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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三分元神

我点点头,不答话,却热切地望着大风。

大风叹了口气道,“无咎究竟是何来历,下四界里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只怕连你家娘娘都不见得真正知道。”

说到此处,大风久久不言。我实在忍不住Сhā嘴,“大风,你也不知道?”

“我大致知道一些。之所以会遇到无咎却也是因为后羿。你可知道后羿的神器是什么?”

“后羿­射­日,他的神器自然是弓箭。所谓‘帝俊赠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那时的仙君是帝俊吧,人间界的帝王却是尧,后羿大约是要度神劫了,帝俊就赐给他彤弓和白羽素矰去人间界历劫。”

说到此处,我心中一动,彤弓素矰,素矰可就是白羽!我终于知道那­射­入我胸口的箭是什么,难怪当时那么大的法力扰动,可是,后羿升了神界,彤弓素矰都应随了他去神界才是,如何还会留在人间界?

大风却没察觉我的异样,接着道:“不错,只是当时彤弓素矰都不过是仙器,对付我却还差上一着,于是后羿先至奚禄山取了玉扳指,又至姑瑶之山取瑶草结成长绳。据无咎说,他本在奚禄山游玩,那玉扳指乃是奚禄山魂,被后羿取走之后霎时山崩地陷,他那时大约还有些年少气盛,跟后羿小小地斗了一回,后来却斗得惺惺相惜成了,哼哼,成了狐朋狗友。既然谈得投机,便随了他来青邱缴我这只大风。”

“到了青邱,后羿先让人将我引了出来,将瑶草长绳系在素矰之上,玉扳指凭空给他的彤弓加了数倍仙力,一箭便­射­中了我的左翅。我本不在乎个把素矰,但无奈箭下系有长绳,我虽已飞到九天云外,也还是被缴落下来,唉,实是不服啊……”

大风说罢,长叹一声。

我也不多言,只想着那时的无咎应该是什么模样神情,不禁想得痴了去。

“咳,我果是老了,猫儿,居然会想起往事。”

我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大风哪里老了?我以前居然不曾在意,但真要论长相,大风当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子,即便是我家无咎,也不过是胜在仙风道骨,温雅高洁。我看啊,若是有哪界的女子喜欢上了大风,以大风的­性­子,只怕便是那女子的劫数到了。

哦,不,不管我家无咎长什么样,他才是我心中那个世上最英俊的男子,不管他是无咎,还是飞扬。我大约是太喜欢无咎了吧?所以才会有此劫数。也难怪我会着了楚虞的道儿,她说的我至今都不曾忘,她说,相思化影,恩爱成仇,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果然是恩爱成仇,情深不寿。

“好吧,还是接着讲你的无咎。我被捉下来后,无咎得知后羿捕我的缘由竟如此不堪,于是向后羿求请,再去了昆仑虚求药。从他们的交谈之中,我隐约听到,无咎似乎跟华胥国很有些关系。华胥国自伏羲出世之后便举国飞升,不知进了哪一界,若果真你的无咎是跟华胥国有关,只怕会是伏羲女娲那一辈的神人。”

“华胥国?踩了雷泽的大脚印而有孕,生下伏羲的那个华胥女子的华胥国?”

大风点头,“不错。但是,猫儿,无咎肯定不是华胥国人,否则便不会还在下四界。且不说伏羲女娲,伏羲之后的黄帝炎帝,应龙素女,黄帝再之后的三皇五帝,包括像后羿这般的小仙在内,都已经进了神界,无咎的劫数却现下才到,只怕他跟常人大大不同。”

“有何不同?”

大风摇摇头,“此事少有人知。猫儿,你还是等无咎醒来之后问他罢。”

“大风,什么叫醒来?对了,你那日道什么元神少一分都不行,何况三分,是跟这个有关系吗?”

大风哼了一声,“猫儿,我说的话,看来只有跟无咎有关的你方能记得住。”

被大风这么一说,我的脸似乎微微地有些红了起来,陪笑道,“哪里啊,大风,你说你不是只小鸟,你会护着我,我也记得。”

哦,我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不妥,大风怎的也有些脸红?可是恼羞成怒?

“咳,猫儿,无咎以前说你东拉西扯的本事非凡,今日我算是领教了。”

我刚张嘴想要反驳,却被大风挥手制止,“别!还是我接着说罢。那日无咎璧上三道光你也见了?”

我点点头。

“那神诀是无咎教我的,若是他魂魄消散了,可以以此诀去寻他元神。”

“可是那光芒有三道啊?难道……”我突然想起大风说的三分,“难道无咎将他的元神分成了三处?”

大风居然没责备我开口说话,点头道,“不错。你家无咎修炼太久,元神太强,转世的凡人之身不可能受得起,唉,无咎确实厉害,我至今不知元神如何分开,但你家无咎居然就能将元神三分,一分转世,一分在无咎璧里,而另一分……”

大风的话还没有说话,突然一震,神­色­大变。

我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怎么了,大风?难道无咎这般三分元神有何不妥当?”

大风却理都不理我,凝神静气地掐了个法诀,将一丛紫焰弹飞空中,倏忽不见。

半柱香后,紫焰飞回,大风一把将那紫焰抓进手心,沉吟片刻后居然笑了笑,那个笑容很是有些狰狞的味道。

“天魔那帮家伙居然敢去少昊惹事!哼,好在我在那处设了紫羽阵,猫儿,你可愿意跟我去打一架去?”

“天魔?”我吓了一跳,哦,楚虞那日曾过什么再过得几月,天下所有少昊门徒,都会变成无门无派之人,可是此意?

“怕了,猫儿?”

我很想拍着胸膛说不怕,却始终说不出口。老实说,我文小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天魔韵啊。也许,是我心障太重放不开,一遇到天魔韵便生魔障?

“猫儿?”

“大风,我怕牵累你。”

大风照常地哼了一声,“天魔炼魂有我在你便不用担心,至于天魔韵,嘿嘿,我早在那处布了个紫羽阵,魔崽子们可进不去,猫儿你便先进阵里去看我收拾那些魔子魔孙们,如何?”

我点点头。大风再不多话,琅玕树在我眼前一晃而没,再睁眼时,已然到了一个陌生的所在。

我从未想到,少昊山居然这般地风光秀丽。

从我所立之处望去,这少昊山果是气势磅礴,层蛮叠嶂。峰若仙骨,秀而不瘦,谷似美人,温润不妖,满山遍野翠­色­如屏倒也罢了,这里处处是清泉流溪,风里还带着些林海松涛的轻响。

此时天已微明,重重白雾飘渺将群山衬得直若仙境一般,我迎着晨风远眺云海,望不尽的天涯,天地悠悠。

“这……便是那少昊?”

大风点头,“极天峰。少昊极天之处。”

我回首看了看身后这峰,确实当得“极天”之名,陡峭险峻不说,峰势更是极高,似乎可以伸手摘到星辰一般,而浮云聚合,清溪环绕,仙灵之气氤氲不绝。我仔细地看了看,那仙灵之气似乎是从峰顶某处涌出,不知那处是个什么神仙府第所在?

“天魔呢?”

我有此不解地望着大风。

“天魔在此峰峰下。”

“那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大风指了指涌出仙灵之气的那处地方道,“猫儿,若是天魔太过厉害,甚至能进了我的紫羽阵,你须退到那处。”

我无来由地心中一动,“大风,那处是什么所在?”

大风看着我,眼神复杂,却摇头不答,“你若去了,自然明白。我们且下山去。”

大风的那个什么紫羽阵果然厉害,我们刚现出形来,便能觉出迎面如焚的炽流。我定下神来仔细察看,此处果是山脚,一道高达数十丈的炽焰,如屏风般挡在我身前,外面人影绰约,根本看不清情形。咳,这大风说是要我看他如何杀那些魔兵魔将,有这火屏,我怎么看?

大风身影一闪,又是紫红盔甲地杀将出去,跟着便听得外面呼喝之声不绝,似乎大风一击便中了一片的魔兵魔将。

我心下奇怪,为何一道烈焰般的屏风便能拦得住天魔的?难道不能绕行?或者,这火屏其实也不过就是数十丈高,驾云飞过来便是?

一边讶异,我一边走到那火焰之前,这才发现,大风这紫羽阵却并非火屏,我看着一名魔兵从火屏旁边绕过,向里急奔,却在跟这边火屏差不多同样的距离被燃了起来,呜哇惨叫着在那处点起一处小小的火屏。原来,大风居然不知用什么法子将整座极天峰都围了起来,没有什么侵扰便罢,一旦跨进他那阵,霎时便有炽焰焚身。

既是如此,我施施然地在那火屏后方找了个草厚的地方坐下,随手揪了片朱草叶子磨牙,就等着那批笨魔崽子被烧尽了之后火屏隐去,我好看戏。

不过,即便有这火屏在也蛮好玩,我虽看不清外面情形,却能听到声音,猜猜外面的场景倒也有趣。

“哼,本尊的紫羽阵岂是你们这帮魔崽子便能过得去的?来吧,受死!”

唔,这个声音很是霸气,自然是大风那只小凤凰。奇怪的是,他为何要自称本尊?还有,凤凰有了法身,便是度了神劫了吧,他怎的不去神界,还在人间界混着?要不然,当是不久便要度神劫,但只要未度神劫,这法身便不是真身,仙灵之气用尽会回复本身的呢。

我突然明白为何大风说要我退到峰顶去了,这家伙其实跟我一样,银样蜡枪头,法身现在都是用来唬人的。

[银样蜡枪头,嘿嘿~~~猫儿,你想啥呢?]

哪知外面却有人娇笑道,“神君果然勇猛,让小女心生亲近,只是,神君这火阵虽然神奇,但只怕单是对我魔界中人有用罢?我若是请下仙人来,你待如何是好?便不请仙人,这个不会避火诀的凡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带他进去?”

这……,我心头一凛,这可是楚虞的声音?

接下来便听得另一声音淡然答道,“除魔方能卫道,今日我等再无顾忌,自当要杀光魔头,那时要进去自然容易。楚虞,念在旧情,你速速离去倒也罢了,否则……”

那……那是谁的声音?我蓦地立起,浑然不顾我的左臂被旁边的长草划出数道浅浅血痕。

可是那烈火屏外,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许多身影,却见不到我想见的那个人。

那声音……那声音实是像极了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他没有去青邱找我,却来了少昊?

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所见的那仙气氤氲的所在,那处究竟有什么?为何飞扬甘冒被元曦楚虞截击之险,也要到这少昊的极天峰来?

第二十八章 相思化影,恩爱成仇

望着那铺天盖地的摄魂针,我索­性­也不去做什么无谓的躲闪,死则死矣,但愿飞扬有了那只海鹄靖的仙灵之气,无恙。

哪知就在这片刻,飞扬那处竟爆出漫天光华,我愕然转过头去,却见他立在空中高悬的海鹄靖下,周身都笼着如瀑如幕的仙灵之气,佩云凌虚般的缥缈。而溢出光华的却是无咎璧,在他手中幻着七彩。

他微笑着望我,口中却在低低地吟诵。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极而太极,化!”

无咎璧蓦地从他手中飞出,从光点化作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鱼中的­阴­极和阳极交替闪动,缓缓转动,那些摄魂针被无咎璧的光芒一照便如同陷入弱水了一般,胶着,然后,缓缓地落了下地。

飞扬仍然望着我,手上却不停地掐着各种法诀,继续低吟。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小青筒子继续雷啊……]

声音虽是飞扬的声音,但那法诀,却是我见过多次的法诀,由另一双手,曾无数地轻轻抚摸过我全身毛皮的那双手,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地施了出来,然后便天为幕帐地为床地,裹了我们在天地六合阵中,任我肆意地跟他嬉戏打闹。

“无咎……”

我低低地唤道,眼泪滚滚地落了下来。原来,飞扬果然便是我的无咎,这许许多多的日子以来,他从来便不曾离过我的左右。

而飞扬尽管不知道他是无咎,却也一般地宠我爱我,我原以为这世上真是情深不寿,天意弄人,哪里知道,其实,天意早就教他守在了我的身边,两情相悦,挚爱不移,生生世世地生死相许。

天地六合阵毕,方寸间便是芥子须弥,这世上再无任何人任何兵刃能近得了我身旁,我只隐隐地能看到楚虞在外面咬牙切齿地跺脚咒骂,大风则远远地狂笑,一杆长枪使得矫若游龙,炽焰熊熊,大约是没了牵挂,顷刻便占回上风。

我流着泪,向飞扬走了过去,“无咎……”

飞扬却是一怔,如梦初醒,“梦儿,这……,这难道便是天地六合阵?”

我含泪点头,“飞扬,大风没有说错,你便是我的无咎。”

话音未落,那只悬在空中的海鹄靖终于燃尽,落了下来。

我上去挽着飞扬的手臂,柔声道,“飞扬,既然你便是无咎,就不用再怕看我们的姻缘了,对不对?”

飞扬虽还是有些发怔,却微微地点了点头。

海鹄靖一落到地上便化为乌有,却在我们面前腾起了重重轻雾,慢慢地凝成了一面巨大的水晶。水晶若镜。

因是我点燃的海鹄靖,镜里的人果然是我。奇怪的是,这海鹄靖说是看姻缘,却不知为何我一身戎装地现了法身站在虚空之中,身后是昆仑众将,战鼓擂擂。不但有赤豹哥哥云白姐姐,居然还有大风,这家伙不知道是修习了什么东西,不再是现下那般紫得发黑的法身,周身都是金­色­祥云,漠无表情地立在我身边。

可是,整整一面水晶中,都没有飞扬,更没有无咎。

飞扬苦笑,正疑惑间,镜中一片扰动,迷雾再起,似是有极大发力的东西­射­了过来。待镜里清澈下来时,我却已然躺在了大风臂中,心口处一杆几乎尽根没入的古朴长箭,便只得一片白羽露在外面。

而我的眼睛已然闭了起来,模样也在缓缓地变幻,从法身回复人身,却又变作一名清秀男子,再回复初得人身劫时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我脸上没有半分痛楚,只有浅浅淡淡的笑容。

飞扬握着我的手越握越紧,捏得我掌骨生痛,却听得幻境中那个我断断续续地低语,似是辞世前的遗言。

“飞扬……能死在你的箭下,很好……无咎说的果然不错……这天地间的事情……真真是……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水晶中那个我熟悉的身影逐渐淡去,我只听得她始终不停地在轻声唤着飞扬和无咎,隐隐约约地有名陌生男子冲了过来,在对我急切地说些什么,却怎也听不真切。迷雾再起,这回却不再清澈下来,而是逐渐消散。

这,便是我的姻缘?

见鬼了吧,这哪能叫姻缘?!

我蹙着眉,瞪视着水晶原先所在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这海鹄靖专门跟人开玩笑的?

上回无咎给了我师父一只海鹄靖,我偷看到那水晶里我师父他们以仙帝仙后之仪成亲,那时我也以为海鹄靖专门胡说,可是,上回大风却道,我师父若是娶了云白姐姐,是真的可能会做仙帝的。

可是我绝对不相信,飞扬会狠得下心来让我死在他的箭下。

没有理由,我就是不相信,死也不信。

旁边,飞扬握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抬起眼来看他,飞扬的脸上同样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怔怔地望着我的身影先前所在的地方。

我将他的脸扳过来看着我,笑道,“仙界的太子是凤林君,他是我师父的大哥呢,可我师父用海鹄靖却偏偏见到他跟我姐姐一起成了仙帝仙后,那明摆着是不可能的嘛,而且,飞扬,你会杀了我吗?有什么样的可能,你会想要杀了我?别理那只笨蛋海鹄靖,它根本就是在瞎说。”

飞扬紧闭着­唇­,眼睛还是那般直直地,虽是看我,我却始终对不上他的眼神。而我也从未见过他脸上会有如此神情,不是他惯常的坚毅,更寻不着一丝温柔。

我突然害怕起来,踮起脚来**他的­唇­,他的­唇­凉凉的,没有半分温度。

“飞扬?!”我使劲地摇着他的肩,“你做什么啊,飞扬?!跟你说了,这海鹄靖尽是瞎说,幻境而已,都不是真的啊。再说了,飞扬,你根本就是我的无咎啊,你既是我的无咎,我不可能会唤你做飞扬的,海鹄靖懂什么。飞扬!无咎!”

飞扬还是用那般的神情看我,这一回,我却对上了他的眼神,那眼里,全是痛楚,像炎火之渊里永不熄灭的大火般灼人。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心底下全是恐惧,只能怔怔地看他,不知为何,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我闭上眼,任泪水滑落。

无咎便是飞扬,我应该高兴的,对不对?刚才在水晶里的我,神­色­间真的没有丝毫的伤心和痛苦,只有淡淡的释然,我说,“能死在你的箭下,很好”,就仿佛……就仿佛那一箭,从此便结束了我在这世间最大的悲哀。

如果悲哀需要用死亡才能结束,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悲哀?

不,无咎回来了,有我家无咎在,这世间真不会有任何的事情,任何人,可以再伤害到我。

娘娘曾说,这世间根本没有不变的预言,当一切都被算中的时候,一定是落入了更大的算中。

海鹄靖讲的这个故事,我,不信,绝不相信。

突然之间我右臂一痛,被飞扬拉近身前,他的­唇­还是那么冰冷,却疯狂地吮吸着我的­唇­,咬得我生痛。然后,我整个人都被他搂进怀中,他的胳臂越搂越紧,似乎想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一般。

我右臂先前便受了伤,被飞扬这般地用力搂着,更是火烧火燎般地痛,我拼命地想要忍住,手臂却不听使唤地微微发抖。

飞扬便像被我从他的梦中唤醒一般,愣了一下,将我横抱起来。

我抬眼四围,天地六合阵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撤了去,前面数十步远,大风正神­色­古怪地望着我们,同样的,不言不语。

“楚虞走了?”

“她说你既能使得动无咎璧,这架就不必打了。”

“大风,可否麻烦你带我们回客栈?”

大风冷冷地回答,“你连天地六合阵的神诀都施得出来,何况区区咫尺天涯?”

飞扬抱着我,面上却还是刚才那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他看了大风一眼,再不答他,转身便向山下掠去。

飞扬的身法真快,只怕客栈里没人看见他掠进了房间,真是如风刮过一般。

其实,以飞扬现在的道行,一般的仙诀都没有问题,大风不曾说错,咫尺天涯并不是多难的仙诀,可是难就难在,飞扬根本想不起所有无咎的过往,除了无咎璧的召唤诀,他从没有学过仙诀。

我半倚在榻上,默默地看着飞扬站在屋子中间,手心里捏着无咎璧,神情古怪。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从来都只有在失神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一些些无咎的影子,今日若不是我已在生死之际,又有了海鹄靖的醍醐灌顶,他哪里使得出天地六合阵的神诀来?而此刻再想记起当时那么复杂的神诀,如何便能想得起来?

不知道无咎这是心劫还是情劫,但这劫,反正还没走完。

右臂痛得更紧了,让我心神恍惚,那摄魂针上只怕有些不妥当的东西,我却实在不想让飞扬为了这件事烦心,待会儿我好好修炼一下,用仙灵之气多流转几个周天应该便好。可是在修炼之前,我实在不放心飞扬的那个神情。

我叹了口气,一边回复了我自己的模样,忍着痛,轻笑着向飞扬走去。他说过的,只要是在家里,他便欢喜我象他初见时的那般样子。而家在哪里呢?有飞扬的地方,便算是家吧?哦,不,无咎是有家的呢,我一直希望那里便是我的家。

站在飞扬身前,我并不说话,只笑着看他,把手放在他手中的无咎璧上,心念微动,以我的仙灵之气牵引着他的贯了进去,再拉着他的手放开,任无咎璧静静地浮在那里。

“飞扬,跟我一起捏诀,可好?”

飞扬望着我,虽还是那古怪神情,却微微点头。

我伸出手去,左手捏诀扣住飞扬的右手,再伸出右手去让他扣住,就这般地围了无咎璧,低声叱道:

“­阴­阳往复,生灭有无。

万物父母,变化纲纪。

生杀本始,神明之府。”

念罢,两手同时一松,“现!”

无咎璧应声大放光华,光芒到处,客栈的小屋已然不见,我和飞扬面面相对地,立在无咎的洞府之中。

无咎向来不喜奢华,仙君家流金溢彩的柱子,霞光万丈的挑梁在这里统统没有,地上铺的不过是普通的九叶龙须草,榻、床、几案之类也都由些仙界常见的丹木作成。唯一特殊的地方是一堆青­色­的**,那是因为常常有只文小狸在他家赖皮,无咎才去青要之山找了些荀草来替我作成小**,说是“荀草服之美人­色­”,就算不服,便睡睡也挺好。

[注:《山海经-中次三经》:有草焉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

飞扬曾笑着对我道“我们凡人管这种地方叫做家”,一想到我可以和无咎一起回到他的洞府里去,我心底下便满是欢喜,连说起话来都带着些幸福的微笑。

“无咎,能记得起来么?这便是我常常去烦你的地方。你在仙界的府第。我向来便是个无法无天的小调皮,惹出天大的祸事来,你也从来都只是抓了我在这**上打ρi股,虽是神­色­严厉,打却打得温柔无比,生怕把我给打痛了一般。”

飞扬面上的古怪神­色­更重,望着我,不语。

我笑笑道,“想不起来刚才这是什么诀?这是­阴­阳二气诀,你不肯教我天地六合诀,说是我无法­操­控,但只要有你帮我,我却可以施得了无咎璧­阴­阳二气诀。虽不及天地六合那般仿若自成天地、无懈可击,却也能构建出一般仙人进不来的结界。”

飞扬摇摇头,脸­色­愈发地难看。

我望着他,轻笑,“好啦,无咎,你想得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能用无咎璧结天地六合阵的,只有我的无咎,而能跟我一起用­阴­阳二气诀的,也只有我的无咎。只有无……”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飞扬搂进怀里。他的­唇­跟着吻了上来,我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

可是,飞扬他今天究竟怎么了?

这个吻里,只有狂暴,没有温柔。平日飞扬都只是温柔地轻触我的­唇­,生怕把我碰痛了一般,此刻却恨我如骨般地咬着,微微的腥味在我­唇­齿间弥漫,似是已被咬出血来。

他的手臂也不如往日那般地轻轻地将我环住,寸寸地向下温柔抚摸。此刻,他用右臂搂了我,左手在我胸前用力地揉捏。我向来怕痛,这般揉法让我痛得要叫出声来,可­唇­被他堵了去,只能尽力地向后躲,却又被他右臂搂住,动弹不得。

好容易等他的­唇­放开了我,我刚要开口,却见他还是那般的古怪神情,便如着了魔一般,伸手到我胸前的衣衫处用力一撕。我只觉得胸前一凉,那一片峰峦起伏的雪白肌肤已然露了出来,被他揉出道道红痕。

第二十九章 究竟是谁在度谁的劫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不喜欢这种如同被羞辱一般的感觉,哪怕是跟飞扬,我连衣衫是可以幻化地都想不起来,只拼命地要将他推开,胸前的那片肌肤火烧般灼热疼痛。

可是飞扬真的不再是我那个温柔的夫君,他将撕下来的衣裳随手一抛,低下头去,在我胸前狠狠地咬着,我痛得直激灵,死命地推着他的肩,“飞扬,痛!”

听到我的声音,飞扬居然没有没有丝毫怜惜的意思,用他的­唇­堵了我的口,却将我按到席上,又是数声撕去衣衫的声音,跟着他便搂过我的腰来,直接进入了我的身体。

最初跟他双修时的那种让我痛不欲生的剧痛从下身处传来,让我一直痛到了心底深处,可是上次我心甘情愿,这次却是连逃都逃不开的动弹不得。

那种感觉,便像是从飘浮的云端,落入泥中,我恨不能钻入深深的泥底,永不出来。

泪水默默地流淌,右臂上被那摄魂魔针伤到的地方反而没有那般疼痛,最痛的,是心。

待飞扬终于­精­疲力竭地放开我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泪水仍然在不停地流,浸湿了我身下那些被­阴­阳二气诀幻化出来的荀草**。

飞扬依然俯在我身上,脸上全是疲惫,终于不见了原先的那种古怪神情,眼神清澈,却只是让我能看到那里面更多的痛楚。

我的衣衫已然尽数撕裂,原先雪白肌肤上尽是片片红肿,还带着些咬痕。我向来喜欢咬无咎咬飞扬,真不知道,被人咬却是这般的痛,可是,再痛我也已然再觉不出来,整个心中都是,屈辱。

我连抬手去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扭过头去,无声垂泪。

飞扬终于开口,语气平静,“辰飞扬不过一介凡夫,不是什么仙人转世,更不是你的无咎。我会因为我的女人盼着我成为别的男人而痛苦,甚至会因为痛苦而无法控制自己。”

一件东西轻轻地放入我的左手手心,带着飞扬的温度,而身旁的无咎洞府又变回了客栈里的客房。

“无咎璧还给你。你可以试着再找一个人试,看他愿不愿意成为你的无咎。”

说罢,我身上一轻,飞扬已站起身来,只听得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我便被他轻轻地抱了起来放到榻上,再拉上旁边的单子来替我盖好。先前他只恨不能多伤我一分,现下却像生怕碰痛了我般的小心翼翼。

我闭着眼,不去看他,他却也就那般静静地立在榻前看我。最后,转身离去。

“我以为你终有喜欢上我的一天,即便你始终爱着你的无咎,但哪怕只有一些些的喜欢我,我也要拼了­性­命地守着你,护着你。但若你只想着要将我变成你喜欢的人,对不起梦儿,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将自己变成他。”

“还有,我宁死也不会伤害你,死在我的箭下?不,梦儿,除非那个飞扬不再是我。”

门开,门关。

飞扬向来行步如飞,为什么此刻他的脚步声如此清晰,便如踏在我心上一般,步步远去。

飞扬的话说得平平淡淡,却比他适才的侵犯更让我痛苦。我死死地在掌心攥了无咎璧,恨不能将它掐进我的血­肉­里去。

我究竟是太爱无咎了,还是太不爱飞扬?当我发现飞扬真是我家无咎的时候,我真的全是欢喜,却忘了飞扬向来骄傲,便是神仙,他也是一般地看不上眼。

那么,我真的没有一些些的喜欢飞扬么?无咎……每回想起无咎,我便想在他怀里赖着,由得他抚摸,但……我可曾想过要跟我家无咎像跟飞扬这般的做夫妻?飞扬说,仙侣是仙家的事,夫妻却是凡间之事,为什么我一想到无咎便想起他的宠爱,一想到飞扬,却想起跟他的那些同生共死和抵死缠绵?

我知道,无咎便是飞扬,飞扬便是无咎。所以,不,我不是一些些地喜欢飞扬,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飞扬。

可是飞扬会变成无咎吗?若他真变成了无咎,那飞扬呢?我的头又痛了起来,劫数不定,无人能知其中天意安排。我的眼前浮出无咎的温柔怜爱,跟飞扬的满面傲气和那许多的暧昧笑容纠结交缠,无以割舍。

这该死的心劫情劫,究竟是谁在度谁的劫?

无咎璧从我掌心滑落,“当”的一声轻响。

如何我会拿不住无咎璧?抬起手来,我大吃一惊,那已不是年轻女子的雪白柔荑,而是……

我看熟了几百年的,青如水­色­的毛皮!

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了看身子,还好,一切如常。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从那摄魂魔针伤过的地方开始,先向下漫延去,一直到爪尖,现在还在向上漫延,估计再过些时候,这整只右臂都会变成我当文狸时的前爪。

可是为什么?我隐约记得师父在我度人身劫时曾经叮咛过我什么,似乎是人身劫须得度完了这人身才能稳固,不然,如何会变回原先的神兽之身来着?唉,我全然忘记了,只想着过了人身劫便能跟我家无咎在一起,哪里还管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地方。

我用左手拾起跌落地上的无咎璧,突然之间心头一慌。

我知道为什么飞扬离开时的脚步会如此沉重了。

飞扬丹田被伤,根本便是以无咎璧为全身仙灵之气的气海,这……没了无咎璧,飞扬他会怎么样?虽是仙灵之气已然将他的身体修复一新,但没了仙灵之气,没了内功修为,他若再遇到楚虞或是魔界诸人,该怎么办?

天魔在崇观寺临去之时那句话犹在耳边,“这事我们魔界却不能善罢­干­休……小子,你等着,我们总会再找着你的。”

想及此处,我登时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幻出一身衣衫向门外奔去。拉开门,却一头撞上在门口的大风,差点摔上一跤。

“跑什么跑?慌慌张张的,无咎呢?”大风一把将我抓住,我才没有扑到楼下去。跟着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嗤地一声撕开我的衣袖。

我都快疯了,怎的我遇到的男人都喜欢一上来便撕衣裳?

若这些衣裳不是我幻化出来,凡间女子哪里来得及去纺纱织布做衣衫?

不待大风说话,我挣开他的手,右爪照着他的头用力敲去,恨道,“飞扬我就忍了,你这个死凤凰,你赔我衣裳!”

大风这家伙动作倒快,居然又把我的手臂抓住,一把拖进房里,沉声道,“猫儿!你这手臂为何又是猫爪,又是伤痕?”

说着,也不答我回答,他的声音转寒,“无咎呢?你说飞扬你就忍了,这可是无咎­干­的?”

我狠狠地用左臂推开他,再幻化出一段衣袖来遮了右臂,“不关你的事情!走开!”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大风人影一闪,挡在门口,竟是他本相那紫眸紫发的模样,串串火星在紫发上闪烁,紫眸里更是燃着炽焰,显是动了真怒。

“猫儿,真是无咎­干­的?”

“我们夫妻的事情,与你何­干­?”我向来吃软不吃硬,圆瞪了眼看他。

大风的紫发已经燃了起来,火星化为火焰,飘飞,他的声音冰冷,低沉。

“猫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若是回复文狸之身,这人身劫就过不了,你也就再回不了昆仑,只能度仙劫上仙界!”

我突然想起无咎曾说仙君那条青龙便是因为度了仙劫,永世不得人身,不禁打了数个寒战,嘴上却兀自嘴硬,“胡说,哪有这等事。”

大风冷道,“青狂。数千年前,昆仑最有‘出息’的青狂,便因度不了人身劫的情关只能去了仙界,至今仍是仙君坐骑。”

我心里越来越慌,自从中了楚虞的摄魂针,后面的事便一桩接着一桩,我始终不曾好好地坐下来修炼,可是,即便是现在,我也不能坐下来察看一下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飞扬此刻不知在何处,若是他已被楚虞等魔界之人发现……我再打了数个寒战,也罢,过不了人身劫,我还是我的文小狸,大不了没有人身,反正飞扬也不想要我,有没有人身,便又如何?

我轻轻一笑,自觉笑得很是云淡风情,没有牵挂,“大风,这跟飞扬没有关系,不过是我挨了楚虞一枝摄魂针罢了。可是,飞扬的无咎璧在我这里,我担心他若遇到楚虞会出事,放我出去找他,好不好?”

大风不答,皱着眉头又是嗤啦一声撕开了我的衣袖,拿起我的右臂来仔细察看。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笑,“我这衣衫虽是幻化出来的,但好歹也是件像样的衣裳,大风,你下回撕之前跟我说一声,我把它幻化没了让你好好看,行不行?你若养成这般坏习惯,将来你家娘子可受不了。”

大风根本便听若未闻,在我手臂受伤那处不知做了些什么,再用力一按,几滴铁水便滴了下地。手臂被他按的地方火烧般灼烫,痛得我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使劲跺脚,“死大风,你做什么!”

“死大风?哼,死无咎吧。无咎这小子太不像话,摄魂针还在你手臂里,他居然不帮你起出来?!好了好了,哭什么哭,我的涅磐火是一切天魔炼魂的克星,祸根算是去了。但是,梦儿,你还是得让无咎想办法才是,难道你打算人身劫历完之后还有只小爪子?”

“大风,”我用左手扯住他的衣袖摇了摇,用了哀伤的眼神求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现在要去找飞扬去,回来我一定好好修炼。大风,你一向对我好的,让我出去好不好?”

一边说,我一边轻轻地将他推开,果然对付大风也只能用软不能用硬,他叹着气,却被我轻轻一推便推了开去。

只是,我应该到哪里去找飞扬?

大风虽是可以用咫尺天涯带我去任何地方,可是,飞扬已走了许久,他现下在哪里?

第三十章 身上心上所有的伤

大风见我犹豫,开口道,“哼,你真是白跟华惟学了,华惟那家伙号称仙君世子里修为最高,你跟他学了几百年,就学会一个幻术?得,说,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我低下头,“我不知道飞扬去了哪里,我们……我……我说话不小心,伤了他……”

大风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古怪,好一会儿之后才道,“用无咎璧。”

“用无咎璧?”我颇有些奇怪地反问一下,突然想起上回在正见寺的半山处大风曾说就他们几个老家伙才知道无咎璧根本就不是玉,“哦,你说无咎璧不是玉,那,无咎璧是什么?”

大风不答,从我左手拿过无咎璧来,仙灵之气一灌进去无咎璧便飘在空中。跟着他捏了个形态极其古朴的诀,白晳的手指间腾起一圈圈的微微紫芒,似是将不少功力都已灌注其间,他一指点出,点在玉璧正中,霎时间八道光芒便从无咎璧的四围­射­了出来。

我只听得大风低低叱道: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错!”[注]

随着大风的话音,那八道光芒竟应了八卦之位开始流转,乾坤艮兑震巽坎离,四句念完之后只剩下三个卦位,三道光芒,一道细细的光芒指向正北,一道略粗的,指向正东,古怪的是第三道光芒,在无咎璧上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然后,随着最后大风那一声“错”,所有的光芒消隐无踪,无咎璧轻轻地飘了下来,落入大风掌中。

“这……这是什么意思?”

大风将无咎璧放回我手里,“无咎在东边。走吧。”

“为什么在东边?那北边那道光芒是什么意思?还有,打着转儿又是什么意思,大风!”

大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你去不去?你刚才还道他有危险,此刻又想听故事了?”

咳,大风果然了解我。我走过去,扯着他的衣袖,“好,我们先去吧。不过,找到飞扬之后你得告诉我,我……我……,大风,我真的好奇得要命。你要是不告诉我这无咎璧是什么,我夜里会睡不着觉的。”

大风哼了一声,“我会关心你夜里睡不睡得着觉?夜里的事情,哼哼,还是无咎管比较好。”

说罢,身影闪动,我们已然到了江陵城的东门之外。

可是东门附近没有飞扬,我跟大风来来回回地在城门附近仔细问过,没人记得有如飞扬般打扮的人经过,大风更是沿着官道向东去了好远,却都不曾见到飞扬。

飞扬他究竟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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