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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三分元神

就因为我唤他作无咎,伤了他的心,便真的从此离开了吗?

身上被他弄痛的那些地方还在隐隐地痛着,我实在不敢相信便从此跟飞扬远隔天涯,或者,堪堪错过。

日已西沉,最后一缕金乌的目光穿过貌似繁华的城池,投向东边无尽的钟望大山,春已去尽,不知不觉中,初夏已经将满山都铺尽了绿树,如土龙身上丛丛青甲,山脊上的正见寺也渐渐青黑起来,暮­色­四围,梵钟隐隐。

我突然心中一动,叫住大风道,“正见寺。我们去正见寺。”

正见寺被烧的大殿已经被清理­干­净,厢房倒还有两间,我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熏得发黑的板壁,最后落在那座硕果仅存的藏经楼前。

飞扬果然便在那里。盘坐着,微闭双目,脸­色­苍白如素绢,左手掐的是逆天诀,右手却食指姆指相扣,余下三指也微微曲张,**柔和,这不是仙诀,却不知是佛宗的什么手印?

我默默地望着他,心下却是又痛又委屈。

许是先前太过担心他,担心他没了无咎璧会被魔界的人欺负,担心他被我无意间伤得太重会从此郁郁不欢,只想着要找到他。

可是,真找到他了,我却记起了我所受的屈辱,那些身上心上所有的痛。

我虽只不过一只文狸,却实在是被我家娘娘和哥哥姐姐宠大,便是无咎也向来对我宠爱有加,我从不曾如此地被任何人狠狠伤过。身上那些伤倒也罢了,再痛再深的伤口也总有愈合的一天,可是,我却不止受了那些皮­肉­伤痛,还被伤了心。

只是,这伤了的心里并没有半点伤口,所以大约也就永远也就不会愈合,于是这被伤的心就会这般地永远痛下去吗?

我轻轻地走了过去,俯下身来,看着他的脸。

那张脸上宁静平和,虽然苍白而疲惫,却仍然是他一如既往的英气刚毅。男儿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毅然绝然。

看着他,我居然笑了笑,这才将无咎璧一口吞进腹中,再将­唇­凑了过去吻他,舌尖抵了他的天池,用仙灵之气裹着无咎璧送进了他的丹田。

飞扬身子微微一震,睁开眼来,那双眼里清澈如水,明净得看不到丝毫杂质,甚至看不到我在他眼里的影子,像是种看破了红尘般的释然。

眼里没有,便是心里没有吧?

我垂下眼帘,转身向大风那边走回去。

从飞扬走到大风身边,不过十数步,每走一步我都在想,如果飞扬肯叫住我,我会不会回头去扑进他的怀中?或者,即便他在我身后叫我,我也应该高傲地昂起头,继续走向大风,将他抛在身后?

不,我做不到的,再心痛,再委屈,我也喜欢无咎,喜欢飞扬,喜欢我身后那个我在人间界的夫君。他说过,夫妻便是两情相悦,生死相许。我们算是两情相悦了吧?可是为什么不等死亡来将我们分开,我们便即将分离?飞扬,你说你喜欢我,只希望我能有一些些的喜欢你,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真的喜欢你,如果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区区十数步,以我的倔强你的骄傲,只怕便是这世上最远的距离。

走完了这距离,从此,飞扬,我们的缘份,也就尽了吧?

最后一步终于被我一步迈过。

我错了,也许飞扬真的不曾爱我,或者,即便爱过,也已经被我的无心之失烧成了灰烬,我的身后,飞扬盘坐的地方,自始至终不曾有过半点声响。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大约,便是用他的清澈眼神冷漠地看着我,步步离去。

我背对着飞扬,任由右臂垂着,长袖挡了我毛茸茸的小爪子,只以左手去拉大风的衣袖。

“大风,我们走罢。”

大风愕然地瞪着我,“就这么走?去哪?”

大风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的飞扬,一脸惊讶神情。

我的心却痛如刀绞,飞扬果然便忍心就这么看着我走?可是,我看不到身后他的表情,只知道那里一片安静,他始终不曾开口唤我,至今,也不曾开口唤我。

我冷冷回答,“去你的青邱,不这么走那还怎么走?”

大风把我的右臂抬起来露出我曾经引以为豪的青­色­毛皮,怒道,“摄魂魔针的毒只有他能……”

不待他说完,我便狠狠地将右臂抽了回去,暴怒之下,我居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把咫尺天涯诀给使了出来。

天地如泼墨山水一般地只剩下黑白,世间万物不过白驹过隙,从我身旁流逝,待我再现出身形来时,已在青桐谷大风的那棵琅玕树下。

伏在无咎替大风种出来的琅玕树下,我纵声大哭,这里的六合阵仿佛还残存着些无咎的气息,大约,这也就是天地之间我唯一还能找到无咎的地方。

无咎,我喜欢你也是我的错么?

无咎,你真的是飞扬么?

如果飞扬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般狠?如此冷漠?如此绝情?

无咎,你究竟是不是飞扬?无咎,你说过,要让我把他当成你,要让他来替你好好疼我,可是他没有,无咎,无咎你说话不算话,无咎,你没有好好疼我,你没有……

我伏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连琅玕树都飘落下来几片温暖的落叶,轻轻地盖在我的身上,仿佛数百年来若­干­寒冷的夜晚里,无咎在贪睡的我身上盖上一件他的长衣。

也许是幻觉吧?

就如每次无咎给我盖上长衣之后,也有谁在轻轻地抚摸着我。从长发,到脊背,再到我的手臂,那只手好温暖好温柔,像是曾经的飞扬,和,我再也寻不着的无咎。

“无咎……”

我看也不看地扑进他的怀里,可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几乎是火热的温度,不,他不是无咎,也不是飞扬。

我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睛,大风正坐在我的身边,将我抱在他的怀中。

我的头都哭晕了,此刻只能傻傻地望着大风,“大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哼了一声把我放开,“我什么意思?你非要扑到我怀里来,我还没问你什么意思呢。”

我擦­干­眼泪,“对不起,大风,我把你当成无咎了。”

“无咎?哼,你是说那个辰飞扬吧?敢对你这样?哼,无咎也真是的,度个劫也能度成这般德­性­,果然元神这东西真是一分都不能少的,何况三分?”

“什么元神?你说什么啊大风?”

“我没说什么。好了,猫儿别哭了,我烦女人哭,你睡一觉罢,去我的青邱之泽还是就在此处?”

我只觉得自己疲惫欲死,低低答道,“就在这处吧,有六合阵,应该不妨。”

大风白了我一眼,“在青邱就有妨?有我在呢,你当我是只小鸟崽子,护不住你?”

这句话终于让我笑了起来,泪水还在眼眶里盈着,一笑便流淌出来,在脸上划出两道长长的泪痕。

大风一挥衣袖,我身边再出现了上次的草席,再从袖中取出一只青铜爵递了给我。

“算了,你还是喝杯青桐子睡一觉罢。”

青桐子果然清冽,混着忘忧草散发的那些微醉的香,将我裹了进去,悲伤在渐渐淡去,我有些神思迷蒙了起来。

隐隐约约中,大风将我抱起来放到那忘忧草的席上,然后,天地间便只剩下了忘忧草的味道。

迷醉。

只有迷醉,才能让我忘记一切,忘了无咎,忘了飞扬。

忘了我身上心上所有的伤。

甚至,忘了屈辱。

[注:前面的神诀很多是小青胡诌的,有些是用易经里的词句杂以道德经,千字文,甚至还有黄帝内经……(PIA飞小青,这鬼扯的~~)

但这一段却几乎是原文,除了最后的“八卦错”其实应该是“八卦相错”之外,全文引自《说卦传》,《易经》的一部分。这是很有名的伏羲八卦,又称“先天八卦”。天地山泽雷风水火便对应了乾坤艮兑震巽坎离八个卦像。后来我们常用来卜卦的那个八卦图是“后天八卦”,又称“文王八卦”。比较公认的传说是(我是说传说,不是考据),易经的起源是“易更三圣”,即伏羲画卦,文王演卦,孔子传述。即易经的最基本的八个卦像乃是由伏羲创造出来的。OK,嘻嘻,小青这“八卦”的由来,够八卦了吧?至于为什么非要解释,嘿嘿,介个是有原因滴~~~且往下看,且往下看……]

发表于 3 天前 02:05 | 只看该作者 上卷 不寿

第三十一章 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

华灯溢彩,鞭炮轰鸣。

我坐在描龙画凤的红轿中,一身的大红嫁衣,长长的衣袖遮了我纤纤素指,堆金绣银的锦缎盖头从我头戴的凤冠上垂下,同样地掩了我含情微羞的粉面。

一切简直美好得如在梦中,我迷迷糊糊地扶了谁的肩下轿,再迷迷糊糊地被谁背进了院,跟着在某处跪了下去,虽迷迷糊糊地不知何意,却满心满意地欢喜,再羞涩也要轻笑的欢喜。

盖头下面能隐隐地看到,有人穿着同样的大红衣衫,潇潇洒洒地一甩前襟便跪在了我的身旁。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

拜完之后那人却不曾留在我身边,我只得由得人摆布,由得人被人送到房中榻沿上坐着,静静地候着他。

喜烛红光,隔着大红的绸缎盖头,红衣红裙红枕被,天地间全是红­色­,喜气洋洋。而我却被那片薄绸隔在了喜气之外,只听得外面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他的声音虽不大,却总能穿过所有声音来到我的耳边,粉面更羞,含情更炽。

渐渐的,人声低了下去,门扇轻响,跟着红烛的光便更亮了些。

他的靴子停在我身前,静默片刻,便有一只手来轻轻地掀起了那盖头,他穿着适才那大红的衣衫,同我的一般绣了龙凤,英气的脸上带着淡淡笑容。

“梦儿……”

我羞涩低头,他却托起我的脸来轻吻,衣襟半分,雪肤难掩,他搂着我缓缓地躺下,帐钩滑落,被翻红浪,香灯半掩流苏帐。

天地之间,便只剩下我跟飞扬。

指相扣­唇­难分地,抵死缠绵。

……

还是在这屋内,不过是红烛换了明烛,将这屋里映得亮堂堂一片。

我­精­疲力竭,发丝几可滴水般湿湿地沾在了肌肤上面,仿佛死过之后的轻松。

我的臂弯里,有一个小小孩儿,眉眼像极了飞扬,正手舞足蹈地哭闹。

飞扬坐在我身旁,眼里满是喜­色­,低低地道,“梦儿……是个男孩呢,你说,他长得像爹,还是长得像娘?”

……

远山含黛,雾锁清谷。

飞扬负手而立,在看那个小丫头练些筑基功夫,不时地叹口气,“美酒饮教微醉,好花看到半开,缨儿啊,哪有一拳击出不留后劲的?你须记得势不可尽的道理,不尽,方才有转寰余地。”

我倚了庭里的松树看他教我们的小女儿,那孩子却只顾跟她爹顽皮不肯好好用功,不禁莞尔。

有人奉了杯热茶给我,“师娘,您请用茶。”

我微笑接过,“宏林,十年来天天你都早起来给师父师娘奉茶,辛苦你了,什么时候将你的徐影妹妹娶了来,你也好歇息歇息?”

……

晓风夜雨晚来烟,才酿就春光,便拜别流年。

又是熟悉的大红灯笼,宾客满堂,鞭炮齐鸣,震得满山轰响。

我跟飞扬坐了堂上,看着璧儿携了他的新婚妻子在我们跟着跪下,旁边礼官高唱,“二拜高堂……”

我偷眼瞧了瞧身边的飞扬,年华似水般流过,飞扬却仍是我初见时那般模样,英气,刚毅,只是被岁月再添了些大度和淡然。此刻他脸上满是些欣慰神­色­,捻了长须点头,对我道,“果是佳儿佳­妇­。梦儿,我们老了。”

我却笑着摇头,“哪里的事,辰大侠声名如日中天,哪有老了之理?”

……

清灯如豆。

我躺在飞扬怀中,迷迷糊糊地只想睡去,却舍不得飞扬的明净眼眸,和那眼里满满的深爱。

飞扬左臂搂了我,右手却紧握了我的手,如初时般十指相扣。我望着他,好倦好累,却怎也不肯睡去,他笑了笑,笑容释然,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语,“梦儿,你我能相守一生虽已不易,但下一世飞扬也会去守着梦儿,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含笑阖眼,一觉睡去。

……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繁星闪烁,月光如水般洒了下来,而琅玕树的红叶则如枝枝烛火般闪着光芒,一树璀璨。

“醒了,猫儿?”

我从忘忧草的草席上坐了起来,头还略略地有些晕,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何处。

有琅玕树,哦,我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的确确是我的爪子,还是那如水般青青的毛皮,并不是人身。

哦,原来,所谓人身劫,包括那个叫飞扬的凡人在内,其实都不过是我在琅玕树下的一场梦幻。

为什么那梦幻如此真实,让我一想起飞扬这个名字心底就会隐隐地痛?

咳,一场梦罢了。

我堂堂一只横行霸道的文小狸,什么时候会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情情嗳嗳心痛过?我喜欢无咎,无咎也喜欢宠着我,不就够了?

只是,娘娘说我还不会做梦,有了梦才能无梦,所以我便不可能一蹴而就地到达无梦的境界。刚才的那个梦,算是梦吗?是谁说的,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孰知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猫儿?!”那人还在唤我。

我抱着有些晕的头漫不经心地回答,“离……朱?是你么?我头晕呢。离朱,快给我一块琅玕玉治头晕。”

“离朱?!猫儿你睡糊涂了吧。”

我仔细地看了看说话的人,这人紫发紫眸,穿了一身以金丝绣了云纹凤凰的华美衣衫,年少俊美,确实不像我们昆仑的人。

哦,果然不是离朱,他比离朱要少两个头呢。

我抱着头使劲地想,还是想不起来昆仑有这个人。陆吾、英招都很好看,但他们一个是有九条尾巴的老虎,另一个却是马的身子,背生双翼。我哥哥轩昂也很好看,却多了些刚健的阳刚之气,究竟是谁,会是如此的一个俊美少年?

呯的一下,我差点摔了一跤,原来是那人挥挥衣袖,我身下的忘忧草席便消隐无踪。

我大怒,爬起来伸爪便是一抓,却被他拿住了我的手腕。

慢着,手……手腕?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被他抓住的手腕,皓腕凝雪。

我结巴起来,“这……这……这是我的手?”

那人皱着眉头冷道,“猫儿,你真的睡懵了?这一觉睡得够长的,足足七日了。”

我这才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左臂,右臂,左手一弹,一面铜镜浮了出来,镜中竟是名美女,虽蹙了眉,却也是瑰姿艳逸的芳华。

没了忘忧草的迷醉,我有些清醒过来,望着身边的那人小心翼翼地道,“大风?你是不是大风?”

大风白了我一眼,“才七日,你便能把世事给忘了,果然是只傻猫儿。”

哦,我居然仍在人身劫中,既然如此,那飞扬……飞扬……我的心底越来越痛,忘忧草向来便是文狸的良药,我此刻身上虽然再无一点伤痕,可那屈辱却仍在我心底,只怕永远不会无法被抹去。

“大风,这世上,可是确有一个人叫飞扬?”

大风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问,先是有些诧异,然后答道,“有,也没有。”

“他可是在这人世间?”

大风点点头,“至少七天前,还在江陵城外的正见寺。”

正见寺?

我突然之间记起了所有的事情,心猛地向下沉去。原来,梦中那个要跟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飞扬是假,客栈里那个决绝而去不念夫妻情意的飞扬才是真的飞扬。

果是天意弄人。

“猫儿,你可看过你的仙脉情形?”

我摇摇头。

“那还不快看。”

我将心神收入识海,沿着仙灵之气周行一圈,然后再退了出来。

“如何?”

“还好。”

大风瞪了我一眼,“什么叫还好?还好没死,还是还好没全变回猫儿?”

我苦笑了一下,“还好没全变回文狸。仙脉到了右臂便不再向下行,所以……”

“所以你现在完全无法修炼!这也叫还好?!”

我低头不答。修不修炼又如何?没了飞扬,便算是没了无咎吧?我对整个天地间事,从没有如此刻般的毫无兴趣。只是,不止如此,我刚才顺便到识海里看了看原先的那颗小微粒。我没有想到,那居然是粒种子,已经长出了两片青翠的小芽,闪着金光,祥云缭绕。

可是,大约是我的仙灵之气通行不畅,再不然,便是少了从无咎璧那边送来的无穷无尽的仙灵之气,那小芽很是有些萎顿的样子。

大风哼了一声,“不说话?行,让我看看。”说着,伸手扣住我的脉门,送了一道他的仙灵之气进来,我只觉得一道炽流沿着左臂而上,流遍全身,最后,到了识海,被那颗小绿芽一口便吃了进去。

好在我那可以害死猫的好奇心还在,大风愕然的时候,我溜进识海里看了一眼,那小绿芽跟我刚才相比,很是­精­神了些。似乎它对仙灵之气是来者不拒?这倒有趣,凤凰的仙灵之气修炼深了似乎应当叫做紫魄吧?连我都觉得灼热难耐,这小苗应该是属木的,却还能将火吞了进去?

我立在识海之中,眼瞅着大风似乎是不甘心又送了一道紫魄,从左腕脉门沿着先前的仙脉被我的仙灵之气裹进识海,流入那团金光祥云包裹的小芽之中。

然后,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一丝微乎其微的仙灵之气流了出来,继续周行全身,吞了紫魄的小芽的颜­色­眼见着便又鲜亮了些。

这小芽实在好玩,上次飞扬道我识海便如太极的­阴­鱼,­阴­鱼中应该还有阳点在内,阳点即是生机。原来,这确是生机,不知这小芽长大了会是什么?会开花结果么?结出的果可是能吃的?

一想起那时与我一同立在此处时的飞扬,那种与我心心相印的温存,我心里便是大痛,黯然地出了识海,立在那里呆想。

大风从袖中摸出一枚果子来,“猫儿,你既不肯去求无咎,那便只有上昆仑虚这一条路,到那儿你家娘娘自会帮你想办法。看这是什么?”

我毫无兴致地看了一眼,“沙棠果。”

“不喜欢?”

我接过那沙棠果,放入袖中,很是违心地道,“喜欢。”

“不喜欢就还给我!我闲得无聊去了趟昆仑,陆吾说你喜欢沙棠果,恰好千年沙棠结果,总共也不过数十枚,他让我带给你三枚。沙棠食之可履水而行,加上我给你的琅玕玉,你纵是过不了人身劫,也能过了炎火之山和弱水之渊进昆仑虚。哼,猫儿你居然敢不领陆吾的情?”

我在心下叹气。大风这家伙嘴硬,明明是把我醉倒之后特地去的昆仑虚,偏说什么闲得无聊。沙棠哪是这时候结果,这明明是几百年前的沙棠果,不知道被陆吾藏在哪个角落里几百年,还是被大风给搜了出来。

只是,大风这番好意,我确实不能不领情。

于是我装作很有兴致地将那沙棠果拿出来看了一看才放入口中,嚼了几口吞将下去,“唔,很好吃。代我谢谢陆吾吧,我这人身劫也不知会度到什么时候,劳他们记挂。”

大风瞪眼怒道,“这是你这个小魔头向来说的话么?!猫儿你少给我没出息!”

我被他骂得再没有装作有趣的兴致,连反­唇­相讥都不想,默默地倚着琅玕树坐了下来。

七日了啊,我左手摸了摸琅玕树皮,放在眼前轻轻捻着,指尖燃出朵朵银花。

我们前次从青桐山去江陵,一路玩玩闹闹也不过五六日便到了江陵城。我记得那日在正见寺我是提及要来青邱的,七日已过,醒来时却仍然只有大风,想来……,我心下又是一阵大痛,想来,飞扬真的是不再要我了。

过了好久,大风再度开口,“猫儿,辰飞扬并不算是无咎。我知道,你不去青邱之泽非要呆在此处,便是想在这儿等他,但他本来便要度佛劫,如何会为了你而贪恋世间情爱?”

我指尖一颤,银花灼到我的发丝,一股子焦味,“飞扬不是无咎?什么世间情爱?大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果然只有这个故事才能引起你的兴致。也罢,想来不当算我食言,今日我便告诉你罢。”

发表于 3 天前 02:06 | 只看该作者 上卷 不寿

第三十二章 三分元神

我点点头,不答话,却热切地望着大风。

大风叹了口气道,“无咎究竟是何来历,下四界里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只怕连你家娘娘都不见得真正知道。”

说到此处,大风久久不言。我实在忍不住Сhā嘴,“大风,你也不知道?”

“我大致知道一些。之所以会遇到无咎却也是因为后羿。你可知道后羿的神器是什么?”

“后羿­射­日,他的神器自然是弓箭。所谓‘帝俊赠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那时的仙君是帝俊吧,人间界的帝王却是尧,后羿大约是要度神劫了,帝俊就赐给他彤弓和白羽素矰去人间界历劫。”

说到此处,我心中一动,彤弓素矰,素矰可就是白羽!我终于知道那­射­入我胸口的箭是什么,难怪当时那么大的法力扰动,可是,后羿升了神界,彤弓素矰都应随了他去神界才是,如何还会留在人间界?

大风却没察觉我的异样,接着道:“不错,只是当时彤弓素矰都不过是仙器,对付我却还差上一着,于是后羿先至奚禄山取了玉扳指,又至姑瑶之山取瑶草结成长绳。据无咎说,他本在奚禄山游玩,那玉扳指乃是奚禄山魂,被后羿取走之后霎时山崩地陷,他那时大约还有些年少气盛,跟后羿小小地斗了一回,后来却斗得惺惺相惜成了,哼哼,成了狐朋狗友。既然谈得投机,便随了他来青邱缴我这只大风。”

“到了青邱,后羿先让人将我引了出来,将瑶草长绳系在素矰之上,玉扳指凭空给他的彤弓加了数倍仙力,一箭便­射­中了我的左翅。我本不在乎个把素矰,但无奈箭下系有长绳,我虽已飞到九天云外,也还是被缴落下来,唉,实是不服啊……”

大风说罢,长叹一声。

我也不多言,只想着那时的无咎应该是什么模样神情,不禁想得痴了去。

“咳,我果是老了,猫儿,居然会想起往事。”

我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大风哪里老了?我以前居然不曾在意,但真要论长相,大风当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子,即便是我家无咎,也不过是胜在仙风道骨,温雅高洁。我看啊,若是有哪界的女子喜欢上了大风,以大风的­性­子,只怕便是那女子的劫数到了。

哦,不,不管我家无咎长什么样,他才是我心中那个世上最英俊的男子,不管他是无咎,还是飞扬。我大约是太喜欢无咎了吧?所以才会有此劫数。也难怪我会着了楚虞的道儿,她说的我至今都不曾忘,她说,相思化影,恩爱成仇,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果然是恩爱成仇,情深不寿。

“好吧,还是接着讲你的无咎。我被捉下来后,无咎得知后羿捕我的缘由竟如此不堪,于是向后羿求请,再去了昆仑虚求药。从他们的交谈之中,我隐约听到,无咎似乎跟华胥国很有些关系。华胥国自伏羲出世之后便举国飞升,不知进了哪一界,若果真你的无咎是跟华胥国有关,只怕会是伏羲女娲那一辈的神人。”

“华胥国?踩了雷泽的大脚印而有孕,生下伏羲的那个华胥女子的华胥国?”

大风点头,“不错。但是,猫儿,无咎肯定不是华胥国人,否则便不会还在下四界。且不说伏羲女娲,伏羲之后的黄帝炎帝,应龙素女,黄帝再之后的三皇五帝,包括像后羿这般的小仙在内,都已经进了神界,无咎的劫数却现下才到,只怕他跟常人大大不同。”

“有何不同?”

大风摇摇头,“此事少有人知。猫儿,你还是等无咎醒来之后问他罢。”

“大风,什么叫醒来?对了,你那日道什么元神少一分都不行,何况三分,是跟这个有关系吗?”

大风哼了一声,“猫儿,我说的话,看来只有跟无咎有关的你方能记得住。”

被大风这么一说,我的脸似乎微微地有些红了起来,陪笑道,“哪里啊,大风,你说你不是只小鸟,你会护着我,我也记得。”

哦,我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不妥,大风怎的也有些脸红?可是恼羞成怒?

“咳,猫儿,无咎以前说你东拉西扯的本事非凡,今日我算是领教了。”

我刚张嘴想要反驳,却被大风挥手制止,“别!还是我接着说罢。那日无咎璧上三道光你也见了?”

我点点头。

“那神诀是无咎教我的,若是他魂魄消散了,可以以此诀去寻他元神。”

“可是那光芒有三道啊?难道……”我突然想起大风说的三分,“难道无咎将他的元神分成了三处?”

大风居然没责备我开口说话,点头道,“不错。你家无咎修炼太久,元神太强,转世的凡人之身不可能受得起,唉,无咎确实厉害,我至今不知元神如何分开,但你家无咎居然就能将元神三分,一分转世,一分在无咎璧里,而另一分……”

大风的话还没有说话,突然一震,神­色­大变。

我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怎么了,大风?难道无咎这般三分元神有何不妥当?”

大风却理都不理我,凝神静气地掐了个法诀,将一丛紫焰弹飞空中,倏忽不见。

半柱香后,紫焰飞回,大风一把将那紫焰抓进手心,沉吟片刻后居然笑了笑,那个笑容很是有些狰狞的味道。

“天魔那帮家伙居然敢去少昊惹事!哼,好在我在那处设了紫羽阵,猫儿,你可愿意跟我去打一架去?”

“天魔?”我吓了一跳,哦,楚虞那日曾过什么再过得几月,天下所有少昊门徒,都会变成无门无派之人,可是此意?

“怕了,猫儿?”

我很想拍着胸膛说不怕,却始终说不出口。老实说,我文小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天魔韵啊。也许,是我心障太重放不开,一遇到天魔韵便生魔障?

“猫儿?”

“大风,我怕牵累你。”

大风照常地哼了一声,“天魔炼魂有我在你便不用担心,至于天魔韵,嘿嘿,我早在那处布了个紫羽阵,魔崽子们可进不去,猫儿你便先进阵里去看我收拾那些魔子魔孙们,如何?”

我点点头。大风再不多话,琅玕树在我眼前一晃而没,再睁眼时,已然到了一个陌生的所在。

我从未想到,少昊山居然这般地风光秀丽。

从我所立之处望去,这少昊山果是气势磅礴,层蛮叠嶂。峰若仙骨,秀而不瘦,谷似美人,温润不妖,满山遍野翠­色­如屏倒也罢了,这里处处是清泉流溪,风里还带着些林海松涛的轻响。

此时天已微明,重重白雾飘渺将群山衬得直若仙境一般,我迎着晨风远眺云海,望不尽的天涯,天地悠悠。

“这……便是那少昊?”

大风点头,“极天峰。少昊极天之处。”

我回首看了看身后这峰,确实当得“极天”之名,陡峭险峻不说,峰势更是极高,似乎可以伸手摘到星辰一般,而浮云聚合,清溪环绕,仙灵之气氤氲不绝。我仔细地看了看,那仙灵之气似乎是从峰顶某处涌出,不知那处是个什么神仙府第所在?

“天魔呢?”

我有此不解地望着大风。

“天魔在此峰峰下。”

“那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大风指了指涌出仙灵之气的那处地方道,“猫儿,若是天魔太过厉害,甚至能进了我的紫羽阵,你须退到那处。”

我无来由地心中一动,“大风,那处是什么所在?”

大风看着我,眼神复杂,却摇头不答,“你若去了,自然明白。我们且下山去。”

大风的那个什么紫羽阵果然厉害,我们刚现出形来,便能觉出迎面如焚的炽流。我定下神来仔细察看,此处果是山脚,一道高达数十丈的炽焰,如屏风般挡在我身前,外面人影绰约,根本看不清情形。咳,这大风说是要我看他如何杀那些魔兵魔将,有这火屏,我怎么看?

大风身影一闪,又是紫红盔甲地杀将出去,跟着便听得外面呼喝之声不绝,似乎大风一击便中了一片的魔兵魔将。

我心下奇怪,为何一道烈焰般的屏风便能拦得住天魔的?难道不能绕行?或者,这火屏其实也不过就是数十丈高,驾云飞过来便是?

一边讶异,我一边走到那火焰之前,这才发现,大风这紫羽阵却并非火屏,我看着一名魔兵从火屏旁边绕过,向里急奔,却在跟这边火屏差不多同样的距离被燃了起来,呜哇惨叫着在那处点起一处小小的火屏。原来,大风居然不知用什么法子将整座极天峰都围了起来,没有什么侵扰便罢,一旦跨进他那阵,霎时便有炽焰焚身。

既是如此,我施施然地在那火屏后方找了个草厚的地方坐下,随手揪了片朱草叶子磨牙,就等着那批笨魔崽子被烧尽了之后火屏隐去,我好看戏。

不过,即便有这火屏在也蛮好玩,我虽看不清外面情形,却能听到声音,猜猜外面的场景倒也有趣。

“哼,本尊的紫羽阵岂是你们这帮魔崽子便能过得去的?来吧,受死!”

唔,这个声音很是霸气,自然是大风那只小凤凰。奇怪的是,他为何要自称本尊?还有,凤凰有了法身,便是度了神劫了吧,他怎的不去神界,还在人间界混着?要不然,当是不久便要度神劫,但只要未度神劫,这法身便不是真身,仙灵之气用尽会回复本身的呢。

我突然明白为何大风说要我退到峰顶去了,这家伙其实跟我一样,银样蜡枪头,法身现在都是用来唬人的。

[银样蜡枪头,嘿嘿~~~猫儿,你想啥呢?]

哪知外面却有人娇笑道,“神君果然勇猛,让小女心生亲近,只是,神君这火阵虽然神奇,但只怕单是对我魔界中人有用罢?我若是请下仙人来,你待如何是好?便不请仙人,这个不会避火诀的凡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带他进去?”

这……,我心头一凛,这可是楚虞的声音?

接下来便听得另一声音淡然答道,“除魔方能卫道,今日我等再无顾忌,自当要杀光魔头,那时要进去自然容易。楚虞,念在旧情,你速速离去倒也罢了,否则……”

那……那是谁的声音?我蓦地立起,浑然不顾我的左臂被旁边的长草划出数道浅浅血痕。

可是那烈火屏外,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许多身影,却见不到我想见的那个人。

那声音……那声音实是像极了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他没有去青邱找我,却来了少昊?

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所见的那仙气氤氲的所在,那处究竟有什么?为何飞扬甘冒被元曦楚虞截击之险,也要到这少昊的极天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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