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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校门口的算命少年看文字版最新小说请上!

考场外,人群熙攘。

站在考场对面街沿上观察了十分钟之后,陈圆终于确定,他在走出高考考场大门的那一步迈出之后,毫无根由地穿了。

如果不是穿了的话,不可能学校的大理石校门突然变成了北大校门式的朱门。也没理由环视一周看见的招牌也好店名也好,都是繁体字写的。

而且,那立在学校门口的牌子上写的是:华夏国会试考点。

他手里只有准考证和透明的塑料笔袋,身上穿的T恤和短裤。兜里放了两块钱是打算考完试之后坐车回租屋的。不过现在看来,这钱未必能用了。

看看天­色­,已经是下午时分,换句话说就是距离晚餐时间不远了。陈圆微微感到无奈,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他从笔袋里拿出自己的准考证,又掏出一支油­性­笔,直接在准考证上写了两个字――算命,接着在街边一坐,把那准考证放在身前,不动了。

陈圆是个神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算是子承父业。说起来,也不过是个老道士在路边捡到了个因为太瘦小虚弱看着活不下去就被扔了的婴儿这回事。跟着老道士长大,耳濡目染,陈圆顺势学会神棍的技艺,也是正常。要知道自从他十四岁那年老道死后,他就是靠着这一手自己养活自己的。此时做来,也算驾轻就熟。

可惜的是,陈圆年纪不大,而对算命看相风水有需求的人群,总是更容易相信瞎子老头神婆之类的骗子,反倒对陈圆这个有真本事的神棍不屑一顾。

一个看上去分明是考生的少年,坐在街边,用自己的准考证写了算命两个字等着生意上门。在旁人看来,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不一会儿,陈圆周围就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却没人真的找陈圆算命,看热闹的居多。处于人群中央,陈圆岿然不动,微闭着眼。并不为那形形□的目光窘迫,他一向就是个淡定的人,况且,围的人越多,有人真找自己算命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是好事。

“小同学,你给人算命,准不准啊?”终于,围观者中有个大妈开口了。

陈圆抬眼看了这大妈一眼,只微笑,不说话。

“妈,你这不是废话吗,人家算命的哪有说自己不准的?”站在大妈身边,看上去也是个刚从考场里出来的少年。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似乎是被自己母亲硬拉过来的。好不容易考完了,他想回去好好休息,不是站在这里面对一个怎么看都不靠谱的家伙算什么命。

大妈有些尴尬,她的确是没想到这一点,于是她换了个问题问陈圆:“那,算一次要多少钱?”

“一个问题二十块,不找零。”陈圆答道,实际上,如果是熟知他名气的圈子里,一个问题早就是四位数的价格了,只是现在突然穿越,没了以前的名气积累,陈圆自然不会把人给吓走了。现在要紧的,是今晚要有钱吃饭睡觉,其他的慢慢再说。

“妈,走了!”少年叫着自己母亲。他还以为自己的母亲不过是看看热闹而已,现在居然问起价钱了?明明平时母亲一点也不迷信,怎么今天这样子?

“哎呀!你等我一下又怎么了嘛!”大妈嗔怪地拍了拍儿子的背,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钱递给陈圆,说:“小同学,你帮我算算这次我儿子考得怎么样吧。”

第一笔进账。

陈圆接过钱,似乎不经意地在这张钱上面扫了一眼。纸币,有水印,油墨印刷方式和人民币相似,除了上面的文字还是繁体。而上面印刷的,似乎是长城?

想到那些繁体字,同样的语言,类似的文明,陈圆肯定这个世界和自己之前的世界一定有什么联系,至少,他所擅长的手段在这个世界也应该是适用的。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没用,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要给出答案。

陈圆看着那少年,想了想,觉得这个世界计时的方法未必和自己从前那个世界一样,如果要算生辰八字恐怕有困难,故而他只是仔细端详对方的面相。

少年看起来不情不愿的样子,站在那里不动。发现陈圆在看自己,丢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面带红光,印堂饱满,气运正旺。眉纹不乱,眼睛有神。眉头有骨微凸,略有光泽――正是学业有成之相。

加上这人周身气场,陈圆心中已经有了把握。

“若问前程,此次,当得偿所愿。”

回答简略,看起来似乎仅仅是敷衍而已。怎么都有一种对方是在骗钱的感觉。然而被陈圆盯了半天的少年却只觉得,刚才陈圆的目光就好像是将他给解剖了似的。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听到这个答案,那大妈却高兴了。她能不高兴吗?陈圆说的是她儿子的考试能成功,这样吉利的话不论真假,总是会让人感到高兴的。况且陈圆的语气听起来无比陈恳,让人忍不住相信,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儿子是不是考得好的心情立刻被安抚了,她脸上带出三分笑来,说:

“那就借你吉言了!”

“妈,我们回去了。”这时候,少年再度要求自己母亲,耗费了大量心思考试完了,想回家好好睡一觉的想法此似乎占据了上风。反正也就二十块,不管这家伙是骗人还是真有本事,就当花钱买句好听的算了。一边说,他一边挤出人群。

“哎哎,这就走。”带着喜­色­,大妈跟着自己儿子离开了这里。

人群的焦点再度聚集到陈圆身上。

虽然看上去陈圆之前看相的举动就好像是骗人一样,但有一就有二,总有人对这活动产生兴趣,进而掏钱让陈圆给看看。

在考场之外,多的是学生和家长。考试虽然完了,但他们心里未必有底气,仍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也不管陈圆到底有没有这本事,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句来自旁人的安慰的话。

一连看过五六个人,陈圆给出的答案都是吉利的,他自己是觉得对面这所学校的考生质量颇高,旁人看来却是这家伙纯粹用言语糊弄他人,根本就不会说不好的结果,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离开了。于是这原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陈圆的人群,渐渐散了。

陈圆看看渐渐冷落下来的人群,觉得差不多了,决定再看两个人就去找地方吃饭和住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靓丽的女人黑着脸,蹬着高跟鞋快步向着陈圆走了过来。

相由心生看相知人

陈圆看着走过来的女人,她手里拉着一个少女,看容貌就知道这是娘俩。只是现在这两个人,母亲黑着脸,女儿撇着嘴,明显在闹矛盾。

女人看样子真的有些气急败坏,死扯着自己的女儿一路走到陈圆面前,手往前一带,拉得那女孩脚下踉跄了两步,女孩也不说话,手得到自由之后就双手环胸,站在一边,把头别开不看自己母亲,呼吸都故意粗重起来。

“你帮我看下她的面相,就看这次会试是个什么结果。”女人俯视着坐在地上的陈圆,伸出一根手指虚点了点陈圆,说。

陈圆的眼神扫过那女人的脸,虽然脂粉将之装扮得依旧艳丽,却无法掩饰她脸上的细纹和黯淡苍白的肤­色­,她眼睛微斜,嘴­唇­显尖让人看了就觉得这个女人脾气怕是不好。事实上,她脸上的这些特征在相面的时候就象征着易怒,暴躁,尖酸刻薄。所谓的相由心生,并不是虚无缥缈的说辞。正是因为易怒,故而面部皮肤容易紧绷,紧绷久了,皱纹就容易出现。而怒火上头多了,头脑就会充血,面部缺血,所以显得脸­色­苍白。斜眼,是因为习惯­性­蔑视人的看人方法,嘴尖,是经常尖酸刻薄说话时嘴型习惯而造成的。

人们总觉得看相是玄之又玄的东西,然而事实上,像陈圆此时判断女人­性­格的方式,也是一种看相,而且很实用。至少,方便陈圆把握顾客的心理?

这一眼,就让陈圆知道这女人是只能听好话的爆脾气,看出来的结果好的话未必能讨好她,若结果不好,反倒要惹怒她。

这可算不上一个好顾客。

但神棍少年陈圆一直信奉的,就是随遇而安。越是像他这样知道所谓“命”的人,越是能平静面对人生起落。在陈圆看来,已经注定的东西,何必去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又不是没有碰到过一个像女人这样的顾客,又何必逃避?

站在一边的女孩儿侧着脸,所以陈圆只能看见她的侧面,然而看相,哪有不看全景的?中华文化从来讲究的是平衡和整体,就是看相,也不仅仅是看脸,更要看周身气度等等,因为这些都可以影响最终的结果。有时候,即使是人身上戴的某一块首饰,都能影响到整个人。

“劳烦转过来一点好吗?”陈圆向着那少女说,声音不紧不慢地,听起来十分平静。

女孩一动不动,她还在和自己母亲赌气。

女人见状,眉头绞紧,伸出手拉住女孩肩膀上的衣料,直接把女孩扭了过来,粗暴得很。

“你听话要死啊!”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这么说。

女孩没有回答她,眨了眨眼,眼睛里有闪光,明显是委屈极了的模样。

不知道这母女俩在闹什么矛盾,陈圆也并没有探究的心思,旁人自有旁人的生活,他没权力去­干­涉。

他只是仔细端详女孩的面相。

女孩没有刘海,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辫,正让陈圆看见她的额头。她额头左右显得略窄,而这上二府管的是早年运,不够饱满,运道自然不够。女孩两边的耳朵也显得有些薄,耳骨有些过分外凸,整体显得外翻。

耳朵的形状在相面学中也是十分重要的,像女孩这样的耳朵,不是好兆头。耳朵薄象征福气不厚,耳骨外凸则是­性­格反叛,争强好胜的表现。耳朵外翻,则代表脾气易变,容易记仇。

这对母女的面相,都说不上好。

如果是一般的江湖术士,在这种时候会用好听的话把这母女俩打发了了事。毕竟人家过来不是为了听你说她们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的,一般的江湖术士就算要骗钱花,也得先夸对方面相如何如何好,然后再来个“不过”,然后让人给钱消灾。

可惜她们面对的是陈圆。

陈圆毕竟是老道亲手养大的,比起一般的江湖术士,他懂得的事情要多得多。比方说人们去算命的时候之所以会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仅仅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法子,另一方面这一行当有个说法:人的命没算之前是可变的,但是你算了,说出来了,这命就定了。要是算命的术士把对方的命说得比应该有的好,那缺的那些福气就要从术士身上扣。虽然刻意把对方的命说差术士们也得不到什么,但总比自己付出好吧?所以大多数术士算命的时候,都不把话说满,模棱两可甚至说差一点。

陈圆虽不至于故意把自己知道的命格说差一些,但也不会为了讨好对方故意把对方的命吹得天花乱坠。

“你们,还是早作安排吧。”他说了这么一句,还算委婉。对方落榜是必定的了,但是落榜之后还是能有一些余地的,如果早安排,未必没有出路。

女人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眉毛倒竖,破口就骂:“你什么意思!咒我是吧!”

说实话,往往会引来这样的反应。陈圆平静地望着女人,他只是说了事实,信不信由她。

“骗钱是吧?要多少钱拿来消灾啊?一看你这样子就是个小骗子!”女人叉着腰,两腿分立,唾沫横飞,“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女儿刚考试下来你就咒她落榜,骗人骗到老娘头上来了,以为老娘好骗啊!”

陈圆看着女人,心中只是想着这人果然尖酸刻薄,冲动易怒。和面相相合。

见陈圆如此平静的样子,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拽过自己女儿,“我们走!”

“不付咨费可以,请做三件好事为代价。”在这对母女身后,陈圆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温吞的,也不为被骂了生气。

“呸!”女人转头,冲着陈圆狠狠啐了一口,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抬抬眉,陈圆有些无奈。不过他该做的事情都做到了,多说无益,收拾起自己的准考证和笔袋,四处看看,决定先去找个地方吃饭。

以前他也遇到过这样的客人,每一次他都尽了自己的义务。算命这种事情和其他的交易不一样,无论术士给谁算命,都是必须要收取报仇的,并不是贪财,只是如果不收取报酬的话,对于算命者和术士双方都会有不好的影响,会折损福缘。

往往遇到像女人这样一气之下不给钱的客人,陈圆就会提醒对方做三件好事来当做咨费,至少他是索要了应该有的报酬,对方要是愿意做好事,那也没什么,要是没做,也怪不到陈圆头上来。其实,行善事反倒是帮对方积累了德行,能够让对方得到好的因果。而行善事,也是陈圆所知道的唯一可以真正改命的方法。

是的,改命。

别看江湖术士们天天说什么给观音菩萨供奉两千块就能消灾,哪有这么好的事?就是让别人帮你挡灾,佩戴符咒什么的,实际上也是不能避免真正的灾劫的。所谓的灾劫,无非是你欠了人家东西,需要还罢了。让人给你挡了灾,你就又欠了人家,总是要还的。用符咒避劫,也只是拖延,治标不治本。

而行善行,积累福报,欠的就少了。不欠则无灾,自然一生顺遂心想事成。

道理简单,但是会这么做的人有几个呢?

善恶终有报。陈圆知道,所以今天被如此对待,他不嗔不怨,平常对待就是。

相痣方知君非良人

“谢谢您了。”礼貌地对面馆的老板道了谢,陈圆向着老板所说的那间旅馆的方向走去。

这种小面馆,吃一顿饭花费顶天五六块钱,这还是陈圆为了纪念一下自己好不容易考试完,又突然穿越,所以让老板加了两个蛋之后的价格。知道食物的价格,就能判断出这个世界大致的物价水平了。考虑到自己没有能用的身份证明的缘故,陈圆能够选择的只有那种不需要抵押身份证明的旅馆,虽说环境是差点,但是价格也不会太高。他手里的这百多块是够的。

不过,今天是解决了,之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找个长期的住处,弄一份身份证明,这都是急需处理的问题。找住处的话,手里没钱,短时间也只能存一小笔钱然后去租房住;至于身份证明,如果是他自己去处理根本找不到门路,况且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户籍制度和从前那个世界是否是类似的。所以最佳的方法还是想办法和有点身份手腕的人扯上关系,托着帮忙办了。

陈圆一边走一边思索,这就安排了自己今后的生活。

他走过的街道看起来和以往世界的差别不大,同样是街心车来车往,两旁栽种着各种树木。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街道并不是用整块的水泥抹平的,反倒是小块小块的石砖,紧紧拼凑在一起,压成了平实的路面,却不显得颠簸。那些车,虽然外形和陈圆见惯的车差别不大,却看不见尾气管,自然不谈汽车尾气。加上道旁的树木,虽然是街道旁,却不给人浮躁繁杂的感觉。

不过或许前面那位并不这么觉得。

路边,停着一辆看上去很有型的车,车旁站着一个穿白­色­宽T恤,浅咖短裤,脖子上挂着一幅耳机,颇有几分嘻哈风的少年。

而隔着一辆车,站在驾驶室的门旁边的则是一个穿着套裙,留着一头及腰卷发的美貌女子。

少年站在副驾驶的门旁边,正对那女子说着什么,手舞足蹈,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

陈圆向前走,不可避免地要路过他们旁边,而走到这个距离,因为少年的嗓门不小的缘故,他已经能隐约听见他说的话了。

“那个男人……骗子……姐姐……”“听我……想想爸妈!……不可以……”

然而不管少年说什么,女子只是摇头摆手,看起来很冷静的样子,却明显根本没听少年在说什么东西,或者说根本听不进去。

只言片语,陈圆就已经知道多半又是男女之事得不到家里承认之类的,那少年似乎是在劝他姐姐向家里服软?但看那女子的模样,明显是心意已定,不管少年怎么说她都不会动摇的。而且看她动作的频率,很快她就要失去耐心了。

不过这和陈圆没什么关系,他继续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行。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太陌生,能早点找到个落脚的地方也方便他整理收集一下各种信息。比方说这里的时间是如何计算的,这才方便他用生辰八字给人算命。

霍简真是气得不行,不管自己怎么说,姐姐还是这副模样。明明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才劝她的,谁知道往日善解人意的人在这件事上简直犟得像一头牛,死活拗不过来!不管是自己还是爸妈都觉得那个男人绝对不是良配,她的朋友也劝过她,但是这个女人就是认定了那个男的,怎么都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难道女人陷入爱情的时候真的就智商为零了不成?那么一个男人她都看得上!

霍淑也很不耐烦,从一个月之前自己和容彦在一起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来对自己说容彦的不是。父母,弟弟,朋友,所有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容彦。

“小简,你们不能总是对容彦有偏见。虽然容彦出身是不好,是辍学过,但是你看有多少成功人士不是也辍学过吗?他一直都是一个上进的人,对我也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直针对他。”

霍淑的态度让霍简越发觉得麻烦,他简直想要把自己的头发揉乱来派遣自己此时的心情。然而他却只能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姐,不是我说,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男人,我们都不会害你。爸妈这么说,我也这么说,你身边哪个朋友不是这么说?我告诉你,就是随便来哪个路人也会说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

说着,霍简左右张望一下,立刻就看到正巧走到他们旁边要过去的陈圆,情急之下,也不顾是不是唐突了,直接拽住陈圆,“对不起麻烦你一下!”

本以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不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陈圆也不为被突然拦下而惊讶或奇怪,他双眼直视霍简,礼貌地回答对方:“请讲。”

这反应和一般人倒是不一样,霍简稍稍惊奇了一下,不过他现在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激动的情绪支配着他的大脑,他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迅速调出一张照片,抵到陈圆面前,然后说:“你看看这个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吧?”

陈圆不着痕迹地把头往后仰了仰,霍简的动作太大,手机都快碰着他的鼻子了,这么近的距离也不方便看。

照片上是旁边那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大头合影,男人看上去长相倒不错,算是个帅哥,然而在陈圆看来,这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事实上,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这男人脸上的两颗痣。

痣在面相学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元素,它的不同位置象征着不同的含义,有时候面相不错,但有一颗痣在不该在的地方,这整个面相就毁了。

男人脸上的两颗痣,一颗在面部中线偏左一些,发际旁边。另一颗,在左眼正下方略靠近鼻子的位置。

这两颗痣在的位置,可都不是什么好位置。且不说对他自己的影响,如果是作为和他在一起的女子的话,那是大大的不利。

即使是在路旁给人建议,陈圆也没打算敷衍了事。很多时候,或许你不经意的一两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所以他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专业­性­建议:

“他额角的这颗痣,说明这人生­性­暴戾,一时之间你或许不会察觉,但时间久了自然明白。左眼下的这颗痣,则是克妻之兆。你弟弟的说法没错,这个人不是良配。”陈圆说得认真,霍简却是一愣,自己这是随便拉一个人就是玄学的爱好者?

霍淑本以为这人会随便打个圆场劝自己和弟弟,毕竟是路人不是?谁知道这个人一上来居然说出这种话,还一板一眼,说得真的一样。她先是一愣,再就生气了。

“小简!你太过分了!平时老说容彦不好就算了,现在还专门找一个人来配合你在我面前演这种把戏!”她明显是气得很,打开门坐进驾驶位,探过身子把霍简那边的门也扯过关上,然后发动了车。

“哎?姐?”这一连串的,霍简都没反应过来,扒着车窗往里喊,“你误会了,我没有找人演戏!”

“我是看清楚了,反正你们就是对容彦有偏见!”霍淑只是这么一句,然后开动车子,霍简一开始还能扒着车窗,等到车越来越快,他也只能放开手,站在那里看着那辆车扬尘而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

回头,他看着一脸平静表情站在那里的陈圆,吐了一口气。

“哥们儿,你给我说句实话,你该不是我爸妈派来的吧?”

陈圆摇摇头。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

“实话而已,我会看相。”

霍简眨了眨眼,“啥?”

“二十块,谢谢惠顾。”陈圆伸出手,摊平了放在霍简面前。

手相可知命运起落

这世上,最说不清楚的,就是缘这一个字。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会产生交集?爱恨怨憎又从何而来?无人知晓。但正是这些交集,这些情感,才让大千世界如此­精­彩。

陈圆带着霍简走进旅馆的房间时,就在思索这个问题。

刚刚穿过来,就多了一个跟班的感觉,颇为奇妙。

霍简,这个被自己姐姐丢在路边的倒霉孩子,本来是背着父母跑来看自己“和人私奔”的姐姐的,霍淑把他丢在路边,未尝没有让他知难而退回父母身边的意思。可惜她低估了自己弟弟的倔强。这孩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势要搅合了自己姐姐和那个男人不可,所以原本身为路人的陈圆,就这么被当成了救命稻草。

换句话说,就是霍简赖上了陈圆。看上去霍简高高瘦瘦的,年纪去却不大,不过才十六岁而已。加之这孩子一直被家里照顾得极好,这次打着和同学出去旅游见识见识的旗号跑来找姐姐已经是他最大的尝试了,姐姐这个态度让他措不及防,一时之间把本来身为路人的陈圆当成了救命稻草。

到底还是个孩子,对着一个才认识的陌生人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抖落了出来,遇到的若不是陈圆,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呢。

走进房间,霍简看着陈圆小心地反锁了门,大喇喇地坐在床边,扫视这房间的环境,皱了皱鼻子。

陈圆转过来,正巧看见霍简那表情,也不觉得奇怪。陈圆看人从来都不是看衣着打扮,作为一个神棍,他习惯­性­地以周身气场和面相等等去判断一个人的身份,而霍简,一看就是被余荫着的少爷,没接触过这种恶劣的旅馆也是正常的。

“不习惯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找一家环境好一点的宾馆。”毕竟没必要拖着别人和自己一起呆在这个环境,陈圆好心地提议。

霍简闻言,摇了摇头回答:“不用了。”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陈圆的衣着,又立刻收回了目光。很明显,陈圆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怎么好,看上去洗得都有些翻白了。霍简拒绝陈圆的提议,是这个少年幼稚的体贴。

陈圆勾了勾嘴角,了解霍简的想法。不过事实上,陈圆并不是霍简想象中的那种穷人,如果他真的想,快速敛财从来不是问题。只是要那么多钱来­干­什么?顿顿鲍参翅肚未必有路边的一碗炸酱面好吃,穿金戴银还比不上一件纯棉T恤舒适。然而霍简,一个出身不错当不知愁苦的少年能有这样的体贴,可知家教良好。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能有这样的家教,这个家庭的福德会差到哪儿去?所以即使是那女子一时之间被迷惑,也不会真的被那个男人祸害的。

“哎,你真的会算命?”虽然在路上把什么事情都说给陈圆听了,等到了这里,霍简还是忍不住问了陈圆一句。他现在是不想回爸妈那边,姐姐这里又劝不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希望寄托在陈圆身上了。

陈圆坐在了房间内的椅子上,看着霍简,点点头。他的目光显得十分沉静,给人安抚的感觉,也让人信任。

霍简叹了口气,抬起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你说那男人忍不了多久很快会暴露真面目,很快到底是多快?我姐姐被骗成这样了还执迷不悟,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

明明自己年纪不算大,还非要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让人听了忍俊不禁。陈圆如此想着,却忽视了自己也不过十八这件事。他回答:“不用急,面相上面体现出来的东西,是本­性­。本­性­这种东西,是压抑不了多久的,不是有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霍简换了一只手撑下巴,微微皱着眉,“我还是觉得不怎么靠谱啊。万一他就是一直装把我姐姐给一直骗着了呢?”

“如果他真能一直装得纯良,自然不会对你姐姐造成什么伤害了不是?”陈圆安慰着他。

这么一想,好像也对。霍简点点头,接着又觉得不行,“但是光是你这么说,万一出了茬子怎么办?人家那些大师算命什么的,见个面都上万,你这二十块我还是觉得不可靠啊。”

当着人面说人坏话?还说得直愣愣的。陈圆越发觉得这少年心­性­纯然,倒是可爱得很,也不为对方不信任自己的专业技能而不高兴。他说:“几万块也好,二十块也好,都是报酬。我要是收几万块,你身上有吗?”

霍简默默摇头,他是打着旅游长见识的名号出来的,只带了爸妈给的旅费,也就一万冒尖,还是母亲考虑到他习惯舒适的环境,一路住好的酒店给核算的钱――爸妈还说了要开发票,回去多退少补呢。

看霍简那样子,陈圆轻笑两声:“懂了吧?”

霍简重重点头,又皱起眉,“不行,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你说的不应验怎么办?­干­脆你给我算个命,要是准的话,我就放心了。”

他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解决方法一样,一拍手,“对!就这样,你给我算算吧!”

看着霍简闪亮的眼睛,还真让人不忍拒绝他,陈圆摊出自己的手掌,张口还没说话,就被霍简打断了:“二十块钱是吧,我知道!”

“我是想说,既然想算的话,把你的手摊开给我看。”看样子霍简对之前自己要钱这一点印象很深刻,陈圆有些无奈,他至于上来就说快点给钱吗?

霍简闻言,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你还会看手相?”

“当然。”神棍传人,什么都要有两手才行。比起看面相,手相其实可以知道更多东西。毕竟面相的话能够得出的结论比较模糊,而手相的生命,智慧,感情线,虽说是谁都能叨叨两句的东西,却在某些方面比面相要­精­确很多。

“那你仔细看。”霍简把自己的右手摊平在陈圆面前,有些兴奋的样子。他这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自然兴奋。特别是之前陈圆居然看那男人的面相就说他不是良配,也不知道看自己的手相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手相这东西,其实随便拉一个人来都能说出什么生命智慧感情线的说法,似乎是挺不入流的东西,但是真正要把手相研究清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个人的手上有那么多细小的线条,或许其中一条就代表着影响你一生的含义,谁说得清楚呢?

不过看手相,大方向的确是从生命,智慧,感情这三条主线来看,一般其实并不懂手相的人也能够从这手相上得到很多信息。

生命线,指的是靠近大拇指的这一条,一般人知道的是这条线越长象征生命越长,这没错。不过即使是同样的长度,也有着不同的说法。

从虎口上方出发,霍简的生命线划出一道弧线向手腕延伸,颜­色­带着浅红,这是健康顺遂的表现。整条线看起来清晰规整,很明显命不错。只是在靠近虎口的那一小截,有几个岛形的图案。陈圆打量了一下大概的位置,成竹在胸。

“你□岁的时候,应该有一场大病。”

生命线上出现岛形的图案,象征不顺遂,重病,受伤。

虽然刚才说了很多自己家里的情况什么的,但霍简可没说出什么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陈圆这一句让他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指了指霍简摊开的手心,陈圆回答:“看出来的。”

不会吧?霍简看看自己的手心,又看看陈圆,咽了口唾沫。不是说一般人看手相就是看什么你生命长不长情感顺不顺的事情吗?怎么陈圆连自己几岁生了病都看得出来?

这不科学!

拜师学艺未必容易

陈圆没理会霍简的震惊,他继续端详着霍简的手相。

很多人把智慧线和感情线当生命线一样看,以为是越长约好,然而这两条线可未必要长才对。智慧线过长,通常会有难以听进旁人建议的毛病,总是固执己见,但智慧线过短,也是才能拙劣的表现。陈圆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觉得即使是从这么一个小细节上,也可以体现出天地至理。所谓大盈若冲,其用无穷。任何事都有一个度,趋近圆满固然好,太过圆满却未必好。

而霍简的智慧线,­干­净明朗,下部一分为二,分叉还不小,这种情况通常被看做是有两条智慧线,而这一类人的特质是双重­性­格,倒是很符合陈圆对霍简的印象,一方面谨慎懂事――对自己姐姐的劝说,随身携带钱财以备不时之需;另一方面又大大咧咧,对才认识的人如此信任。

不过,霍简的智慧线上倒是没有岛形和三角形之类的,比起生命线显得要好许多。

智慧线的前端如果有岛形,一般会容易头痛,而且人的思绪也是浑浑噩噩的。末端有岛形,则是容易神经衰弱。三角形更是妨碍智慧,所以像是霍简这样深刻明晰的智慧线,已经是很好的样子了。

只是知道这些,说来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陈圆将目光放在感情线上。

所谓的感情线,可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感情线包含的内容有人的内心情感,亲情,友情,爱情。换句话说,影响的包括人的­性­格,家人,社交,婚姻。

霍简的感情线从食指下方一点一直延伸,这个位置的感情线,加上他良好的智慧线,则表明这个人­性­格­干­脆,热情却不过分,待人温和。

而感情线本身的纹路,在开端的地方显得有些孱弱,这象征着他幼年的时候或许内向甚至神经质的­性­格,看现在他的样子倒是看不出来。

“你小时候应该很内向?在……六岁之前,应该比较胆小,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到。后来应该是被某个长辈影响,­性­格改变了。”点点霍简的感情线,陈圆浅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神棍。

霍简瞪大了眼盯着陈圆,眨了眨眼,过了几息之后,突然抓住陈圆的手腕,喊出一声:“师父!您收了我吧!”

陈圆一愣,他简单看了三条主线,说了两个点而已,一个人手相可不仅仅是那三条线,此外还有婚姻线、成功线、挫折线、健康线等等很多小的线,还没等他仔细看,霍简就这个反应了。

“哈?”陈圆发出了这么一个音。

“师父,你这么厉害,就教我两手吧。”明明是眉清目秀,却做出了狗腿的表情,霍简盯着陈圆的眼睛就像小狗一样,水汪汪的,闪闪发亮,让人产生一种这孩子在摇尾巴的错觉。

然而,陈圆并没有因此就对霍简另眼相待,他默默从霍简爪子里抽回自己的手,带着非常平和的表情,摇了摇头。

看他这动作,霍简就从­精­神十足瞬间变蔫了,他望着陈圆,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缘分未到。”陈圆如此回答他。

陈圆和霍简认识这才几个小时,即使这么莫名产生交集证明他们之间存在缘,但是谁知道这缘有多深?陈圆从不会做这种轻率的决定,随便从路边找个人来当徒弟。玄学,在很多人眼中不过就类似于女生看看星座之类的东西,但实际上,利用玄学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如若碰到心术不正的人利用玄学去做不该做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谁传授给这个人玄学的东西,谁就要担下一部分他作恶的因果。师父和徒弟,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也暗指达成这种关系之后,就如父子之间,互相承担福缘因果啊。

所以,在华夏的传统观念中,收徒是一件非常郑重的事情,祭拜祖师,昭告天地,从此如同父子。陈圆又怎么会因为觉得霍简这人有趣就收他为徒呢?

“师父,我们还没有缘分吗?”霍简闻言,立刻辩解起来了,“要多大的缘分才能让我在路边随手一拉就把你拉到啊?”

这是擦肩而过的缘分。陈圆暗想。

“又要多大的缘分才让姐姐把我丢在你旁边啊?”

这是相携片刻的缘分,也谈不上深。这个世界上和你同样从这条街这头走到那头的人还少吗?

“接着我又和你一起到了我从来没来过的地方,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陈圆但笑不语。

霍简本以为自己能够说动陈圆,但对方的表情告诉他,他想多了。就好像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死心眼的姐姐一样,陈圆的想法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被改变的。

“呼,好吧。”霍简的背脊弯了下来,无­精­打采的,“你不想收我,我也没办法不是。”

“不过我会证明我真的是个很好的徒弟的!”他又瞬间站了起来,元气十足的模样,“呃,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师父,我现在该怎么办?等着那个男人自己露出马脚?”

也懒得去纠正霍简的称呼,陈圆不是没有碰见过霍简这样,因为一时兴趣就缠着自己要拜师的。因为年纪不大,很多人还以为自己好说话一些,死皮赖脸地要拜师,如果是女的更是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像陈圆这样的人本来就注修心,他的想法并不会轻易被改变,该做什么事情,如何做,他内心一清二楚。

陈圆简略地回答霍简:“用不着等多久。”靠近发际的那颗痣,大且明显,如果这样的­性­格都能一直压抑,陈圆还敢在外面给人看相算命?招牌早就该被人砸了。而且听霍简说的,霍淑和那个男人在一起都一个月了,一个月也差不多应该是极限了才对。

霍简也知道自己这边反复问没意思,他有点担心自己这边婆婆妈妈地会不会惹恼陈圆,毕竟对方都说了那么多次了。但一看陈圆的表情,依旧是平静耐心的,一看就让人安心。果然是高人吗?怎么都觉得不凡。然而他就是觉得焦躁,或者说――“好无聊啊!”他向后一倒,躺在床上,没个正形。没有电脑没有电视,这么一个小房间呆着,又担心自己姐姐那边,焦躁无聊是必然的。

“无聊就洗漱休息。”陈圆给出了这么个答案,这也是他的一贯做法。

横着滚了一下,从仰躺变成趴着的姿势,霍简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但是现在还很早啊。”忽而他想到了什么,骨碌一下爬起来,看着陈圆说:“师父,你有什么活动?”

“三省吾身。”陈圆平静地回答,每日回想得失,行为,清静心绪,避免被外界的东西­干­扰。混玄学,正因为可以接触到很多常人无法解释的神怪灵异,所以才更容易动摇迷惑,但那就是走入歧途了。

这个回答明显震了霍简一下,他的眼神有点迷惑,还带着点羞愧。三省吾身?陈圆这么一说,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境界低了好多,完全无法和陈圆相比。一种微妙的压力感让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转移话题:“我是说,明天?”

“摆摊。”然后好存钱,租房,过日子。陈圆都计划好了。

摆摊?霍简听着陈圆这个答案,糊涂了一下,摆什么摊?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摆摊算命!

他又一次抓住了陈圆,“师父!带上我!”今天是见识了陈圆给人看手相和面相,如果摆摊算命是不是能看见更多神奇的东西?他非常感兴趣。

“早点睡,我会很早起来。”陈圆回答他,带上一个人倒不是什么问题,他答应得倒轻松。

“哎!我这就洗漱去!”霍简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冲进卫生间里准备洗漱去。

真是个活宝。陈圆看着霍简的背影,带着点微笑,轻轻摇摇头。

亭中相遇缘分注定

作为神棍,挑选自己摆摊的地方是十分重要的。如今可不是古时候,陈圆还能弄个幡,上面写什么:一日十算陈半仙,然后摇着幡游走在大街小巷。而作为老道养大的孩子,如果让他选个寺庙什么的在外面摆摊,似乎也不是很合适。而在闹市中摆摊,那纯粹是下九流的江湖术士­干­的活儿,虽说可能有高人大隐隐于市,也未免少了几分清静。

所以,在四处询问之后,陈圆带着霍简,在某个并不禁止摆摊的公园里落了脚。

说是公园,却和陈圆印象中的公园有着很大的差别,他们来到的地方,分明是一座­精­美的园林。你看那小桥流水,绿柳红樱,亭台掩映,奇山堆叠,当真让人喜欢。

陈圆有些惊喜,他虽然察觉到这个世界或许对这些传统的东西比较尊崇,却没想过随意挑了一座公园也是这样,看霍简习以为常的表情就知道,这样的公园应当是常态。而且,这公园的风水安排也是极好的,怎么看都有高人指点过。

“这些公园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是华夏成立的时候就建立起来的,那一批修建了好几百个公园呢!”霍简介绍了一句,跟着陈圆沿着小径前行。

陈圆挑挑眉,带着霍简直接走到了公园一角的一座亭子里,这就是他选择的摆摊的地方。这小亭位置稍高,亭柱也显得较高,看起来很是敞亮。亭子周围绿树成荫,有好几棵梧桐。

此时太阳还没有升起,看看亭子周围绿树成从,面向东方那个口子向前好一段都没有什么高的遮蔽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必然会有阳光从这边直接照映进小亭。

绿树主木,木为生,生生不息方有财运;光明敞亮,污秽无处容身,财运旺盛;凤栖梧桐,而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梧桐木也是祥兆。面向东方这边空旷的地域,正好迎接晨光,晨光向上而有朝气。这小亭看上去不起眼,却当真是个好地方。

一大早能挑到一个合心的地方,陈圆心情很好。

来公园的路上,陈圆在全天营业的便利店里买了纸笔和其他杂乱的东西。亭子中有个石桌,他就着这石桌写上了看相、测字几个字,然后把纸放在靠近自己的方向。然后转到面向东边的方向,对着那一道迎接晨光的空当,接着两腿一盘,眼睛一闭,就这么闭目养神起来。

霍简坐在亭子里,打了个哈欠。早上起得太早,他还有些困倦。不过,跟着一个高人出来摆摊这件事让他很激动,所以他才能爬起来跟着陈圆走到公园里。

其实霍简觉得很奇怪,按理说要摆摊算命的话,不是应该找一个人流密集的地方才对吗?但是从一开始陈圆就让自己说几个清静一点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忌讳,毕竟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天­色­蒙蒙亮,霍简坐在亭子里,看着陈圆打坐,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去找找公园里晨练的人,拖几个过来算命?不然就让陈圆坐在这里也不是个解决方法不是?

太阳终于蹦出了地平线。当第一道阳光刺破晨雾映­射­到亭子里的时候,陈圆猛地睁开眼,直视此时还不是十分刺眼的阳光。

陈圆是修行者,可不是修真者,他做不到吸收紫气什么听起来就玄乎的东西,然而每天早上感受这样的晨光,却能够感受那种温暖博大的感觉。上体天心,融于自然,这才是修行之道。

风水这东西其实也是类似。所谓的风水,正是因为不同的事物对环境的影响而产生的,环境会影响人,影响有好有坏,协调这种影响使之趋向于某种方面的手段,就是风水的手段。

“看相?”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亭子里响起,陈圆回过头,看见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站在亭子口子上,微微眯着眼看着这边。

背对光线,陈圆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男人的相貌。

然后他在内心暗暗叹了一声,好相貌!

对面那个男人,相貌十分俊秀,但这自然不会是陈圆夸赞的原因,他眼中的好相貌,自然还是和命格相关的。

额头饱满宽阔,少年得志之象。印堂气血充足,运道正旺。一双浓眉毫不杂乱,细长且清,此人未来宏图远大不可限量。双眼黑白分明,如白纸点漆,可知其­精­明聪敏。鼻丰隆笔直,润泽饱满,不仰不露,一气贯通,正是公卿之相。两颧饱满,圆秀拱鼻,彼此相称,更上层楼。又兼人中深长,­唇­形如船,正是顺遂富贵之相。

光是这一张脸,就足以证明来人不凡!左眉下眉头处那一点红痣,更是锦上添花,大禄之相。

陈圆打量对方不过花了片刻时间,不动声­色­,接着就微笑,“您的面相可不用看,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大富大贵?这样就能确定?”郁深流觉得很有趣。自己难得早起,本想着在公园里走走,透透气,谁知道走到这亭子里,却遇到这么一幕。算命的他也见过,不过多半是在各种寺庙前面,一溜地摆摊,骗骗人罢了。也没见跑到公园里来摆摊的,给人算命的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怎么看都有一种学生暑假勤工俭学的味道,除了对面那个少年选择的行业是算命这样的边缘行业?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有趣了。

“呵呵。”陈圆浅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点了点桌子上的纸,“可惜我暂时没办法为您仔细排盘,手头工具不够。倒是,您有兴趣测个字之类的吗?”

他倒是比往常主动了许多,按理说陈圆并不应该主动招揽顾客,谁让面前这个人不一样呢?

和霍简这种路边撞上的不一样,专门选择这么一个还算清静的公园,本来就是陈圆刻意的,到这种地方还能和自己碰上的顾客,和自己的缘分不会浅,换句话说,就是自己能从对方手里抠出不少好处。如果是萍水相逢的缘分,陈圆绝不会选择多和对方说什么,那么点缘分,自己要是要求稍多,就欠了对方了,何必呢?反倒是来个缘分深点的,陈圆可以放心快速完成自己的目标,假若有欠对方的,也可以慢慢归还,不担心欠对方太多还不了。

而看见对方的相貌,陈圆更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如此面相,怎么会是简单的人?早点抓住这条大鱼,陈圆能早点实现自己的计划才是。

坐在旁边被这两个人给忽视了的霍简先是迷惑地盯着郁深流看,然后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惊讶的表情,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那边两个人气场太强,Сhā不进去而默默咽下了自己的话。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纸笔,郁深流抬抬眉。看不出来设备还挺齐全?虽然他对算命什么的并不太信,不过看样子,还挺有趣的?

“对了,您是――?”陈圆顺口问了一句。

这时候,霍简终于找到了Сhā嘴的余地,他说:“呃,舅舅。”

这时候,被忽视了半晌的霍简才终于被注意到,郁深流愣了一下,然后叫出霍简的名字:“小简?”

还真是巧。

陈圆眨了眨眼。

测字得祸是真是假

“小简,你怎么会在锦城?”郁深流颇为诧异地问。

眼珠子一转,霍简就给出了理由:“呃,我是出来游学的!”

“我可没听说你的游学地点是锦城。”郁深流摇摇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觉不错的理由被对方打回来,霍简蔫了一下,不过立刻又恢复元气。他说:“舅舅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姐姐的那件事。我不是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吗?”

这小子!郁深流无奈地摇摇头,“你才多大,就管起你姐姐的事情了?”

“十六已经不小了,要是在古代说不定都成婚了。”霍简弱弱地说。

“不过舞象之年,离弱冠还有好几年,你自己说小不小?”郁深流伸手拍了拍自家外甥的肩膀,“小淑她是成年人了,必须为她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管这种选择是好是坏,懂吗?”

也知道郁深流说的没错,霍简还是嘟哝着:“难道我们就不管姐姐了吗?”

“放心吧,我看过那个男人,他那种­性­格压抑不了多久。你姐姐不笨,发现事实真相之后自己会处理。”郁深流安慰着霍简,“哪个女孩子年轻的时候没爱过个把渣男。”这话说得却俏皮了。

霍简却注意到另一件事,他说:“舅舅,你说的和师父一样哎。”

师父也是这么说的,说那个男人不可能一直压抑自己的本­性­,很快就会在姐姐面前暴露。不过舅舅的理由来自于他见过那个男人,还有对那男人的调查,相比之下,虽然舅舅也很厉害,但是只通过一张照片就什么都知道的师父似乎,更神奇?

听了霍简这话,郁深流的注意力再度放在了陈圆身上。

“在下郁深流。”对着陈圆一拱手,郁深流有些疑虑。对面这个少年年纪看上去比霍简大不了几岁,但是霍简却叫他师父。哪方面的师父?而霍简说这少年和自己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这人又是怎么和霍淑那件事扯上关系的?

郁深流倒是不担心此人有什么不好的心思,身为华夏国的官员,他看人向来很准。少年的眼神清澈,表情温和平静,令人平生好感。只是,师徒关系并不是那么容易就缔结的,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古礼。看着郁深流对自己拱手,陈圆再度确定了这个世界保留了很多古典的文化,繁体字也好,风水也好,而这样的环境正让他喜欢。不动声­色­,他同样拱手示意,“陈圆,”他说出自己的名字,缓了缓,又添上一句,“霍简还不是我的弟子。”

这句话一出,郁深流就明白了,现在这情况纯粹是自己外甥在缠着人家。

“当真麻烦您了。”他叹了口气,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陈圆颔首,“无碍。”他倒是觉得这世间缘分一事果然难说,路边碰见了霍简,在这公园里碰见的居然就是霍简的舅舅。看郁深流的年纪也不到而立之年,是老来子?

“倒是,有兴趣测个字吗?”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笔,陈圆依旧不放弃让对方测个字算个命的企图。

见陈圆再度提起测字,郁深流也不推辞,平白显得矫情。他点点头,提起笔就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深。

他名字中的一个字。

陈圆先是因为郁深流的直截了当而觉得此人倒是潇洒,正觉欣赏。等到郁深流停笔,定睛往郁深流写的那个字上看去。

一个人的字,其实很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郁深流的字颇有风骨,一看就是好字,而关键是这字乍一看没什么,细观却发现其中暗藏锋芒,可以断定,此人­性­格刚毅果决,却不外露。想起郁深流眉头的那颗红痣,陈圆再度确定,此人果然最适合官场,当是纵横睥睨,一方主政。

且不管这些信息,单纯测字的话……

陈圆的食指落在了郁深流写下的这个“深”字上,不疾不徐地开口述说:“深,左右分离,左为水,­性­属­阴­,­阴­为女子。”

“右侧,可解为|­茓­,木。|­茓­中之木是为困,困则麻烦将至。”

“由此字观之,您最近怕是有女祸。”

霍简看着那个字,听着陈圆如此分析,竟然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他接口道:“师父,所以遇到旁人写这个深字的话,就是会遭遇女祸?”

陈圆摇了摇头,回答:“测字可不是写什么字就一定是什么意思。每个人写法不同,测字的时间不同,都会造成不同的结果。”甚至解字的方法也不同。所以,测字实际上才是玄学中最难为人掌握的技巧。八字排盘,风水堪舆,这些看似困难,但其中一些技巧,即使是没有多少根基的人也能掌握一二,但测字不同,这需要解字的人是真真和玄学有缘的。他们很多时候是出于一种“直觉”对所看见的字进行解释,而这种直觉,真正能够拥有的人万中无一。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总觉得做这一行都是江湖骗子的缘故。那些江湖术士不过是知道些许皮毛就出来骗人了,真正有这个资质的人,少之又少。

霍简懵懂,然而看着陈圆的表情,他还是不由自主升起一种敬畏的感觉。

“舅舅,师父的测算很准的。师父只看了那个男人的照片一眼,就和你做了一样的判断。他还看得出我以前的­性­格和生病的事。”他对郁深流说,强调着自己的观点。要是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事情,提前也有个准备不是?

女祸?听起来倒像是无稽之谈。郁深流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的,他连女友都没有,也不会有女人有胆子缠着他,怎么会有女祸一说呢?然而他也知道自己侄子并不会欺骗自己,所以说陈圆并不是一般人。或许,真的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我知道了。”郁深流这么说,心中仍然是疑虑居多。

即使这个世界保留了较多的古文化,但是随着科技的发展,算命之类的活动总被人怀疑。这一行的骗子太多,屡次被揭穿之后,人们对算命是否是可信的产生了疑惑。郁深流就是这样的想法。即使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那些算命奇准无比,十分玄的人存在,但是他难以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算命师。

陈圆明白郁深流的想法,他也不在意。在他彻底奠定自己的名声之前,怕是大部分人都会是郁深流这样的态度,带着怀疑,想要相信,最后还是压在心里不提。

这不是问题,反正他给郁深流的信息是最近就会发生的事情。

关键在于……

“承惠五百块。”陈圆摊开手,放在郁深流面前。

霍简是吓了一跳,昨天才二十块,怎么突然就变成五百了?这价格变化也太快了吧!他当即就想说些什么,陈圆若有所感地扫视了他一眼。眼神中并没有贪欲,十分平静。莫名地,霍简仅仅是张了张口,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五百块,对郁深流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师父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郁深流当然看见了陈圆和霍简的互动,有了些猜测,却并不矫情。不管自己信不信,既然劳动了人家,就该有付出。看样子这也是陈圆今天的第一笔收入?

“开门红。”掏出钱夹从里面取出五百块递给陈圆,郁深流祝福式地说了一句。

“借您吉言。”收起钱,陈圆心情也不错,开门红的确是个好兆头不是?

“小简,你今天就跟着……陈大师?还是跟我回我那儿?”一看霍简的样子就是惹恼了他姐姐,在外面晃着呢。郁深流虽然知道这小子死不了,但还是觉得应该关心一下自家侄子。

在霍简回答之前,陈圆先说话了:“叫我陈圆就好。”陈大师这个称呼,虽然也有人曾经这么叫过他,但总觉由郁深流这人叫来,十分古怪。

郁深流闻言,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呃……”霍简思考了一下,看了看陈圆,“我还是想和师父呆着。”跟在陈圆身边才能见识那么多神奇的东西,多难得啊!

“那你住哪儿?”

“和师父住旅馆里。”霍简直接回答了。

郁深流却听出了细节,旅馆而不是酒店,说明他们没有住在多好的地方。

微微皱眉,他提出了建议:“不然,陈圆你和小简一起住到我那儿好了,我在锦城还是有几间房子的。”总要保证安全才好。

霍简看向了陈圆,意思很明显,让他来做决定。

陈圆并不会刻意苛待自己,毕竟他选择旅馆是因为自己没有证件,一时身上也没有太多钱财。既然有更好的环境,他也不会刻意为了历练什么让自己苦修。所以,他点了点头。

先这样吧,借郁深流让自己快点在这个地方立足,之后再还给对方就好了。

陈圆如此决定。

奇准无比玄之又玄

郁深流有自己的工作,自然不可能在亭子里陪着陈圆和霍简一整天,稍稍呆了一会儿之后,郁深流就离开了。留下陈圆和霍简在公园里继续他们的摆摊事业。

“师父,为什么你收舅舅五百?”有什么就问,霍简并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陈圆很欣赏霍简的这种­性­格,坦坦荡荡,有什么不能见人?也不以为是自己在坑郁深流,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就是。

他徐徐解释自己的举动:“昨天不过是一时情急,我急需钱财罢了。要是再过两天,这价,就该数千一问了。”还停留在二十块一问,他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完成自己的计划?而且以他的能力,收这个价才是合适的,否则就当真和江湖术士沦为一流了。

霍简闻言,点了点头。确认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师父并非是刻意敲诈。于是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等着有人上门了。

他­性­子外向,却静得下来,陈圆看在眼里,又是暗暗赞许。

之前陈圆询问过霍简,确定了这个世界没有城管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没有限制摆摊一定要在什么地方,他今天方才放心在公园里摆开了铺子。有了郁深流这个个开门红,陈圆更是笃信自己今天应当有不错的收成。

这不,虽然说陈圆选择的这个亭子看似人烟稀少,但郁深流才走了没一会儿,就有另一个中年男人经过了这里。

男人的衣着打扮十分不错,身份当不一般,而身上那气质一看就让人知道,这人的职业可以用两个形容:领导。他眉头紧皱,面­色­苦闷,一看就知道有什么心事。

陈圆扫了一眼男人的面相,心中有了底,却又嘀咕着,这公园难道还有增禄的气运?不然郁深流也是,这人也是,今天到这儿这么一小会儿遇到的两个人都是官员,而且还是官位不低的官员。

秦醉一大早从招待所出来,原本是想在公园里找个僻静的角落静静心的,这么想着一路走到了这个地方,却没想亭子中居然有两个人早就在这里了。心中烦闷之下,他本来想转头就走,谁知眼睛一扫,却看见铺在那稍微年长的少年面前的纸上写的东西。

看相测字?

这种迷信的东西?

脸上立刻带出不屑来,在秦醉看来,这些东西纯粹是扯淡。当初在他刚出生的时候,还有路过的算命先生说他会一生蹉跎,现在他蹉跎了吗?小小年纪就出来骗人……不过有人愿意相信这种东西,他也管不着,怎么说玄学也算是传统文化,国家意志坚持保护传统文化,他也没立场批评什么的。

陈圆将秦醉的表情收于眼底,不动声­色­,只在秦醉即将离开之前说了一句话:“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

这一句话传入秦醉耳里,一时之间让他惊讶无比,原本已经转过一半的身体立刻扭了回来,“你说什么!?”他脱口而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人直接说出心中藏着的事情。

然而,转瞬之后他又强自压抑了自己的情绪,用狐疑的眼光盯着陈圆。他是和妻子闹了矛盾,被这少年一口道出的确让人惊讶,但是这件事未必就是和玄学有关。他也曾见过江湖术士的手段,一口说出你的情况,其实是曾经调查过的。而他的身份,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如果有人调查了来糊弄自己也说不一定。

如此转念一想,秦醉又摆出气定神闲的神­色­来,他说:“小师傅,不管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可惜,我不信玄学。”

以陈圆的眼力,能看不出秦醉到底想了什么吗?加上相面占卜等等技法,即使是一个陌生人,陈圆也能了解得七七八八。这可不是一般骗子能做到的。

面对秦醉的抵制,陈圆只是微笑一下,把自己面前的纸往外推了推,“您写个字吧。”

陈圆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平静,这种平静感染了秦醉,这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骗子,而且写个字似乎也没什么损失?迟疑着,他还是走过来,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意”字。倒是平时写同意这个词写多了,写起来顺手,随便写了个字也是这个字。

陈圆扫了那个字一眼,闭上眼,略过了一会儿再睁开,才对秦醉开口:“意者,分为立,曰,心。立,此事起于您立身之处。”

这句话话音刚落,秦醉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曰,口中一横,横生口角。此事发端之后,必有数次争吵。”

秦醉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似惊似疑,他看着陈圆,不敢相信就靠着自己写下的一个字对方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

“心,则是此事有转机,毕竟心中两人都想要和好。”

解完这个字,陈圆望着秦醉,“您觉得如何?”

秦醉张口结舌。若说是对方是靠着自己写的一个字就知道了这么多细节,未免也太不可信了吧!怎么可能!但是自己和妻子发生矛盾的始末,特别是最开始的原因,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清楚,就算要打听怕也没有地方打听吧?只是这种事如果细细分析,似乎也可能编出些什么来。

他混乱了。

陈圆看着秦醉的样子,又下了一剂猛药。他说:“你此来,是为食禄。而你这食禄,却是靠着妻族而来。阁下生­性­清高,为此不快,是吗?”

这一次,秦醉脸上是真的出现了无比震惊的表情。之前陈圆所说,还能靠着推断得出一些结论,现在陈圆说的东西,就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难道,自己面前这个少年,是有真本事的不成?

再怎么不敬鬼神的人,嘴上说着自己从不迷信,心中始终是怀有对玄学的敬畏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太多,这时候只有玄学才是长久的理论体系,他们只能相信玄学,故而很多时候人们信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即使秦醉曾经一直以为自己从来不信这种东西,但在大环境的熏陶下,当他碰见陈圆的时候,潜藏在心底的东西浮出水面。

“你……”他想说什么。

“见山则停,您可以走了,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来找我吧。”陈圆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做出送客的姿势。

被陈圆做出的一连串不同寻常的事情所惊诧,秦醉带着惊讶和怀疑离开亭子,也不知道自己走向了什么方向。

见山则停?

“师父,刚才你是怎么看出来他和他夫人的问题的?算出来的吗?”忍不住好奇,霍简问陈圆。测字什么的他见识过了,但是测字之前呢?

“看出来的。你看他,这个年纪,这个装束,不愁财帛,不愁事业,愁的还能是什么?而如果是外面不三不四的,咳,以这种人的手段打发了就是,也只能是夫人的事情了。”这并不需要算或者看相,只要注意观察自然能知道。很多江湖术士就擅长这样看,还常让人以为他们真有大本事。

“那,那最后那句见山则停呢?为什么不收钱?”

“没有说不收啊,只是等他真正相信了之后心甘情愿地给不是更好?”陈圆收起那张写了字的纸,“这个意字,可不仅仅是我刚才说的那么多,既然是在立身之处出了问题,自然就应该找座靠山,稳下来。看他面相尚好,即使有什么问题也不过是暂时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了。等着吧,过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一照面,一个字,居然就能知道这么多东西?霍简再度张口结舌。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短短两天中不断刷新,真是太不科学了!

这不科学……但是,好神奇!

玄奇应验对此应畏

秦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他一面觉得一照面就听从少年的话做这些奇怪行动的自己很傻,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在心中告诉自己,试一试,反正没有损失。

顺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想着那少年说的见山则停的话,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思着,前面的路却一分为二了。

秦醉不由驻足,他该往那边走?难道就这么一直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一抬头,却怔愣了。

使得小路一分为二的,是一座造型奇骏的假山。

假山?遇山则停?

一时间,秦醉狐疑地看着眼前这座根本算不得所谓“山”的假山,不知道陈圆所说的见山则停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停下。

不过,没等他多想,一个声音就从旁边响起了,“夫君?”

心中猛地涌上惊喜,秦醉猛地回头看过去,却在同时感到了一种奇妙的敬畏。对陈圆。

那边厢,陈圆却是悠闲地坐在桌子边,手里拿着霍简的手机,手指在上面不断滑动着。

事实证明,陈圆直接判断这个世界和自己曾经世界的发展水平相当是正确的,从霍简这典型的智能手机和手机网站的发达就看得出来。不过陈圆仅仅是粗略扫视过这些,就开始查找起自己关注的重点。

为了测算四柱八字,弄清楚历法是必要的,随便搜索了历法,陈圆就得到了信息。

实行华夏纪年,以秦一统六国之时为华夏元年,也是当今世界的纪年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实行大小月,二月分为平闰月,这一点和曾经的世界几乎一模一样。而今年是2233年,从华历一月二十三日开始,为壬辰年,龙年。

再搜索了历史朝代,陈圆心中有底了。

直到明朝之前,所有的历史都和曾经的世界一样,而明朝中期,出现了一次极大的变革,明英帝实行了改革,让整个国家实现了近代化,建立如今的制度,此后中华一直都是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直到如今。

历史的拐点?看样子,原本两个世界应当是走着一个道路,等到明朝的时候,才逐渐分离。陈圆粗粗看过这些文字,不甚在意。反正,和他关系不大。

抬起手,按照2233年1月23日为壬辰年元月一日算起,陈圆快速地以拇指点着其他手指,随便给自己挑着以这个纪年记录的不同时间,换算着成天­干­地支纪年的方式。他在熟悉这一套历法,方便以后给人算八字。

手机被拿走,浑无事做的霍简原本还在四处张望,此时看见陈圆的动作,不由瞪大了眼,嘴也张开了。

这种动作,这种姿势。

这是,这是,传说中的掐算?

好厉害!

霍简在看见陈圆动作的时候,瞬间就想起电视剧里啊电影里啊那些很厉害的大师们,随便掐掐手指就算出来什么地方就要发生什么事。之前陈圆几次给人算命,霍简已经有了一种陈圆该不会就是那种等级的大师的感觉,现在又看见陈圆在掐算,瞬间,霍简觉得陈圆一定是东方朔在世袁天罡投胎。

接连算了几个年份,确定自己已经算顺手了没问题了之后,陈圆方才放下手,拿起手机打算还给霍简。

他一抬头就看见霍简那亮晶晶的眼神。

下意识看了看自己,也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陈圆问霍简:“怎么了?”

“师父,”霍简凑近了点,神秘兮兮的样子,“你刚才那是掐算?”

陈圆点了点头,“嗯,有什么不对?”

霍简听见陈圆肯定的回答,立刻激动了,“那那那个,呃,师父,掐算真的那么神吗?什么中午暴雨马上有客人来之类的事情,都能算出来?”

听了霍简这举例,陈圆不由带笑摇头,说“你以为掐算是这样的?”

“难道不是?”霍简呆呆地看着陈圆。

真是,不知道多少人误解了。陈圆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耐心解释:“所谓的掐算,实际上是通过手指快速将不同的纪年转化为­干­支纪年的方法。”

“如果要细细教你,还有些麻烦。”陈圆思索了片刻,说:“这么说吧,这就是将子丑寅卯等等分别设定对应手指的某个部分,用拇指点过去快速数数的一种方式,和九九乘法表不过异曲同工,说不上有多神妙。明白吗?”

霍简默默地眨了一下眼,表情慢慢从兴奋变得有了点失望。

他还以为掐算是多神奇的东西,结果师父居然说这个和九九乘法表差不多?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瞬间萎靡的霍简逗笑了陈圆,他顺毛一般地安慰对方:“不过我说的掐算,仅仅是用掐算换算天­干­地支而已。据说也有另一种掐算,就是你以为的那种,能够得到很多信息的。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了解。毕竟这和我所知的,不是同一个流派的。”

“有的人能够靠着摸手骨形状等等知晓命格,有的人可以靠着你身上的一件东西看透你,玄学一流,本来就有着各种不同的方法,这些全都说不准。”

“不过,如果真有人会这种掐算,必然也是凤毛麟角的人物,你要碰到,怕是难。”

陈圆说完这句话,就闭口不言了,眼睛注视着秦醉之前离开的方向。

霍简原本还想问问那摸骨算命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很有意思,见陈圆动作,也跟着看了过去。

十几秒之后,路口出现了两个身影。

是刚才离开这里的秦醉,身旁还有一个女人,气质颇好,看样子是他的妻子?

见了陈圆,秦醉的眼神倒有些躲闪,那女人却快步向前,一脸温和热络,“小师傅,外子多有冒犯,还希望你不介意。”

陈圆摇摇头,他却并不在意秦醉之前的不信任。这一行的谁没有被当成是骗子过?有本事的,自然能够让人相信自己。他在桌子上敲了敲,这才说出那句话:“承惠五百块。”

徐娇华十分爽快地抬起手,从手腕上挂着的手袋里取出五张钞票,直接递到陈圆手里。

早上收获一千。陈圆盘算着,一切顺利。

“小师傅贵姓?”徐娇华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在石桌对面坐下,又把秦醉招呼过来坐在她旁边,对着陈圆问,看样子是想攀攀关系什么的了。毕竟之前从丈夫口中知道的那些事情表明了这个少年不是普通人,如果能套上关系自然是好的。这并不是市侩,而是人生在世当懂的东西。

“免贵姓陈。”陈圆回答她。看上去,他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少年,然而修行者,心中通透。既然之前陈圆已经看出这夫妻俩争吵的原因,现在就明白这位女士到底是想做什么。

说白了,不过是秦醉混官场,这一次靠着徐娇华这边的人脉往上走了走,他觉得自己吃软饭了,心里不高兴了。又担心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搞得他下不去台而已。

现在,徐娇华就是想要陈圆给出一个解决方法而已。

对于陈圆来说,他一贯不习惯这些弯弯绕,他直截了当地再度将手摊开放在徐娇华面前,让对方一愣。

到底不是一般女人,徐娇华立刻就领会了陈圆的意思,她再度抽出五百放在陈圆手里。换来陈圆一句:“不必担心,既然已经见过山,之后的事自会一路顺遂。”

这一次说完,陈圆就做出了送客的手势。即使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陈圆的地头,仅仅是公园里的一个亭子。

听起来,陈圆的话语似乎很敷衍,根本就像是什么都没说,然而在他做出送客的举动之后,徐娇华还是起身,说:“真是谢谢您指点了,”,一边拉着秦醉离开了这个亭子。

感觉,好有气场。霍简无比崇拜地看着陈圆。

瞟了霍简一眼,陈圆勾勾嘴角,“即使对方身份非凡,和我有什么关系?既然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客气,和他们寒暄打太极?”这种人都多疑,之后还有的是机会让对方彻底信任自己。

亭子到底是偏僻,一个早上也不过见了三个人,中午就逼近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临近中午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下起了大雨。

霍简只是哀嚎着自己没带伞,疯狂玩手机把手机玩没电了也没办法通知舅舅,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却没有发觉陈圆玩味地看了他一样。

在之前,霍简说掐算的时候,随口举了两个例子,说“中午暴雨,马上有客人来”,第二件事,应在那对夫­妇­身上,第一件事,也发生了,说不准这孩子还真和玄学有几分缘?

“好了,别担心没有伞的问题,坐一会儿吧。”陈圆这么说了一声,看着亭子外大雨如注,慢吞吞起身,收捡起带来的东西,然后就坐在那儿不动了。

看着陈圆镇定的模样,霍简虽然还是有些担忧,还是跟着坐下来。陈圆似乎在等什么?

当两分钟之后,郁深流撑着伞走过来的时候,霍简彻底服了。

他舅舅工作那么忙,通常情况下怎么会注意到下没下雨,更不用说过来送伞了,怎么跟着师父,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全都发生了!?

乌云盖顶还需青天

郁深流打的伞,是一种标准的领导人式,看起来就老成稳重的黑­色­伞。若是在往常,怎么说都应该是由“工作人员”给他撑伞,此时却是他自己撑着伞走了过来。

伞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和早上没有什么差别,胳膊下还夹着另外两把一看就是拿给陈圆和霍简的伞。

踏进亭子中,郁深流一眼看见陈圆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坐在那里的表情就好像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过来一样。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郁深流忍不住再度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陈圆。

眉目清俊,双眼澄澈。一眼看去就令人如沐春风,使人信任。虽然谁都看得出他不过是个少年,却都并不会小看他。气质这种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在陈圆身上体现得非常明显,不管他是不是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

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四面漏风的亭子在雨中还是有些凉,陈圆和霍简都只穿了短袖T恤,还是带着他们先离开才是。不然感冒了,总是不好。

“把伞打上,我带你们去吃饭。”开门见山,­干­净利落,这是郁深流一贯的行事方式,他一边说,一边把带来的两把伞递给陈圆和霍简。给霍简的那把伞是浅绿的,递给陈圆的则是浅蓝­色­。感觉上这两把伞和郁深流这个人十分不搭调,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拿来的。

霍简倒是不介意撑什么颜­色­的伞,十分狗腿地先拿过陈圆手中的伞帮他打开,然后再撑开自己的伞,就准备跟着郁深流行动了。

“郁先生,”陈圆开口了,“您还是不要打那把伞比较好。”

这话说得突兀,也显得没头没尾,霍简糊涂地看着陈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听了这话,郁深流却停住了自己欲迈的脚步。

转回身,郁深流看着陈圆,问:“有什么忌讳?”

陈圆指了指那伞,简略地说出四个字:“乌云盖顶。”

乌云盖顶?霍简立刻想到之前自家舅舅撑着伞走过来的感觉,倒真的有些这种感觉。但是,这种伞不是很多当官的都会撑吗?怎么到了师父口里就是乌云盖顶呢?

“最近你诸多事情不顺。”陈圆注视着郁深流,这么说。从早上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即使整体看上去,郁深流的命格简直好得不能再好,然而却有一层淡淡的­阴­郁­色­彩,面上微显黯淡。陈圆一看就知道最近郁深流的运道怕是不怎么好。不过照着他的整体命格而言,这点小小的挫折,很快就会过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古人所说的话,或许仅仅是为了激励在困境中的人,然而事实上,其体现就如同郁深流现在这样。在一段时间中他或许运气不佳,但这点小小挫折很快就能过去。

对于陈圆一口说出自己最近情况,郁深流并没有摆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混迹宦海,不动声­色­只是基本功之一。另一方面,之前陈圆所说的女祸,啧啧。

一想起这件事,郁深流就觉得头痛。

说到女祸,任是谁都会下意识是以为和男女感情相关的事吧?但是事实上,所谓的女祸包括一切因为女­性­而引发的问题。比方说郁深流这样,一大早到了办公室,却被­妇­联的给找上门来的的。

是的,­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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