,胡言乱语的!却猛地看见一个拳头就在眼前,慌忙中,身子向后仰,想也不想,抬腿就踢向那攻来的拳头,“咔嚓”一声脆响,方拓惨呼的飞了出去,拳脚相碰,折的竟然是自己的大腿。

这时候柳长风他们听到声音赶来,看到这情景连忙上前拦在那人和方拓之间。柳长风蹲下来,检视了一下方拓的伤口,叹口气:“还好,只是骨头错位了!”

“你是谁?为什么无故伤人?”余文杰抽出宝刀,厉声喝道。

“我是谁?我是谁?”那老人看了愤恨的众人一眼,突然又恢复到之前的疯态,一个纵身,竟脚踏着江水疾驰而去,口中还不停的叫着:“皇上,皇上.....”

一声比一声尖细,一声比一声哀婉凄厉,在这夜幕即将降临的傍晚,让人禁不住从心底泛起一股凉气,麻嗖嗖的.

“这人的武功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没想到竟是个疯子!”余文杰缓缓说道,语气里夹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

“我想到一个人!”嫣玉听了余文杰的话,微微一笑,趴在方拓的耳朵旁边说道。

“谁?”方拓疑惑道,也顾不得疼痛了。

“西毒欧阳峰!”嫣玉调皮的眨眨眼睛。

“西毒......”方拓失笑,却马上咳了起来,被那老人如此折腾,伤的不轻啊!“不是我,不是我!”嫣玉瞧见柳长风等人投来那些质疑的目光,连忙远离开方拓,摇着手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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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停在江心,中午,人们都去休息了,此时的甲板上非常安静。

“今天天气真好,就在这里晒太阳吧!”嫣玉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又将方拓扶到椅子上坐好:“你看你,几天不出房间,脸­色­更难看了!”

“我原本就是这样啊!”方拓摇摇头,任由她摆弄:“谁让我倒霉来着?”

“你又想发什么感慨?”嫣玉将一条薄被盖在她的身上,还仔细地掖紧被角:“我发现你这几天特别多愁善感!”

方拓嗔怪地看她一眼:“我现在可是伤患,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况下,自然会想得多一些。”轻叹一声:“你不觉得我很倒霉吗?”

“你多好!武功高,连柳长风他们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嫣玉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还有人伺候你,哪像我啊!”

“除去隆云那一伙,这船上就你一个丫环!”方拓将“丫环”两字加重了语气:“你不伺候我,难道要朱瑜阿,余文杰他们来?他们敢吗?”

嫣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一边拨着桔子一边说道:“所以我说你好命嘛!不用做下人。”恨恨地咬了一口。

方拓摇头叹气道:“我刚来的时候,三餐不济还要努力适应这种身份,再说......”从嫣玉的手中抢过剩下的桔子,也不管是不是别人咬过的,直接塞进嘴里,又吐出里面的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在陇西公府当过差呐!真甜,就是核多了些,下次挑没核的吃!”头向后仰,避开嫣玉挥来的拳头:“刚出来闯荡,就被冤枉杀人,押到大堂受刑,还在死牢住了几天,受重伤,武功没了,小村子用剧毒疗养将近一年,那个痛苦啊!现在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被那疯子打伤了腿,你说我冤不冤?”

嫣玉又拿了一个桔子,这回先拨了皮放在方拓手里,自己才又取了一个:“过去看小说以为现代人在古代生存挺容易的,没想到......”

方拓越想越觉得郁闷,索­性­东西也不吃了,闭上眼睛养神.

“对了!”嫣玉不想让气氛沉闷下去:“你那个小相......”看见方拓拧紧的眉毛,连忙改口道:“你那个小师弟呢?这几天怎么没见他缠着你?”

“他啊!”方拓睁开眼睛:“他整天跟着余文杰他们不知道瞒着我在做什么,几个人都神神秘秘的。”不过顾文宇确实像大人了。

“这很正常,男人之间的事情嘛!自然不会让女人知道的,为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是!”方拓伸伸舌头:“那又怎么样?顾文宇才岁,他还不是男人吧?”

“一个道理,古代的人早熟不是吗?你认命吧!像今天他们几个人躲在船舱里商量事情,却将咱们打发出来吹风,这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吗?”嫣玉靠近方拓:“他们在排斥咱们,因为他们瞧不起女人,即便你再洒脱,武功再厉害,他们眼里,你也只是一个特别点的女人而已,想开些吧!”说完还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听你的话里都有幸灾乐祸的成分!”方拓的目光在四下游动,她强压下心头那不舒服的感觉:“他们不会这样的,我了解他们!”

“真的了解?”嫣玉眯起眼睛盯着他:“你从来没有站在女­性­的角度看待问题,有些事情你真的全知道么?别忘了,我带古代时间比你长,接触的古人比你多,也比你敏感啊!”看他不说话,叹口气:“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了!”

方拓看了看远处朦胧的群山,幽幽说道:“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嫣玉愣了半天,皱眉道:“你又在胡说什么啊?”

“胡说?”方拓又闭上眼睛,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沧凉语气缓缓说道:“我昨天梦到家了,这是第一次,三年了,第一次体会到想家的感觉。”看到嫣玉的眼神,苦笑一下:“反正那种感觉你也明白,现在想来,不是他们对我不好,而是我不孝啊!”

“这是每个人成长必须面对的!”嫣玉悠悠一叹,帮她掖紧滑落的被子。

“嫣玉!”方拓突然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你做什么?”嫣玉惊叫道。

“有两个人在那里看了半天,明明什么也听不到却仍然不想走开,咱们要是不来点­精­彩的,怎么对得起观众啊?”方拓靠近她的耳朵,向里面吹着气。

嫣玉缩缩脖子,偷偷像船舱附近瞟了两眼,果然发现可疑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方拓,神采奕奕的,哪有半点失落伤感的样子!“你的心情好了?”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好了!”方拓神­色­一黯,却又立刻振作起来:“谁没有一两个面具啊?”

嫣玉了解的点点头,不暴露真实的情绪,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手段,猛地察觉到异样,回过伸来,却见方拓的嘴已经靠近自己的脸了,心中一急,挣脱开来:“这种玩笑开不得,即便你现在是女人也不能这样!”说完就红着脸跑开了。

“失败!”方拓失落的叹口气,不知是因为不能戏弄别人才发的感慨,还是为了那夭折的一吻。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一章 此情可待曾追忆

“哈哈!今天天气很好啊!”隆云来到方拓的面前就坐到刚才嫣玉的椅子上,口中打着哈哈!

“是啊!天气要不好,您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不早就病了?”方拓歪着头笑了笑。

“哈!”隆于对她话中的讽刺毫不在意,反而另有所指的说道:“我听说嫣玉姑娘可是朱瑜的爱婢,夺人所爱可不合方兄一贯的作风啊!”

“是吗?”方拓表情未变:“非礼勿视,您的做为也不妥当吧?”

“呵!”隆云苦笑着摇头:“我是不会同别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我只想以后和你交个朋友!”

“咱们现在不算朋友?”方拓故作惊讶状:“原来是我自以为是了!”

“算我错!”隆云大感吃不消,搔着头­干­笑。半晌,又提起­精­神:“怕是方兄太闷了才会招惹一个丫环吧!这要出了事情可不好处理。上次我的手下介绍来几位青楼的姑娘,可惜我怕影响不好,打发掉了,嘿嘿!她们可不是良家­妇­女!如果方兄有意思,尽管同我说,我保证没别人知道……”说完露出一个男人都了解的表情。

这下轮到方拓苦笑了,没想到自己同嫣玉的事情会让人想得如此龌龊,看了看隆云那英挺的鼻子,真想一拳砸上去了事儿。

隆云见她不说话,以为是不好意思,当下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候甲板上的人多了起来,方拓看看四周,有了主意,马上摆出一副最无害的笑容:“隆兄,小弟想再品尝你的葡萄酒,可又行动不便,麻烦你帮我连同几样小菜送来可好?”

“好!”隆云立刻站起身点头说道:“咱们好好喝几杯!”说完就往船舱里走。

方拓见他走开,坏笑一声,用最高的音量喊道:“隆兄,下次召妓可得多想想这帮兄弟啊!别像上次那样光顾着自己享受!”这些话一说完,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隆云的身上。

隆云脸上困窘,没注意脚下一个啷呛跌到了甲板上,慌忙站起来,运起轻功,用最快的速度闪入船舱,再也没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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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忙啊!方拓看了看眼前的椅子,这么一会儿工夫它就换了三个主人。

来人坐下来,掏出手帕在眼前晃来晃去:“真热啊,你说是不是?”

“你又凑什么热闹?”方拓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见一次吵一次的那个……“女人!”

“别女人女人的。人家可有名字!”那女人噘着嘴:“我叫沈如芸!记住,可别忘了!”

“噢!”方拓挖了挖耳朵算是应付过去了!

“没想到你这下流鬼竟然是踏歌公子方拓!”沈如芸拧起眉毛,上下打量着她。

“我不叫你女人,你也别说我下流!”

“还说不下流?刚和女人亲热完,就又谈起妓汝的事情!”沈如芸撇撇嘴。

“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酸味儿?” 方拓将手放在鼻子前扇了扇。

“那有?”她连忙反驳,声音也大了好多。

“没有最好!”方拓抬高下巴,不屑的说了一句,又转头对刚来在身边的人笑道:“你主子怎么没过来?”那人正是隆云的护卫之一。

那护卫将一个托盘放在方拓身前的桌子上,欠身行了一礼:“我家主人身体不舒服,特别嘱咐小人向公子赔个不是!”

“没什么!”方拓了解的点点头,看那护卫下去了,才笑了起来。丢那么大的脸,要是身体“舒服”才怪拉!

“你们有钱人的命真好!”沈如芸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咽了口口水说道。

方拓懒得和她多说,看她的样子笑了笑,将酒壶递了过去:“尝尝这个,这一壶可值百两黄金!”

“真的?那可不能给你们留了,我都要了!”沈如芸犹豫一下,立刻接过酒壶,对着壶嘴就仰头倒了起来。

“喂!那有这么喝酒的?”方拓惊呼道,这也太没规矩了,让别人怎么喝阿?

“ 呸!这什么东西啊?”沈如芸却将口中的酒都吐了出“辣死了!”

“大惊小怪!你是不是没喝过酒?”方拓呵斥道。心下却奇怪,葡萄酒不辣阿!拿过酒壶,打开盖子看了看,红­色­的,颜­色­对啊!凑上去闻了一下,好家伙,这哪是葡萄酒啊?分明是辣椒炸的油嘛!这不注意还真的分辨不出来!隆云是存心想报复!又看了看正苦着脸蹲在地上不停吐口水的沈如芸,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替她遭罪了,这就是嘴馋的代价,一下子喝那么多,不辣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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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躺在舱里的床上,感受着身下的起伏晃荡。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竟有些恍惚迷惘。不知不觉便沉沉的睡去。

睡至中夜,忽见苗蕴仙走至塌边,讥讽道:“替我顶罪?我可没那福气!”

面孔突地又变得狰狞:“说!你为什么要害我?”想辩解,苗蕴仙却又消失了。方拓颓然坐倒,裴冷突然现身怨愤地掐住她的脖子,厉声道:“我诅咒你,诅咒你今生没有好下场,我死后我的孩子会给我们报仇的!哈哈!若不是你,我又为何会变成这样子,我尸骨无存都是你害的!你偿命来!”裴冷的眼珠子连带着血­肉­竟然一块一块的滑落,变成了一副骨架。

方拓自觉小命休矣,又瞥见姨妈吴莲挺身儿来,手中宝剑直袭向裴冷,裴冷一接触到宝剑,便灰飞烟灭。方拓顿时放心,刚要道谢,那吴莲竟然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这是冰儿的身体,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赶紧滚回去!”手一扬,方拓便被掀了几个跟头,一爬起,已在大学宿舍内。

“还好!只是噩梦!”她拍着胸口道。

“你又做噩梦了!”一个古装女子翩翩而至,扶住了她,赫然是嫣玉。

“方郎!”嫣玉眸子燃烧着一种狂热的光,满是皱纹的面颊上漾起一片红晕,微微的张着嘴。方拓凝望着她的也注满柔情,慢慢的走向她,就待将她抱入怀中,身后却传来哭声:“阿拓!你难道忘了我么?”回头,竟然是江秋水。

“不!”方拓甩开嫣玉扶住自己的手,转身揽住江秋水:“我怎么会忘了你?”说着便向怀中之人吻去。但刚要接近江秋水那美丽的脸,眼前突然白光一闪,晃得她睁不开眼。

好容易再能视物,怀中的江秋水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面胡须的男人。

“喂!小娘子!你抱着我做什么?”

“啊!”……

惊骇下,方拓已被无形力量拉回。猛一睁开眼,喉头涌上一股郁气,带着股腥甜。只觉背上一痛,转眼望去,烛火如豆,不住跳跃,原来是船舱内的房间,而自己也此时正躺在地上。

“你怎么了?”门外冲进一道人影,看到她的样子,连忙上前将她扶到床上。

“做了个噩梦!吓死我了!”方拓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梦!要不然你怎么会滚到地上?”嫣玉巧笑着给她盖好被子,又用脸贴近她的额头:“没发烧啊!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不要走!”方拓一把拉住打算出去的嫣玉,语带恳求:“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你怎么了?”嫣玉看到她这个怪样子,愣了一下,又笑道:“我也要睡觉啊!咱们挤一张床不成?”

方拓仍旧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陪我坐一会儿再回去吧!我一个人很无聊!”

“好!反正我也睡不着!”嫣玉拉着张凳子,坐到床边,眼睛上下瞄着方拓:“你今晚怎么了?好怪啊!”

“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方拓随口敷衍:“反正时候还早!咱们随便聊一些什么吧!”

“聊什么呢?”嫣玉轻蹙蛾眉,想了半天,又看向方拓,突然神秘的笑道:“咱们说说化妆吧!女人啊!皮肤最重要!我当初刚刚来到古代,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可还是简直每天用面膜敷脸呢……”

方拓睁大了眼睛:“失忆了竟然还还不忘做面膜保养皮肤。”女人的执念,真是可怕啊!

“那当然!”嫣玉白了她一眼,不无得意道:“美容是女人一定要坚持的东西!”

虽然这种话题很怪,但方拓才不在乎聊天的内容呢!她只是想让嫣玉多陪自己一会儿而已。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很久,而随着聊天内容的逐渐变“深”。困意也渐渐的袭上她的心头,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我就知道这种话题对于你来说很有催眠效果!”嫣玉盯着她那快要合在一起的眼皮,轻声的感叹,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忧­色­。手轻柔的抚上方拓额头,温言道:“好好的睡一觉吧!你这几天的情形真的不好!”

舱内的烛光跳动在她的侧面,映得她原本轻灵的脸几如透明,犹如神仙中人。恍惚中,方拓看到就是这幅绚烂而又神秘的图画,心头一个声音告诉她,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她也不可能将这幅画在记忆中抹去了。

“芊芊!”方拓强撑起­精­神,念得却是嫣玉另一个名字:“如果咱们都会家了,那个朱瑜也不要你,你同我在一起……”但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地挡不住那浓浓的睡意,这句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无意识的低喃了。

“晚了!”嫣玉听到她的话,身子抖了一下,目光也变得深邃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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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方拓和嫣玉依旧是老样子,似乎谁也没有将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接下来的日子也算是风平浪静了,除了沈如芸偶尔会同方拓吵一架外,隆云也来得很勤,自从有一天他喝多了说出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份后,大家对他的态度算还是和过去一样,但真正能放下心中包袱对待他的人恐怕就只有方拓了。

经过长时间接触,方拓发现隆云除了奢侈一些,自大一点外,在他俊美的容貌下还掩藏着游牧民族特有的豪情,不拘小节,大方豁达。只是……

“喂!我说你这人棋品怎么这么差啊?”方拓火大道。

“缓一步吧!就一次,最后一次!”隆云用身子挡住方拓要收棋子的手,口中苦苦哀求道。

“好了!好了!”方拓不耐烦的摆摆手,心里叹口气,这隆云口中“最后一次”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她心软来着。“最后一次啊!你说话可得算数!”同时看向窗外,他们已经到了长江岸的芜湖,休息几天后将继续逆流而上,今天朱瑜他们连同顾文宇都跑出去了,将自己仍在这里,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好了,你来吧!”隆云说道。

“你真的决定这么走了?可不能后悔了!”方拓看了看棋盘,用眼睛扫了隆云两眼,看他点头,拿起“车”就吃掉了对方的炮:“将车!”同时心里加上一句“白痴!”

“不要啊!”隆云还要反悔的时候,一个人却闯了进来:“不好了,朱瑜少爷出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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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和隆云走出房间,正好看见柳长风等人扶着朱瑜回来,顾文宇则与嫣玉远远的跟在后面。

“怎么了?”方拓看了看虽是鼻青脸肿,神­色­却异常兴奋的朱瑜:“他们说你出事儿了?”

“别理他们!就会大惊小怪,这点事情算什么?”朱瑜撇撇嘴,也不用人搀扶了,自己动作利索的坐到椅子上。

冷幕白沉着一张脸也坐下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堂堂宣谕使,朝廷重臣,跑到赌场去赌博也就算了,还与人争风吃醋在街上大打出手,成何体统?好看啊?”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没看到那厮的德行!”朱瑜不服气道:“我家嫣玉是他能调戏的?”

“你还好意思说?疯剑客的徒弟被一市井无赖打得鼻青脸肿!”冷幕白双目一瞪:“咱们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你以为这还是在你家任你胡闹?你多大了?”

“打架嘛!动用功夫那是欺负人,男人之间的决斗,拳头对拳头,拳拳到­肉­,那才叫过瘾!”朱瑜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你再说?”冷幕白举起手威胁道:“用不用和我过过瘾?”

“本来嘛!”朱瑜缩了缩脑袋,口中却依然嘟囔着。

方拓已经了解了大概,不由失笑道:“烂赌鬼又去赌了?”朱瑜的赌­性­奇大,这是众所周知的,却又有些疑惑:“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是一起出去的!到市集不是又分开了嘛!”柳长风笑了笑,对待方拓他永远是这种满面春风的表情:“谁想到转一圈回来,正好看见这家伙在赌场门口和人拳拳到­肉­呢!”

方拓摇摇头,又看向嫣玉,见她一直低头不语,便凑上去轻声问道:“你和他在一起,就任由这小子胡闹?”

嫣玉的头更低了:“我不是看他在船上太闷了嘛!他要开开心,我也就答应了!”

冷幕白这时候拍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对嫣玉厉声喝道:“你更胡闹,你主子因为你跟人打架,你不劝开也就算了,竟然站在那里拍手叫好,和你主子一样,太没规矩!”

“我们没什么不对!你不要对她这么凶好不好?”朱瑜这时候不­干­了,走到嫣玉身前,看她那泛红的眼圈不由大为心疼:“你们能在大白天去喝花酒,我嫌闷去赌几手,打打架有什么不行?”

冷幕白没想到他会这么对自己说话,大觉自己这做师兄的没面子,刚要再喝斥什么,衣服却被人拽住了。

“喝花酒?”方拓拧紧眉毛,气愤地指着一直躲在余文杰身后的顾文宇,大声喝道:“你们领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去那种地方,还喝花酒?”

“是啊!是啊!”朱瑜来了­精­神,也不顾其他几人那能杀人的目光了,适时的填上把火,浇了点油:“他们说让小文宇去见识见识,知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别整天缠着你这个......”看看方拓,小心地说:“男人婆!”又连忙摇手解释:“这是他们说的,可不是我的意思!真的!”

方拓咬咬牙,张了张嘴,到最后却只能叹口长气:“算了!”脸­色­瞬间黯淡下来,落魄的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隆云看了看四周众人的脸­色­,向旁边横移几步,来到余文杰身旁,神­色­古怪地问道:“男人婆?”瞟了眼门口,叹口气:“真没想到!”

*******

“喂!下流鬼,你在做什么?”沈如芸看见方拓,脸上露出笑容:“听说这里挺热闹,我来看看,你怎么一个人啊?”却见她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江面,不像过去那样反击自己,觉得奇怪,走到跟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皱起眉头,又使劲在他后背捶了两下:“说话啊?傻了?”却听的方拓叹口气,终于吐出三个字:“男人婆!”

沈如芸气的七窍生烟,刚要上去踹几脚,隆云却走来打断她的动作。

“他们要处罚嫣玉姑娘!”隆云站在方拓身旁,没理会撅着嘴的沈如芸,只是抬头盯着远处的云彩:“你不去看看,你们不是关系不错吗?里面吵起来了,她可不妙啊!”

方拓这才收回目光,对着江水轻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男人婆?”一直没人搭理的沈如芸挫败地嘟囔道:“我哪点像男人婆?之前也说我没女人味,真是......”抬头瞧见隆云争看着自己,冷哼一声,将脸贴了过去,凶道:“看什么看?长的俊有什么用?没一点男子气概!”当下也转身追方拓去了。

只剩下隆云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苦笑:“我招谁惹谁了我?”

“我今天就是要教训你!”

方拓刚进房间,就听的冷幕白这声大喝,于是接口道:“你要教训谁我不管!就是我们嫣玉不行!”眯起眼睛在众人尴尬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定位在嫣玉身上:“你跟我来!”说完就上前拉住她的手。

“我!”嫣玉犹豫的看了看其他在场的人。

“理这帮混蛋­干­什么?”方拓可还在生气呢,二话不说,拉着人就走了出去。

“等等我!”朱瑜见状要追,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柳长风扬了扬眉毛:“阿拓我们管不起,还治不了你小子?坏我们好事儿,想跑吗?”

余文杰在一旁揉捏着双手,嘿嘿笑道:“拳拳到­肉­是吗?我也想过过瘾哩!”

朱瑜大骇,转头用眼神像冷幕白求助,却见他始终抬头看着天花板,偶尔摸着下巴露出品头论足的神­色­,可就是不向这里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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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好吧?我这么出来,他......”嫣玉还有些犹豫.

“怎么?你想进去被教训啊?”方拓白了她一眼。

“教训我?”嫣玉愣了一下:“冷大哥说的是朱瑜!”

“朱瑜?”方拓提高音量,随即甩甩头:“不管他,他也不是什么好鸟,活该!”

“可是.....”嫣玉回头,却正好听见朱瑜的求救声:“他在喊救命!”

“嗯?是挺凄惨的!”方拓皱眉,又笑了起来:“他死不了!”将嫣玉的脑袋扳了过来:“你去换男装,咱们出去!”

“­干­什么?”

方拓微微一笑,打开折扇在身前扇了扇:“喝花酒!”

不过最后还是没去成,因为沈如芸追来了!

**********************

第二天

“吃你炮!”方拓抬眼看了看四周站得满满的护卫仆人:“你下棋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我跑还不行?”隆云头也没抬,只专注在棋盘上:“人言可畏,只有咱们在一起毕竟不好!”他知道中原人最在乎这个!

方拓叹口气:“将车!”

“好,下一盘!”隆云自己动手捡棋子来,出乎意料的没有要求悔棋,这让方拓极不习惯:“你怎么不悔棋了?”

隆云尴尬地搔搔额头:“此一时彼一时!”端正坐姿:“我的棋品棋是一向很好地!”

“切~”方拓嘴­唇­动了动,也懒得理他,刚拿起棋子,却又有人闯了进来:“不好了,朱瑜少爷出事儿了!”正是上次那个仆人。

两人猛翻白眼,决定继续下棋。

那仆人看他们这样子,愣了一下:“这会真出大事儿了,朱瑜少爷在西山被围攻,派人求援,我家主子赶去了,临走还让我通知二位公子!”

“你怎么不早说?”方拓扔下棋子就奔出去。

“下次说清楚点,耽误事儿!”隆云也呵斥一句,领着手下追上去了。

“我....我......”独留下那仆人站在房间,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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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来晚了!”方拓茫然的看着满地的鲜血,这血是朱瑜的还是嫣玉的?她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碎开了,冷列的风穿透他的身体,因为那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千万不要出事啊!”快走几步,来到一处悬崖前,只见,冷幕白几人围在一起,身前,嫣玉失神的跪坐于地,在她的怀里,赫然是满面鲜血的朱瑜

“你不会有事的!”嫣玉手抚着朱瑜的嘴角,语带哭音:“少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嫣玉啊!你的嫣玉!”

冷幕白闻言偏过头,拳头随着身躯的抖动越握越紧,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嫣玉!节哀吧!他不行了!”柳长风直接跌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哽咽道。说到最后,已经语不成声,沈如芸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不!他不会死的!”嫣玉似乎被抽走了灵魂,口中只有来回这么一句。

突然,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她竟然笑了起来。

“嫣玉!你怎么了?”方拓担心问道。

“她不会死的!”嫣玉那空洞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片刻,接着低下头,捧起朱瑜的身体,将脸贴了上去:“大道无名、先天地生,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她这番动作,让众人更是焦急,冷幕白同余文杰对视一眼,刚要上前将朱瑜的尸体抢过来,却听得“轰”一声,天地竟然出现了异像。

一道旋转不休的银­色­光柱从天而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在巨大光柱的间隙,有许多细小的光线做着各种姿态,尽情买弄风­骚­,而且越聚越大,越来越亮,天籁般声音响起,像天宫的音乐,也像无数人的吟唱。

“这是......”众人哪见过这样的景象,都惊愕的呆立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我走了!”就在众人失神的刹那,嫣玉抱着朱瑜的尸体,纵身跃向前方的万丈深崖。

“不!”一直注意着她的方拓进到这样子心骇欲裂,想也不想的也跟着跳了出去,打算将嫣玉拉回来。

但她任凭身子在半空中翻转,却怎么也抓不住前方的嫣玉,终于气息一窒,身子向下落去,而就在那瞬间,她正好看见柳长风等人那悲痛莫名,骇然失­色­的脸……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二章 世事两茫茫

四周白茫茫一片,方拓漂浮在半空,如坠雾里云端,被一股风,吹过来吹过去,而她前面面就是朱瑜和嫣玉两人,突然前方一亮,一个圆形的空洞出现,朱瑜两人被送了进去,方拓急着靠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回来,不甘心,又靠上去,又被反弹,如此反复几次,那圆洞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了,而在它消失前,方拓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那正是她魂牵梦绕的世纪……

“啊!”方拓坐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不要想这么多了!一切都过去了!”怜香叹口气,劝慰道。

“为什么他们能回去,而我却只能待在古代呢?”方拓双手抱头,呻吟着,那种失望的感觉让她痛苦!

“这就是你的命运!谁也不能更改了!”

“现在柳长风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我怎么去面对他们啊?这里又是哪?”她转头四顾,满目的林木。显然,自己并不是在悬崖之下,而是身处于一片原始森林中……

三天后

“该死!到底应该怎么出去啊?我的天,老子跳崖都没死,却要丧命在这里吗?”

方拓颓废地坐到地上,没想到挨上了松树,沾了一身的胶汁,粘糊糊的,在山里钻来钻去,刺藤和树杈像刀片一样,把她的手臂,脸庞,划了一道道口子,汗水一渍,针扎般的疼,那双腿,被碰的青一块紫一块,脚板底打了一串血泡。已经在这片森林里转了三天,仍找不到出路,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世界又多了一个饿死的人。

方拓即将体力不支倒地前,怜香说道:“加把劲儿,再走不远就能找到路了!”

“大姐!”方拓咽口口水:“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差不多五六十遍了,哪个才是真的啊?”

“呵!”怜香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又马上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绝对是真的,我以人格担保!”

“得了吧!”方拓翻白眼道:“你是人吗?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一手了?”

“真的!”怜香卖力的解释。

月亮升起来了,像一个圆盘形的灯,挂在天顶,一片明亮柔和的月光洒向山间林莽。

“总算……”方拓看着眼前那蜿蜒向远方的山间小道,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看!我说这里一定有路吧?”怜香有些得意。

“去死吧!”方拓笑骂了一句,不过,总算是看到或者的希望,这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快步得向前走去……

*************

这是平羌江边的一个小村子,就靠近李白诗中:“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里的清溪驿。

方拓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望着远处掩在烟雾中的群山出神,自己一下子被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不知道柳长风他们咱们几个怎么样,一定以为自己死了吧?小文宇该有多伤心?离开自己,他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叹口气,又想到了嫣玉,他和朱瑜在一起快乐么?会不会想起自己?随即又笑了起来,他们有长达几年的主仆关系,到了世纪不知道如何适应,尤其是朱瑜那小子,现在一定难受得很吧?

“冰儿,你又在想什么?”说话的是收留她的吕大爷,六十多岁的山里男人,气­色­很好,腰板挺得也直,而吕大娘则不然,她已经很龙钟了,不过脸­色­尚算红润,成天笑嘻嘻的­精­神很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朋友!”方拓笑了笑,原来的衣服已经颇得不能穿了,她现在穿的是一身女装,虽然是粗布的衣衫,但也掩盖不住那世间罕有的神韵。

“来,吃饭吧!”吕大娘出来说道,堂屋里的碗筷和饭菜已经摆好了,她亲热地拉着方拓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农家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方拓拿起碗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当日刚到此地,自己衣衫破烂,面­色­憔悴,多亏了无儿无女的吕大娘收留才不至于昏倒在路旁,而方拓拿出身上的金子要作为食宿费时,她却死活不肯收。

看着碗里那小山似的饭菜,她又叹口气,山里人真是纯朴可爱,自己又欠了一份情,只是……

“大娘,您也吃饭啊,不要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方拓被吕大娘盯得极不自在。

“呵呵!冰儿长得真俊,几年前杨忠带着小媳­妇­刚搬来的时候,可是轰动十里八村,不过啊!”吕大娘笑眯眯得打量她:“别说她现在没有过去漂亮。就算再年轻十岁,也不及你的一半!”转头看向老伴:“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是啊!”吕大爷连连点头:“现在村里的小伙子可全盯着咱们家呢!”

方拓强挂上一个笑容,嘿嘿两声,接着将头埋在饭菜里,吃饭,吃饭,一面寻思着对策,看着样子,吕大娘轻易不会让自己这么早离开,而自己若是不告而别也确实不对,那得想办法对付那些苍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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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负手而立,对站在她面前的十几个年轻男子笑了笑,并没有理会那些露骨的痴迷目光,在一片喉咙滚动的声响中,她抬起头,朗声说道:“我知道各位都对我,厄,小女子有那么点意思!”所到这里,她眯起眼睛翘起嘴角:“甚至有几位已经找到媒婆去游说吕大爷,不过……”顿了顿,略带讥讽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我自己的事情当然我自己做主,而且我只有一个,而你们却这么多人,真难选择啊!”说完还故意露出遗憾的表情,提高了音量:“这样吧!谁能满足我的一个条件,我就答应嫁给谁,否则就请各位不要再打什么念头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方拓说的话虽然他们不太懂,但大概意思是清楚的,于是争相点头:“姑娘说吧!什么条件,我们一定答应你!”

“你们看到这块大石头了吗?”方拓指着身旁一人多高的石头,见众人点头,她伸出一只手,运足功力拍在石头上,一声巨响,那石头竟然碎裂成无数块儿,散落到地上。“只要你们自认身体比这石头硬,挨我全力一掌还能活着,我就嫁给他!”说完微微一笑,不过这一次,在众人的眼中她那笑容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

四周全是咽口水的声音,这次是吓的,过了半晌才有人说话:“我,我得回家吃饭了!”

“我老婆还等着我呢!我走了!”

“哎呀!我儿子的尿布该换了!”

“……”

……

“我,我!”一位仁兄一时想不到什么借口,正在着急间,突然灵机一动,拍着脑袋脱口说道:“哎呦!我家那头驴还在炕上等着我回家睡觉呢!”

方拓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身前唯一站着的人。“真有好­色­不要命的?”想到这里,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人却还是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叫了两声,没什么反应,奇怪的推了一下,那人直直的到了下去,原来早就站在那里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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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楣儿?”方拓不敢置信地惊呼出来,她在河边闲逛的时候,被一个­妇­人叫到这低矮的草房里,万万想不到,那­妇­人竟然还是扬州的旧识。

“没想到吧?我也很意外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见你!”月楣儿扯下嘴角。这是三间草房,也可以说是一大间,因为隔开它们的只是两堵矮墙,堂屋里砌着土灶,月楣儿正洗着堆在锅里的脏碗,苍蝇成群结队聚集在灶台上,使黄泥灶台变成了黑­色­,当她把湿淋淋的碗搁在灶台的时候,苍蝇才嗡地一声分开,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很快又占领了土黄|­色­的灶台。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拓转头瞧了瞧四周黑黄破旧的墙壁,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这还是过去在扬州被人如群星供月一般对待的一代名妓月楣儿么?她的境况肯定不如意。

“都拜惜花公子冷幕白所赐!”月楣儿用带嘶声的若音回答道:“他与柳长风对满月楼施加压力,我被便宜地卖给我现在的丈夫。手变得粗糙了,声音沙哑了,皮肤也不白了!再没已往的风光可言!”说到这里,她语带嘲讽:“柳长风我不怨,但惜花公子毕竟与我有过一段情分,他竟然全然不顾这些,哼!我看是催花,败花公子才对!”她又开始在锅里淘米。

方拓闻言呆立当场,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怎么从未有人对她提起过:“你,过得还好吗?”她的话里有些愧意。

“你不必这么在意,不是你的责任!”月楣儿搓米的手听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方拓的脸:“你还是没变,依旧是那副好心肠!”

“我?”方拓苦涩的摇摇头,没变?不,变了,人怎么会不变?

我在风光的时候就料到有这么一天,虽然比预计的要早了些,不过没什么,我现在不用去做婢做妾,已经很不错了!”月楣儿淘好了米,泼了淘米水,在锅里加了清水,盖上锅盖,就坐在灶门口烧起火来,她把劈材引燃以后,叹息一声,把身体依在墙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显得很美,虽然极不上在扬州时那样娇媚,但现在多了一些纯朴自然,反而又是另一种动人的模样。

“我老了!多年未见,你还是小姑娘的样貌,我还真羡慕你哩!”

“多年未见?”方拓笑了笑:“我记得才一年吧?”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

“一年?”月楣儿睁开眼睛:“你是过糊涂了还是在逗我?从扬州分别到现在,不多不少,正好五年呐!”

“五年?”方拓的身子止不住地抖动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过的真快啊! ”拳头却握了起来,很紧!

这时候,一个汉子走了进来,将锄头靠在半截矮墙上,月楣儿的疲倦顿时消失了,像一阵风似地提着一桶水到屋檐下。那汉子舀水两瓢水,冲洗泥腿,再接过月楣儿递给的布鞋穿上,然后就坐在门前凳子上,这是才向看到方拓似的:“

你是吕大爷家住的兰姑娘吧?”又转头面向妻子:“怎么你们认识?”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背有些驼,身板却很结实,满脸络腮胡子,高鼓着太阳|­茓­,是个练武的人,而且武功不弱,此时正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瞄着方拓。

“吃饭吧!”月楣儿将碗筷摆到桌子上:“她是我在扬州的一位朋友!”

“我吃过了!”方拓摆摆手,拒绝了月楣儿的邀请,那汉子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我该回去了,要不然吕大娘该着急了!”说完走了出去。却没有远离,而是跃到一棵树上,她要知道为什么那汉子要对她与那么强的敌意。

屋里,那汉子在桌子上吃着饭,一边说道:“朋友?我看是过去的姐妹吧? ”

“你在胡说什么?”月楣儿仍然坐在灶台上:“她是兰若冰,你不记得了么?”

“是她?”那男人明显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年轻,而且一身武功根本看不出深浅!”随即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耐不住­性­子找人帮你离开,回去重新当花魁呢!”

“你个死人!”月楣儿啐了一口:“我这个样子,可能吗?谁要?”

“我要!”那男人囫囵地吞下饭,擦擦嘴:“只要你不嫌弃我这当过强盗的。”

“嘘!你说这些做什么?”月楣儿这时候才端起碗筷坐在灶台前:“不是说不提过去的事情了么?我再风光,也只是妓汝,妓汝配强盗,挺般配的,除非你杨忠不要我.....”

“哎!只是苦了你啊!”杨忠叹口气,坐到妻子身旁,替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方拓看的真切,觉得月楣儿有了好的归宿,心中的愧疚也就消散不少,点点头,腾空而去.

**********

“四年,真的能发生跟多事情!”方拓负手站在高山之颠,俯视苍茫大地,汹涌奔腾的平羌江好似一条巨龙,蜿蜒而过,但是这壮丽的景象却激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兴致。

“一晃眼竟然到了四年之后,真不知是福是祸啊!”怜香的语气中带着担忧:“如今物是人非,这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啊!更没想到的是,嫣玉竟然能已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穿梭古今,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寻常!但是……天行有常,那朱瑜死相已生,嫣玉却逆天行事,带着他脱离这个时空,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轻!”说到这里,却又笑了起来:“不过我想她根本就不会在乎!”

“当然不在乎了,因为她是为了心爱的人啊……”方拓淡淡一笑,口气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苦涩。

正失意间,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劲力,凛冽非常,还带着浓重的杀意。

慌忙转身,手刚放在腰间,自己就觉得颈上一凉,来人已经攻到近处,而顶在自己咽喉上的,是一对修长的手指。

“这位大叔!您想做什么?对一个晚辈偷袭,不太光彩吧?”那是一个满头穿着皂­色­衣服,脚踏草鞋的中年男子,面容俊朗,乌黑柔顺的发须在山风中微微浮动,仿若画中的仙人,超凡脱俗,此时,那双婴儿一样自然清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前辈! 您在看什么?”方拓咽口口水,那中年人的神形象高山一样给人以压抑的感觉,她竟提不起一丝还手的力气,这种无力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七夕之夜,西子湖畔,五­色­莲灯,你可记得?”那男子的眼睛突然间闪现一种异样的光彩,却又立刻变得浑浊起来。

“什,什么,七夕之夜?”方拓眨眨眼睛,不解道。

“哎!”那男子看到她脸上的茫然神­色­,长叹口气,收回了手,喃喃自语道:“是的,你不是她,你不是她,眼中没有那股忧伤,可是……”看了看方拓:“太像了,太像了!”

那男子负手向山下走去,口中悠悠唱道:“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转瞬之间,已经消失了踪影。

方拓叹口气,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这人说话怪怪的,只怕又是一个疯子!”又想起那打伤自己一条腿的人:“这年头,疯子可真厉害!”

没了兴致,心中更是郁闷,下得山来,却在山脚下又遇到熟悉的身影。

满天的落叶下,一个孤单的人依树而立,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不是那个“疯子”又是谁?

“你!”方拓一惊,将手放在腰间,准备一个不好就拼命,刚才可差点没吓死。

“丫头,小小年纪,却要逆天行事,正道不走,偏挑邪道,你的父母就不管你吗?”那人抬首望天,与其却与之前大不相同,没有意思感情的波动,甚是平静。

“前辈此言从何说起?”方拓皱起眉头,那人似乎没什么动作,但气势上却始终压制着她,她知道,一旦自己轻举妄动,就会受到对方雷霆一击:“什么正道邪道?我不懂!”手垂下来,她感觉对方没有杀气,再说即便抵抗也是枉然。

“你父母是谁?”那人转头望向她,目光有些急切:“你姓什么?”

“我父母?”方拓抿下嘴­唇­,她自然知道。但换了兰若冰可就……“我跟养父母的姓,姓兰!”

“兰?”男人拧紧眉毛:“你怎么会姓兰?你的亲生父母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方拓摇摇头,她也不感兴趣,不过还是随口问道:“看前辈的样子,您知道我父母是谁?”

“是谁?是谁?”那老人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却说道:“你身上的附着一个强大的魔灵,若不是你心思灵动,眼神清澈,我还以为你被那魔物控制了呢!”

“魔灵?” 方拓心思一动,却不露声­色­:“我怎么不觉得?前辈以为我该如何?”

那人听出那是她应付的口气,长叹一声:“同魔物搅和在一起,毕竟不是好事情!”

“人有好坏,魔物妖怪便全是没有好心肠的么?”方拓不以为然道:“大叔糊涂了!”说完抱拳行了一礼,也给对方换了一个称呼。

“糊涂?”那人后退两步,又哈哈大笑起来:“是啊!糊涂,我一生便尝人间冷暖,也曾被人诬为魔道,怎的今日糊涂起来了?”随即脸­色­一正,严肃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毕竟,魔物是很会迷惑人的!你还是小心为好!千万不要受魔物的影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啊!”方拓答应道: “我不会做坏事的!”这句倒是发自真心。

那人看向方拓身后,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但愿如此,否则,我定要收了你!”说话间,气势高涨,便连四周流动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起来。

方拓只感觉压力大增,毛孔不自觉的张开,只是一刹那间,便汗入雨下。

“你过去吧!”老人的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日后有人找你麻烦,我保你!记住,我叫冷不凡!”

方拓匆匆地跑了开去,只想尽早离开这里,猛听得那人自报姓名,凛然一惊,赶忙回头望去,入目的却只有遮天蔽地的古树了……

***********

月­色­,美丽而又清雅,一片片绿叶,一莲莲青草,都镀上了一层白银,那一棵一棵杉树,站在月光下,亭亭玉立,像是一群婀娜多姿的少女。

烤­肉­上的油滴在火堆上,激起噼噼啪啪的声响,在跳动的火光的映衬下,方拓那细致的脸庞时明时暗,而此刻她的心情也正是如此。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一件事情!”方拓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过去已往种种的古怪,今天老人的话,往日里你的表现!我明白了!”随即幽幽一叹:“怜香!你还是不肯出来解释清楚么?”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里也有了准备!”怜香的话里满是惆怅和无奈:“但是真正面对它,我还是觉得早了些!”

方拓的动作没有变:“你到底是谁?真的叫怜香?”

“从我在这个天地间存在开始,别人就叫我‘天魔赤邪’!”

“天魔?”方拓低头看了看手腕系着的天魔珠,轻叹口气:“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说啊!你这混蛋?”猛地站起身,将叉­肉­的木杈使劲甩在火堆里,那篝火“呼”地冒出老高,将四周照得透亮!

“对不起!”赤邪只是叹气:“我现在不想多作解释,时机成熟你一切都会明白的!”

“又是这样!”方拓苦涩的低下了头,两手搭在膝盖上坐了下来:“那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样子总可以了吧?”

过了半响,方拓的手腕才升起一股烟雾,在火光的照耀下渐渐汇聚成|人形。

“这就是我真正的样子!”赤邪叹口气,声音却不如过去那样温婉动听了。

方拓震惊地说道:“你,你是男的?”头上没有尖利的角,也没有什么恐怖的獠牙。高挑、壮硕、浓眉大眼,高耸的额头,飘逸的长发,少有,不,根本就是罕见的金­色­瞳孔,在夜间比月亮还要明亮,完全是一副人类男子的模样。

“可以这么说!”赤邪微微牵动嘴角:“呵!我装了一年的女人,还不能出来活动!很难受哩!”

“我损失才大吧?”方拓也笑了起来:“洗澡的时候,岂不是都被看光了?”

“我不介意承担责任!”赤邪向前迈了两步,话里是玩笑似的语气,让人分不出真假。

“你当我是傻瓜?传说里,天魔是没有­性­别的!”方拓翻翻白眼,身子却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一下。

“哈哈哈!”两人就像是普通朋友见面一样相视大笑起来……

**************

“赤邪?怜香?”夜半起来,方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声呼唤着两个名字,但回应她的,也只有山间的回音罢了!

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天际刚刚露出一线透亮的缝隙,突然又被夜幕遮得严严实实,月亮就像是病态的人眼,大而少神,黯淡无光,几粒星星也不知是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天地间黑蒙蒙一片,远处,猫头鹰“呃呜,呃呜”地拖着长音叫着,让人更加烦躁。

“怎么这就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

方拓站立良久,抿着嘴­唇­,解下天魔珠,抬手要将它扔到火里,犹豫再三,却又小心地系了回去,又大声喊道:“你果然不是人啊!你这混蛋!”喊到累了,抬头看了看月亮,接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山风一吹,背脊上一阵凉意,她下意识地抱进了双臂,将身子侧放倒在篝火旁,如烟的火焰不知怎的变得很模糊,而且越来越扭曲。她揉了揉眼睛,背过身躯,将头放在手臂上,贴在脸庞的,恰巧就是本应舍弃的天魔珠。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三章 飘飘何所似

“从前啊,有个人,叫丁三,带他儿子去朋友家作客。到了朋友家,朋友的儿子好热情哦,‘嗨,世伯世伯’的叫个不停,就把他们给接进了院子。丁三看见院子里拴了头牛,那个壮啊,就说,‘你家这牛好壮哦’。朋友儿子答道:‘小小畜牲,何足挂齿?’丁三又问道:‘你爹呢?’答到:‘去山上和老和尚下棋,今晚在寺里过夜’。抬头看见有幅画不错,问道:‘这是什么画?’答:‘唐朝古画’。

丁三回去后教儿子说:‘你看看人家小孩,多会说话。’儿子不服气,‘唏,我也会。下次别人来的时候,你先别慌出来,在后面听着。’

过了两天朋友回访。朋友问儿子:‘你爹呢?’‘小小畜牲,何足挂齿?’‘那你娘呢?’‘在山上和老和尚下棋,今晚在寺里过夜’。‘啊?’。丁三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啪就是一个巴掌,‘这是什么话?’儿子摸摸脸颊,‘唐朝古话。’哈哈哈哈!”方拓还未讲完,自己便忍不住狂笑起来,笑了半晌,却刚好看到周围这些小听众一脸雾煞煞的表情,显然有的听没得懂,颓废地叹口气,看来自己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分,不自然道:“今天就到这里了!”说完站起来,拿起小凳子就进了吕大爷家的院子。

“冰儿,你没什么吧?”吕大娘拉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道,方拓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些日子,虽然还是谈笑无忌,但细心的吕大娘还是看出她的异常,偏偏方拓什么都藏在心里,这让她非常担心。

“没什么,大娘,您多心了!”方拓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却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背后。

“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要说出来啊!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吕大娘还是不放心。

“真的没什么!”方拓摇摇头,身后的手却握得很紧:“是不是要吃饭阿?我快饿死了!”

“好!不说了,吃饭!”吕大娘没办法了……

饭桌上气氛很沉闷,吕大爷看了看老伴,又瞧了瞧低着头的方拓,开口道:“冰儿啊!前些日子你大娘在清溪驿定了几件过冬的衣服,你明天帮忙取回来吧!”

“是啊!”吕大娘附和道:“你们年轻人的脚力好,早上去,响午就能回来,这几天你帮着­干­活都累坏了,实在不行,你在那里万两天再回来,出去散散心也好!”老俩口已经将方拓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自然是想着法让她开心。

方拓又怎么会不知道老人的心意?也就点头答应了。

**************

­鸡­肠也似的小路,穿林越涧,堪称崎岖难行。方拓来到一个小溪旁,看了看天,闷热,要下雨了?擦擦额角的汗,索­性­将从清晰驿取回来的包袱往旁边一扔,脱了鞋,把双脚泡在溪水里。虽然已是初冬,这里的天气很热,当然,那溪水已经失去了清凉,冷列刺骨的寒气透过脚心传遍全身,方拓却一点都不在乎,她就是要这份冰冷让自己清醒清醒。

溪面浮泛着一层朦胧的日光,岸边的枯草低低地伏在水波上,对岸的远处就是一大片已经收割的庄稼,日光都过黑­色­乌云的缝隙照了下来,形成很多斜着的光柱,特别的美。她想清理一下纷乱的思绪,但办不到,在美丽的乡野风光中,她仍然冷静不下来。

“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容易吃亏,也方便别人利用!”赤邪过去曾说过的话又响在耳边,方拓发出一声轻轻的悠长的叹息。将沉重的身子斜靠在了后面的大石头上。

“怜香!”她这才知道思绪万千是什么滋味!

方拓又抬起头,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猛地站了起来。远处一股浓烟正冲天而起,正是村子的方向。

“出事了!”暗呼一声,连鞋也顾不得穿,纵身向远方奔去

*********

“吕大娘,大爷!”方拓的轻功再厉害也只是两条腿而已,等跑到了村子,村子里面的房子已经全部被点燃了!她急得大叫,却没有人回应她,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被杀死了!

­干­燥的季节再加上一两股风,火势更加大了,方拓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找到活着的人,浓烟呛到开始咳嗽起来,她的心也跌到了低谷。

“楣儿,楣儿!”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一个人从火场爬了出来,口中还兀自呻吟着

“杨忠?”方拓急忙赶上前,背起重伤的杨忠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冷静,冷静!”方拓在心里念叨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丧心病狂的凶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村里人都死了,谁­干­的?”她蹲到杨忠的面前,沉声问道。

“我过去曾跟着鸽子山的赤面虎叶五做些无本买卖,在扬州买下楣儿后决定洗手不­干­了,但赤面虎心狠手辣,知道他很多秘密的我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杨忠哭着说:“所以我和楣儿逃到了这里.......”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残厉起来:“没想到他竟然能找到这里,还......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乡亲们,害死了楣儿,害死了我那没出生的孩子啊!”他的双手死死的抓着地面的泥土,指甲脱落处,渗出了血来。

“鸽子山赤面虎?”方拓站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都是我不好!我打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乡亲们遇害!”杨忠擦擦眼泪,突然跪到方拓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他们废了我的武功,又给我下了药,眼看我是没指望了,兰姑娘,希望你能替全村的人报这个血海深仇啊!”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方拓眼望着那燃烧的村庄,里面也有她的回忆,更有她眷顾的人。这个仇恨,怎能忘?怎能忘?

“那就先谢谢你了!”杨忠突然笑了,他啷呛得站起身来,趁方拓一个不注意就纵身跃入火海。

“你­干­什么?”方拓气得大吼道,却没有办法,眼前的一切都掩在火海中了,她个根本就进步去,只能眼看着杨忠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要去找月楣儿,去找我的孩子!”杨忠的话此时已经不带有一丝伤感,在大火的霍霍声中,异常的清晰,似乎蕴藏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将他死前的心意传达了出来。“苍天啊!你糊涂了!善良无辜的人惨死,为非作歹的却享尽荣华,你糊涂了,那就塌了吧!老天,你是何等不公啊!”这是杨忠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句话,他是喊出来的,嘶哑,惨烈。说完这一句,他就完全被大火吞没了。

方拓不为他伤心,他去找妻儿去了,应该高兴才是。这对他来说是种解脱,而自己……

她仰头望天,沿着原地就这么传了两圈,这天啊,可能被乌云遮了眼睛,要不怎么始终是灰蒙蒙的呢?看那乌云.一片一片黑压压,像野兽.更像魔鬼.和这大火产生的热浪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阿!此时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杨忠临死前的话:“苍天,你是何等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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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小山脚下,长有一带竹林,山道穿林而过,转入后山.路旁,齐齐的排开两间竹屋,建造的极为­精­致,外搭一个凉棚,檐角上用竹竿挑出一长条牙边布旗,白底黑字,上书“兴隆茶舍”四字。

这个茶舍虽然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但生意特别得好,为什么?因为它设在三叉路口的中间,往东是京兆,往西是秦州,而西南面那条则连着成都,来往旅客路径此地,都要喝茶歇脚,吃点东西充饥,生意自然红火.

“听说了吗?鸽子山的飞虎寨被人挑了!”一个大胡子的旅人兴致勃勃地说道:“据说是一个人做的!”

“胡扯!飞虎寨多大的名头?赤面虎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能说挑就挑了?里面可有一百多号人呐!”对面做的一个黄连汉子撇撇嘴,不相信道。

“那是真的!”伙计Сhā嘴了:“据说是一个女人,有人亲眼看见她上了山,第二天好端端的下来,身后的寨子却火光冲天,他们上去一看,好家伙!里面的人全死了!”他放下茶壶,比手划脚:“一个不剩,全部被人......”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别地方一点没伤着,就这里。那得多大的准头阿?”他见人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更加得意:“赤面虎被人用旗杆钉在寨子门口,旗杆啊!”说到这里加重的口气:“那么粗的旗杆,就这么穿过肚子……”

“那女人是谁?长的怎么样?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吧?”其中一个人问道。

“听人说,那女人长得可漂亮,象画里的仙女似的,就是赤着脚,脸­色­……”伙计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震惊得盯着西南路口……

“怎么了?”人们感到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时倒吸口凉气。

初冬的风大,也­干­燥,那土道的黄沙被风刮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个小风旋,在那飘扬的黄沙中,走来一个女子,黑­色­飘逸的长发简单却整齐的梳理在身后,露出那罕有的静止面孔,眼睛很亮,在风中闪烁着一样的光彩,身上的衣服破旧,甚至膝盖上有了补丁,却特别­干­净。这可是初冬,她却光着一双洁白的脚,走在尖锐的小石头上也似乎毫无感觉。她的身后,远远的还跟着一条黄|­色­的小狗。

“老板!两个馒头!”那女人走进茶鹏,对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大方地坐了下来。

“是!”伙计回过神,连忙拿出馒头,小心地摆在她的面前。

那女子拿起馒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那小狗跑了过来,一跳,就要攀上她的腿,却被一脚踢开了。那小狗也不气馁,仍然摇着小尾巴,努力地想引起她的注意,却始终被轻轻踢开。

“姑娘!这狗不是你养的吗?”那黄脸汉子看大家都不说话,就随口问道。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仍然吃着自己的馒头。

黄脸汉子被这么忽视,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恼怒地拍桌站起来,却见那女子仍是看也不看自己,叹口气,闷闷地结账走了。

茶棚里的人们见这样子,更是不肯说话都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又有一个穿着劲装的黑脸大汉走了进来,发现这里的沉闷,开口笑道:“哎呀,这儿怎么这么安静?”察看四周,当目光扫到那女子脸上的时候,眼睛一亮:“伙计,来壶好茶!”说完大咧咧地坐到那女子的对面,换上一副轻佻的笑容:“姑娘,一个人啊?”

那女人头也不抬.更别说说话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又轻声说了一声:“姑娘?”

女子还是不吭声!

他皱起眉头,提高了音量,沉声道:“喂!...”

女人仍旧一言不发!他再忍不住,拍着桌子大吼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茶鹏众人有几个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黑脸大汉看看四周,正好看见他们那怜悯同情的目光,不由更是气恼.“小妞!大爷说话你听到没?”恼怒中,他已经口不择言了。

那女子慢悠悠地吃了一个半馒头。将剩下的一半扔给向自己讨好半天的小狗,然后长叹口气,放了两个铜板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老板,结账!”竟似乎没看见旁边的黑脸大汉,直接往外走。

黑脸大汉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拦住她的去路,气急败坏道:“你,你今天得给我个交待!”

那女人“终于”看到了他,目光有些疑惑。

他见这样,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却感觉鼻子一凉,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女子带着小狗向东走了,众人怜悯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家伙,同时叹口气,气氛又活络起来,却没人管他,那家伙膀大腰圆,很是沉重,伙计搬了搬,却怎么也拽不起来,苦恼的搔搔额头,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从道边搬来一块石头放在黑脸汉子的旁边。

陡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得得,清脆而急促。众人展眼望去,远远的只见黄尘起处,两匹快马从西边,风驰电掣般的赶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花黑马,转眼便到跟前,猛然勒住缰绳,黑马前蹄扬起,一阵嘶叫,山谷合应。紧接着一匹白­色­骏马随后而至,两匹马都在茶舍前停了下来。马上的人下马,走到了近前。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好出­色­的两个人物。一个肌肤白皙冉冉有须,体态优雅,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是.....这大冷的天,他竟然还摇着一把折扇。美男子的旁边。是一个魁梧的大汉,身着华丽,浑身透出慑人霸气。却不相称地背着把大刀,而且他那刚正的脸上,却长着一对迷人的凤眼。

“真是,今天怎么净遇到怪人?”伙计在心里叹口气,却还是迎了上去:“两位大爷?吃东西还是喝茶啊?”

“喝茶!”魁梧汉子回了一句。把后背的刀放在桌子旁。

“这是怎么回事儿?”美男子收拢扇子,向地上昏迷的黑脸大汉指了指。

“噢!是这样!”伙计解释道:“刚才他出了门,天上却正好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鼻子,昏过去了!我们不好违背天意,就只好让他先躺在这里了!”

“鼻子?”美男子睁大眼睛,看了看旁边的伙伴,笑道:“这人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要不然‘老天’为何要罚他?你说是吧?”

“是啊!”魁梧汉子笑了笑:“想来伙计是知道他犯的错事,要不然也不会扔他在那里不管!”

“哈哈哈!”茶棚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有一只鸽子飞了进来,落到魁梧汉子的肩上,汉子随手一探,竟然拿出一张纸条出来,看着纸条,他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凝重。

“怎么样?”美男子凑近他:“查清楚了?”

“嗯!”魁梧汉子皱起眉头,放飞了鸽子:“一百多人,都被利器所杀,据幸存者讲,那人是美貌女子,武功奇高,用的是软剑!”

美男子愣了半晌,终于叹口气:“除了‘他’我想不起别的人来!”

“那些人到是死有余辜!只是,‘他’不是好杀之人!”魁梧汉子的手捏住了杯子,突然一声脆响,那杯子竟碎裂开来:“四年!四年!”他抬首看向远方,话里满是无奈和伤感。

“去看一看吧!我了解‘他’的武功,到了那里,就知道是不是了!”美男子拍拍同伴的肩膀。

“京兆那里怎么办?”魁梧汉子幽幽叹道。

“那么熟了,晚去一天又不会死!”美男子白了他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你在怕什么?”

“我怕!”魁梧汉子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我怕不是‘他’!”

“我也怕啊!”美男子的眼神也变了!

“对了!文宇那小子呢?”魁梧汉子提起­精­神问道,不想让这种气氛继续下去。

“在后面,被人缠住了!”美男子扯了下嘴角:“是个小美人,可惜泼辣了些!”

“哈!”汉子扬起眉毛:“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引人注目,和他师兄一个德行啊!”

“你真的以为他们的关系这么简单?”美男子撇撇嘴!

“不这么想怎么办?你不是也问不出什么吗?”

“那小子的嘴巴真紧,死活不肯多说!”

“他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他’,也最听‘他’的话!他们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还是不要问了好!对了,这件事情要告诉他吗?”

“等确定下来再说吧!”美男子摇摇头,突然笑着站了起来:“小子来了!”却见他们来的路上,又两匹马奔了过来,但却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其在马上,而另一匹马的背上,空空如也,那少年跳下马来,快步来到他们面前,报拳道:“冷大哥,余大哥!”

“尾巴呢?”美男子抬脚往少年身后看了看。

“一时半会儿跟不上了!哈哈!她的马让我弄来了,看她还怎么追?”少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

“西南!咱们先去办点事情!”魁梧汉子扔下茶钱,率先走了出去,“西南?不是要到京兆么?”少年疑惑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美男子拍着他的肩膀:“走吧!咱们晚去京兆一天不要紧!这件事情才是最要紧的,而且和你有关系!”说完拉着他掣马而去。

“喂!他们说什么一百多人的,我怎么听的耳熟啊?”茶棚中最先发言的还是那个大胡子。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一个客人了!

“不就是鸽子山的事情么?他们好像在找那个女人!”伙计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说道。

“那女人不是向东去了么?”大胡子叫了起来:“他们走差了!”

“现在说有什么用!”伙计说:“他们走远啦!”

“可……”大胡子还要说什么,但他的话却被一个刚进茶棚的女子打断了。

那女子一身粉红­色­的劲装,手中拿着一个乌黑的马鞭,一鞭子抽在桌子上,将大胡子的茶壶打个粉碎:“你们看见一个讨厌的小子没有?”

大胡子咽口口水,那粉衣女子现在双眼喷火,一看就是在气头上,又瞟了眼她手中的鞭子,虽然对方气喘吁吁的一副疲惫的样子。却也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于是叹了口气,“是十四五岁的一个小伙子吧?”

“对!”女子凑到他的脸前:“你知道?快告诉我!”

大胡子皱起眉头,这女人太没礼貌了,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他往东指了指:“他们要去京兆,你到那里去找吧!”

那女子得到答案,刚想走,却被伙计拦住了:“你打破的茶壶,赔钱!”伙计倒是很尽责。

那女子咬咬牙,一拳打在伙计的肚子上,看着他软绵绵的倒地,满意地揉了揉拳头,突然看见地上的另一个人:“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旁边怎么有块石头?”

“啊!是这样!”大胡子见他如此凶悍,只想快点把她打发掉:“刚才他出了门,天上却正好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鼻子,昏过去了!”

“嗯!”女子点点头,又搬来一块石头,放在昏倒的伙计旁边,提醒道:“天上掉下块石头,砸到这伙计的肚子,他就昏到了!知道吗?”

“噢!”大胡子点点头,傻愣愣地看着那女人也远去了,叹口气,今天可算长见识了!

*********

方拓走在路上,走两步就回一次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动物喜欢了。自从那天在鸽子山上下来,只因为一是好心,给了这块饿死的小狗一碗粥,它就跟着自己,一直跟到现在,难道它就不怕她吗?

“你赶紧离开!”方拓皱起眉头。

那小狗却摇起了尾巴,一直往她脚上凑。

方拓踢开它,这小狗被赶走很多次,可过不了多久又折了回来,好像跟定自己了!

“你不走,我走!”方拓叹口气,她现在都居无定所,怎么养狗?

她运起轻功,向前奔去,这回它跟不上了吧?但她跑了不久,却又停了下来,那这里是荒郊夜晚,那小狗怎么活,要扔,也要等到了城里再说啊!想到这里她又转了回去,却没有看见小狗的身影,“难道它已经走远了,不能啊!这么短时间它能到哪里去?”正自疑惑间,去听得一声狗叫,是从树林里传来的,当下进了树林,却见那小狗正侧躺在地上,肚子上开了两个血洞,不知是被什么野兽咬得,看了看四周,却没有找到罪魁祸首,大概是见自己来了,便跑远了吧!

“唉!”方拓叹口气,蹲在小狗的旁边。

那小狗努力的想站起身子来,却办不到,它只能抬起头,看向方拓,那尾巴始终在摇着。起风了,林中的树木也跟着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天上飘起雪花来,方拓蹲着没有动,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有些悲哀和无奈地看着那小狗,看着它从流着脓血奄奄一息到闭上眼睛,咽了最后口气,它终于还是没有站起来。

雪,下得更大了,将天地间染成一片纯白,那雪,产生于天,飘过大地,冰冷的,美丽的,最终,藏住了它,也埋上了她......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四章 山­色­有无中

江蓝握紧手中的马鞭,咽了咽口水,她现在才猛然发现怒气冲冲的走了一段时间,眼下这官道上只有自己一个行人,不免有些害怕,紧张地看了四周,雪越下越大,几株枯­干­的老树在旁边呜呜地叫着,寒风中的山林野道满是瑟索,没有丝毫生气,北风又像是在发泄愤怒一样将雪摔来,直灌进她的脖子里。

江蓝轻呼一声,背过身去,打算将衣领里面的雪抠出来,这时却突然发现了林中的异样。一堆雪缓缓蠕动几下,紧接着竟然钻出一个人来,那乌黑的长风随着北风漂浮舞动,遮住了那人的脸庞。江蓝惊恐地退后一步,那人实在太古怪了!大冷天的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脚上连双鞋子也没有,看衣着打扮是个女人,明显在雪里待很长时间了,难道就不觉得冷吗?听老人说过,这山林野外多的是­精­怪,专挑单行的人下手,吸取他们身上的阳气,自己不是倒霉遇上了吧?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那女人也往这里看来,四目相对,看到江蓝惊惧的眼神拧下眉头,也没说什么,擦过她的肩膀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江蓝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这女人显然对自己没意思,可是……她不得不考虑眼下的窘境,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自己怎么办?她才十四岁,万一真的出来个妖怪……不敢往下想,连忙冲着那背对自己已经走出很远的女人喊道:“姐姐!帮帮忙好吗?”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定睛一看,前面哪有人的影子啊!那雪地里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真是妖怪?”江蓝快哭出来了,就算那人走得再快,也该留个脚印出来,她只觉得后脊发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刚要转身跑开,肩膀却被拍了一下,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小妹妹,你在找我么?”江蓝回头一看,披着长发,穿着单衣,赤着脚,不是刚才那女人是谁?当下两眼发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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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蓝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已经扫除积雪的­干­草地上,不远处是一处篝火,有一个人正坐在火堆旁,正是刚刚那女妖怪。

“妖怪啊!”江蓝惊叫着闭上眼睛,身子不住地往后缩,可过了半天,没人碰她,而且四周出了柴火的啪啪声外没有别的动静,小心地眯起一只眼睛偷着瞧了瞧,那女人似乎没听到她的呼喊,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

过了好久,江蓝觉得这样的姿势很累,稍微活动了一下,她已经看出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妖怪,要不然自己早死了,而且,火堆上那烤­肉­的香味搔着她的小鼻子,肚子已经咕咕直叫了,实在抵不住那种诱惑,她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姐姐?”

那女人去仍然没有反应,只是一直抬头看着天。

江蓝也抬头看了看天,原来雪早就停了除了那几片没有生气的云彩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你在看什么?”说完竟然大着胆子坐到了那女人的旁边。

“唉!”女子长叹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看她,笑了笑,递过来一个串着烤­肉­的枝杈:“饿了么?吃吧!”

江蓝接过烤­肉­,埋头咬了一口,抬眼正好看到那女子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精­致的面庞竟有种说不出的美丽,让人目眩,不由脱口道:“姐姐,你真漂亮!”这­肉­更是不错,火候正好!

往常只要她这么一说,不论什么女人都会露出高兴的神情,谁知这次那女子却摇头苦笑,神­色­甚是凄婉。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从小练就的甜嘴又接着说:“姐姐!我叫江蓝,你叫什么阿?咱们叫个朋友好么?”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蓝,好名字!你是江南人?”那女子浅浅一笑。“我叫兰若冰!”她正是方拓。

“兰若冰?”江蓝皱起眉头,这名字挺耳熟的,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兰姐姐!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什么?”方拓望向远方,悠悠说道:“我在看天,看它有没有睁开眼睛!”随即笑了起来:“不说这些了!你多大了,这次是瞒着大人偷跑出来的吧?”江蓝衣着华丽,虽然身具武功,却不怎么高明,而且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我已经十四岁了!我这次是追一个讨厌的家伙来着,没想到他逃得到快!”江蓝点点头,这时候她已经消灭了手中的­肉­,眼睛又看向火堆。

方拓又递给她一个枝杈:“你这么小!以后还是不要乱跑,遇到坏人就不好了!”十四岁?文宇也是这个年纪了吧?

“才不会呢!”江蓝娇声道,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刁蛮的她,此时和第一次见面的方拓特别投缘,忍不住想亲近她。“兰姐姐又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方拓自嘲地摇了摇头,不是坏人吗?

“是啊!你给我­肉­吃,还这么关心我,当然不是坏人啦!”

“哈哈!”方拓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好人坏人的界限是这么分的!细想一下,自己不是也从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么?“你没有见过坏人,他们是不会在脸上刻字的!”

“反正姐姐就是好人!”江蓝吃完了­肉­,就着袖子擦了擦嘴。

“你睡这里吧!”方拓没有再说什么,用根粗木棍将火堆推到一边,在刚才点火的地方仔细地扑了层沙土,再找来­干­草垫在上面。

“好!”江蓝依言躺在­干­草上,只觉得下面有阵阵热气传来,舒服极了,看了看方拓,又问道:“姐姐你睡哪里?”

“我?”方拓愣了一下,脸­色­黯淡下去:“你睡吧!我现在不想睡!”她抬起手掌,那手依旧纤细白净,她有种错觉,那上面仍然残留着别人的鲜血,凑上去闻了一下,依旧是那股血腥味,无论清洗多少次,过了多少天,自己背负的人命是永远磨灭不掉的。她现在一闭眼,就是那天鸽子山的情景,利剑上挂着青莲,在火光中,抹过了一个个人的脖颈,血喷洒在身上,滚烫的,在这冬日里,给人暖和的感觉,那飞溅的血花,是如此的美,那一张张惊骇欲裂的脸,如此让人陶醉,那天她笑了,开心的笑了!真气流转全身,每一条经脉都跟着沸腾起来了......不,不!猛地摇了摇头,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江蓝看着方拓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时而痛苦,时而陶醉,这会儿又古怪的摇头,当下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江蓝的眼眶红了,哽咽地说:“我已经出来好多天了!我想我娘!”

方拓吐出一口气,上前拍着她的背:“睡吧!我给你唱首歌!”接着唱道:

“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总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真好听!比我娘唱的好多了!”江蓝突然坐了起来,说道:“再唱一遍好不好?”

“快睡!”方拓笑了笑。

“……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

这首歌就一遍又一遍的传荡在林莽大山,冥冥穹苍!而方拓的目光却带着哀婉和凄伤,投向了远方……

**********

“伙计!有什么最贵的菜都给小姐端上来!”坐在小镇的客栈内,江蓝掏出鼓鼓的银袋晃了晃,转头又对方拓说道:“兰姐姐,你还要什么尽管说啊!我请客!”

“你上几样特­色­小菜,对了!再拿两个馒头。”方拓笑着对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的小二说道。

“好吧!”江蓝叹口气,她现在最听方拓的话了!她说小菜就小菜好了!

不一会儿,菜端上来了!方拓却没有动江蓝给自己碗里添的菜,只是咬着馒头。

“兰姐姐!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菜不合口?”江蓝皱眉道。

“我现在不能吃这些东西!”方拓笑了笑:“吃你的吧!我不是还有馒头么?”

“馒头有什么好吃的?”江蓝撅起小嘴。

“有些事情你现在是不会懂的!”方拓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窗外,悠悠开口道:“这世间,有的人为了能吃上馒头,累死累活,到头来,连它的味道都没有闻过!有的人......”她叹口气:“有的人吃什么都只是一个味道!”转头又看见江蓝那茫然的神­色­:“你以后会明白的!”她但愿眼前这单纯的姑娘永远都不要明白这个道理!

这时候一阵喧闹声传来,方拓拧紧眉头,看向客栈的大门。只见一个体格“健壮”官员模样的人带着大帮的手下点头哈腰地簇拥着一个穿着锦服的枯瘦老人走了进来。

他们来到方拓旁边那张桌子旁,那官员挺着大肚子,亲自给那老人搬了张椅子,待那老人坐下,笑容可掬地说道:“柳老爷能光临敝镇,可真是下官,不,是全镇的荣耀啊!”

“哪里!”那柳老爷的下巴高高抬着,双眼微闭,左手食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伸了伸懒腰,用很重的鼻音说道:“汪大人屈身相迎,才让草民惶恐啊!唉!”叹了口气,抬起手,盯着那戴满戒指的手掌:“最近时间太紧,没有来看大人,尚请大人原谅啊!”

“不敢不敢!”那汪大人似对柳老爷的态度毫不在意,始终用着谦卑的语气说话:“听说您喜得金孙,应酬多了起来!我们这些晚辈,自然应该体谅您老!”

“哈哈!”那柳老爷一听别人提起孙子,立时高兴起来,从那毛茸茸的嘴中,发出鸭子似的­干­瘪笑声,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迭在一起,与酒楼那屏风上绣的掬花一般无二:“汪大认真是会说话,没想到我的孙子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您的喜事就是大家的喜事!下官焉能不知?”汪大人笑道。

“哈哈哈哈!”柳老爷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笑起来,每道皱纹都闪动出一样的光彩来。

方拓光听着他们的话就一点食欲都没有了!皱了皱眉头,这时候一道很轻的声音传来,是店小二在嘀咕什么:“汪扒皮遇到柳老狗,两个畜生!”接着又响起道更轻的声音:“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我都家破人亡了!还在乎这个?这两个王八蛋,一个为富不仁,一个恶贯满盈,早该死了!”小二没好气地说道。

方拓已经明白了大概,看来旁边这个柳老爷和汪大人都不是好人,她的手触摸到腰间,却打了个寒颤,又放了下去,长叹了口气。

江蓝看她的脸­色­不好,以为是跟自己一样被旁边那鸭子似的叫声搅得,当下使劲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喝道:“恶心!”

那柳老爷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却没有说话,显然是自持身份,不愿意和小丫头计较。

那汪大人肚皮一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蓝跟前,气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上这里来撒野?冲撞了柳老爷和本官,有你好看!”

“是吗?”江蓝瞥了他那大肚子一眼:“你们打扰了姑娘吃饭,怎么办?”说完取出鞭子,照他的脚下就是一鞭,却聪明的没有伤到人,她还不想惹麻烦。

“你!”汪大人被她一吓,惊得坐到了地上。

“嘿嘿!”江蓝发出一声娇笑,接着亮出一块令牌,放到他的眼睛前面:“惹到了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噢!”

那汪大人见到令牌,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换上了笑容,目光戏剧­性­地柔和起来:“原来是小姐!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用手下的搀扶,自己爬了起来,连灰尘也顾不得清理,恭着腰连连作揖道歉。

“我们吃饱了!”江蓝看都不看他一眼,拉着方拓就往里面走 。

“是,是!”那汪大人点点头,随即冲小二喝道:“给小姐安排最好的房间,算我帐!”

方拓看他那神情,比那电视上的太监还没有尊严,心下叹口气:“官啊!”

***********************

这天夜里,“兰姐姐!你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江蓝埋怨道:“连鞋子你也不穿!”她坐在桌子上,吃着一盘­干­果,那两条腿还在不停的摇晃。

“我这样,能感受天地灵气!”方拓匡道,目光却变得悠远。这借口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

“真的?”江蓝停住了动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你的武功是不是也这么练的!如此与众不同,难怪武功会那么高!”

“厄!”方拓的嘴角动了一下,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解了这尴尬的窘境。

“有人敲院门!”方拓坐在灯前,要起身出去看看。在一旁正无聊的江蓝跳了起来:“我去看看!”说完就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却看见她一脸­阴­沉的独自走了回来。

“是谁?”方拓疑惑道。

“狗!”江蓝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狗?”方拓更迷糊了!狗怎么会叩门?还这么大动静?

“它是后爪站着,前爪碰响了门环子。”江蓝的脸紧绷着。

“有这样的狗?那不成狗­精­了?”方拓笑了起来。她已经知道外面是谁了!

“是啊!”江蓝点点头:“只会摇尾巴!不是狗是什么?”又皱眉道:“真烦,它怎么还不走?”

方拓叹口气:“你老实在屋里呆着!我出去走走,顺便打发掉那条肥狗!”

来到屋外开了门,果然看见那位汪大人站在门外。

“你家小姐呢?”汪大人扫了方拓两眼,显然把她当作丫环什么的,口气也完全不一样了!

“滚!”方拓两眼一瞪,要是再让她面对这张脸肯定会忍不住吐出来。

“你!”汪大人气极,指着方拓刚要说什么,却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头皮发麻,当下咽了口口水,缩着脑袋就跑没影了!

“ 唉!”方拓猛地想起那只小狗,想来,那狗也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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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悄悄的,冷风习习,真是万籁俱寂的冬夜。方拓抬头,明月高悬,光波如涟,她长长舒了口气,为什么,每到夜里,会这么难熬,频频被噩梦缠绕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双脚轻点,踏上了房屋,悄无声息地走在瓦片上,穿梭于大街小巷,脚下的凉意透体而入,北风如刀锋般尖锐刺骨,方拓就是靠着这些痛苦,逃避那令人恐惧的感受,她站在高处,伸展两臂,将心神放开,感受着冬夜空气的脉动。

这时候,几个声音穿如她的耳朵,她本不在意,但那些人的话里有些什么绑架,什么逼迫的字眼,让她凝聚了功力,仔细聆听。

“那柳老爷叫柳青山,目前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那孙子还不是他的宝贝?”一个粗狂的声音道。

另一种嗓音响起,好像是一个年轻人:“我已经计划好了,他孙子过满月当天,趁着他全家都在京兆,咱们的内应捋了那婴儿,逼他点钱出来,那人说了,他只要那东西!只要咱们办成这件事情,得的那些钱不但归咱们,他还要给赏金!有他帮忙里应外合,什么事情办不成?”

“估计能行!”先前的人说道:“不过,时候咱们怎么处理?我有点不相信那人!万一从出了纰漏,咱们可都完了!”

那年轻的声音­阴­荫道:“我有那么傻?凭咱们十几人能顶住柳家的报复么?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到时候,嘿嘿……”

接下来方拓就没听下去,那柳老爷在她眼中的印象是在不怎么样,又响起在酒楼听到的话,所以她并不想妄做好人!

“既然你为富不仁,遭些报应也好!” 纵身一越,优雅的身形划过天地,消失在白雪覆盖的小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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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跟来了?”江蓝用那能用吵架来形容的音量大吼道。

方拓有趣地看着她们对面的那位老人,从他那平静的,不卑不亢的脸­色­看,他显然早就对自己家小姐的这种态度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是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果然,那老人抱拳道:“小姐!大人已经很着急了!请您跟我们回去吧!”并且拦住了江蓝的去路。

“甘伯!”江蓝跺脚叫道:“我不回去!”说着挽住方拓的手:“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这!”甘伯上下打量了方拓,突然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那卧蚕眉下不大不小的眼睛猛地眯起来,露出灼灼逼人的目光,直视着方拓:“这位小姐是?”

方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甘伯突然对自己露出敌意,但她可不想参和到别人的家务事里面,再说当日也是因为不放心这么小一个孩子独自在外才和江蓝在一起的,如今她家里面的人找来了,自然得放手,当下抽回了手,笑了笑,对江蓝说道:“你不是想你娘了么?赶快回家去吧!”

“不要!”江蓝撅起嘴:“姐姐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方拓扬起眉毛,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事情很急,带着你也不方便,再说你不想让你父母着急吧?”说完再不理会什么,提气轻点地面,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从众人头上高高飞过,接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雪原。

“好高的武功!”甘伯猛抽口气,惊骇地说道。

“是啊!兰姐姐的武功很高啊!”

“小姐!”甘伯犹豫一下,接着不免担心地说道:“最近武林中出现一个女子,美艳,赤足,武功高绝,杀人如麻!看来就是这位姑娘了!小姐你以后还是少和她来往比较好!”

“才不是呢!”江蓝瞪了甘伯一眼:“兰姐姐可好了,给我­肉­吃,还唱歌给我听,那个歌我从来没听过的,最好听的了!而且,兰若冰!多好的名字,怎么会杀人呢?”

“她叫兰若冰?”甘伯不敢相信道:“她真的叫兰若冰?”

“是啊!”江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这个名字很耳熟对不对?你知道吗?”

“她!她!”甘伯喃喃自语道:“她不就是方大人的……传闻她死了啊!竟然还活着,而且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甘伯?你怎么了?在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甘伯叹口气,眼睛却看向方拓消失的方向,得赶紧告诉通知大人,又想起方拓的衣着打扮,心下不仅凄然,没想到,她竟然会落魄到这种地步!怎么不去找方大人呢?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五章 人归暮雪时

京兆方拓走在大街上,男人,女人,老人,儿童从她眼中闪过,最后不留一点印象,她觉得困了,乏了,倦了,在这苍冥大地,茫茫乾坤,她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杀人如麻!”甘伯的话怎能逃过她敏锐的耳朵,她默认了,作为一个现代人,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的,但是,她竟能微笑着,毫不在乎的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一百多人的鲜血,真的是因为仇恨吗?她仰首望天,真的吗?

“真的吗?”她突然呼喊着高举双手,那天依旧­阴­沉,云彩好低,仿佛就在手心上,握紧双手捞到眼前,却什么也没有。

转头看了看那些探究的,惊艳的,还有怜悯的目光,她笑了!什么也没有,空气罢了!真的,空气罢了!凄楚地走入一条小巷,她靠着一堵墙坐了下来,四下张望,来来去去的人,平头百姓,乞丐,流氓,商贾和秀才,各种人在街上走过,他们没有人像自己这样,钱粮债务可以还,人命呢?

几个小童追逐在她身旁,冬日的气温似乎并没影响到这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群体。

“不要靠近她!她是疯子!”一个­妇­人拉着一个靠的近些的孩子,劝导着。

“疯子?”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要是疯子,就好了!忘掉所有的一切,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吧?

“姐姐!你在看什么?”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站在她的面前,破旧的衣裤,同样单薄,小脸被冻的红彤彤的,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

“你不怕么?”方拓凑上去,歪着头问道。

“怕什么?”小女孩眨眨眼。

“我是疯子啊!”方拓翘起嘴角,自嘲地说道。

“哈哈!”小女孩也笑了,脸上出现两个小酒窝:“他们也说我是疯子阿!”

“疯子?”这回换方拓吃惊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眼睛是那样清澈水灵,笑容如此甜美,怎么会是疯子:“谁说你是疯子?”

“邻居们都说我是疯子!”小女孩似乎对这个词没什么排斥:“我明明有娘,他们硬说我没有。我前些天还看到她了呢!怎么会没有?”

“真的么?”

“你也不相信么?”小女孩皱起眉头。

“我相信!”方拓浅浅笑道。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孩子不会骗人的,再说这世界原本就有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她没有理由不相信那双清澈的眼睛。

“太好了!终于有人相信我的话了!”那小女孩竟然高兴的跳了起来。

“唉!”方拓不由自主的叹口气,孩子是最需要理解的。这小女孩表面上似乎对人们的怀疑不在意,其实她心里还是会受伤。

“姐姐!我请你吃饼啊!”那小女孩从怀里掏出半张饼,递到方拓的眼前来:“你一定也饿了吧?我刚吃完,这半块给你!”

方拓愣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伸手接过半张饼,入手还是温热的。

“我叫乞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也蹲了下来。

“你叫我疯子好了!”方拓大声笑道。她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但这一举动又引来无数道目光,她搔搔头:“你叫乞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爹娘呢?”

“ 邻居们说我爹娘死了!”乞儿说得很坦然。

“你!”方拓看着她那平静的表情,心中止不住得一阵疼痛。

“其实!”乞儿将嘴方在她的耳旁:“我娘每晚都来,有时候还给我带好东西吃!不过他们不相信罢了!”接着看了看方拓手里的饼:“疯子姐姐!你怎么不吃啊!”

“我吃!”方拓咬了一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饼,已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味道,不过她还是能吃下去:“这张饼也是你娘给的么?”

“不是!”乞儿神­色­一黯:“她已经一个月没来了,据说是因为冬天下雪,她要睡觉!”

“睡觉?”方拓一愣,那不成冬眠了?

“是啊!睡觉!我娘说她睡好觉就带好吃的东西过来!”乞儿笑着,神­色­见竟有一丝得意:“所以,这段时间,都是我自己弄吃的呢!”指了指那饼:“这是街头赵大娘给的!前两天孙大爷还给了我半碗饭,一个­鸡­腿呢!”

“你真厉害!”方拓摸着乞儿的头,鼻子却有些发酸。

“疯子姐姐你吃啊!”乞儿将方拓拿饼的手扳到她的嘴旁:“我被诗给你听,是我娘教的,好多呢!”说完后退两步,就向现代小学生上台表演一样,清了清喉咙,朗声吟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山鬼!”方拓喃喃自语,她现在更相信乞儿的话了。

“你知道这个啊!”乞儿有些兴奋:“疯子姐姐好厉害!大牛他们,还有他们爹娘都不知道我念的是什么!”

“呵呵!”这个,好像不能这么比吧?

“姐姐!到我家里去住吧!”乞儿拉住方拓的手。

“好啊!”方拓点点头:“不过你要再给我背诗哦!”

“那我再背李白的《望夫石》,不过你也要和我一起背阿!”

于是,两人开心的大笑着,交谈着,穿过大街小巷,甩开无数道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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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城东的柳府摆宴席,有好吃的呐!”乞儿扯着方拓走在街上。

“我不是还有钱么?”摆宴席?关她们什么事情?去要饭么?

“你那些钱留着买双鞋多好啊!现在能省就省啊!”乞儿掐着腰说道。

“呵呵!”方拓看这她那小大人样笑了起来,她们在一起已经三天了,而这三天里,完全颠倒了过来。好像它才是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得乞儿张罗。

“疯子姐姐你不要笑好不好!”乞儿瞪着眼睛,接着也笑了起来:“平时啊!那柳老头可是一毛不拔的主,而且总是欺负人,大牛他爹前些日子就被他的家丁打断了腿!”

“那你还去?”方拓皱起眉头,这柳老爷不会就是上次见到那个吧?“今天不同啊!他孙子过满月,发东西呢!”乞儿说道:“而且啊!还能看到武林什么之一的青叶公子!那么有名气的人,你不想见一见吗?”

“青叶公子?柳长风?”方拓叫了起来。不会吧?那一毛不拔是他爹?那今天不是他也倒霉了?“那个,柳长风的儿子就是柳老头的孙子?”

“是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乞儿提高了音量:“柳老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真不像!”方拓摇了摇头,这父子俩的差异还真大,对了,今天,那帮人要劫的不就是柳长风的儿子了?

“疯子姐姐到底去不去啊?”

“去!”方拓点点头,这次不去不行了!柳长风的儿子,就是自己的侄子,怎么能不救?

更何况,从那晚听到的话来推算,那些人很可能还要狠下杀手,她就更不能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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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此时正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繁忙,下人纷纷忙着,端酒送菜。柳长风跟在父亲柳青山的身后,热情地招呼着宾客。那柳青山家里六代单传,如今又有了下一代,怎能不高兴?一改往日作风,大摆排场。这次前来庆贺的宾客只能用壮观来形容,虽然大多数都是柳长风结识的武林朋友,但柳老头也觉得大有面子,那满脸的皱纹更是堆积到一起,连眼睛都找不到了!

柳府动员了所有能用的劳力,还请来不少临时帮忙的,在府外还开了粥场,免费提供吃喝给没资格进酒席的穷苦人家。那宴席的桌子一直摆到门外长街上,可谓人山人海了!拼酒和耍酒令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到。

而正在宾主尽欢,大家喝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事情也发生了,喝了酒的人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到四肢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柳长风摊到在地上,心中暗叫不妙,这次招了暗算,心头不禁数着自己的仇家,不知道是谁有如此魄力,敢与整个武林为敌。这时候,后院传出一阵哭喊,柳长风一惊,冷汗立时冒了出来,那声音好熟悉,不正是自己妻子的么?难道是孩子出了事情。

“什么人?有胆量给我出来!”他强自支撑起身体,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靠着桌子,扫了那倒在地上的宾客,歉意地说道:“各位朋友!柳某对不起你们!今天这伙人明显是冲我来的,没想到牵扯到大家了!”

“妈的,柳少侠!这事情虽和你有关,但责任不在你身上!”一个魁梧大汉撑个棍子,有气无力说,接着转头大骂起来:“我­操­他祖宗,那个王八蛋敢做这种事情?想跟整个武林过不去啊?”

“是啊!是啊!”

现场立时闹成了一锅粥,众豪杰谩骂不已。却没有说什么柳长风的不是,毕竟武林四大公子无论势力还是背景,都不是一般门派能得罪得起的,即便有些愣头青,他也只会怨恨那些不按武林规矩出牌的人。

倒是柳老头不一样,他软倒在地,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我早就告诫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学人家混什么江湖?这下好了……”他那鸭子似的嗓音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屑,厌恶的眼光也随之而来,而他却没发觉,口中的恶毒词汇让人们以为他骂的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仇人.

柳长风困窘地低下头,有这样的父亲,他能怎么样?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后面,现在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他正在心急的时候,他的妻子出来了.

众人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啷呛地走到前面来,一下子扑到柳长风的怀里,哭喊道:“儿子,儿子让他们抱走了!”

众人大惊,柳长风一哆嗦,扶住妻子苏婉的肩膀:“你说什么?孩子怎么了?”

苏婉刚要张口,这是门口有大笑声传来,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大门外走进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哈哈笑道:“众位真好兴致,坐在地上等着我们兄弟来啊?兄弟我可担当不起啊!”

这下子,都知道这件事情是谁敢的了,当时各种各样的谩骂口水满天飞,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人早就死百八十回了。

孩子,孩子!”苏婉冲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奔去,却被柳长风拦了下来。他­阴­沉着脸,打量着那几个黑衣人,一样的样式,只有刚才那说话的人胸前绣着一朵金­色­的花,明显是领头的人,当下抱拳道:“各位,究竟与柳某有何冤仇,甚至不惜与整个武林为敌!”

“哈哈!”那领头人笑道:“与整个武林为敌?不敢!只要青叶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在场的众位英雄一定没有任何损伤,而且......”说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个婴儿:“看看,他是谁?”“孩子!孩子!”苏婉声嘶力竭地想要上前,要不是好几个人拦着他早就冲到前面去了。

柳长风对妻子厉声喝道:“你胡闹什么?你又没有武功?”转头对那领头人说:“你有什么条件?”

“听说四年前,青叶公子在芜湖得到一块上等的血玉发簪,价值连城。”他看了看柳长风,嘿嘿笑道:“在下平生最喜好收集玉器!所以……”

“就一个发簪?”场中有人提高了音量:“柳公子,你就给他吧!孩子要紧!”这句话正好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一时之间附和连连。

“这……”柳长风叹口气:“一个发簪,虽说珍贵,但柳某人也负担的起,要说就算白给你我也没话说,只是,那是我的一个朋友的遗物,实在不好转手交他人!”

“这么说!你是不从喽?”领头人往前走一步,他的瞳孔似乎在急骤地缩小,从他那眯缝的眼中,­射­出一道­阴­森森的光芒:“你就不顾及儿子的­性­命?”

“朋友之物!怎能说给就给?”柳长风神­色­黯淡,似乎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用眼睛扫了扫众人,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妻子,皱眉叹气道:“当日我曾在幕白和文杰面前发下誓言,这块玉才会由我保管,阁下如此要挟,岂不是逼柳某人做个无信之人?”他永远记得四年前的那一天,悬崖下,根本就不见方拓,朱瑜,嫣玉三个人的尸体,只找到那依旧泛着耀眼光华的发簪,虽不知那是何人之物,但明显是同三人的突然消失有关联,他怎么好将它交给别人?

“我给我给!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柳青山这时候Сhā话道。

“爹!”柳长风急道.

“你还知道叫我爹?”柳青山啐了一口:“我白养你多年,到头来你这么孝敬我?我要我孙子!”说着似乎浑身都有了活力,竟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奔到里屋去,不一会儿,拿了一块遍身通红的发簪出来:“你看,是不是这一块?”

“你不能......”柳长风刚要说什么,却瞥见门口的一道身影,立时将话全部咽了回去,只能呆呆地看着那魂牵梦绕的,多少次在梦中出现的面孔:“阿拓?”

方拓同乞儿赶来,正好看到这种情景,瞟了柳长风一眼,抽出软剑,一个闪身来到那领头人身前,趁他不备,一剑挑起了孩子,然后纵身抱起孩子,在空中旋身,等落到地面,众人才反应过来,而此时,她已经到了苏婉的跟前,将孩子递还过去。

“你,你是谁?”领头人大惊,自己竟然在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形下被抢走了手里的东西,这是何等武功?

“我?疯子!”方拓笑了!很甜!接着一个箭步,就来到领头人的面前。

领头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一张­精­致的面孔竟在眼前瞬间放大,等回过神来,那女人的鼻子只差一点就能贴到自己的脸上,那毛孔似乎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当下惊骇欲裂,待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脖子上一阵凉意传来,他低下头,正好看到自己的身子轰然倒地,自己的头竟然已经离开得相伴几十年的脖颈。而他的最后记忆,就是那女人甜美的,犹如天仙般的微笑。

“下一个!”方拓的声音虽然依旧清朗,此时却多了一丝魔力,一点杀意,那软剑上绽开无数朵娇艳的青­色­莲花,每一个花瓣的绽放,都是那么美丽,即便它的代价是一条生命的终结,但那种妖异的美是任何事情都掩盖不住的。很快,十六个黑衣人,全部倒在地上。

方拓依然带着那股微笑,走到柳长风面前,行了一礼:“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说完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在旁边的桌子上捡了七个馒头,那地上还有一个,她也捡了起来,拨去已经脏了的皮,似乎很珍重地方进怀里:“朱门酒­肉­臭、路人冻死骨,柳老爷还是多做善事吧!”

很超然地走到吓呆住的乞儿面前,蹲下来:“乞儿,你怎么了?”

乞儿愣了半晌,突然哭了起来:“疯子姐姐!”

“不哭!不哭!吓着了吧?是我不好!”方拓抱起了乞儿,抬头看了看,天又下雪了!“我念童谣给你听啊!”

在风雪中,那道身影飘然远处,只有凄哀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虽有千黄金,无如我斗粟,斗粟自可饱,千金何所直……”

有一个突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他们不就是街上那两个疯子么!我前些天还看到她们了!”

柳长风看着满天的风雪,突然跪了下去,刚刚那能不顾自己骨­肉­生死的汉子,竟然在武林豪杰面前,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六章 落叶他乡树

风雪中,京兆城外的魁斗镇。

黎明时分,低低的灰­色­云雾依旧蒙在天空之中,天,没有丝毫转亮的痕迹。雪花又大又密,狂风怒吼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盘绕着,发出声声怪叫,吹送着小巷墙瓦上那些嫚舞着的雪花,凄厉而无情,呼啸声似乎把整个天地都搅动了起来。

罕有人迹的街道上,此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疯子姐姐!咱们休息一下好不好?”乞儿拉住方拓的衣角,恳求道。

“那就找间客栈吃点东西吧!”方拓点点头,但她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客栈,低下头,看向那张满是疲惫的小脸,心头一阵愧疚,这孩子跟自己冒着风雪走了一夜的路,想来也累得不轻,自己怎的就疏忽了呢?

“不用!咱们到哪里坐一会儿便好了!”乞儿手指前方的一处小巷,对着她笑了笑。

“也好!”方拓拉上小姑娘。这时候,天还早,想来客栈饭馆还没开门吧!

*******

小巷深不见底,两侧便是高大的围墙,中间的道路很窄,堆着很多的垃圾废品。方拓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勉强可以做人的地方,那是一户人家的后门,看样子这家条件很不错,有着深邃的门廊,正好可以挡住那恼人的风雪。方拓掸了掸台阶上的积雪,拉着乞儿缩到那门外的角落里,身子立时暖和了许多。

这样下去可不行,自己还能忍受,但乞儿小小年纪怎么受得了?若是继续赶路,下一个城镇还不知道有多远呢!在这里等一会儿也好!天亮了,就开间房让乞儿好好睡上一觉……

想了想,掏出从柳府中带出来的馒头,交到乞儿的手里:“饿了吧?先吃点这个!待会儿给你买­肉­汤喝!”

“哪用这么浪费?”乞儿咬了一口馒头,做了一个满足的样子:“能吃到这样白的馒头就不错了,­肉­汤很贵啊!”

方拓望着她那甜甜的笑容,心中一痛,便向外挪了挪,尽量护住乞儿那单薄的身子。转头看向头顶那旋飞飘舞的雪花,神情间不觉又回到了昨晚。

那一晚,柳府真的奢侈漂亮啊!灯笼是彩绸青纱的,喝的酒是陈年特制的,吃的菜是­精­心挑选的,便连奴仆身上的衣衫也是绫罗绸缎做成的!而苦站在门外等待施舍的人们,却只能得到加了料的馒头和稀薄清淡的米粥,而排队的那些人中,也站着自己。那一晚,将一切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头。

在那时,监牢中苗蕴仙泪流满面怒不可遏的面孔和绝望无奈德哭嚎;黑黄破旧的墙壁下,月楣儿那多了皱纹,微微发胖的身材和长了老茧的双手;还有乞儿那带着体温的半张面饼和那间破败不堪却无钱修理的草屋。这等等的一切,逐一在眼前晃过。走马章台,一掷千金的老爷们会去可怜那些流离失所的黎民苍生吗?快意恩仇,逍遥自在的侠士公子会去关心那些冻毕街边的累累尸骨吗?而自己呢?自己过去也曾在意这些么?

她知道这世界本就不公平,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更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但在那时,她心中却忍不住升腾起一股杀气,五彩绚烂的花灯和满院子的美酒佳肴,在她眼中是那样的肮脏腐臭;交杯换盏,谈笑轻松的那些人是那样的恶心丑陋。但她只能强自压下杀人的冲动,只因为站在人群中间,笑得最惬意,最开心的人是自己的知交好友。

所以,她将心中的不平和愤恨全部发泄到了那些强盗身上,而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离开柳府,离开京兆,离开那可恶透顶的世界,片刻不留。

“接下来该去哪?”她一阵恍惚。

不知不觉间,东边也露出鱼肚白的颜­色­了。门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咣当”一声,方拓身后的门也被推开了。

方拓抱着乞儿刚要站起来,手臂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怒而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张尖酸刻薄的狰狞面孔。是个家丁服侍的男子。

“滚开!臭乞丐!”那家丁斜着眼,鼻子里喷出股股浊气。

“你打我?”方拓瞥了眼那人用手杵在地上的木棍,冷然道。

“打你怎么着?”那家丁厌恶地甩了甩手:“快滚!快滚!一大早就来打扰别人的清静,真她妈晦气!”见她依然伫立在那里,只是用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棍子,显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一阵恼怒,再次扬起了手中的棍子朝她砸去:“快滚!要不然我打断你的……”但下面的话却被咽了回去。

棍子在半空中停住了,因为一张纤细的手抓住了它。

“你做……”那家丁使劲摆动身子,打算将棍子拔出来,却无论怎么用力,都动不得分毫,他有些慌乱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此地撒野?”

想要再开口骂,却接触到那双冷酷的,不带丝毫人气的眼睛,不觉打了个冷颤,呆住了。

方拓冷冷的望着面前这狗仗人势的小人,胸中怒气难平,下意识的,另一只手已经放开了乞儿,抚上了腰间。

“不要!”乞儿的一声低呼,死死的拽住了她的衣角:“疯子姐姐!咱们走吧!”

听着恳求的话语,方拓的身子震动一下,扭头望去,正好看到那双大眼睛中的恐惧,想来,乞儿被昨晚的情景吓住了吧!想到此,方拓心头一软,放开了那棍子,抱着有些发抖的乞儿,转身便走。

她身后,那家丁总算缓过劲来,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面­色­惨败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疯婆子!下次见到,老子打算你的腿!”骂骂咧咧的走进了院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因为一个小姑娘的求情,逃脱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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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酒楼刚刚开门,方拓便拉着乞儿走了进去,丝毫不在意伙计那鄙夷的目光,找了个角落坐下。

“咱们走吧!我什么都不想吃!”乞儿对着方拓摇头。

“那怎么成?”方拓微微皱眉,看向乞儿,可能是因为生平第一次走进酒楼的关系吧!她的脸上通红一片。心中有些了然,笑道:“我可饿了!你不陪着我吃点什么?”

“我,我有些难受!”乞儿将脸靠在了桌面上。

“嗯?”方拓愣了一下,用手抚上她的额头,接着吃惊道:“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说完便抱起乞儿冲出酒楼,在街上寻找着医馆。焦急下,心中更是自责,乞儿的脸好烫,明显病的不轻,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察觉,真是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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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义山看着面前的一小锭金子,满脸诧异,倒不是因为这锭金子有多贵重,他行医三十多年,见过的金子简直不计其数!他之所以感到奇怪,完全是因为那给他金子的人。

他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女人。粗布衣衫,披散在后的长发,脚上甚至连双鞋也没有。而他要诊治的小姑娘,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拿出金子来?不是偷的吧?但医者父母心,即便是满心疑惑,他还是走出柜台,推开面前的金子:“看完再说!”说着,诊治起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病人。

“还好!”收回号脉的手,他对上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笑道:“只是风寒而已!你不用担心!”提起毛笔,刚要写下药方,那锭金子又被递到眼前来。

“最好的药!”那赤脚的女子说道。

王义山笑了笑:“你放心,吃了我开的药没几天就会好转的!”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一大串药名。转头,看到那女子也在看着自己的药方,而且还频频点头。

她认识字?王义山更是疑惑了,这样的女人可不多见。猜度间,将药方递给她,突然又瞥见她胳膊上那处明显为钝器所伤而留下的青紫。

“再给你一副消肿的药贴上吧!”他指着对方的胳膊,想了想,又补充道:“很便宜的,你这些金子足够用了!”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却摇了摇头:“这个不妨事,很快就会好!”

王义山无奈,着徒弟小三找给她两吊铜钱。看她珍重的收在怀里,心中大起怜悯之意,关心道:“你们是外地的吧?这小姑娘这样是受不了奔波之苦的,本地又没有客栈,你们住在那里?”

那女人一愣,问道:“这附近没有能借宿的地方么?”

王义山笑了笑:“你若不嫌弃,可以带着孩子在我这里住到她痊愈。”她知道对方一定不愿意欠自己的人情,便又说道:“价钱方面好商量,连吃带住,如果只是七八天的话,你那两吊钱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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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收留那两个乞丐?”王义山的妻子刘氏尖着嗓门喊道。

“你小声点!什么乞丐?人家给钱!”王义山恨不得捂住妻子那张嘴,这里同医馆只有一墙之阁,她这么大声的吼叫,不是明白着想让人听到么?

“什么钱?你倒贴还差不多吧?”那刘氏却丝毫不顾丈夫的眼­色­,掐着腰道:“我都跟小三问过了,你给人家开的那副药根本一文没赚!现在还要收留人家?我看她长得倒是漂亮,说,你安的是什么心?”

“你胡说什么?”王义山的火也烧起来了:“我这是一片好心,不是看人家可怜么?”

“好心?我看天下间就你有这份好心了!”刘氏冷笑:“上次你收留一个老头,那也是好心,可结果呢?人家死在这里,还得你出棺材钱。”

“上次是上次!”王义山气恼道。还要说什么,徒弟小三却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去看着店?”刘氏瞪眼道。

“那姑娘带着孩子走了!”小三无奈的道,说着,还小心的瞟了刘氏一眼。

“早该走了!要不然这次岂不是赔大了?”刘氏那一脸怒容转瞬间便消失殆尽。

王义山狠瞪了妻子一眼:“我怎么娶了你这样的人!”甩了甩袖子,便跑出门去,外面风雪依旧,银­色­世界中,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女人的身影?

无奈的长叹口气,会身入店,这时才发现,医馆的柜台上,一吊铜钱被码得整整齐齐离在那里,外面的光亮透过窗子­射­进来,化成道道­射­线照在铜钱上,竟会有些晃眼……

********

小镇客栈的活计小潘,看着满店的客人,叹了口气,又捶了捶酸软的腰,中午了,来吃饭的人一直没断过,从早上忙到现在,他的身体可吃不消。

“小二,来壶茶!”坐在靠窗最里面的一个桌子的客人叫道。

“来了!”端着托盘就走上去,谁知刚走几步,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经常来喝酒的赵老头,他此时脸红扑扑的,明显是像往常一样喝醉了,他叹口气:“赵大爷!你不要拉着我啊!我要­干­活!”

“小潘啊!你想知道昨天京兆柳府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吗?我告诉你,当时我在场!”赵老头睁着那不大的眼睛,哈出口酒气。

“不想知道!我现在很忙!”小潘翻白眼道,同时抽回了手。这一上午了,人们谈论的都是这个!

“小二,他说的什么柳府的事情?”正在他斟茶的时候,那客人说话了~!

小潘抬起头,见一个长得特别英俊白皙的公子正手摇折扇微笑的看着他,而那白皙公子的对面,一个魁梧的汉子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样子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不过衣着很华丽,在右手边还放着一把有着金­色­的鞘,很大的刀,一看就不是凡品。刚才还真忙糊涂了,没注意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位出­色­的人物。

“还不是一些没用的事情!”小潘笑了笑,他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这也是他做这份工作唯一不称职的地方。

“公子,你想知道吗?当时我就在场啊!”赵老头打着酒嗝走了过来,大咧咧地在那白皙公子的身边坐下:“我告诉你!昨天下午。京兆柳府不是摆满月酒吗?让人下了药!眼看大家都活不成了,被一个光着脚的女人救了!我当时亲眼看见那女人杀人跟砍草似的!”

“哦?”那白皙公子突然皱眉道:“赤脚的女子?什么样子?”

“一个字,美!”赵老头突然压低声音:“这还不是最特别的,青叶公子知道吗?他当场哭出来了,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在地上哭!可难看了,也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小潘看见那魁梧汉子虽然没抬头,但手已经放在刀把上握紧,那山一般的脊梁还在微微抖动着,不由为赵老头担心,这江湖中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赵大爷,你喝多了,少说一些吧!”上前拉住他。

“没多!”赵老头挣了开,接着伏在白皙公子耳边道:“那女子我前几天在京兆见过,在大街上就这么光着个脚又跑又跳,又哭又笑!不是疯子是什么?换做谁也不能这么伤风败俗啊!更何况还是冬天.......”直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横溅。

“够了!”炸雷一般的声音镇住了全场,酒楼立时鸦雀无声,那魁梧汉子终于抬起了头,小潘注意到,他有一双极不相称的,美丽的凤眼。

不,那双凤眼此时已经不能用美丽来形容了!而是布满血丝,冷得象冰,那眼神在众人惊愕的脸上扫了一圈,盯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魁梧汉子用冷厉的语气缓缓说道:“你们这些人最好少说电废话!谁是疯子?谁伤风败俗了?男人哭又怎么难看了?不准这么说,要不然.......”手上得刀鞘落下,那桌子立刻变成了碎末落在地上。

“好了!”那白皙公子站起来劝解道。虽然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和他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说完转头对各位抱拳道:“对不住各位,我这位朋友喝多了!”掏出一个很大的银锭,交给愣在那里小潘:“不好意思,砸坏了东西,这是赔偿,不用找了!”拉着那汉子就往外走。

“再有下次,我余文杰决不答应!”那汉子在临出门的时候还撂下这句话!

“驭风公子?”在他们走远了,现场才有人惊呼出来:“那另一个肯定是惜花公子喽!”

“驭风公子余文杰?”小潘握紧了那银子,喃喃自语道:“好气势,这才是大人物啊!”回头看看赵老头,他正坐在地上,两腿打着冷战,下面已经湿了一片。

门外,冷幕白先上了马:“没想到,晚到一天竟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余文杰叹口气:“长风的条子只说找到了阿拓,要不是在这里听到这些,还不知道......”他的话音突然低了下去:“疯了?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走吧!再一个时辰就能赶到了!”冷幕白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驾!”余文杰大喝一声,同时鞭子狠狠的落在马背上,他现在恨不得飞到京兆去!

“疯了?”冷幕白看了看天,也跟了上去……

**************

京兆,柳府。

“现在有几件事情需要搞清楚!”冷幕白在柳长风和余文杰面前两臂抱胸踱着步子:“第一,那些人是谁?他们怎么知道你有血玉发簪?又是谁在酒里下的药!第二,为什么挑在人那么多的昨天?”顿了一顿,口吻怅惘:“第三,阿拓是不是真的疯了?要是没疯,为什么那个样子,又怎么会不认你!为什么当场杀了那些人,一个活口不留!”

柳长风显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他不认我也就罢了!将自己搞成那个样子!看了心酸啊!”

“你们还磨蹭什么?”余文杰恼火地站了起来:“咱们应该马上去看看情况!”

“不用急!嫂子不是去打探阿拓下落了么?等她回来再说吧!”冷幕白摇摇头,接着压低声音:“还好文宇早就给打发出去了,要是他在这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接着转头看向柳长风:“听说你昨天哭了!”他想象不到一向沉稳的柳长风失态的样子!

“她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少天,我竟然不知道,而且......”仰天轻叹,语气唏嘘,眼角闪泪:“境遇不好!到了讨饭的地步?听着别人称她疯子,我他妈竟然什么也做不了!”手握成拳,狠狠地咂在椅子扶手上:“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八个就好!我这做大哥的吃着美食,她在挨饿受冻?”他的话越来越凄哀。

“啊!”余文杰大喊一声,站了起来:“你不要说了!”

“你!”冷幕白要说什么,这时候,苏婉走了进来。

“怎么样?”柳长风急忙走上前去捉住了她的手,问道。

“长风,冷静一点!”冷幕白拉开他:“你让嫂子说完!

“哎!”苏婉从丈夫手里挣脱出来,苦涩一笑,对冷幕白和余文杰轻轻施礼,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我一早赶去,那屋子却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人见过她们,恐怕是昨晚连夜出城了!”

冷幕白闻言,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对着柳长风连连摇头,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叹气。

余文杰则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不满道:“我说长风,你昨晚不想办法留住她也就算了!竟然连个人都不派?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冷幕白看了低头不语的柳长风一眼,抿嘴道:“这事咱们也有责任啊!刚过来的时候应该先弄清楚状况,也不用像现在一样苦等半天却一无所获了!好了!现在大家好事出去找一找吧!带着一个小姑娘,想来她也走不远,肯可能在周边的村镇。”说完,拉了还要说什么的余文杰便往外走。

柳长风脸上满是愧疚,长叹口气,也跟着出去了。

“我算什么?”她委屈的泪流满面,揉着被丈夫握得青紫的手臂,眼中突然闪动出异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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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谁说我没修改来着?第一,我已经强调过了啊!我这不是重新写(第四卷之后才会是新的内容!),而是修改,前几卷的脉络根本不会改变,什么叫骗点击啊?要说各位投的票我还是很在乎的,但那点击有什么用?其实,修改版与旧版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难道没人看到吗?没看过就不要乱说话,再指责我真的发火了!你难道真的要我重新写吗?那不是成了另一个故事了?

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就到这里了!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七章 飘泊落谁家

风雪依旧,林海翻滚,传至耳边的,是涛声阵阵。冷冽的风吹起遍地的雪粒,在旷野中形成了一个白­色­的雪雾,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败庙宇,哀怜地隐现于松柏之中。

方拓挽着袖子蹲在地上,双手抄着一块木板,使劲的扇着面前的柴火,不是还用嘴吹气,而上面架着的,是黑漆漆的药罐子。在她身后,乞儿正躺在稻草堆上,一动未动。

终于,柴火烧起来了,方拓长吁口气,虚脱跌坐到了地上,回头看了看因为发烧而昏睡的乞儿,眼中掠过一抹担忧的神­色­。

冷津津的山风拂动树梢,树涛翻滚,木影摇曳,发出呜咽之声。破庙里。篝火的光摇晃着,跳动着,照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四周的墙壁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且破败不堪低矮难看,由几根木头支撑着不让它倒下,许多块破布糊在窗户上,头顶还有一个很大的破洞,不时还有风雪灌进来。条件恶劣,却也是方拓唯一能找到的躲避风雪之处。虽说那大夫说这病不要紧,但她们在镇子里转了一整天,根本找不到可以借宿的地方,那唯一的一吊钱在客栈里面住几天倒也足够,可吃饭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了,无奈之下,打听到此处有一座破庙,便在一户人家买了旧的药罐子,抱着乞儿躲进了这郊外的破庙里。

这两天里,乞儿虽然一直昏睡着,很少有清醒的时候,而这很可能是药效的关系,起码,她的烧是退了,睡着的脸上也不再总是出现痛苦的神­色­了。但是外面下个不停的雪却又让她担心起来。

这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竟然断断续续的下了整整两天。灌进来的风像刀子一样厉害,尤其是雪停下的时候,那就更冷了。庙里该烧的都烧了,却仍旧抵御不住严寒的侵袭,砖石铺就的地面透着寒气,钻心的凉。自己有武功,这点寒冷还不算什么,但乞儿那单薄的身子就难说了,更何况。她还在病中呐,万一病情加重,那就不是几副药的事情了。看来,只好先想办法弄些银子再说。

“好难闻啊!” 正焦虑间,乞儿却已转醒,她抽着小鼻子,朝那散发着浓浓中药味道的药罐子吐了吐舌头:“真的要我喝这药么?很苦的!”

“哈哈!”方拓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很是开心,摇头笑道:“若不是这些药,你能如此快好起来么?”

“我的身子一向好得很!”乞儿坐起来,将身子靠近方拓:“不用喝这些药,我也会好的!”

“疯子姐姐!”乞儿犹豫一下,突然抱紧了方拓:“你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

方拓闻言,伸手搂过了乞儿,语带愧疚道:“是被我那晚的行动吓到了吧?都是我不好!我是不是很可怕的一个人?”

“不!那些人是坏人,姐姐才不可怕呢!”乞儿使劲摇了摇头,急急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哪一晚,你好伤心啊!我看得也难过啊!”

你好伤心啊!我看得也难过!方拓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能体会到自己当日的心情。呆了一呆,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在这时,转头看向庙门处。

她分辨的清楚,外面风雪呼啸中,明明还夹带着几个慌急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就是这里了!”随着这道熟悉异常的叹气声,两道人影出现在门外。

“幕白?文杰?”方拓吃惊的站了起来……

**************

“阿拓!”入目的是满屋子的狼籍和破败,一进庙,首先感受到的,便是那刺鼻的药味。冷幕白的眼睛看向蜷缩在一角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鼻子一阵发酸,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两个字来,接着就别过脸看向门外。

余文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眉头深锁,对于享尽富贵的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

方拓的脸上仍旧带着惊愕的表情:“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还真不容易啊!我们可不眠不休的找了你两天!”余文杰大步上前,靠近了那燃烧着的火堆,状似自然的搓着手,但从那微微发抖的话音里,谁都能分辨得出,他内心并不似表现的那样平静。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我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方拓盯上他们那略显疲惫的脸,半晌,叹了口气。

“你在京兆一现身就走,长风可伤心得紧呐!”

冷幕白也凑上前,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有凄凉,也有些飘忽,眼中的神气带着几分探究,可又蕴藏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一言难尽啊!”方拓痛苦的低叹。

“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儿?”余文杰看了眼方拓身旁的乞儿:“怎么每次分别后在见面,你都会捡到一个孩子?”他想说些话调节气氛。

“这你们可错了!明明是她捡了我!”方拓抚摸着小姑娘的脸,旋即又打起­精­神,笑道:“多年不见,你们可老了不少啊!”能在此地见到老朋友,她还是相当开心的。

冷幕白笑了笑:“四年了!我们哪像你?还和过去……”说到这里,猛觉不妥而收口。突然又瞥见方拓露出的手臂,慌道:“你受伤了?”

“受伤?”方拓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自己胳膊上的那块瘀青。苦笑摇头。自己竟然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伤到了。

乞儿闻言,连忙上前察看方拓的手臂,忿忿的说:“真可恶!不就是在他家门口坐一会儿吗?打得可真狠!现在还没消肿呢!”接着又关心道:“早知道就不拦着你了!真该好好教训一下那家伙!疼不疼?”

“那家伙是谁?我去教训他!”余文杰的手一下子握紧,“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抢在冷幕白前面大声说道。

方拓摇了摇头:“算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

“难道就任凭别人欺负了?” 余文杰走上前蹲下,拍着方拓的肩膀“这可不像你啊!当年裴冷冤枉了你,还硬给他灌了好几勺辣椒呢!”

看方拓露出缅怀的神­色­,他轻声叹了口气,“这些年你跑哪去了?怎么也不联络一下,大家都以为你死了!说起来,当时你还真混蛋,那么高的悬崖也敢跳。”

又看了看别过脸去的冷幕白:“顾文宇和秋水两人哭得要死要活的!咱们好不容易才劝住呢!你也太害人了!”顿了一顿:“我春节前后就要成婚了!还好你出现,要不然,婚礼就缺了一个朋友,终究是有些遗憾!你……”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站起身,拍着冷幕白的肩膀:“你来!”声音已经哽咽。

“那些晦气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冷幕白瞪了余文杰一眼,接着调整一下­精­神,转过头,换上一副笑脸:“阿拓!跟我们走吧!”

“当然!你不说我也会去找你们!不过得稍等一下!”方拓点点头,一边将那药罐子的药倒在先前早准备好的碗里,递到乞儿跟前,一边道:“不过我可不回柳府!”那里真的让她不舒服!

“当然!咱们不回柳府!”见方拓轻易的便答应跟自己两人走,冷幕白总算松了口气,顺着她道。

“那就去我家!”余文杰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柳老头那铁公­鸡­不会收留你的,长风那混蛋又是个孝子!你在这里挨白眼啊?江南怎么也比这里暖和些,再说,我­奶­­奶­也想你!”

“哈哈!”

这家伙,一点没变,仍然喜欢直来直去,竟然数落起好友的父亲来了。方拓笑了起来,低头看乞儿依旧苦着脸对着那药碗,便劝道:“乞儿乖!把药喝了!咱们就离开这里!”

“疯子姐姐!这药好苦啊!我的病都好了!就不要喝了好不好?”乞儿央求道。

冷幕白和余文杰相互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辛酸。乞儿对方拓的称呼,无疑让他们心中升腾起了翻天的巨浪。

冷幕白无声叹息一声,刚要开口说什么,此时,外面却又有脚步声传至,接着,庙里便多了一男一女。

“你们来的可真快!”冷幕白淡淡道。

那两人,赫然是柳长风和苏婉夫妻俩……

**********

深夜,魁斗镇的客栈里。

“这么晚了,嫂子找上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方拓愕然的看着方门外站着的苏婉。

“非要有什么事情才能找你么?”苏婉淡淡一笑:“我是该叫你妹妹,还是冰儿!还是要叫你踏歌公子方拓,阿拓?不请我进去坐坐?”

方拓愣了一下,才将她让进房间:“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个称呼而已!”是了,柳长风一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妻子了!“嫂子坐吧!”她给苏婉搬了张椅子,然后自己坐到床上。

“长风让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苏婉坐下来:“他不敢来!”

“不敢来?”方拓有些奇怪。

“是啊!”苏婉神­色­有些黯淡:“你知道么?昨天你走了之后,他哭了,当着武林豪杰,几百个朋友的面前,他跪在地上,哭得很伤心!”

“哭了?”方拓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柳长风会哭?

“三年前,我和他在芜湖见面,当时他也哭了,在一家小酒馆里,捧着一个发簪,哭得很伤心,但和昨天不一样,那次他是纯粹的伤心。而昨天,他伤心,内疚,无奈,绝望,什么感觉都有了!”她紧紧盯着方拓的眼睛:“我家在芜湖开布庄,当时,就是那伤感多情的他吸引了我,所以,我厚颜无耻的以身相许了!”说完自嘲的笑了笑。她愁眉轻锁,娴静忧伤,显得悲戚无助。

方拓打量着眼前的丽人,端庄秀丽,身材苗条,谈吐脱俗,温婉大方,完全不是昨天那悲苍的模样:“你其实和长风兄很配!”这句话她是真心的!

“是吗?我爱他,他在我心里胜过一切,即便他只是将我当作一件替代品!”苏婉淡淡地说了声,然后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但是,你知道他在我怀里喊着别人名字时,我的感受吗?我这个正室,为他生了孩子,可是地位却赶不上一个发簪,甚至我那孩子的­性­命,在他的眼里都没有那发簪重要,你知道我的心情吗?”话音已经带上了哭调。

“发簪?”方拓眨眨眼:“是那晚的那个红­色­发簪吗?”

“这不是你的?”苏婉也愣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品,放到了桌上,那是一个发簪,血红­色­的,很是好看。

“这不是我的!”方拓瞟了一眼,很肯定的说道:“我从来不戴这种东西!”

“不是你的?”苏婉喃喃自语,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他以为是你的,他在喝醉的时候冲着发簪叫你的名字!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叫着我的名字?”方拓苦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柳长风竟然一点都没变。

“当时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每年还到芜湖去祭拜你!昨天之前,我一点都不在意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因为你死了,我活着,我有很多时间能让他忘掉你!但是......”苏婉激动地站了起来,不过,她下面的话却没有继续下去。

“我!”方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往墙上一靠,放大了瞳孔,茫然的望向棚顶,自己真的不该回来么?如今竟然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对不起!”苏婉轻叹口气:“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而且对长风也没有爱意!因为你们的事情他都告诉了我,所以我知道!”

“可是他不明白!不是么?”

“是!为了不伤害他的心,我什么也没说!”苏婉眼圈红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在昨天他哭得那么伤心么?因为他以为你疯了!”

“我是疯了啊!”方拓笑了起来。

“你没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没疯!而且,今天依你的表现看,你根本是再清醒不过了!”苏婉摇了摇头,接着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走到近前,仔细的打量她,有些犹豫:“我确实不如你!如果,如果你打算和长风在一起的话,我会成全你们的!”

“嫂子在开玩笑吗?”方拓不知道对方打什么注意。

“我知道你看不上他!”苏婉的面­色­依旧难看:“不过,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为了他,我会舍弃一切!就算是同另一个人分享他的爱,我也不在乎!”接着,她欠了欠身:“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不妨再想一想,长风其实真得很喜欢你!他绝对不会辜负你的!”说完,便往外走。

“我们是不可能的!”方拓的脑子都被苏婉搅乱了,又拿起桌上的发簪:“嫂子!你忘了这个!”

“这是芜湖悬崖下发现的,据说当时还泛着光呢!即便不是你的,相信也同你有着莫大的关系!你还是留着吧!”苏婉将发簪推回给她。

“悬崖下?泛光?”方拓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紧紧的将那发簪握在了胸口,这很可能是嫣玉的东西啊!

正失神间,苏婉却又走了回来,看到她这个样子,笑道:“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回去了!我留一个丫环给你吧!对了……”看方拓无意识的点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长风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呢!你再考虑一下吧!”

方拓伫立门外,过了许久,总算从苏婉的话中回过神来,她哭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伟大的女人啊!”据她所知,是没有女人会心甘情愿的与别人分享丈夫的!而苏婉竟然能替丈夫去追女人,虽然她绝对不赞成这种事情,但苏婉的这种肚量还真是让人心折啊!

********

“疯子姐姐!咱们这是去哪啊?”乞儿坐在方拓的腿上问道,她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显得更加可爱了!那水灵灵地大眼睛正好奇地观察着马车,虽然上车一经半个时辰了,她还是没有看够,过去别说坐上这么华里,舒适的马车,就是摸也没摸过啊!

“江南!美丽的地方!”方拓看她那样子笑了起来!和乞儿不同,她仍然是那付装扮,赤着脚。

“江南啊!听别人说起过!”乞儿张大嘴巴,突然又神­色­一暗:“可是到了春天,我娘找不到我怎么办?”

“春天还有很久才到!到时候再回来就行了!”方拓捋了捋乞儿的头发,又转头对红着眼睛的婉茹说道:“你还在伤心啊?”今天一大早,柳长风夫­妇­就离开了,而这个婉茹是苏婉的贴身丫环,此时则被留下来照顾她。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想来,苏婉对她很好吧!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伤心。在方拓的心里,苏婉的形象不觉又高大了许多。真是个好人啊!

谁知道婉茹听到她的话,反而哭得更凶了:“我还是头一次离开夫人呢!”

“放心,等到了地方我就摆脱人送你回去好不好?”方拓叹口气,这时候乞儿趴在她的耳边说:“姐姐!外面那两个哥哥好凶啊!也不告诉人家要到哪里就把我带上车了!”

“你不要告状!小心他们打你!”方拓支起牙,吓唬道。她其实也很无奈,被当作疯子的自己现在算是没有过去那样的风光了!一点发言权都没有!自己不也是被强拉上车的?连软剑都被没收了!

“姐姐,唱歌听好不好?”乞儿非常喜欢方拓的歌,所以央求道。

““好吧!”方拓想了想,这才开口唱了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共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歌声飘出马车,一直传向很远的地方,和上一次在扬州相比,这次的心境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所以多了些悲伤,少了点自在!虽然依旧凄婉悠扬,却仿佛融入了一丝别样的惆怅。那哀伤的感觉久久不曾消散。

驾马车的余文杰和冷幕白在这个带着磁­性­的嗓音里,也渐渐有些迷失了,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瘦西湖畔的那个飘逸洒脱,天仙化身一般的洁白身影。而现在……

“驾!”余文杰带着异样的腔调呼喝着马匹,而他旁边的冷幕白则仰首望天,陷入沉思,寒风吹过他的脸庞,那晶莹的,会是什么?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八章 天岂意如此

马不停蹄的走了三天,终于在天明时赶到了汉水边的一个小镇,在这个叫金县的渡口,他们将停留几天,等待余家在汉水的船过来。

客栈里

“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方拓斜着眼睛看了一下那闯进来没礼貌的家伙,淡淡说道:“一幅好画差点就被你糟蹋了!”她此刻正面向窗子,作画真的能摄养身心,调整情导,所以,她现在的心情是这段日子最平静的。

“你怎么还开着窗户?”冷幕白愣了一下,接着轻叹口气,上前关了那往屋里进风的通道,回头瞟见方拓不着鞋袜的脚,不由皱眉道:“怎么不穿给你准备的衣服?婉茹呢?”外面冷得很,风像刀子一样,她竟然赤脚站在风里,没感觉么?

“婉茹?我打发去陪乞儿了!我现在需要清静!”方拓笑了笑,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挂回笔架,甩了甩手:“你有什么事情?”她不想在穿着上面纠缠下去。

“长风派人送信了!”冷幕白晃了晃手中的一沓信纸。

“怎么说?”方拓转身走向几上的茶壶。

“挟持他儿子的那些黑衣人查到身份了,只是一些普通强盗,武功平平。”冷幕白走到她的身后,小心谨慎地问:“阿拓,你当时为什么不留活口?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拓倒茶的手不觉抖了一下,接着强自镇定下来,斟满两个杯子,走回床上坐下:“我不知道!”无­精­打采地盯着膝盖,武功平平,这几个字山一样压向她,很沉重!

“阿......”冷幕白张了张嘴,终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过了半晌,他长叹口气,站起来,勉强笑了一下:“他家那下药的人还没有找到,估计得费些功夫!”

“那个发簪真的不是你的?”

冷幕白问道,看她很肯定的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身上的东西先交给我们保管吧!”他怕方拓神志不清丢了东西也不知道。

“不用了!”她听懂冷幕白话里的意思,只能苦笑。

“回头我让人做个结实的链子,你全挂在脖子上吧!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小心点的好!”冷幕白还是不放心!

“咳!咳!也好!”方拓无奈,只得点头。身子却又咳嗽起来。

“这么多年了!你身上的毒素竟然还没排­干­净?”冷幕白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十分担心:“四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确实说过,武功越高,毒素排得越快这样的话!不过……”方拓苦涩的摇头:“我现在的功力同四年前根本没什么分别啊!”再说,按怜香的话说,毒素排­干­净了,身体也不会好了的!

“怎么会?”冷幕白震惊的站了起来:“过了四年!你的武功就没半点长进?不可能啊!”

“这是事实!”方拓凄然道,她怎么解释?冷幕白口中那四年只相当于自己的几个月?太不可思议了!

“你这几年究竟在哪里?”冷幕白看着她,距他所知,方拓的内功完全是自动运行的,怎么会同四年前一样?

“哈哈!”方拓打个哈哈,站起身,指着自己的画:“别说这些了!你看我的水平如何?”

冷幕白看向那画,江水,林木,屋舍刻画得淋漓尽致,非常有神韵,而且不属于当前任何流派的画风,自成一家:“没想到你的画技如此不凡。”

方拓也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幕白兄,你给我提个字如何?”

“我?”冷幕白尴尬地挠着头皮,突然转移话题道:“这茶是你泡的?”看方拓点头,他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能喝到你泡的茶真是难得!”微笑着喝了一大口,突然皱起眉头,将口中的茶水强自咽了下去:“还不错!就是这水没烧开,会拉肚子的!我看你还是改天学学的好!”

“你找打?”方拓拿起镇纸,却见冷幕白早闪身出去了,叹口气,目光又落在画上空白的地方,自己提?无奈读的诗词虽多,但要是让自己写个“古诗”出来,还是有些勉强:“就这样吧!”又想起冷幕白临走时的话,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这不能喝么?怎么谁都说自己泡的茶烂?

冷幕白出了方拓的房间,倚在门上,先前那副笑脸早就消失不见了,正自愁眉不展时却见婉茹捧着个托盘走来。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姜汤,我看姑娘穿得那么单薄,所以特意准备的!”婉茹低头答道。

“噢!送去吧!”冷幕白又看了看方拓房间的门,长叹口气,转身就消失在拐角了!

而婉茹则站在那里,望着房间的门出神,好半天,才幽幽的长叹口气:“如此漂亮的一个人,这么疯了,真可惜啊!”说着,又换上一脸的笑容,开门进去:“姑娘,喝碗姜汤吧!”……

**********

华灯初上,客栈二楼雅座上的喝酒吃饭的人仍然很多。

“婉茹!阿拓怎么还不来?”余文杰皱起眉头:“你不是去通知了吗?”

“刚才我去姑娘的房间,看她睡得正熟哩,不好打扰!”婉茹笑了一下,恭敬地说道。

“这样啊!”冷幕白点点头:“那就让她睡一会儿吧!想来这几天折腾得也累了!”

“疯子姐姐?”乞儿正时候却兴奋地叫了起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方拓正一手捂头,一手扶着楼梯走了上来,而乞儿的叫声,将整个二楼的视线全部凝聚在方拓的身上。待看清她的衣着打扮,有些人还惊呼出来,目光更是怜悯同情!

“你怎么了?”余文杰站了起来,他看出方拓的脸­色­不太好!

方拓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有点头昏!”她没有理会而楼上那些食客的目光,在婉茹和乞儿的中间坐了下来:“吃饭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天中午过后,她便感觉自己不对劲,尤其是现在,脑中昏昏沉沉的,很难受!

“恐怕你是着凉了!待会儿请个大夫来看看!”冷幕白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连着赶三天路,吃住都在车上,这一顿算是大家重逢后第一次聚在一起用餐!来一点?”他记得方拓好酒!

“谢谢!”方拓接过酒杯,却突然惊叫的将酒杯甩在地上。原来那杯里的酒竟然变成了浓绸的血液,而且在不断往外冒着,已经流到自己的手上,那腥味冲击着她的鼻子,止不住的恶心。

“你怎么了?”余文杰快步来到她的身边。

“怎么冒血?”方拓后退了一步,身体却抖了起来。

“什么冒血?”余文杰走过去那起拿破碎的,放在方拓眼前笑道:“你看,这不是酒吗?”

“酒?”方拓定睛看去,哪有什么血?杯子中只有透明的酒液!难道是幻觉?她转头看看四周,众人都用那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我看姑娘是睡糊涂了!”婉茹笑着扶她坐下来,又取了一个杯子,给她倒满酒。

这一次,方拓是死活不肯用手碰了:“我不喝了!你们喝吧!”她拍拍自己的头,太不正常了!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看什么看?”余文杰瞪大眼睛冲四周那些食客吼道,接着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你越来越会欺负人了!”冷幕白看那些人慌张的转过头,明显时被余文杰的气势镇住了,不由笑道。

余文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嘴­唇­蠕动一阵,却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方拓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没有拿筷子,更没有看众人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姑娘!吃菜啊!”婉茹给她的碗里添了不少的东西。同时拉了她的袖子一下。

“啊!”方拓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馒头掉到地上,她叹口气,弯起身子,伸手去捡,可是,明明馒头就在眼前,她的手也伸得很长,很用力,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她只能使劲地压低身体,希望这样能够到。

“姑娘!掉了就不要了!”婉茹伏身对方拓轻声说道,见她那个样子,不由抬高了音量,惊慌道:“姑娘!你怎么了?”

乞儿也看到了方拓的怪样子,焦急地问道:“疯子姐姐,你怎么了?你的馒头就在你手旁边啊!”在她印象里,疯子姐姐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所以她非常害怕。

“怎么了?”余文杰和冷幕白绕到这里,却看见方拓身子靠在膝盖上,手指摸着地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方拓那怪异的动作,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到对方脸上,最后不约而同地叹口气。他们知道,方拓又犯病了!

婉茹扶起她,用手帕给她擦了擦手。

“我!我捡不起来!”方拓还是低着头,将双手伸到眼前,空中喃喃念叨:“为什么会这样?”目光中,没有焦距。

“姑娘!掉了就不要了!下次不能这样做了!听话!”婉茹哄着她,又递过一个馒头。

“姑娘?谁是姑娘?”方拓猛的抬头,放大了些瞳孔,茫然地望着众人:“你们说,谁是姑娘?”

“疯子姐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乞儿被她那神情吓住了,竟然哭了出来。

“阿拓!不要胡闹了!”余文杰和冷幕白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摇晃着:“你怎么了?”

“姐姐?”方拓没有理会他们,捂住了脑袋,她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的画面。一个少年对她笑着说:“你不是想去参禅吗?兴许另一个世界比山里还要清静!”

她拍着一个中年大叔的肩膀:“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一块墓碑立在眼前,她哭了,很伤心……

火光冲天的晚上,她笑着,手中利刃斩断别人的脖颈……

“阿拓!”冷幕白蹲在方拓的面前,扳过她的肩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拓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很甜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但她的眼中却满是灰蒙蒙的雾气。

“你......”冷幕白咽口口水,方拓的表情太奇怪了,他的心在那笑声中不由跌到了谷底。

“我告诉你!”方拓挣脱了她身上的手臂,站起身,跳着后退两步,接着两手伸展开来:“我是男人!”

“真的!”她绕着呆在那里的众人走了一圈,最后来到桌子旁边,一个脚放到椅子上:“我真的是男人!”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桌子拍得山响:“挺好笑吧?”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阿拓!”余文杰大喝一声,上前要点她的|­茓­道,却被她闪了过去。

“想捉我?没门!”方拓摸了一下鼻子,那嘴角笑意迷人,目光却诡秘令人困惑。接着又一个闪身,来到其他食客面前,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我是男人!”说完放下,又去揪另一个,弄得整个二楼乱作一团。

“我是男人!”她来到一个光头大汉面前,这一回,她的手放在人家的手臂上:“我真的是男人!”

“呵呵!娘西皮!你这个小娘们想当男人想疯了!下辈子吧!”那光头大汉不买帐,轻蔑的啐了一口,但接下来他可笑不出来了,只听咔嚓一声,自己的手臂被人扭段了。

“阿拓!放手!”冷幕白和余文杰看她伤了人,不由更加焦急,双双向她攻来,但是,方拓的轻功可是比他们都要高,轻易地躲了开去。抬头看看屋顶,脚下用力,冲天而起,双手震碎了上面的瓦片,哈哈一笑,跳了上去。

外面,明月已经被厚厚的浮云遮住了,静悄悄,冷风瑟瑟,万籁俱寂。银白­色­的世界里,微光画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那里张牙舞爪,来回舞动着。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声音远远的飘荡开去,满是绝望!

方拓仰着头,对着天叫喊,对着地叫喊,也对着万物生灵叫喊,将那压抑许久的情感宣泄了出去!直到累了,倦了,她喘着粗气,身体一抖一抖的,突然瞟向旁边余文杰和冷幕白两人那紧锁的眉头,她突然哈哈大笑着席地坐了下去,双手紧紧抱着蜷起的腿:“我真的是男人!”说完埋住头,放声痛哭起来。风,更大了!就在那小小的楼顶,竟然形成两个世界!而方拓那呜咽声,是何等无奈,何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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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坐在椅子上,满面愁容,她拉住身旁婉茹的手:“婉茹姐姐!你说疯子姐姐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刚刚那情景好吓人啊!疯子姐姐从来没这样过”

“不会的!”婉茹排着她的背,连声安慰道:“我想姑娘只是睡糊涂而已,会清醒过了的!”

余文杰抱着手臂,向在那里来回踱步的冷幕白皱眉道:“你别在那里转圈!我头都晕了!”

冷幕白瞪了他一眼,突然来了­精­神:“大夫出来了!”

那大夫挑了门帘,看了看在那里焦急的三人,摇摇头:“我也只能开一副提神清脑的药,我治治伤寒头痛还行,对这样的病症实在没有办法!”他惋惜地叹口气:“你们尽量顺着她吧!据我所知,这种疯病是治不好的,若想恢复,就看以后的造化啦!老夫告辞了!”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走了,再也没看众人失落的脸。”

乞儿闻言,一下子抱住了婉茹的胳膊,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拥抱着痛哭起来。

“真的疯了?”余文杰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起了头:“怎么会这样?”

“哎!也许,她这四年不来找我们,就是这个原因吧!”冷幕白摇摇头,虽然早有准备,但一经确认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不知道这几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咱们会面的时候,除了衣着打扮,其他方面都很正常,我还以为……”余文杰咬着牙。

“我也没想到她会病得如此厉害!”冷幕白被旁边婉茹和乞儿的哭声搅的心烦,一把推开的窗子,窗外,朔风凛冽,竟然又下起雪来。

第一部惊蛰 第二十九章 沉思忽自惊

“你们是来锁我的么?”方拓微笑着对进到房间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淡然说道,手中的笔并没有停,这房间的位置很好,能看到美丽的江景,让她作画的兴致大长。

“你!”余文杰咽口口水,眼前的方拓和昨晚相比简直是两个人,太不一样了,瞄向冷幕白,他也是那种呆傻的表情。

“怎么?你们不是因为我伤害了人,来锁我的么?”方拓扬起眉毛,玩味儿地看着他们:“毕竟,让一个这么危险的‘疯子’进进出出,可是很头疼的!”她特意将疯子两个字加重了语气。一早起来便听到楼下吵吵嚷嚷,大概意思就是昨夜方拓伤了人。让客栈老板不放心,在下面大声说着什么:“要么锁住她,要么送官府查办。”之类的话。她想不听到都难。

余文杰搔搔头:“你这变得可真快,昨天吓死我们了!”接着拍胸口保证道:“你放心,有我余文杰在此,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方拓没说什么,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完成了一半的画上。

“你又在画什么?”冷幕白凑到跟前,看向桌面。

“你说呢?”方拓手中的毛笔一抖,一个驼背的行人就出现在江边。

“我知道了!”余文杰也走上前来,看到那画,拍了下额头:“你在画江神!”

“什么江神?”方拓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果然是一介武夫,驼背的老人怎么也和神仙之流搭不上边吧?

“不是江神?”这回换做冷幕白在旁纳闷了:“那你画的可太奇怪了!”

“奇怪什么?”方拓恨恨地说道:“这和江神有什么关系!”真气人,作画的心情全让这两个混蛋搅了!

“不是江神,他怎么能走在水里?”冷幕白的点了点画。

“水里?”方拓瞪大眼睛,大声道:“明明是江边,怎么又到水里了?你们才疯了吧?”

“你仔细看一看!”余文杰别过了脸,长叹口气,声音也有些发抖。

“我!”方拓刚要反驳,看向桌面的时候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揉了揉眼睛,那人确实是被自己画在江水之上了!不对啊!刚才明明记得是在岸上啊?猛然想起乞儿和婉茹的话,她止不住后退了两步,觉得头又疼了。

“阿拓!你怎么了?”余文杰来到身前,捉住了她的肩膀,他实在害怕,怕方拓再像昨天那样。

“没什么!”方拓一手捂住额头,强自笑道:“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那你自己保重!”冷幕白拉着还想说什么的余文杰出去了!

“这两人!”方拓悲戚地摇了摇头,因为在他们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锁链的声音,看来她是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了!

走到那画旁,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是“江神!”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苦涩的摇摇头。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根本没有丝毫的记忆,若不是婉茹和乞儿告诉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那么疯狂的事情。疯了?可自己现在明明头脑清晰啊!若说没疯,那又怎么会发生昨天的事情?难道自己由假疯变成了真疯?

“疯子总以为自己是清醒的!”蓦地,脑海中竟闪过这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她呆住了……

*******

“世事如舟挂短篷,或移西岸或移东。几回缺月还圆月,数阵南风又北风。 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方拓趴在甲板的栏杆上,望着滔滔的江水,回想起上船时那些行人异样的目光,苦笑一声,突然想起这首诗来。

“好诗!没想到你还能做诗啊!”冷幕白站到身前。

“这不是我做的!对了,幕白兄!你的那些莺莺燕燕苦得伤心,你怎么不带上几个?”真服了他,不愧是惜花公子,在金县才几天,就有了那么多的,嗯,红颜知己。

“哎!可惜,我是身不由己啊!”冷幕白笑了笑,接着故作惋惜道。

“得了吧你!”方拓用肩膀兑了兑他,挤着眼睛调侃道:“看你不是挺快活的?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

“哎呀!”冷幕白夸张地后退两步,仔细地打量了方拓:“还是阿拓了解兄弟啊!好哥们!其实我虽然身不由己,但心里还是高兴的!这说明我有魅力嘛!你看那余文杰?有谁理他?”

“人家快成亲了,家里有新娘子等着呢!而你?老大不小的……”方拓斜眼望他,撇了撇嘴:“下面的话我不说了,你自己体会吧!”说完就拉着他走向船舱。

“你变了!”冷幕白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冒出这句话!“过去的你绝对不会关心这些事情的!”

“你说的好像我没心没肺一样!”方拓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人,都会变的!”接着又笑了起来:“我疯了不是吗?”

“你!”冷幕白低下了头,刚才的一番对话,他差点忘了方拓现在的情景。

“走吧!”方拓没在理会什么,拉着他进了船舱:“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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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四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方拓捧着茶杯,眼光投向窗外,叹口气,她又转头:“江湖上没有再发生什么大的事情?”

“没有!因为江湖上年年有仇杀,天天有火拼,时时有死人,这样才是太平的江湖啊!”冷幕白喝了口热茶,这茶可是自己泡的!

“你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哦!”方拓笑了起来,眼前这个人也是武林中的一分子吧?

“这你就不了解了!也难怪!”冷幕白睁开眼,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和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你除了知道余文杰的家在睦州,你还知道什么?你似乎从来没在意过!你知道我们的师门么?你知道我们的武功是什么吗?你了解我们家的势力么?”

“你师父是疯剑客啊!”

“我们要不提起来,你会知道?”冷幕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侧过脸看向墙壁:“我们的家族都同朝廷上的各种势力有着根深蒂固的关系,说实话,我们不算是什么江湖人!而那些武林人给我们三公子的称号!也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却没有对自己家族的情形做更多的介绍。

“这样啊!”说实话,方拓对这些并不好奇,所以也不打算继续探究,她认为,冷幕白想要告诉她的话,自然就会说的。

“阿拓!”冷幕白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能告诉我!这几年你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转过头,眼睛直盯着方拓。

方拓注视着手中茶杯冒出的热气,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让我怎么说?”

冷幕白点点头,轻叹口气:“你变了好多!更像个人了!不过,不要再吃素了!光吃馒头对身体不好!”伸了个懒腰:“你光着脚,一副苦行的打扮,我们都不会计较什么,可是要注意身体啊!”

“对了!”方拓想起了什么:“四年前朱瑜遇袭是怎么一回事?”

“哼!还不是朝廷里的争权夺利?”冷幕白冷冷一笑,又道:“不过,那没张眼的竟然惹到我们头上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啊!”方拓的手指在茶杯边缘游动,她想起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嫣玉。

“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冷幕白抿起嘴,突然又笑了起来:“还记得么?咱们上次坐的就是这条船,而你的房间也是这个!四年!真快啊!长风你知道了,我呢,还是自由自在昂然一身。余文杰也快成婚了,隆云和我们在泸州分手回辽国了!你,你失踪后,文宇哭了好多天,最后被送到了京城,交给你的师伯方大人。秋水每年夏天都会在芜湖西山的断崖上唱你在扬州的那两首歌,现在比过去更有名!”顿了一顿:“也更冷了!”

“更冷了?”方拓扬起眉毛:“是啊!她就那个个­性­!对了,你说文宇送到我师伯那里了?他们怎么样?”

“方大人这几年做了不少大事,颇得百姓爱戴!这些年,倒也太平。”冷幕白看向方拓:“还记得沈如芸么?”

“她怎么样了?”方拓想起了那个娇蛮的女人。

“她出家了!只听说是因为家里的关系。”冷幕白闭上眼睛,叹息道:“杭州,天目山,天元庵!突然收到她出家的消息,我还真被吓一跳!脾气那么大的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

“她竟然会选择这一条路!看来大家的变化都挺大的啊!出家?真的能逃开么?”方拓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喃喃自语的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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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的大船停泊在贵池的码头上,除了留几个必要的人外,其余的人都下船走动了。冷幕白摇着扇子会“红颜知己”去了!方拓被余文杰带到了一间客栈里,他们要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小二打开了庭院的门,余文杰看了看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拓,轻声说道:“阿拓!今晚你就和乞儿睡这里吧!”又转头对向婉茹:“你看好她们!尤其是阿拓,不要让她晚上乱跑!”

“乱跑?”方拓提高的音量:“我又不是小孩子!”拍了乞儿一下:“不许笑!”

“姑娘只是散散心而已!”婉茹抿嘴笑道:“再说姑娘武功那么高!我怎么看啊?”

“哪那么多废话?”余文杰瞪了婉茹一眼,转向方拓,神­色­显得颇为无奈:“你散心我不反对!可你也不要总是在半夜像鬼一样飘来飘去啊!船上有好几个人被吓出病来了!”

方拓眨眨眼:“真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是我们不敢告诉你!”余文杰叹口气:“前些日子你沉默很多,也不出来走动,我们怕你们出病来,难得你最近想开了一些,会出来走动了!我们觉得让你透透气也好!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船上,吓坏别人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方拓苦笑着摇头,没想到,自己还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还有!以后有什么心事不要总憋在心里,和我们说一说!咱们不是朋友吗?你太压抑又会像上次一样发病了!”余文杰小心地盯着方拓的眼睛。他可是被吓怕了,上次在金县的事情,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所以面对如此神志清醒的方拓,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深怕一个不小心,又刺激到她。

“唉!”方拓叹口气,将手放在余文杰的肩膀上,很正经,很严肃的说:“文杰!相信我!我很清醒,不是疯子!”

“是!我是疯子!”余文杰抚一下额头,接着换上副笑容:“天都黑了!进去好好睡觉!”再次向婉茹吩咐道:“你带她们进去吧!记住,看好她!”

方拓咬咬牙,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只能轻轻叹息一声,拉着乞儿和婉茹走进院子!

“我希望这一晚没人接近这个院子,你明白吗?”余文杰看她们进去了,才舒缓一口气,对旁边一脸迷惑的小二说道。

“是!”小二恭敬地应了一声,又往院子里看了看,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那位小姐是疯子?我看不象啊!她除了衣着古怪了一些外,说话神志都很清醒啊!”

“这不是你该问的!”余文杰斜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那透着微光的窗户,心中想道:“咱们阿拓和别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是疯了,也是清醒的时候多,荒唐的时候少!有些时候,真的会让人忘记她是个疯子,可是……”又想起那次她对空狂呼,痛哭流涕的夜晚,心中又多了几许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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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跳来跳去,出来透口气总行了吧?”方拓独自站在院落的一角,一只手抚摸着因冬季而凋零的大树,她还有很多事情要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

“也许!疯得不够彻底吧!”她仰天惊叹,语气唏嘘,这疯疯癫癫,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疯与不疯之间,也许疯了才是最好的吧!

正自感叹,墙外却传来一破锣似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机灵。“谁啊?三个半夜瞎叫唤!”骂了一句,她双脚轻点地面,纵身跃到墙上,明亮的月光下,不远处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慢慢的接近,口中还吆喝着不成调的曲子,明显是一个喝醉了的人。

方拓没来有的兴起恶作剧的念头,轻轻一笑,跳了下去,飘飘悠悠地转到那人身后,看他没察觉,猛地跃到他的正面,睁大眼睛,两手成爪,舌头还吐出口腔在那左右摇晃,那人正打着酒嗝,抬头猛地发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张放大的,异常恐怖的脸,那鲜红的舌头正一点一点向自己伸过来。一般人看到这种东西,第一个念头,就是他遇到了.....

“鬼啊!”他吓得一下子跌到地上,口中发出惨叫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更为响亮。传得非常远。

“嘿嘿!”方拓心里兴奋。更加卖力地进行表演。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一步一步接近坐在那里不住往后爬。全身抖成筛糠的人。

“怎么了?”“见鬼了?”各个院子的旅客。客栈的活计掌柜,披着衣服,拎着扁担菜刀就赶了出来,看到方拓那恐怖的形象具是一愣,接着四散开来:“妈呀!女鬼!”

正当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那女鬼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特别清脆好听,有几个胆大的接着月光看去,哪是什么鬼?一个披着头发,赤着脚,异常美丽的女人正孩子似的指着他们狂笑。

“你有病啊?”一个中年大叔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骂道:“半夜三更装神弄鬼,会吓死人的!”众人听他一说,也反应过来,立时谩骂的声音不绝。

“她是有病!”客栈的小二认出了方拓:“她是丙字房的客人,是个疯子!”心下不由叹气,这回总算相信了,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疯了,真是可惜!

余文杰这时候也提着宝刀赶了过来,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方拓那得意的,孩子般的笑容,无奈的叹口气,问道:“什么事情?”他的头好疼!

“她啊!”那被第一个吓到的醉汉指着方拓:“真是,疯子就得好好看起来,跑出来吓着人怎么办?”

“阿拓!”余文杰沉着脸,喝道:“不是不让你乱跑的吗?婉茹呢?她死哪去了?”心里郁闷至极,这个婉茹,不是说好了要她看好阿拓的么?

“她睡着了!”方拓淡淡的回应一句,接着蹲在那醉汉面前:“你吓我一跳,我又吓你半死!扯平了!”拍拍那人的脑袋,转身就走回自己的院子了!

“这个给你压惊!不要计较了!”余文杰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醉汉,又转身看向方拓的背影,再次叹口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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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夜里,方拓来到甲板上散步,却见后面的小船被放了下来,好奇之下,走了过去。月光下,余文杰自饮自酌!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眼神更是怪异!

“余文杰?你这么晚了还不睡?”方拓跳上小船,坐在他的对面!

“呵呵!我也学会了,半夜装鬼!”余文杰笑了笑,将头凑过来,小声地说:“挺有意思!昨晚你把那人吓个半死!”

“嘿嘿!”方拓愣了一下:“你是在损我吧?”

“你以为呢?”余文杰提高音量,凶巴巴地说:“你害我赔他十两银子!”接着他抱住双臂,抬了抬下巴:“说吧!你打算怎么还我这个人情?”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看你下回再闹。

“我不是故意的!”方拓尴尬地搔搔头,从怀里拿出最后几个铜板:“这个给你!不用找了!”

“哎!”余文杰叹息一声:“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然后看了看那些铜板,古怪道:“这些钱我可找不开,数目真的很大啊!”既然有钱,那……“我真为长风伤心,你既然有钱,为什么还跑到他家要馒头,那让他很难过哩!”

“我高兴成不?”方拓扭头看向月亮,差开话题:“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余文杰喝了口酒:“只是想起一个人!”他倒了一杯酒递给方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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