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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在船上憋了几天,上岸之后是照例要寻欢作乐的,因此码头附近的后街里,常常开满了酒肆­肉­铺同勾栏妓馆,呼乐带头请熊鼎和众兄弟寻了个­干­净去处包场吃饭,只留了五六个倒霉鬼看船。刚刚入席之时两方人马还有些火花,互相都看不大顺眼,待酒上齐之后,则渐渐变得喧闹非凡,觥筹交错,划拳行酒各成一圈,呼乐与熊鼎装作喝得兴起,却各自留意四周动向。

相对于后街灯火通明,码头上却是冷清稀疏,长明的路灯周围连蛾子也没有几只,北来的江风含了水汽,变得越发湿冷,刮在人身上,都不由得升起一阵刺骨的寒。冬天水位低,是航运淡季,港口栈桥上泊了没几艘船,每艘船上都挂了不同的旗子,呼乐船上有“靳”字旗,隔壁五艘船里有四艘都是“谭”字旗,另外一艘大船、几只小舟上栓的都是“张”字旗,乃是熊鼎开来的小艇。船上伸出一舷梯搭到栈桥上,每个梯前都守了几个冻得缩头缩脑的水手,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骂:

“他娘的,老子最近手气忒差了,待会儿一定要落跑。”

另一人嗤笑出来,“手气差还敢去赌,当心输光了!蛮帅说今晚站住这班岗,有五倍的工钱可拿,你就省省吧。”

那人还待再骂,栈桥上走过来几个人,开口便道:“你们是哪来的船?装了些什么东西?要去何处?”

65夜航 六

( 一个蛮族青年道:“我们是靳老大的船,运米运木头往下游去,方才不是问过了吗?”

那人哼道:“这里是谭老大的地盘,需得仔细些。你听着,我们谭老大有几样东西不准运:第一刀剑,第二矿石,第三马匹,你们真没有这些?”

那蛮族青年笑道:“真巧,我们靳老大也不准运这些,靳老大的口碑你是知道的,何苦互相为难呢?”

那人道:“那不行,我们得上船检查。”

蛮族青年冷声道:“你这是不把我们靳老大放在眼里了?”

那人不听,便要硬闯,那蛮族青年推着手下水手小声道:“快去叫蛮帅来,这里我拖着。”

对方见有人要跑,便要阻拦,那蛮族青年拉住这些想动手的,赔笑道:“别,别啊,你看我也是别人手下做事的,不好做主,我若是放你上去,船主怪罪下来,我就丢了饭碗。你要是硬闯,伤了两家和气,到时靳老大谭老大责怪,也不太好。让我们船主来定夺,怎么样?”

那人道:“那怎么行?你家船主来了也是这样,莫忘了这里是谭老大的地盘,就算靳老大亲来,我也是要看的。”

“郎君,你可不能不讲道理,便等我们船主来了不行吗?小的我可担待不起,你行行好,放一条生路。就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那人不听,就要硬闯。几个蛮族青年见理论不过,一下子都把盾抽出来,挡在船前。

谭老大的手下见状,都愣了神,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动不动这个手,几个人合计一下,遣走一人,大约是请示上面去了。

几个人对峙在那里,周围的水手都出来围观,有人还从旁起哄,生怕这一架打不起来。

蛮族青年们压力甚大,有一个忍不住骂道:“那小子莫非真去赌钱了?怎么还不见蛮帅过来?”

呼乐没来,方才遣走的谭老大手下却提早一步回来了,几个人交头接耳一番,方才那人出言道:“此番放过你!下次再来,可得早早拜码头来,莫要等到我们找上门!”

这几人竟然就这样走了,蛮族水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来的是哪一出。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有打起来,纷纷表示不满,各自散去,又缩成一团喝起酒来。

直到半夜呼乐和熊鼎才带人回来,幸而呼乐管教得好,醉汉不多。上船之后,呼乐下令起锚出航。一些人下甲板睡觉,另一些爬上桅杆和瞭望塔待命。

江上雾气蒙蒙,一艘船也瞧不见,远处黑沉沉一片,呼乐的水手大多数没有来过襄阳以下的地方,呼乐自己也只跑过两趟,熊鼎亲自引水,将几艘船引到主航道上。

低沉的海螺声响起来,划破泛着微光的水面,离开了港口。

呼乐进了船舱,6亢龙正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呼乐道:“影王,我那边并没有什么异动。你这边呢?”

6亢龙呵呵笑道:“自是有收获的。方才有人在外面吵起来了,你可知道?”

呼乐笑了一下,道:“知道知道,有人去喊我了,我听影王的话,没有回来。影王真是算无遗策。”

原来方才那一场争吵,竟是调虎离山之计,明里是谭老大的人要入内检查,实际上成与不成,都有人先行潜入探查,只可惜船里早先就躲了一群­精­于隐蔽暗杀的冤家,叫这几个偷偷潜入的人出师不利,一网打尽。

6亢龙摆摆手,“这一艘船抓了两个人,嘴还挺硬。”

正在此时,一阵凄厉的夜枭嚎叫划过江面,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6亢龙听后又笑道:“嗯,银锁在那边也抓了两个。”

说着,有什么东西扑棱棱从对面的桅杆上飞过来。呼乐定睛一看,竟是银锁轻巧落在船尾楼上。

他不由得傻笑了起来,想要开口打个招呼。谁知银锁竟是没看到她一般,只是对着6亢龙行了个礼,问道:“师父,如何处理?”

6亢龙道:“问出什么了?”

银锁道:“问不出什么,都是小卒子,唯一知道的是他们早几日就得到了消息,那还是我们准备出航之前了。”

6亢龙道:“问出来了便好,沉了吧。”

呼乐心中一惊,暗道影王好魄力,当下便要人去舱底找些压仓的石头来。6亢龙在甲板上,双手一抄站在一旁,看着几个明教弟子把这两个倒霉鬼五花大绑绑在石头上,推进了河里。

银锁凑过来,问道:“师父,是不是太狠了点?”

6亢龙奇道:“有吗?”

“杀多了人,总是不太好嘛……”

6亢龙道:“奇了,我又不是大师兄,­干­什么要怕杀人?况且我可没动手。”

银锁本也只是和他抬杠,见他如此赖皮,笑道:“是了是了,教主圣谕,岂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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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到天明,倒是十分安静的,江上居然看不到一艘船,呼乐心情大好,大早上就在船头敲起木盾唱起山歌。熊鼎在瞭望台里呆了一夜,早上有人替班,这才下来,下来之后表情凝重,对呼乐说:“呼乐小子,你还唱的出来?老熊觉得这不大对劲,我前几天一路划上来,江上还是能看见几艘船的,如今一艘都没有,别是已经被人清场了。”

呼乐一愣,道:“我们船上只有二十匹马还算值钱,值得如此劳师动众?莫非是有人悬赏影王?”

熊鼎笑道:“小老弟心眼实诚,我们收到的信里说船上不但有马有粮,还有金子,样样都值钱。否则要杀你们,凿沉了船便是。”

呼乐嘴上道:“这可离谱了些,货是我亲自搬的,可不觉得里面有金子,有没有金子,一掂量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着,心里也能确定6亢龙并没有撒谎骗人。

然而这话听在银锁耳朵里,却让她又生了些疑问出来,这疑问却不是她想出来的,乃是隐隐的一些念头,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没注意到,而6亢龙确确实实是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

非是6亢龙不信任她,若是连她也不告诉,那么这些东西真的只有6亢龙本人知晓了。

难道他真的运了黄金?

船越开,熊鼎的担心越盛。此时正值隆冬,襄阳这一片虽然不至于封冻,而冬季少雨,河道窄了许多,船也少了许多,但总不至于零星到这种地步。

呼乐早上经熊鼎提点,也留意起江上往来船只,心里渐渐地没有底了。他连走起路来都两股战战,结巴着问6亢龙:“影、影王,如何是好?我觉得我们要进了敌人的包围圈了……”

6亢龙吸了口气,道:“呼乐,水战你和老熊是大行家,我有个计划,你们看如何……”

经昨晚一场好计,呼乐已经知道6亢龙的厉害,熊鼎更是恨不得立即嫁给6亢龙免得他再跑了,两人附耳听计,有时摇头,有时又点头称是,讨论了 ...

(许久,才分头行动。银锁又躲在暗处偷听,等那两人又走了,6亢龙走过来,摸着她的脑袋问:“听懂了?”

银锁反问:“师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个问题。”

6亢龙一愣,道:“什么问题?”

“你不嫌扎手吗?”

6亢龙哈哈大笑,“我早就习惯了!”

银锁撅着嘴等他笑够了,才道:“战有常法,而无常法,我还要参悟一阵子。”

6亢龙却道:“你最近越来越爱不高兴,活像我大师兄。怎么,你要反出师门,加入大师兄门下了吗?”

“加入大师伯门下有什么好处?”

6亢龙叹了口气,道:“那时候大师姐就真的变成了大师姐,你可以和她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免得两人见面,火气那么大。唔,我年轻的时候,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和大师兄很是相亲相爱,就算我和他再吵,他都不会不做我的饭饿我肚子……”

看上去6亢龙是陷入了甜美的回忆里,银锁呲之以鼻,反诘道:“那你又何苦和大师伯结下血海深仇?”

6亢龙又是一愣,不说话了,沉默地看向别处,半晌才道:“我与大师兄固然反目成仇,但同门情谊,却是一辈子也颠不破……”

银锁自知失言,说了一句“我去准备了,如若掉下水去,千万捞我上来”,就跑得不见影子。

一晃又是晚上,呼乐的心悬了一天没放下来,眼睁睁看着落日的余晖烧成暗紫­色­,叹气道:“熊前辈,他们什么时候来,怎么不给个痛快……”

熊鼎坐在他旁边,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笑道:“这叫以逸待劳,他们舒舒服服在原地等我们,反叫你一个前锋大将心里焦急。到时打起来,你已成疲惫之师,自然灭你不费吹灰之力。”

呼乐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道:“那、那怎么办?”

银锁从桅杆顶上轻轻落下来,道:“自然是原计划行事,好在你的任务很简单,原不需要你费心去想。”

她拐弯抹角骂呼乐笨,呼乐不大听得出来,还以为银锁为他着想,脸现喜­色­,忙点头道:“哎,哎,好。”

66夜航 七

( 天越来越黑,黑成了乌沉沉一块,天上星月都被乌云遮蔽,仔细看得久了,才大概能看出一点点暗红­色­的光,从云缝间渗下来。

熊鼎以为,周围这么暗,若是船只烧得灯火通明,那么敌人好比飞蛾,看见火光,就会直扑过来,建议把所有的灯都熄灭。

呼乐则觉得左右这一战躲不过,趁夜赶路需对航道十分熟悉,否则一旦搁浅,只能挨打,而襄阳以下汉水出山,河道多浅滩,河上多沙洲,夜晚着实无法判断,不如点起灯来,加强戒备四周。

熊鼎不以为然,他对这段水路相当熟悉,黑着也可以摸过去,从竟陵以下,才是他的禁地。

两人争得不可开交,闹到6亢龙面前,请他定夺。

6亢龙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这么如何?熄灭所有灯,放下所有小艇在周围戒备,若有遭遇战,小艇全部登船杀人,杀光就走,大船不停,日夜赶路。”

呼乐应允,命水手吃饭休息,少倾下令全速前进,船底十六支大桨不停不歇,船上帆也鼓满北风,加速向下游开去。

呼乐和熊鼎都擅长白刃战,尤其是呼乐的船头加装撞角,冬天顺水南下速度奇快,占尽了便宜,想到此节,呼乐在一片黑暗中不安惶恐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点。船周围夜枭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人人都猜到这是6亢龙一班人传信的呼哨,只是不知何意。不过不一会儿6亢龙就来对他说:“前方沙洲急弯,看熊鼎船头旗。”

船头旗语轮到6亢龙不懂,稍后船桨停摆,前方看到一片微弱的反光,应是转弯处的河口,小船贴着沙洲边界使过,给呼乐标示航道,后面三艘大船依次通过。夜枭又长鸣起来,6亢龙脸­色­微微一变,呼乐与他站在一处,紧张地看着他:“影王,前方如何?”

6亢龙道:“前面说这里有两处大沙洲,前方有一处浅弯。我听后有些担心这里有埋伏。”

正说着,江面上缓缓响起一阵低沉的海螺声。

夜枭仿佛受到惊吓,也凄厉地悲鸣起来,6亢龙双眼一睁,­精­光四­射­,也撮­唇­为哨,呼啸起来。

水波激荡不已,那处弯道岔口里真的缓缓开出两艘船,猛地点起灯火,侧舷对着他们,放出一阵箭雨。呼乐大吼一声,不论船上艇上的蛮族水手们都举起盾牌,把周围的人护在盾后。盾后的水贼咬牙划着船,半数小船往前加速冲锋,船上水贼呼喝不绝,又摆出凶神恶煞的架势。

呼乐站在舵前,大声下令:“桨全落!全速前进!”

旗舰缓缓加速,越来越快。ww

银锁作为先锋,斗篷反穿,站在冲锋艇上头一个,两柄弯刀早已拿在手中,蛮族水手知道她来头大,担心地把她护在盾后面,尽职尽责挡下乱箭流矢。两边的水贼纷纷扬起手中勾爪,搭上敌船,把冲锋艇拉过去。银锁翻身便跳上绳索,幽灵一样往船上飘。敌船上有眼尖的水手举起刀就往绳子上砍下来。银锁早已借绳索一绷之力跃过三丈,落在了船上,船上水手有的慌张起来,冲她一箭­射­来,她举刀格开,箭矢落地误伤一人,那人暴跳如雷,正要开骂,银锁忽然跳到他身后,一刀从他背心里捅进去,雪亮的刀尖自胸前刺出来。

众人一阵惊慌,银锁狂风般的刀法早已展开,趁他们措手不及,脚下踩九宫步,在人群中进进出出,每下一刀,都溅起一片血花。她周围尽是敌人,可谓腹背受敌,然而出刀更不用怕误伤友军,而敌人惊慌失措,都举着刀却不知道打哪里好,各人更是担心那雪亮的弯刀下一刻就会在自己脖子上来一刀,竟有人已经吓得哭号起来。银锁并未心软,仍是一刀一刀,专心杀人。

船尾楼上冲下来一个人,怒吼道:“都­干­什么吃的!伍长呢!各队收缩阵型!守住后背!”

敌军这才如梦方醒,几人一组背靠背站立,料想这回终于不会被鱼­肉­。银锁却早已跳到方才那人身旁,一刀就斩下了他的头。

船下冲锋艇大多数都靠了过来,见上面没有丝毫反应,还以为有什么诡计,听得银锁一声呼啸,明教弟子率先登船。他们往来百丈悬崖也如履平地,上船只算举手之劳。登上甲板,只听银锁朗声道:“我已取敌酋首级!投降不杀!”

她说话之时,白衣反穿的明教弟子没在暗处,暴起伤人。转眼间又有几人喉管被切开,血溅了一地,腥味浓得连江风也无可奈何。

敌船水手错失了居高临下制造伤害的最好时机,叫水贼与蛮族水手登了船,水贼们高举长刀大斧把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群龙无首,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银锁把方才那头目的头丢进人群里,慢慢从船尾楼上走下来,掀起面罩,随口问了一个人,“投降吗?”

那人见她生得漂亮,笑得又甜美,正直愣愣看着她的脸,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旁边一声惨叫。他扭头一看,原是银锁已杀旁边一人,立刻吓得腿都软了,手中刀当啷一声落地,跪了下来,喊道:“投降,投降!”

银锁点点头,踢开刀,又笑着问另外一人,问的时候又杀了旁边一人,那人亦是吓得把刀远远扔进水里,跪下大叫“投降”。

银锁又看着另一人,正要开口,附近的人忙都抛下手中武器,跪下大叫着投降,银锁略感意外,身后已有一明教弟子上前来,将这些人的武器都踢到一边。

后船与前船尚有距离,见前面的船失了控制似地偏头往下游冲去,响起了螺号。黑夜中呼乐的坐船劈开江水,直冲过来,这船一见形势不对,也忙调转船头,跟着前船一道往下游开去。

这船划出一个大大的弧线,船侧流水激荡而起,水花声大作,但呼乐的船越逼越近,眼看是来不及转向了,只听一声巨响,夹杂着木头片片碎裂的声音,呼乐坐船的撞角狠狠嵌进敌船腹部,呼乐高声欢呼,用刀敲了一下盾面,甲板上的水手抄起竹竿,要把敌船顶开。

这船腹部开口进水,眼看就用不成了,船上水手不甘心等死,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冲啊,这些水手都一齐举起刀跳上船头涌过来,做垂死挣扎。

呼乐一边下令桨手倒划,一边提盾举刀,率先冲上去拿盾撞翻一个,又与旁人混战在一起。

两船船速不同,终于分开,敌船上尚未过来的人徒劳地往这边跳来,却只能跳进水里。跳过来的不敌蛮族水手,死的死,伤的伤。

呼乐回到船尾楼上,亲自­操­舵,躲开那艘将要沉没的船只,靠近了另一艘船。银锁拉上面罩跳回来,问:“是放是杀?”

6亢龙想了一下,道:“收缴武器,放了。”

银锁一听,赞叹道:“师父真是太狡猾。”

呼乐见战斗平息,收缩阵型,扬起帆,八对桨全部下水,又开始全速前进。

僚舰并未受损,6亢龙亲自察看,马匹也未受惊。

此一战,不损一兵一卒,银锁一马当先斩敌酋,又居首功。她在船上杀人如草芥的作风深深地震慑了熊鼎手下的一班水贼,又被同去的蛮族 ...

(水手添油加醋地传播了一番,搞得人人见她都战战兢兢,生怕姑­奶­­奶­一不高兴就抹了自己的脖子。

此事传到呼乐耳朵里,呼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当初她问我为什么看他,周围的家丁却都拔刀指着我……”

“蛮帅!你居然被人拿刀指着!”

呼乐茫然道:“是啊,一定是我唐突佳人……”

旁边的蛮族青年抓着他的肩膀,一脸非同小可:“蛮帅!你是一族之长!你怎么能被人拿刀指着!”

呼乐不理他,抓住他反问:“你说她会不会讨厌我!我当时还拔刀要还手呢!”

那青年热泪盈眶:“蛮帅,你别这样啊蛮帅……”

这场战斗结束,夜晚又归于平静,呼乐两天一夜没睡,终于扛不住倒下了,熊鼎却不敢睡,换他和6亢龙坐在船头,6亢龙问道:“这样的沙洲弯道还有几个?”

熊鼎道:“哦,影王也觉得他们会在这种地方埋伏偷袭吗?”

6亢龙点头道:“哦,是啊,不然江面这么宽,我们顺风顺水,他们哪里追的上,难不成要封锁江面吗?”

熊鼎担忧道:“谭老大是有这样的实力的。”

6亢龙道:“是祸躲不过,若是此番能顺利到下游,你和呼乐都要大大逞一番风头。”

熊鼎笑道:“岂比得上小影王。”

6亢龙也笑道:“正是要她威名远播,让人一听就害怕,才是我圣教风范。唔,我忘了告诉你,我此番前来,化名吴慈仁,乃是个正经本分的商人。”

熊鼎胸口梗着一句话,硬是没有吐出来,改口道:“前方一直到竟陵,有这样的河心沙洲二十五处,其中内江十七处,影王觉得……”

“我觉得谭老大要想吃下我手上这批货,必定是要一口气全上,来个决战,若是这二十五处都埋伏有人,不大可能。若是有,必定是像你这样的小股水贼,不足为惧。”

熊鼎接口道:“可我们毕竟不是铁打的人,总要吃饭睡觉,这样没日没夜的戒备……”

6亢龙道:“嗯,等我们开到下游,人困马乏,他只需伸伸小手指,我们就都得倒下了。”

“所以他只需挑几个口埋伏,我们就得时时刻刻小心,过每一个夹湾都战战兢兢……”

“嘿嘿,若是这样,只管轮班睡觉。若是我来,我就在后面安排两艘船,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地跟着,叫你们睡也无法睡,再把下游一拦,两面包夹,一举拿下……”

“若是如此……”

6亢龙哈哈一笑,道:“不至于如此。”

“影王怎能如此肯定?”

6亢龙神秘兮兮,“我有预感。”

67夜航 八

( 襄阳到竟陵一路水面宽阔,浅滩很多,熊鼎不敢睡觉,顶了两个黑眼圈,告诉6亢龙已有办法。ww他把小船召回,每遇浅滩岔口,都加速前进,与呼乐二人一人测水位,一人指挥掌舵,单靠行船就甩掉几伙人,让许多人都睡了一段安稳觉,一时之间,他俩吃饭时都能感受到大家对他们又敬仰又爱慕的眼神。

过了竟陵,河道收缩,河面变窄,水流湍急,呼乐前几日养足了­精­神,此番­精­神抖擞,只等敌人出现,就扑上去好好撕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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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鼎一直盯着前方,不停喃喃自语:“马上就要到江夏了,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还不来……”

他看的眼睛都要直了,不知是不是还清醒着。这时瞭望手忽然叫道:“前方有船————————!”

朝霞从东边烧起来,天空灰亮灰亮,太阳似乎没什么温度,只是温温地亮着。河水碧绿碧绿,远方河面上散落着近十艘船,像是玩具一样悠然在河面上划过。

船帆上的旗帜却都已经拆了下来。

熊鼎兴奋地跳起来,抢过旗手的旗子,亲自打旗指挥冲锋艇落水。

呼乐却有些紧张,道:“来者不善,熊前辈,我们如何打?”

熊鼎道:“还能怎么打?就像上次那种打法,小船冲上去,把人都杀光!反正我们有小影王。”

银锁听后,甜甜地朝他笑了一下,笑得熊鼎豪气陡升,心道万万不可在小影王面前被比了下去。他把背后斩马刀拿在手上,高高一举,一跃而起跳进经过的冲锋艇里,下令道:“起航!”

“张老大,往哪艘船开啊?”

熊鼎想了一下,道:“自然是中间那艘,定是旗舰。”

板盾水手也带盾下船,他们专挡箭矢。冲锋舟先行,既可消耗箭支,又分散目标。然而敢用这种战法的,身手都不差,否则易被人各个击破。幸而不论是明教弟子、熊鼎手下的水贼,又或是蛮族水手,都是一个当五个的好手,冲锋起来如割蒿草。

对面的船显然也看见了他们,九艘船好像有什么丝线牵引,各自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已排成雁行阵,逆风往上游开过来。

熊鼎的船冲在头一个,船尾有人不停打旗,十艘小舟很快进入弓箭范围,天上落下箭雨,被蛮族水手的木盾拦下大半,漏网者则被明教双刀击落。几次齐­射­之后,双方距离拉近,呼乐在旗舰上下令八对桨下水加速,他亲自掌舵,首当其冲,两艘僚舰分列左右,往一字长蛇阵中间撞去。

对面的齐­射­忽然停了。

一个蛮族水手喜道:“蛮帅!他们肯定是没箭了!”

呼乐跑上船头,皱眉眺望,忽道:“不对!加速!快点划!我来掌舵!”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船尾,更激动地连楼梯都不走,直接跳上船尾楼,把住舵道:“叫桨手划起来!”

甲板下面的号子从通风口里隐隐传来,越数越快,越数越快。

忽有什么巨大的事物自对面船上飞了起来,中间几艘船升帆后退,后面的船则逆风向前开,形成鹤翼阵。

船上喧闹起来,瞭望塔上的水手高叫:“投石机!我­干­他娘的他们有投石机!”

呼乐紧紧抿住嘴­唇­,双手攥着舵杆,铜铃大的眼睛瞪视前方,6亢龙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在他后面的围栏上,吹着风晒着朝阳,好像附近肃杀的气氛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巨石纷纷落下来,冲锋艇上的人纷纷问熊鼎:“张老大,这什么东西!怎么办啊我们!”

熊鼎须发怒张,骂道:“划!不划难道当靶子吗!给我划!他们的目标是旗舰,我们能冲多远是多远!”

船上尚有两只备用短桨,也有人捡起来加入划船的行列,船速更快了一些。不过人力到底比不过桨帆齐用,呼乐的座船渐渐追了上来,落石也越来越近,很快,一块巨石打偏落在一艘冲锋舟附近,激起的水花把船推得几乎翻倒,所有人都伏□子,生怕被甩出去,然而这船还是躲不过倾覆的命运,最终翻倒过去,船员统统落水,还想合力把船正过来。

大石块接二连三落在旗舰附近,呼乐简直要把舵杆捏碎了,他全神贯注掌舵,不停扫视着石头落下来的方位。甲板上的水手们大多停下了手上的活,都呆愣愣地看着石头一块一块在周围炸出水花。

呼乐大吼一声:“都站着发什么呆!阿蓝!给我看着水!蓝七!看风!老子掌舵你们紧张个屁!白幺叫后面的船去撞右手第一个,别跟着我们!”

水手们如梦方醒,各自回了岗位。

6亢龙忽道:“落巳时三丈处。”

呼乐一愣,回头看了一眼6亢龙,又赶紧扭回去四周张望,只觉眼花缭乱,却不见一块石头像是能落在巳时三丈处的样子,他一紧张,手中稍稍用力,船头偏右少许,正好一块大石落在那里,激起的水花让船身摆得更加厉害了。

6亢龙眼皮子也不抬,口中不停道:“未时三丈,酉时一丈,落于本船,丁时八丈……”

呼乐一听之下,猛往右满舵,船身急急向左急转,那几块石头接连落下,有一块擦着桅杆飞过,重重砸在船尾楼上,幸而砸中的是横骨,石头弹了出去,没有直接砸穿船底。

周围惊呼不绝,呼乐不动如山,6亢龙好整以暇,只是不停念叨着奇怪的方位。

“丁时二丈,午时五丈丙时五丈同落……”

呼乐叫道:“水!”

“往丙时!”

呼乐又使劲往左满舵,刚刚打到头,又把舵杆打回来左偏五分,船身险险从两块落石中间穿过,两边水浪抵消,船身本来晃得厉害,被包夹之后,居然很神奇地镇住了。

6亢龙依旧不停念着,呼乐越来越是熟练,毫发无伤在落石中穿过。

鹤翼阵大将便在阵正中。

呼乐调正船头,喊道:“划!给我划!满帆!这个距离他们不敢投石了!”

他铁了心要去撞旗舰,鹤翼阵见他进来,也收缩阵型。两艘僚舰已和一船相碰,两方人马缠斗起来,以二对一,很快就见了胜负分晓,而旁边的船丝毫不管这边战局,都朝旗舰围过去。

敌方旗舰缓缓撤退,后面两艘僚舰顶上来,要把呼乐的旗舰拦下来。呼乐叹了口气,松开舵杆站直身,眼见两艘僚舰要合拢起来,把前路完全挡住了。

忽然左边僚舰歪了一下,呼乐定睛一看,正看见银锁一脚蹬在舵杆上冲他挥手,顿时­精­神大振,紧紧握住舵杆往左掰过,自左边缺口开出去,脱出包围。加到急速的帆船重重撞在敌船旗舰船尾。旗舰尾舵在巨大的撞击下碾得粉碎,只留下一根空空的舵杆,歪歪斜斜挂在上面。

呼乐高叫一声,从背上拿下木盾,举着弯刀一马当先冲上敌船。

周围僚舰一看不对,又都围了过来。

银锁之前坐着冲锋舟,看他们收缩的速度,便知旗舰 ...

(肯定要先跑路,剩下己方一艘船以一敌八,无论如何没有胜算。她脚下小船靠人力来划,速度定然比不上顺风顺水后退的旗舰,­干­脆先跳上僚舰,替己方旗舰打开包围圈。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这几艘船定然也是打着这种主意,才全然不把小船放在眼里,一心要去包围呼乐的座船。

这才给了银锁可乘之机,这几艘船防备都集中在甲板上,船尾楼上只剩两个舵手,银锁像个小猴子一样窜上去,在两个身后无声无息各捅了一刀,踢去一边,然后一脚把舵登满。可怜两位尽职尽责的舵手尸骨未寒,背后Сhā了一把长刀,孤零零趴在尾楼栏杆上,死状凄惨。

甲板上的水手觉得和说好的不同,纷纷转头看大副,却见舵上已经换人,换成了一个瘦瘦弱弱的小瞎子,小瞎子还在和人挥手,丝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敌袭了!敌人登船了!”

“杀啊!!!”

须臾间便有几个人冲了上来,银锁双刀一展,刀气暴涨,左右双刀各划一半圆,两刀在身前交于一处,斩在当先一水手的身上。

那水手没料到她能这么快,竟连挡也没来得及挡一下,腹部便被双刀切成四块,整个人断成两节向后摔去,和后面两人一道被砸了个跟头。那两人被尸块砸中,连滚带爬跑远了。

另一侧本已有人顺着梯子爬上来,看见银锁如此凶狠,都不自觉停下了脚步。银锁扭过头来,明明带着眼罩,却准确地冲着这几人的方向笑道:“也要来一下吗?”

当先几人颤抖着后退,连带着后面的人也后退,后面忽有人惨叫,却是退后的人已撞上自冲锋艇里爬上来的水手,被毫不留情地斩杀了。

银锁笑了一笑,娇声道:“投降不杀!”

说罢她忽然跳到甲板上,凑近一人道:“投降不投降?”

她说这话的时候,照例一刀抹了近旁一人的脖子,半点不给人喊投降的机会。

那人往旁边一看,只看到一道喷溅的血柱,忙道:“投降!投降!”

这些水手早在银锁杀第一人时就已战意全失,纷纷弃刀投降,后面跟上来的水贼们笑呵呵地抽了帆索,把这群俘虏一个连一个捆了起来。

僚舰被狙击,鹤翼阵左侧正要围过来的三艘船,有两艘被已俘虏的僚舰挡住了去路,被熊鼎带人轻易登船,右边四艘船也已损失了一艘。

一个九船鹤翼大阵就这么轻易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呼乐杀的兴起,带领水手们一路车过甲板,把敌方水手全压制在船尾楼上。然而对方居高临下,两方势均力敌,也一时僵持不下。

呼乐见对方不下来,大声喊道:“放火!”

己方便有水手去船上拿油准备点火,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放火,只不过火油桶一出现,敌方便下令进攻,当先一人穿得十分华丽,脸上带了个面罩,与银锁不同的是,这人的面罩露出两只眼睛,应是起防护作用。这人用一把直刀,直直冲着呼乐斩过来,呼乐举盾格开,竟震得手臂发麻,还暗道方才这人怎么不出来一战,徒把甲板留给了我们。

这人力大无穷一般,呼乐左手酸麻无比,右手加紧进攻,却不料被旁人偷袭,身上又开了几道小口,幸好蛮族水手阿蓝迅速补上他旁边空当,把偷袭的人挡了回去。

银锁那边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一艘船,她老早就跃跃欲试要跳回旗舰,但方才那艘僚舰失去了动力,与她同船的几个水手又都要去帮熊鼎解围,她只能­干­等船被水冲过去。终于这艘船飘飘摇摇靠近了旗舰,她跑了两步便跃起来,横飞过水面,拽着帆索落到甲板上。6亢龙老大不愿意地抬起了眼皮,指指前面,道:“下面还有个厉害的,你当心着点。”

呼乐一听银锁来了,不知怎么的忽然战意高涨,接着几招劈砍,就把那刀客逼了回去,忽有一阵疾风扫过,他后背上结结实实吃了一下扫击,站立不稳,向前扑去,险些撞上人家刀尖,亏得板盾护身,才捡了一条­性­命。6亢龙努努嘴,道:“你的。”

银锁又欢呼一声,双刀展开,刀气暴涨,一式圆月斩直往那人身上斩去。这人是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干­瘦老头,手里却攥着一把长枪,眼神­阴­鸷,回头盯着银锁,忽然枪身往前递出,竟是已看出圆月斩唯一的破绽之处。

银锁灵觉已开,这些细微的变化全部了然于心,当下手腕微翻,刀枪相错之时,刀身挑开了枪尖,眼见下一瞬双刀就要斩在他身上。老头此时枪尖一抖,挽了个枪花,把她这一招化解掉了。银锁见这老头有两下子,快刀如狂风,两刀化四刀,四刀化八刀,很快四面八方都是刀影。

老头开始一招一式严谨得很,但很快就跟不上年轻人的速度,银锁仿佛不知疲累,刀影连绵不绝,像大漠上的沙暴,一吹能吹上三四个时辰。

忽然老头退后了一丈,正要挺枪刺回,不等他动作,银锁的弯刀已削到他脚踝,他猛地一抬腿,银锁的刀却又马上要削到另一只脚。

谭老大猛地向后空翻,弯刀擦着靴底过去。他不敢停留,靠着手中长枪一撑,跳到另一艘船上。银锁的刀却如影随形,越过两船空隙,也跟了过来。他脚步刚一落地,枪尖横扫,满拟把银锁双刀荡开,这双刀却如灵蛇,在空中拐过一个诡异的角度,直往枪身上斩来。老头“嘿”地一声吼,双手一抖,使了个绵力,木头枪身摆了一下,先向后避过银锁锋芒,后又弹回来,便可把刀击飞。

银锁的刀法却是在落叶之中练出来的,每一击都在避无可避之处。

那枪身弹走却尚未回来静止的一刻,乃是枪身刚度最大的一刻,银锁找准了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双刀交错斩出,硬生生把枪身剪成两段。

枪尖飞将出去,画了几个圈,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老头手里只剩半截木棍,勉力挡了几刀,又被双刀完全压制,无法还出一招来。见银锁又一式圆月斩,只得后退。

他不退还好,一退之下,更助长银锁嚣张气焰,只能一退再退,一退千里。

6亢龙本来还在躺着观战,见他不住后退,不由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银锁的刀却始终在老头脖子半尺之内,他跳上桅杆,抬头却见银锁挂在他上方,左手拽着帆索,右手拎着刀,笑嘻嘻地看着他。他跳下船尾楼,跳上被俘虏的僚舰,撒腿跑过整个甲板,一抬头,又见银锁蹲在尾楼栏杆上,歪着头冲他微笑,一柄弯刀放在他颈子上。

老头跳过一艘又一艘船,穿过混战的人群,却仍是被附身了一样,银锁总是跟在他左右,弯刀不离他半尺之外。

他终于跑不动了,喘着气道:“哪来的野丫头!你是哪位高人门下?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何以要戏耍老夫?要杀要剐一刀的事,你追着我跑是个什么说头?”

银锁笑道:“谁说我要杀你了?我给你这么多机会,你快叫他们停手,我也停手,我们有事好商量。”

她虽然这么说,一柄弯刀却仍旧架在谭老大脖子上。

谭老 ...

(大的­性­命捏在别人手上,只得下令停手,喊了好几声,银锁撮­唇­为哨,凄厉的夜枭悲鸣不止,场中明教弟子都停下来,一跃便不知踪影。喊杀声渐渐停止,混战的人群慢慢分开。

谭老大道:“小娘子,你做得了主吗?”

银锁笑道:“我可不能,我就是个小保镖,你得问我们水船主。”

“水船主?什么人?”

“水船主叫水呼乐,是靳老大手下的蛮子船主。”

“哦……蛮子,竟是他?!”他想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高声喊道:“水船主请过来一叙!”

呼乐走出人群,盾扛在背上,猎刀Сhā回刀鞘,抱拳道:“是谭老大吗?竟是谭老大亲自指挥,真是折煞晚辈了。”

谭老大叹了口气,半截枪柄当拐棍撑在地上,道:“你们这些小娃娃,都很了不得了。怎么,你想我怎么样?”

呼乐道:“岂敢,我只不过想谭老大叫我靠港,叫我的主雇顺顺当当把货交了,我才好回去交差!”

他冷笑一声:“我能说不­干­吗?”

呼乐直视着他,答道:“诚然不能!”

银锁笑道:“谭老大答应了?那就去我们船上坐坐吧。”

她这架势是已然将谭老大看成了俘虏。

++++++++++++++++

呼乐的座船神气活现地开在前方,两艘僚舰分列左右,冲锋艇则全部收回了船上。谭老大的旗舰严重毁损,只得由一艘僚舰拖航,远远跟在后面。其它僚舰虽还完整,可惜各个都垂头丧气地跟在呼乐的船队后面。

半夜,船队终于靠进江夏港,这历时六天的旅程终于结束。

呼乐让谭老大下令他的船队不得进港,只有他们自己这几艘船靠了岸,银锁和熊鼎奉6亢龙令,带着谭老大去酒肆里叙旧,让6亢龙自己想办法卸货。

熊鼎终于翻了身,竟然打赢了谭老大的船阵,如今是想不出名都不行了,他有6亢龙撑腰,已不怕人寻仇,这时正在兴头上,非要拉着谭老大喝酒,谭老大本不愿与他说话,但银锁这个煞神在场,他身为人质,实在无法拒绝,只得苦着脸,一碗又一碗地和熊鼎喝。

过了一个多时辰,呼乐亲自来找他们,这才放了谭老大。谭老大一出酒肆门口,巷子里就冒出七八个人,热泪盈眶地扑上来,上上下下来回检查他身上哪里有损伤。

谭老大老大不高兴,哼道:“马后炮,要你们何用!”

但他好歹是一方豪强,说话算话,居然没有再为难6亢龙等人。只可惜面子已经丢出去,城里这几天传言不断,呼乐才及弱冠之年,却打败了谭老大的船队,大出风头。

而谭老大遭银锁追打这一段太过丢人,却居然没人敢说出去,白让呼乐抢了首功。

68三家分靳 一

( 此事姑且算是告一段落,谭老大被银锁指着脖子追了四条船,老实地沉寂了一段时间。6亢龙神秘兮兮地交了货,换了一批瓷器。因为谭老大消停下来,6亢龙又大摇大摆弄了一批矿石,打算卖去长安。

回程逆流而上,花了近一倍的时间,然而一路风平浪静,风景独好,心境和来时又不大一样。

水手们收了工钱,热情高涨,与刚靠江夏港时的愁云惨淡已大是不同。

船转过一个大弯,终于回了旬阳,半帆入港。瞭望台上的蛮族水手忽然探出半个身子,喊道:“蛮帅!靳老大带了好多人在栈桥前站着!都拿着武器!我们靠不靠港!”

甲板上众人皆是一惊,都看向6亢龙。

6亢龙一愣,道:“都瞧我­干­什么?”

呼乐咬咬牙,道:“不靠港怎么办!还赚不赚钱了?”

他亲自吹响入港的螺号,三艘船缓缓驶入泊位,呼乐背好盾,整整腰间猎刀,下令水手在船上待命,对6亢龙道:“影王放心,呼乐一定把你们安全放出去。”

6亢龙点点头,和熊鼎三人一道率先走下船。

靳老大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眼睛眯着,因年岁有些大了,眼角微微下垂。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见呼乐来了,轻声细语地问:“呼乐,这一趟可有什么损失?”

呼乐平视前方,道:“靳老大,我手头紧,就接了这一单。我家七个弟妹要吃饭,家里房子都快塌了也没钱修,望靳老大能谅解。”

靳老大眼睛忽然一睁,复又闭上,慢悠悠道:“似你这般不守规矩,我的生意以后还怎么做?呼乐,我这几天没少听你的事,说你是我养在笼子里的老虎,放出去一路上­干­翻了谭老大好几艘船,你了不得啊。”

他顿了顿,低声道:“好在没把你兄妹二人一齐放出去。”

呼乐心中咯噔一下,心知水沉香已被他扣下,生怕她有什么意外,遂单膝跪下,低头抱拳认错:“呼乐知错。”

靳老大见他下跪,眼皮抬了抬,“哦,你哪错了?”

呼乐顿了一顿,道:“私自出港。”

靳老大晃了一晃,似是站立不稳,手按在呼乐的肩膀上,才勉强站住:“还有没有啦?”

呼乐的神­色­却不大对,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越过眉毛流到眼睛里,他也不敢擦。ww

“……侵吞分成……靳老大,我原是想回来就给你的。”

“没有啦?”

呼乐牙关紧咬,显然是在苦苦忍耐。

靳老大忽然向后一仰,退了一步,呼乐虎躯一震,像是肩头大石终于给人挪开,大口喘气。靳老大道:“你私自开战,得罪了谭老大,我日后的生意怎么做?”

“是他栽赃我运违禁货,先行向我开火,我不能让主雇的货有损伤,自然得还击……”

靳老大重重哼了一声,打断他说:“你到底运没运!”

呼乐朗声道:“没有!”

靳老大走近来,道:“这位吴慈仁吴掌柜,初见我一面就说要运马,你又不经我同意,私自载他的货出港,你又说家里缺钱,我焉知你不是见钱眼开,为了点蝇头小利,就不顾帮规?”

呼乐依旧朗声道:“呼乐不曾替人运违禁品!我虽然私自出港,但货物都从港口过了一遍,运了什么东西,都有账册为证,三方画押,靳老大若是信不过呼乐,难道也信不过仓库吗?”

靳老大眯着眼睛,盯着呼乐,呼乐则平视前方,一派镇定自若。

半晌,靳老大问:“你敢以你爹发誓吗?”

呼乐毫不犹豫,道:“敢!”

靳老大盯着他犹如盯着猎物,咬着牙道:“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

他旁边四个汉人青年齐齐称是,便要上来抓人,6亢龙轻轻一拦,道:“靳老大,听我说两句可好?”

靳老大手一挥,四个青年立刻站定,他道:“吴掌柜,你要说什么?”

6亢龙哈哈一笑,道:“我之前得罪了靳老大,还没来得及好好赔罪,实是我的不是。其实我除了马,还有一批粮食和木材要交割,远远比马紧迫,岂知靳老大一听‘马’字,就闭门不做生意了,我好生着急,问了好几个船家,都不给我运。呼乐小子正好缺钱,我付他两倍的钱,要他替我跑腿,没想到坏了靳老大的规矩,实在又是我的不是……若是靳老大担心我不付钱,没有关系,我可以立刻就付,千万别坏了和气,哈哈哈……”

靳老大扭过头来,笑道:“吴掌柜要运的不过是木材米麦,能赚几个钱?付了两倍工钱,又额外付我钱,这趟买卖只怕要亏本吧?”

6亢龙笑道:“靳老大也是生意人,自是知道生意人信用最重要,我付二倍工钱,为的就是不失信于人,多付点钱怕什么,再赚就有了。和气最重要……”

“这是我家事,不劳你费心,吴掌柜在我的地盘上­干­出这样的事,真的是想做买卖吗?”

6亢龙笑笑,道:“请靳老大多体谅,多体谅。”

靳老大重重一哼,神­色­倨傲,并不买账,6亢龙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呼乐听6亢龙沉默了,怕他立刻就要动手,赶忙站起来,对6亢龙道:“吴掌柜,请不要管我们帮内之事,你我工钱,还望与我船上管账交割,尾款尚有九百七十钱,概不赊账。”

6亢龙一愣,见呼乐神­色­坚决,便点头道:“好,水船主保重。”

接着转头又与靳老大赔笑道:“还望靳老大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的货……”

靳老大道:“我亲自监督卸货,待我验过其中没有不准运的东西,自会亲自给吴掌柜送去。”

6亢龙腆着脸道:“嘿嘿,这个,靳老大,我后天便要与人交割,可耽误不起……”

靳老大重重一哼,道:“你走是不走?要一起到我府上地下室里住两天吗?”

6亢龙摸摸鼻子,招呼手下一道离开。

明教弟子虽临时换装,没穿得整齐划一,但大多散发梳辫,头上缀着璎珞饰品,又高鼻深目,瞳­色­各异,成群走在码头上,显眼得很,招摇得很。银锁带着面罩,走在6亢龙身后,竟有几个人认出她来,刚想喊出来,银锁忽然冲那边一笑,笑得那人登时软了,胸口一口气也漏了出来。

他们身后传来隐隐的呼喝声,靳老大的人已绑了呼乐,把他押送走了。

一行二十多人走出码头回了家。到家之后,银锁立刻问6亢龙:“师父,靳老大会把呼乐怎么样?”

6亢龙盘腿坐下来,伸了个懒腰,手在身后摸摸摸摸到一个软垫,便抱着软垫倒下来,道:“你觉得靳老大应该把呼乐怎么办?”

银锁想了一下,道:“我若是靳老大,一定重重赏赐呼乐。”

“哦,为什么?”

银锁道:“因为他一个人就破了谭老大九船大阵, ...

(名头不是一般的响,我若还想到下游分一杯羹,就一定要重用呼乐。”

6亢龙笑笑,“那何以靳老大还要绑走呼乐?”

银锁两只手捂着嘴,想了一下,缓缓道:“他是要先压压呼乐的风头,免得他功高震主,有反出之心。再给他颗枣吃一吃,定了他的心,对不对?”

6亢龙又笑了一笑,道:“但愿如你所想。”

银锁见他又神秘兮兮不肯透露一点消息,便也懒得理他,自行走开欺负阿曼去了。

阿曼见了她,立刻扑上来又跳又笑,道:“少主你可算回来了,我听他们说了少主的英雄事迹,少主还是那么厉害。”

银锁掀起面罩,笑道:“你见我这么厉害,是不是立刻被我的风采折服,想要帮我放点洗澡水?”

阿曼扑哧一笑,道:“已经给少主备妥了。”

“你刚回来吧?赫连那好不好玩?”

阿曼的脸又红了,嗔道:“我又不是去玩的!我是去找赫连拿情报的……”

银锁脱了斗篷扔给她,双刀摆在石桌上,然后踢掉脚上的鞋子,就这么赤着双足,一路走一路把身上的配饰扔得到处都是,最后连腰带也扔出来了,她走进屋时正在脱外衣,进屋之后,阿曼只听扑通一声,料是银锁不知使了什么粗暴手段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扒拉下来,迫不及待跳进了水里。

阿曼跟在后面,一路捡进屋里,见银锁散着头发靠在桶边,便道:“少主,水沉香给人关起来了。”

“什么?是靳老大的人吗?”

“是呀,少主怎么知道?”

银锁道:“我今天上岸的时候,听靳老大说的。他走之前,把他那六个弟妹都送出了城,水沉香说要跟着阿靳,不要跟着呼乐。我还道她不会有事呢。”

阿曼道:“你们走后三四天,水沉香就被靳老大扣下了。不知道她能不能见到她的阿靳呢。”

银锁笑出来,道:“你见了好几次赫连,就这样嘲笑别人苦命鸳鸯,当心遭报应。”

阿曼的脸又红了。

“那她关在哪了?你给我一张阿靳的画像,我待会儿她。”

阿靳的画像乃是之前她在码头上寻阿靳时叫阿曼画的,阿曼出去拿来放在一旁用镇纸压了,备着她等会拿走。

69三家分靳 二

( 银锁疲累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洗个澡,赖在桶里不肯出来,阿曼给她加了几次水,忍不住劝道:“少主,你快出来吧,水都要满出来了。ww”

银锁哼哼唧唧,伸出一只手,又伸出一只手,哗啦一声站起来,阿曼恐她着凉,尽心尽责把布巾裹在她身上,等她走出来,又给她加了一条毛毯。银锁裹得像个小粽子,本打算在床上坐一会儿,就水沉香,不料眼皮越来越重,竟尔睡过去。阿曼见她忽然就睡了过去,走过去想叫她起来,又念她奔波在外十数天,便又替她加了一床被子,才带上门离开。

银锁自梦中惊醒,抚着胸口喘了好久的气,眼中模糊的房顶才变得清晰起来,她叫道:“阿曼,阿曼。”

阿曼听到她的呼唤,推门进来,问道:“少主,怎么了?是要喝水吗?”

“我睡了多久?”

阿曼道:“不久,还不到一个时辰,少主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银锁笑骂道:“你又知道我做噩梦!”

阿曼道:“我瞧你睡得姿势便是要做噩梦的姿势,噩梦说出来便不吓人了,你说给我听吧。”

银锁眼前犹有金铃明晃晃的剑尖,她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时,眼中已盛满笑意,哂道:“骗小孩子家家的话,也就只有阿曼信。”

阿曼爬上床来,替她梳顺头发,扎上金饰璎珞,道:“少主方才不是说要水沉香?现下还去吗?”

银锁一骨碌爬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来,露出­祼­白的肌肤,阿曼连忙替她把衣服都穿上。

穿戴妥当,银锁又背上双刀,­精­神抖擞地上了房顶。她摸到靳老大的家中,躲过一众家丁,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守备有些森严,但这难不倒银锁,她跟影子似的在地下飘忽前进,很快窜到牢房里。牢房里人不少,却没有女眷。她见呼乐在近旁,便探下脑袋,唤道:“呼乐,呼乐。”

呼乐正在闭目养神,听见有人呼唤,抬头就看见带着面罩的银锁,不禁喜道:“小少主!你怎么会到这来!你是来找我的吗?我……我……”

银锁笑着打断他:“我来找水沉香,听说她被关起来了,我来看看她。没想到没见到她,只见到了你。”

呼乐微微失望,眼角也耷拉下来了,声音也耷拉下来了,“靳老大是怕我跑了,才抓了阿香,我来了之后,他就把阿香放走了。她……我还以为靳船主能照顾好他,汉人果然都是骗子!”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你怎么认识她?”

银锁笑笑不语,顺着来时的路跑了出去。ww

+++++++++++++

水沉香之前吃住都在仓库,银锁料定她出来之后定然先回去仓库,不会回家,于是又跳上屋脊,朝仓库摸去,不料相隔老远,就听见水沉香倒吸一口凉气,问了一句:“你?你……找我做什么?”

银锁并未听见有脚步声,那显然是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好久。

另一人并不答话,银锁心里痒痒,决定小小做个弊,掀起面罩偷看了一眼,竟是那汉女小安。

小安此番一个人来,并未带帮手。她武艺不如水沉香,若是来找茬,未免太过托大,莫非这几天武艺有十足长进?

但她表情并不凶恶,说来奇怪,她若不是平常那一副柳眉倒竖、瞪眼如夜叉、嘴角死死耷拉着的凶狠模样,竟然还很美。她的嘴角竟天然是有些翘起,与眼角同看,仿佛都含着情。

她就这么坐在台阶上,抬眼看着水沉香,嘴­唇­微微颤抖着,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她忽然站起来了,水沉香立刻往后跳了一步,左手防在身前,右手摸到了背后的木盾。

小安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却是向上皱的。

水沉香看到她这表情,慢慢站直了身子,轻声又问了一句:“你找我做什么?”

忽然她又笑了一下,道:“我简直蠢了,我走了之后,上面要你来看仓库,对不对?”

她低着头,低声道:“你让我进去收拾一下东西,我就回家。”

小安依旧是看着她,往旁边让了一条路。水沉香侧着身子走过去,两人身形交错,水沉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却什么也没说,走进屋里。

过了一会儿,水沉香推了个独轮车出来,她冲小安笑笑,推着车自台阶上走下来。

小安在她背后伸出了手,像是要抓她的肩膀,却抓了个空,水沉香似有所感,扭过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小安也笑笑,对着她挥了挥手。

银锁暗中啧啧称奇,不知两人居然还能有这么和平的时候。

水沉香推着车走进小巷子里。

她回到家,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只得自己翻墙进去开门。落入院中,那偌大一个院子里房屋倾颓,长满了荒草,因为多日没人居住,更显荒凉,好似鬼屋。

她打开门,推车竟然自己竖在那里,她愕然抬头,看见了银锁。

“小瞎子!你怎么来了?你之前上哪去了?我好担心你啊!”

银锁笑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哦……哦!”水沉香把她请进门,在堂屋中扫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叫她坐下来,笑道:“我才刚回来,你就找上我,说,你是不是偷偷跟着我了?”

银锁道:“是呀,我今天刚刚才回来,走上码头,就听见有人在前面推车,我一听脚步声,怎么这么像水沉香呀,就偷偷跟过来了,我就在你后面,你竟然一点也没发觉。”

水沉香多次看过身后,哪有什么人跟踪,料定她在开玩笑,也顺着她道:“是啊,小瞎子一向只走房顶,我当然发觉不了了。你的事可办妥了吗?我家里没人,你知道不知道他们上哪去了?”

银锁道:“样样都已办妥。你可真问对了人,我出门办事的时候,见你哥哥带着你一群弟妹出了城……你哥哥是不是要……做什么大事了?他把你弟弟妹妹们都送出了城,为什么不带你走?”

水沉香急道:“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来问过我了,我说我自有阿靳护着,才不和他走呢,他就再没来找过我,他……他……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是不是被靳老大关起来了?”

银锁得意洋洋笑道:“你还说阿靳能护你周全呢,小骗子。我可不信阿靳。”

水沉香又急道:“阿靳……阿靳……是我哥得罪了靳老大,阿靳也拧不过他,不是阿靳的错!”

银锁柔声道:“我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拼着自己命不要,也要护她周全……”

水沉香急得要掉眼泪:“那要是……那要是力不能逮呢!”

银锁笑着摇摇头,并不和她争辩,心中却道:哪有那许多力不能逮呢?只不过他仰仗他叔父活着,断断不肯为了你与叔父翻脸,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不过是 ...

(叔父,自然不是你了……

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不过是师父,自然不是你了……

水沉香见她这样,佯装怒道:“好啊,你心里肯定在偷偷笑话我,我不和你说了。你还没跟我说我哥。”

“你哥被靳老大关起来了,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吧。”

水沉香却像是炸了毛一样,道:“他真的被抓了?传说都是真的了?他真的运了马?他这次下水真的是私自出港?你、你该不会和他一起去了吧?”

银锁笑而不语。

水沉香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捂着嘴巴喃喃道:“幸好我从未得罪你……我哥真的会没事吗?”

银锁点头道:“对呀,你哥这么厉害,靳老大凭什么要对他不利?”

水沉香道:“你有所不知,私自出港,私运禁货,私自开火,都至少要受三刀六洞之刑,然后逐出本帮……”

银锁道:“靳老大想要往下游扩展,侵吞谭老大的地盘,你哥多么合适,若我是他,断不可能自毁长城。”

水沉香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银锁听她不说话,问:“怎么了?”

水沉香道:“谭老大……谭老大……谭老大与靳老大,同是,同是……”

“同是?”

水沉香低下头,轻声道:“同是乌山行主的手下……”

银锁一惊,难以置信,“乌山行主?”

水沉香道她不知乌山行主何人,便道:“乌山行主,天下武功第一,传说他有三头六臂,还会吐火,会把不听话的小孩抓去吃!他最喜欢胡人的小孩,你可千万要当心!他手下有七十二煞星,每天替他抓胡人去,就为了放血洗澡……”

乌山行主向碎玉辈分上来算是她大师伯,在师父6亢龙口中,大师伯是个会做饭、脑筋死板、爱打人、常常摆出一副不高兴表情的美人。陡然间变作一副长出了三头六臂,整日板着一张脸坐在血池里,两边散落着胡人的死尸的形象。

旁边还有一个拿着染血毛巾的大师姐,看起来也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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