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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湛蓝天空万里无云,碧蓝­色­尼罗河的水面被耀眼的阳光照得波光粼粼。

那一刻,在微风中晃动的树冠连带着落在他脸上的­阴­影晃动,小孩子似的沉默剑士和魔法师在他身边漂浮着,歪着小脑袋时不时看他一眼。

从河面上吹来的微暖还带着一丝湿润气息的风掠过他的颊,带着他颊边的金­色­发丝偶尔飞扬,又柔软地垂落,贴在颊上。

他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朦胧之中像是做了梦,梦中回到了从前。

他睡在自己那间小小的房间里,偶尔在恍惚中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另一个他坐在床沿对他温柔的微笑。

他睡在树荫下,半睁着眼,明亮却朦胧的视线中,依稀似乎真的看见另一个他对他微笑。

那只伸出的手,轻轻地抚上他因暖热而略微出汗的额头。

那只手是微凉的,贴上来的时候仿佛和他暖热的额头融化在一起,融成恰到好处的温度。

他在这种舒适的感触中茫然地眨了眨眼,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然后,再一次迷迷糊糊地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埃及的王宫之中。

年轻的法老王那双略带怒气的绯红­色­瞳孔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吓得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在做梦。

他在梦里回到了过去,见到了另一个他。

【那并不是梦。】

……………………

日头已经偏到了西方,即将沉入地平线之下。

硕大的夕阳的余辉照亮了半边天际,将那一半天空烧得如同火云蔽空一般艳红异常。

那余辉从西方斜斜地­射­过来,落在游戏白瓷­色­的脸上,将那一半的颊照得通红,却又将另一半的颊隐藏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他跪坐在地上,伸出的手轻轻抚摩着躺在他身前的有着和他相似面容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的少年的颊。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几分迷惘,几分懊恼,几分看不清的怒意,都搅起来酝酿成一种奇异而深邃的­色­调融入那沾染上夕阳火红的紫罗兰­色­瞳孔之中。

那一日,他和‘亚顿’约好会面。

只是最后他并没有等到他的到来。

他睡在那里做了梦,恍惚在梦中看到另一个他坐在沉睡的他身边对他微笑。

他一直以为那是梦。

那一日,‘亚顿’遵守和他的约定来了。

只是他却睡了。

半醒半睡之中,他看到了他的真面貌。

他认出了另一个他,却只是把它当成了梦境。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够稍微清醒一点————

游戏放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上的手略微抬起来,手指一根根慢慢攥紧,微微一顿,又缓缓松开。

他将手贴上对方的额头,感觉那里的热度稍微退下去了一些,脸上的神­色­便显得稍微松了口气。

又看了一眼那重新包扎好的绷带,确认伤口并未再出血之后,游戏把右手收回来,稍微握紧,按在了地上。

无冕的法老王依然在昏睡,虽然脸­色­还略有些苍白,但是呼吸已是平稳了许多。

只是他虽然昏睡不醒,右手却是紧紧地扣着游戏的左手手腕。

因为包扎伤口只用一只手不方便,游戏曾试着想要拉开,却反而被扣得更紧,只好随他去了,但是只用一只右手费了好大劲才将绷带包扎好。

此刻,他们身处于黑魔导寻觅到的附近一个岩壁凹进去的小山洞里。夕阳的余辉恰好从洞口照进来,让这个小小的洞|­茓­充斥着暖暖的红­色­阳光。

终于将一切整顿得差不多的游戏松了口气。

因为他强行召唤沉默剑士和魔法师受到了反噬,沉默剑士和魔法师将他们带来这里后不久就被迫强制返回了魔物界,三日之中无法再次召唤。

而黑魔导又告诉他,说自己和弟子寄宿在他灵魂之中,现在虽然勉强可以在他面前现身,但是终究不是主人召唤,保持现在的状态已是极限,根本无法实体化,只是虚影。

正是因为如此,他费了好大劲走两步喘口气地才将另一个他背到了这里,又忙前忙后地帮另一个他处理伤口……现在事情一弄完,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游戏靠着石壁坐着,他闭着眼,残余的一点汗水从他颊边滑落。

他的胸口还略有些急促地起伏着,只是渐渐随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趋于平缓。

他脸上透出一丝倦意,闭目养神了半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黑魔导和黑魔导女孩也一直很安静地漂浮在空中看着他和主人。

半晌之后,游戏睁开眼。

他先看了昏睡中的另一个他一眼,确认其安好之后才抬起头,将目光落到了静默不语的黑魔导身上。

“黑魔导。”

黑魔导向游戏看来,一言不发,似乎一直在等着游戏喊他。

显然黑魔导明白他的另一位主人还有许多话要问他。

毕竟还有很多事情他刚才都还没来得及说清楚,而游戏主人也因为急着要安顿好受伤的主人而无暇继续追问下去。

……

或许现在的确是将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了……

“黑魔导……”

或许是一切千头万绪搅不清,游戏也只是喊了一声黑魔导的名字就再一次沉吟起来,似乎在考虑这乱糟糟的一团乱自己到底该从何处问起。

犹豫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他看向黑魔导那张酷似马哈特大神官的面容,目光略微一闪,问题却是一针见血。

“为什么另一个我会成为阿克那丁的孩子?”

“很抱歉,游戏主人,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黑魔导摇头,脸上也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您知道的,这三年的时间里我并未伴随在主人身边,对于主人失去记忆后的这段时间里的经历都不清楚。”

游戏的­唇­稍微抿了一抿。

“那么,赛特他……”

“赛特不是阿克那丁之子。”

黑魔导这一次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刚一回答完,迟疑了一下,突然又开口道:“至于原因,我想主人并不想让我告诉您,您可以让主人亲自告诉您。”

火红的夕阳在紫罗兰­色­调的瞳孔深处掠过一层艳红的光华,它让游戏的眼睛整个都亮了起来。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黑魔导,眼底闪耀出如阳光般绚丽的希冀的光辉。

那按在地面的骤然攥紧的拳头昭示出他此刻异常紧张的心态。

他显然并不会因为赛特的身世而露出这副表情,让他在这一瞬心脏抽紧的是黑魔导这句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这种可能­性­让他患得患失,连看着黑魔导的神­色­都是小心翼翼的。

“亲自问他……你是说,另一个我还能恢复记忆?”

“是的,只要将主人其他的灵魂找回来就可以。”

“那么我——”

游戏急切的话吐出一半之后戛然而止。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脸上焦灼不耐的神­色­压制下去。

然后,他再次睁开眼,看着黑魔导。

“那么,我该怎么做?”

他问,眼底虽然仍有些焦虑神­色­,但却多了几许冷静、理智和坚韧。

黑魔导看着他此刻的神态,眼神略一恍惚。

那种目光,像极了很久之前他和主人一起面对几乎可被称为绝境时的神态。

……已经很久不曾看到……

“你刚才说过,另一个我大半的灵魂都在我身上,可是我却没有感觉到。”游戏皱着眉想了想,突然又问道。

冷静下来之后,他的脑子一下子变得清楚许多,于是很多疑点便又冒了出来。

“还有,黑魔导你们既然寄宿在我身上,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他问,“如果是你们的话,在我和另一个我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就该出现了不是吗?”

“主人的灵魂的确存在于您的身体内……”

黑魔导这句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而随着他这一顿,一直安静乖巧地待在他身边的黑魔导女孩那张可爱的脸突然一皱,整个儿都垮了下来。

她嘟着嘴开口似乎想要向游戏说什么,却被她的师傅瞪了一眼,只得又把话咽下去,只是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游戏。

她扁着嘴,似乎那憋下去的话憋得她难受,又回头瞪着她的师傅。

黑魔导对其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着。

“但是,那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

他说,“主人碎裂的灵魂,一共三块,有两块遗失在外。”

他也不等游戏开口询问,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主人将自己大半的灵魂撕裂送入您的身体内保护您,我和我的弟子,以及主人来到古埃及之后收服的三龙之中的克里提钨斯、海聂默斯都随着进入您的身体之中,守护您和主人的那大半的灵魂。”

“只有传说三龙之首的提玛欧斯留在了主人残存的那一小半灵魂之中。”

“可是我们很快便发现,时空洪流的力量实在太大,即使耗尽主人的灵魂之力也恐怕无法将您安全地送达古老的埃及。到时候,不仅仅是您的­性­命无法保住,主人的灵魂也会粉碎。”

“所以,我们在商量之后,擅自作出了决定。”

“我们将主人的那片灵魂再度分成三块,我和我的弟子一同守护一块,克里提钨斯、海聂默斯分别守护一块。”

“毕竟,将我们全部的力量融合在主人的灵魂碎片之中,可以稍微增强守护的魔力。”

“一年之后,克里提钨斯守护的那片灵魂魔力用尽,克里提钨斯便用自己残存的一点力量带着那片灵魂碎片回到主人身上……然后,又过了一年,海聂默斯也是如此。最后,我和我的弟子所守护的这片灵魂碎片的力量终于撑到了最后,将您安全地送到了这里。”

“然而,主人的灵魂力量消耗殆尽,只得深藏在您灵魂深处沉睡。而我和我的弟子虽然还保留着意识,却连在您面前现身的力量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黑魔导突然皱了皱眉,他看着游戏的眼中露出一丝未能尽到职责的不安而又自责神态。

“所以,那次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未能及时出现保护您。”

他深深地低下头,连带着他身边的女弟子也露出懊恼的神­色­。

“非常抱歉,游戏主人。”

游戏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黑魔导指的是他曾经被亚图姆所杀的那件事。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和你们无关。”他笑了笑,“你们和……另一个我在那里面保护我,已经用尽全力了,不是吗?”

“那种事……怎么能怪你们……”

他如此说,浅紫­色­的眼微微弯起,半掩的眸底不知是否是因为红­色­的夕阳落进去的缘故,浮现出一层似有似无的浅­色­光华。

黑魔导低一低头,继续说下去的声音略低了一些。

“按理说,克里提钨斯、海聂默斯应该带着主人的另外两片灵魂回到主人身体里。”

他皱着眉说,“可是奇怪的就在这里,那两个灵魂碎片并未回到主人身体,克里提钨斯、海聂默斯也未回来。”

“很有可能是它们出了什么意外,才未能返回主人身边。”

“我可以隐约感应到它们的存在,但是一直若有若无的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它们肯定就在埃及境内。”

他突然猛地抬头,声调也随时提高,目光灼灼然看向游戏。

“游戏主人,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的——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将主人遗落在外的那两个灵魂碎片找回来!”

黑魔导话刚一落音,游戏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的一瞬,一直在他身边憋得难受的黑魔导女孩突然之间仿佛是迫不及待一般开了口。

“游戏主人,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黄金眼——”

“住口!你忘记主人的命令了吗?”

“我没忘记,可是,师傅,我实在忍不住啊!”

握紧拳头冲着她的师傅大喊之后,粉红­色­的少女脸上浮现出委屈的神­色­,她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游戏,虽然有点紧张,但是也露出了豁出去的神­色­。

“游戏主人,主人不让我说,可是……”

“守护游戏主人灵魂的生命之符让主人的那片灵魂稍微恢复了一点力量的,本来再过不久,主人就可以和游戏主人对话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不忿的神­色­。

“可是那个讨厌的黄金眼突然将游戏主人您的灵魂拉入了它的制造的幻境里面,于是主人他……”

她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口,纯净的天空蓝的瞳孔向游戏看过来。

“游戏主人,您还记得吗?您在那个幻境中……”

大概是被逼于服从主人命令的限制,她总是欲言又止,只是模模糊糊说一半,又不敢全部说出来。

她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色­,然后又立刻抬起头担心地向她的师傅看去,似乎是害怕师傅的责备。

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黑魔导注视着自己那错愕而困惑地看着黑魔导女孩的另外一个主人,沉默半晌,嘴角终于还是扬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游戏主人,您没有想过吗?”

他苦涩地说,“黄金眼所制造的幻影再怎么像,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夺取陷入陷阱中的人的­性­命。”

浅紫­色­的瞳孔微微一颤,游戏怔怔地盯了黑魔导半晌。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仅仅只是发出一点轻微的呼吸般的声音。

然后,他那细长的睫毛落下来,睫毛的­阴­影落在他半闭的眼里,让那紫­色­越发深艳了一些。

那一天,出现在他面前的另一个他是如此的真实……他几乎就要忍不住……

那个时候,是被他当做幻影的另一个他点醒了迟疑的他,最后亲手送他离开……

【黄金眼做所制造的幻影再像,也是为了夺取他的­性­命,怎么可能反而去救他。】

可笑的是他居然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游戏低下头,他的目光落在躺在他身前的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和他极为相似却多了几分成熟、几分傲气和俊逸的面容,有着和他一样的肤­色­的面容。

然后,他目光中的那张脸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

那不知不觉之中一点点聚拢起来的水汽模糊了那个人在他眼底的倒影,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它们在被润湿的紫罗兰­色­的瞳孔中酝酿着,终是汇聚在一起。

大颗大颗的泪珠无法抑制地从他的眼里滚出来,一滴滴落在另一个他那苍白的颊上。

游戏赶紧伸手想要去擦,可是手指才在对方脸上抹过,下一滴又落了下来。

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努力想要擦去对方脸上泪痕的手终于放弃般停了下来,连接着好几滴泪水都落在了他攥起的手背上,滑下去,又浸入了那贴在颊上的金­色­发丝中。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哽咽的喉咙几乎根本都发不出音来。

然而,那喉咙一咽一抽之后,却猛然迸出了近乎嘶喊的怒吼。

“如果他独自一人过了这三百年的时光的话——那我以前做的事情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另一个他不想离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只有他能让另一个他回去冥界,所以他做了。

就算知道自己会后悔一辈子,他还是咬着牙去做了。

如果事情变成现在这样,那么他当初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另一个我留下来……我们可以很开心的在一起,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可是在那以后呢?”

“如果我死了,杏子、城之内他们都死掉了,另一个我又该怎么办?再也无法回去冥界,他的灵魂要继续在人间游荡下去?”

“谁也看不见他,谁也不能和他说话,再没有人陪着他……”

那模糊的泪眼已经再也看不清一切,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那只紧紧扣着他手腕的手。

手指勒住他手腕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楚,手腕在隐隐作痛。

他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之中。

“如果将他留下来的代价是他未来一辈子的孤独的话,我宁可亲手将他送回冥界!”

少年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呐喊声在狭窄的洞|­茓­之中回荡。

“我并不是为了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才拼命将他送回去的!”

“他到底把我的努力当成了什么!”

【就算没有记忆也没有关系,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记忆什么的根本看不见也摸不着!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能­干­脆地扔掉就好!”

“把那种没用的东西丢掉以后回去冥界不就可以了吗?”

“为了这种可笑的东西坚持了三百年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到底还要蠢到怎样的地步!”

紫罗兰­色­瞳孔的少年重重一拳砸在石地上,被擦破的地方隐约渗出了一点血迹。

一片寂静无声之中,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用尽全部力气的嘶吼让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当他剧烈的喘息终于平缓下来的时候,他仿佛是为了防止­唇­角颤抖而咬紧了下­唇­。

很快,那­唇­已经近乎泛白。

在那一声声怒吼之中,他早已满脸泪痕。

“游戏主人。”

在一片近乎死寂的沉默之中开口的,是漂浮在空中的黑魔导女孩。

她对游戏微笑,可是注视着游戏的天空蓝的瞳孔却隐约浮现出一丝极浅的泪光。

“主人为什么不肯放弃记忆回去冥界……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回到人间的法老王并不仅仅是为了等候三百年,或许,是更久的时光……】

游戏没有回答。

正是因为明白,才无法控制住自己心酸的怒火。

正是因为明白,才无法抑制地发泄般说出那些不该说出的愚蠢的话。

正是因为明白,才无法忍住眼中连接不断的泪水。

…………

……………………

就算要再次等待三千多年的时光

伙伴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再一次和你相见。

181、第一百六十五章 ...

一片漆黑之中,昨日半夜里才昏昏沉沉睡去的少年困倦地揉了揉眼,他又安静了一会儿,头微微动了一动,这才睁开了眼。

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眼睛里透出的一点亮光。

游戏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四周,下意识抬起的手才向上举起一点儿,手指就触到了冰冷的石壁。

脚一动,头一动,也撞到了石壁。

这个狭小的石缝的空间让他连翻个身都觉得有些困难。

他使劲摇了摇头,因为觉得头昏沉得厉害,还隐隐有些作痛。

那么大一个石|­茓­怎么一夜之间就缩得这么小?

刚睡醒脑子还是糊里糊涂的游戏将目光从左边扫到右边,可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左臂的肌肤上突然感觉到了一点微弱的带着凉意的风,似乎是从缝隙之中透进来的。

那种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他反­射­­性­地动了动左手。

他的左手同样也撞上了石壁,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左手撞上的那个石壁不稳地晃了晃,虽然幅度很小很微弱,但是对于此刻什么都看不到于是身体的感触变得异常敏锐的他来说却很明显。

游戏撑起身体,这个狭小的空间只能让他半坐起来。

他侧着身体,两只手都按在了那块松动的石块之上,咬牙一使劲——

这个岩壁凹进去而形成的一个天然洞|­茓­里的光线很暗淡。

因为它面向西边,当太阳落山时,火红的阳光将整个洞|­茓­都照得红彤彤的。而现在,恰是朝阳刚刚露出地平线的时刻,光照不进去,自然与外面的明亮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咔嚓咔嚓。

本是空空荡荡的宽阔石|­茓­之中突然响起了石子彼此摩擦的声音。

一开始声音尚还细微,到了后面却是越来越急促,终于伴随着轰的一声,光线暗淡的洞|­茓­深处角落的一块并不算很大的石块突然向低凹处滚动开来。

它一动,角落里那原本被它挡得严严实实的小洞口露了出来。

一名被滚动的石块扬起的尘土呛得直咳嗽的少年从洞口里面爬出来。

少年一边又咳嗽了几声,目光一边迅速在这个空空荡荡的石洞里掠过。然后,他略带着一点急切地快步走到了洞口。

一出洞口,迎面而来的耀眼的光芒让他那双已经适应了暗淡光线的浅紫­色­瞳孔眯了起来。

他下意识扬起手,挡在眼前。

尚未适应强光的眼睛还在勉强四处看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游戏眨了眨眼,勉强在强光下使用的眼睛有点疼。

他的眉皱了起来,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放下挡在眼前的手,细长的睫毛在清晨的微风中抖了一抖,稍微闭了一会儿的眼睛再一次睁开,看起来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明亮的光线。

“黑魔导。”

他的话尚未落音,身着深紫­色­长袍的高挑男子已经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

游戏还没来得及开口,粉红­色­的明媚少女也紧随其后出现。她漂浮在他的面前,天空般湛蓝­色­的大眼睛瞅着他,那张可爱的脸是挎着的,还带着点羞愧的神­色­。

她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黑魔导瞪了一眼,只好憋了回去。

黑魔导的目光再一次落回他的另一位主人身上,他的脸­色­似乎也不是很好,面对游戏询问的目光,他深深地低下头。

“很抱歉,游戏主人,是我们无能。”

他坦承自己的无能,并很快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昨晚半夜之时,突然有人闯入了游戏他们的休息之所。

那人的动作很轻,明显是经过特殊训练,而因为白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已经­精­疲力尽的游戏睡得很沉,并未察觉到那人的到来。

黑魔导师徒虽然立刻察觉到他人的入侵,却苦于没有实体无法对现世的人做出攻击。

他们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见一切的眼睛很快看清了这个人的面貌,这让他们稍微松了口气。

来人看似是一名面貌普通的高瘦的年轻男子,魔物们的眼睛却能很轻易看透那层魔法的掩盖看清来人的真实面貌。

虽然一直在游戏身体里,黑魔导他们却也看见了这个名叫拉兹的女子对于主人的忠诚。

当发现石洞中两人的存在时,拉兹脸上露出明显惊喜的表情,飞快地扑过去,手指迅速地放在她的主人鼻下。

当感觉到均匀的吐息之后,她眼底的焦虑便退了几分。

一开始急得团团转的黑魔导少女一看清拉兹的脸,便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她自是知道,这个女人不会伤害主人和游戏主人。

正高兴地这么想着,她突然又看见一脸犹豫地看了游戏一会儿的拉兹突然露出下定决心的神­色­,伸手就想要把她的主人攥着游戏的那只手掰开。

可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拉兹回头看了看洞外,目光中带上了焦急。

她一摸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拿出来分别放在游戏和主人鼻下,让他们闻了闻。

那很明显是让人睡得更深几乎失去意识的药物。

拉兹借助它的帮助几乎是苦笑着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终于掰开了她的主人的手。

她喘了口气,站起身来四处看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她先是走到外面,又露出失望的表情走回来,又在石洞里里面绕了一圈。

当发现石洞深处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窟窿时,她立刻跑回来,将因为药物失去意识的游戏抱起来,小心地送入了那个勉强能容下一个人的小窟窿里。

左看右看了一会儿,她尤不满足地跑出去搬回来一块大石头,将这个小窟窿堵得严严实实,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拉兹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那个被她堵住的小窟窿一眼,转身将她那受伤的主人背起来,向外面走去。

刚一走到洞口,数十个黑魔导从未曾见过的陌生人已经迎面走来。

看到拉兹背着的那个人,他们顿时都露出了狂喜或激动的表情。

立刻有一名高大的男子上前接手,另外几人在确认他们的主人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转头盘问起拉兹来。而其他的人则自动分散开来,警惕地查看着四周的情况。

拉兹或点头,或摇头回答他们的问题,眼角的余光却是撇到进石洞里大略搜寻了一圈的那两人一无所获地走出来。

她脸上不动声­色­,只是那颗高高悬起的心脏终于放了回去。

她不再回头看石洞一眼,步伐矫健地跟着她的同伴们一起小心地护送着他们受伤的主人离开了这里。

…………

听完了黑魔导的叙述,游戏本是紧紧皱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来,浅紫­色­的瞳孔里的焦虑也散去了大半。

“对不起,游戏主人,对不起,都是我们没用。”

游戏看了一眼拼命道歉的黑魔导少女,拍了拍她的头,笑了起来。

“没关系。”

他说,“如果是拉兹的话,另一个我不会有事的。”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茓­,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想必是拉兹那个药的后劲。

“那些人和拉兹在一起,想来应该都是另一个我现在的属下,他们应该会好好地照顾另一个我的。”

想必另一个他身上应该有什么联络的办法,才让那些人来到这里寻找受伤的另一个他。

另一个他不会伤害他,拉兹不会伤害他,不代表那些人不会对他打什么主意——毕竟他的身份仍旧是埃及王弟。

他也猜得出来,先找到的拉兹因为担心她的同伴不肯放过他,这才在同伴来之前将他藏起来。

由拉兹照顾另一个他也好。

游戏想。

在这种荒山野岭,没有药又没有食物和水,他还真担心另一个他的伤势会越来越重。

他又不敢随便带着另一个他下山去找医师,且不说他有没有力气将另一个他背下山,真的找到医师了,那绝对是自投罗网。

游戏抬头看了看四周,茂密的丛林隐在前方的缓坡之中,虽然看上去还有些陡而且杂草蔓藤丛生,但是比起另外一边陡峭得近乎竖直的光秃秃的岩石坡要好走得多。

他歪着头想了想,向前走了几步,伸手使劲折下一根坚硬的树枝握在手中做探路用的工具。

“黑魔导。”

“是。”

“你说过你可以感觉得到那两个传说之龙沉睡的所在地吧?”

“是的,游戏主人!”黑魔导那张一贯毫无波澜的脸上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露出了激动和兴奋的神­色­,“我可以感觉到大概方位的!”

游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在走入丛林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在这高山巅峰之上,远远地可以看见那矗立在阳光之下的雄伟壮丽的黄金之都闪耀出的金­色­光芒。

游戏回过头,细长的睫毛垂下来,­阴­影落在他紫罗兰­色­的瞳孔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很快的,他沐浴在朝阳之下的身影没入丛林的­阴­影之中。

***

傍晚时分,一日的辛勤劳作终于过去,平民家里的半大小子们在帮着父母工作打下手忙了一整日之后,迎来了这短暂的玩耍时间。

此刻,四五个皮肤黝黑的埃及少年正聚在山脚下玩耍。

他们高举手中的树枝扮作士兵和盗贼,闹得正欢。

虽白日忙碌了一整日回家后累得直喘气,但毕竟是年轻人,一顿饭的功夫便又­精­神奕奕在一起玩闹。

一名少年正高声怪叫着将手中的树枝挥向同伴,突然从后面传来哗的一声,还伴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顿时惊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几名少年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好奇,但又有些害怕,于是你推我我推你,推推耸耸地挤在一推一起缩手缩脚地凑到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才走过去,又听到了几声咳嗽声,明显是属于人类的声音,顿时就让他们安下心来。

走近一看,发现前方缓坡上有一道明显的滑痕,一路下来花草都是歪歪斜斜的,显然是有人从上面失脚滑落摔了下来将那些花草压得不得不匍匐在地。

走在前面的少年急急地拨开半人多高的草丛,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从山坡上滑下来摔在草丛堆里的人。

一眼看去,所有人呆滞当场。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年幼些的少年,他坐在地上,身上沾染了些草屑树叶,大概是被呛着了,正咳嗽得厉害,一只手在脸前扇风似扇动着,显得有些狼狈。

少年有着与他们完全相异的白瓷­色­的肤­色­,在明亮的阳光的照耀下越发和他们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然而,让他们呆滞当场的并非是这个少年和他们不一样的肤­色­,而是少年身上那些将明亮的阳光折­射­进他们眼底的纯金­色­的黄金饰物。

那些美丽到不可思议的黄金饰物,闪耀着和太阳一般的光辉。

他们只在参加庆典的时候远远地从主持庆典的神官身上看到过。

此刻,那些只能在梦中出现的黄金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它们的美丽和炫目狠狠地刺进他们心底,让他们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刚才一不留神从山坡上摔下来的游戏抬起头来看着他们,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被落进去的阳光渲染得异常明亮。

他的眼底本来还露出了一点高兴的神­色­——走了一天终于碰到人了。

可是当发现那群少年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自己,隐约透出贪婪的神­色­时,他眼底的那点喜­色­便渐渐褪去,换上了警惕的神­色­。

然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领头的少年看了看四周,确认眼前的人没有同伴之后,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

他咽了一口唾沫,手指着游戏颈上的黄金饰物。

“把那个交过来。”

他说,声音有些发抖,指着对方的手指也有些抖。

他这辈子还从未曾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种在埃及最美丽最神圣的东西。

传说中,那是太阳神拉的光芒凝聚而成的神圣之物。

“这个不能给你们。”

下意识用右手握了握左手的黄金手环,游戏很­干­脆地摇头拒绝。

他不在乎这点黄金饰物,但是也没有把它们交出去的打算。

他还记得,不久前他出宫游玩的一次一时不慎掉了一个黄金饰物,他当时没当回事,可是回了王宫却被气急败坏的赛特一顿痛斥。

然后第二天,那个黄金饰物就被赛特派出的侍卫找到送了回来。

他那时才知道,他和王兄佩戴的黄金饰物都是特制的有王族特殊符文的贵重物品。

大多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

未经法老王特许持有拥有王室特殊符文的黄金饰物的人一律是死罪,而且还是株连。

当时赛特还为了警告他而举过一个实例,当年亚图姆的父王尚在时,曾有一个王室饰物丢失。被查出来后,偷走饰物的那个人连同他所在整个镇子的全部镇民都被法老王诛杀得­干­­干­净净。

游戏可没有害这几个少年所在的村落被屠村的打算。

“啰嗦,快点交过来!”

遭到拒绝的少年一张黝黑的脸也涨红了,恼怒地大吼了起来。

他尽可能让自己脸上露出狰狞的脸­色­,想要恐吓对面那个看起来比他要小的少年。

游戏有些哭笑不得。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还未得到黄金积木的时候,常常有些不良少年在放学之后堵着他露出这种恐吓人的表情夺走他身上全部的零用钱。

所以对于这个少年的恐吓,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怀念感。

啊……

好久没有看到人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了。

曾经的游戏王现任的埃及王弟如此感慨着。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到底该怎么办?

被自己的理智拉回神的游戏一脸纠结地看着那四五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将他团团围起来显然是打算用暴力从他身上夺取黄金的少年们,开始头痛起来。

他可不想和他们打架。

虽然他会一点剑术……问题是他现在手上没剑!

他可还没达到传说中的那种无剑胜有剑的境界。

更重要的是,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好不容易从山上爬下来,已是筋疲力尽。

何况一天没吃东西,刚才他就是饿得头晕眼花才一脚踩空从山坡上摔下来的,这副模样到底怎么和人打架?

游戏还在这里纠结,带头的少年已是等得不耐烦起来,举起拳头就扑了过去对着那张他看不顺眼的像是女娃儿般粉­嫩­的脸蛋一拳——

“你们这群废物想背着老子独吞什么好东西?”

后面突然传来的一声明显属于少年清亮声线的呵斥声,顿时就让本是迫不及待想要扑过去抢东西的少年们身体一僵。

所有人脸上一瞬间都露出见到鬼般恐怖害怕的神­色­,连近在眼前梦寐以求的黄金都再也顾不得,惨叫一声一溜烟窜了出去。

游戏愕然看着那群少年在一瞬间就如同火烧ρi股般作鸟兽散。

正在茫然之际,抬头便看见刚才发出呵斥声的一名皮肤黝黑的高挑少年走过来。

那个少年昂着下巴,一脸傲气。

他看着四散而去的那群人,从鼻子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他抱着双臂,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大大咧咧地站在游戏前面,用眼角俯视之。

“喂,小子,老子救了你,识相的快把那些值钱的交出……”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猛地弯下腰,伸手一把捧住游戏的脸。

他的眼睛一瞬间睁得老大,眼珠子似乎都要滚出来一般。

他盯着游戏的脸看了半天,嘴­唇­哆嗦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激动狂喜难以置信等等酝酿在一起而诡异扭曲到了极点的神­色­。

他突然仰起头狂笑起来。

才笑了几声,又立刻一低头,他伸手一把抓住还是一头雾水的游戏的双手,眼底闪耀着像是太阳般璀璨的光芒。

“我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靠你了!”

他说,一脸慎重其事激动莫名。

182、第一百六十六章 ...

游戏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他睁大眼睛看着身前这个突然抓住自己的手的深褐­色­肤­色­的少年。

对着少年那双仿佛闪耀着光辉般的眼睛,他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很小声地开了口。

“这些黄金饰物真的不能给你。”

他说,看着对方的目光中尽是诚恳的神­色­。

“谁找你要这个了!”

本是一脸开心希冀地看着游戏的少年嘴角一抽,顿时就忍不住冲游戏怒吼。

“哎?”

你说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难道不是打算把我身上的黄金饰物拿走卖掉吗?

满头雾水的埃及王弟歪了歪头,睁大了紫罗兰­色­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发火的对方。

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容此刻流露出的小鹿般无辜的神­色­让还想吼他两句的少年张了张嘴,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松开游戏的手,深褐­色­肤­色­的少年似乎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头。

他看着游戏,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而游戏仍旧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仰着头看他,阳光从上面照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越发让那­奶­­色­的颊白净了几分,隐隐像是有光泽一般。

明亮的浅紫­色­瞳孔是清透的,或许是因为阳光恰好落进去的缘故,整个像是玻璃般浅浅的,看不到丝毫瑕疵。

他看着他,几分困惑,几分温软。

少年心底微微动了一动,看着眼前人那比自己要瘦小上不少的身形,颇有些犹豫。

他一贯是不屑于对弱者动手的,更何况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温顺得如同初生小鹿般毫无半点攻击力的家伙。

但是想到自己上午在王都城里看到的那张公告——虽然埃及平民大多不识字,但是士兵在张贴公告时曾大声对拥挤上来的人群重复了好几次公告的内容。

再想到眼前这个让他看不起的弱小的贵族少年那价值连城的身价,他的脑袋顿时又是一热。

趁着那公告尚未传到这里,必须抢先下手!

这么想着,少年立刻伸手紧紧抓住游戏的手,生怕他从自己眼前跑掉。

“快点跟我走!”

他大声说,以命令的口气。

“啊?……要去哪儿?”

“王宫。”

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心底却在打算着从哪里弄个披风,最好能把脸盖住,省的有人和他抢。

“哈?等、等一下……”

他一拽,游戏却往后一缩,似乎是不愿意跟他走。

少年一怔,脸­色­慢慢沉下来。

他看着游戏,略显凌乱嚣张的发丝以一种狂野的姿态散落在深褐­色­的颊边,将那张本就傲气十足的脸衬托出一种张狂的神态。

强硬的线条将这张脸的轮廓勾勒得极为深刻,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的狂嚣感。

甚于肌肤的深褐­色­的瞳孔是锐利的,从其中透出的目光似乎天生就带着尖锐的刀锋。

当这双眼睛带着­阴­沉的神­色­直刺于人的时候,仿佛能感觉到实质上的刺痛感触。

他的举止言语似乎略显低层平民的低俗,但是不知为何整体上却给人一种异常鲜明耀眼的感觉,让人无法将其忽视。

似乎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微微眯起眼的时候,那种魄力便越发明显,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的危险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少年深褐­色­的瞳孔眯成细长的形态,从缝隙中透出来的危险而­阴­沉的目光落在游戏脸上。

他的右手仍旧紧紧地抓住游戏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扬,一个仅有两指宽的薄薄的不知是何种金属制作而成的小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光芒。

那只手一晃,在游戏还什么都没看清楚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东西紧紧抵在了他的颈上。

一点轻微的刺痛感从颈上传来,让他的眼角微微一抖。

抬起头,恰好和对方俯视他的冷厉目光撞上。

那个仅仅只是一沉脸,便泄露出一身危险气息的少年用眼角的余光俯视着他,目光像极了捕获了猎物的随时随地都吞吐着致命的信子的冷冰冰的毒蛇。

也难怪普通人对其畏之如虎。

因为只要站在这个少年身边,就如同贴在那随时会张开獠牙取人­性­命的毒蛇身上一般,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感几乎能浸透骨子深处。

“老实点。”

那个人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毫无波澜的平静表情也掩饰不住语气中扑面而来的森冷气息。

“你还活着就行,我不介意直接废了你的手脚,叫人抬你过去。”

他说,指尖中那薄薄的锋利之极的金属片压进去,让白瓷­色­的颈上渗出一点鲜红­色­血迹。

“只要把你活着带回王宫,用任何手段都行。”

刚才还一直困惑地看着他的紫罗兰­色­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突然微微一颤。

本是微不可闻的动静,却被少年敏锐的目光捕捉得清清楚楚。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去捕捉那一瞬间,因为他眼中的重要货物那张一眼就能看透的稚­嫩­面容上已经直白地泄露出了此刻的心情。

那双仰起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垂了下去,细长的睫毛将浅紫­色­的瞳孔半掩住。

看起来似乎有些彷徨,但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被咬住的下­唇­显示出它的主人此刻复杂的心情。

他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

埃及王宫为何要四处发布公告悬赏这个有着不属于埃及人肤­色­的白肤少年,他没有兴趣知道。

他只知道,只要他将其抓回埃及王宫,他就可以获得旁人难以企及的财富。

【活着带回王宫,无论任何手段。】

这是公告中的原话。

也就是说,只要人活着,无论受多重的伤也没关系。

如他所说,惹火了他,他不介意直接废了这个少年的手脚,虽然这样可能会在如何将其送去王宫的问题上有些麻烦。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一动。

这人刚才那异样的反应……是因为从他的话中猜到了悬赏公告里的意思了吗?

他摇了摇头,将脑中突然萌生的想法驱逐出去。

无论如何,这和他无关。

看在对方还算老实的份上,他收回了手中威胁对方的金属薄片,再一次使劲一拽,想要强迫对方跟自己走。

“等……”

游戏再度踉跄一步。

“看来你是真想被废掉手脚?”

深褐­色­肤­色­的少年再一次危险的眯起双眼。

“我跟你走,我会回王宫的,我不会逃的!”

眼看锐利的薄片再一次从那深褐­色­的指尖亮出来,游戏只觉得背后一寒,立刻飞快地做出了保证。

看着那双不信任的盯着自己的深褐­色­瞳孔,他勉强笑了笑,虽然努力克制,但是眼底还是泄露出一丝畏惧的神­色­。

“我……其实一开始就打算回王宫,但是不认识路,又不敢自己一个人找路。”

他小声说,“你能送我回去正好,只要你不伤害我,我保证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报酬。”

“那你还磨蹭什么!”

既然不打算反抗为什么刚才拽了两次都不肯动?

耐心已经消耗殆尽的少年再也懒得听游戏的解释,转身就走,抓着游戏的手臂狠狠使劲——

他转身就走,游戏却仍旧站在原地,可是被抓住的手不得已顺着他强劲的力道被拽向前,连带着上半身整个向前倾斜。

然后,啪的一声。

少年回头,愕然看着游戏整个人都向前摔趴在了地面。

他一手还拽着游戏的手,深褐­色­的眼死死地盯着游戏,脸­色­已是难看之极。

他似乎是在努力克制自己不把自己重要的货物撕裂。

虽然摔得很痛,但是考虑到此刻危险的境地,游戏飞快地抬起头,撑起上半身跪坐在地上,那张沾染了灰尘而有些脏兮兮的脸带着一丝窘迫地看着他。

“那个……我走不动……”

似乎是害怕惹他生气,那张稚­嫩­的面容上的神­色­讷讷的。

游戏拿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因为怒气而铁青的脸,声音便越发小起来,就像是刚出生的幼猫咪哼哼一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脚。

“刚才从山坡上摔下来的时候,脚扭伤了。”

“………………”

少年本就近乎黑­色­的深褐­色­的脸此刻已经彻底黑透了。

***

深夜时分的村庄静悄悄的,灯火早已熄灭,村民们也纷纷关紧大门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没有人注意到一点轻微的响动从村庄某个角落发了出来。

咯吱一声,破旧的木板门被打开。

一张脸­阴­沉得厉害的深褐­色­肤­色­的少年一脚将自家破屋的大门踹开,大步走了进去。

趴在他背上的游戏一双紫罗兰­色­的瞳孔滴溜溜地转动着,似乎是在打量着这个破旧不堪的木板房。

他眼睛虽然很灵活地转动的,但是人还是乖巧地趴在将他背回来的那个少年的背上一动不动,也不发声。

但是当那个人粗鲁地将他扔在几块大石头粗陋搭成的勉强可以称之为床的东西上时,他终于没忍住痛呼出声。

他自己坐起来,小心地没有挪动扭伤的脚腕,也不敢抱怨,只是苦着脸揉了揉自己被凸出的石块撞得生疼的肩膀。

“这样就受不了了?”

让他处于此刻狼狈状况的罪魁祸首站在床边看他,居高临下。

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那张略显狂野的少年的面容上是一脸冷嘲的神­色­。

“真是抱歉啊,我这里可没有王宫里那种华丽的大床……哼,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废物贵族。”

王宫里的法老王御用大床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基本上都是睡在法老王的御床上的埃及王弟心里暗自腹诽。

刚到埃及的那阵子,他是多么怀念他房间里那个虽然不大但是柔软舒适温暖的弹簧床啊~~

游戏还在胡思乱想着,突然眼前一亮。

那个少年点燃了放在有着不小的裂纹的木桌上的一盏小小的灯,虽然火光极为黯淡,但是好歹也能在黑暗中挣扎着闪出一点光来。

他正盯着那微弱的灯光出神,突然眼前又一暗。

那个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前,俯□来,挡住了他的光线。

深褐­色­的手伸出来,一把抓住他受伤的那只脚,粗鲁地一拽。

游戏一个后仰,肩膀重重地撞在墙壁上,疼得他身子就是一缩。

少年深褐­色­的瞳孔冷眼看着他那因为疼痛皱成一团的脸,然后移下来,落在他的脚上。

被抓着脚腕是红肿的,一碰就抽疼得厉害。

游戏睁开眼睛,担心地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脚腕的手,生怕它给自己的脚来一下厉害的。

那抓着他脚的手一动,他心底就是一抖,然而下一秒,他却见那个少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绷带,臭着一张脸将自己受伤的脚腕缠了起来。

“快点给我好起来!”

那个给他包扎完伤口的少年指着他,完全是一副我是老大我最大你必须听老子的话的命令口吻。

“别耽误了大爷我发财!”

游戏看着少年那张因为线条稍显狂野而与普通人相较起来会有些让人畏惧的面孔,然后,他的眼睛弯成了挂在夜空中的钩月的形状。

“谢谢~”

他对这个要卖掉他的人露出了笑容,“我叫游戏,你呢?”

说好听点是要将他送回王宫但是根本上来说实际就是要把他当做货物卖回王宫的少年睁大了深褐­色­的瞳孔以一种‘你是笨蛋吗’的哑口无言的错愕目光看着他。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

“你的名字呢?”

而已经彻底被对方当做笨蛋的埃及王弟却仍旧是毫无所觉地对对方展露笑容,再一次重复自己的问题。

深褐­色­的瞳孔注视着那张即使对自己这种人也可以露出明亮得毫无­阴­晦的笑容的稚­嫩­面容,那摇晃的火光让少年的眼底深处似乎有奇异的流光跟随着微弱的火光晃动。

深褐­色­颊边的发丝的­阴­影暧昧不明地投落在脸上。

少年上前一步,火光从他身后照过来。

于是少年那长长的影子落在坐在石床上的游戏的身上,将游戏整个人都笼罩住。

游戏睁着眼仰着头看上去,却因为被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对方的脸。

那个人微微俯□来,一只手突然扯住他颊边一络金­色­的发丝,那强硬的力度扯得游戏生疼。

“迪亚。”

游戏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回答,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被扯疼的头发上。

他抬起手想要拽开那只扯他头发的手,只是手刚一抬起来就被对方另一只手抓住按下。

“我的名字是迪亚。”

再一次重复自己名字的少年盯着他,深褐­色­的瞳孔在黑暗的­阴­影之中像是幽冷地发着光的毒蛇的眼睛。

那只扯着游戏的头发的手更是用力,让他被扯痛的地方都隐约发麻起来。

“老实点,游戏,别打什么鬼主意。”

在黑暗中就像是­阴­冷地吐信的毒蛇的少年盯着自己的猎物,语气­阴­森。

“你现在是我的东西。”

183、第一百六十七章 ...

这不过是一个坐落于山脚的小山村,虽然尚还处于王都底比斯直辖的范围内,但是由于地处偏僻崎岖的山地之中,普通人前往底比斯城起码要花费上一日的时光。

所以在常日里,一辈子几乎都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村民们极少有前往王都的闲暇时间。也就是被他们当做游手好闲的负面典范的那些人才偶尔没事去王都一趟,自然,在普通村民眼里,心底都认为他们是去做些不好的事情。

迪亚邦多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

这少年年纪不大,却是心狠手辣,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活生生地砍断了一个大他许多的成年人的手脚,那浑身是血的妖魔般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了当时战战兢兢围观的村民眼中。

村民们恨他,却又对他畏之如虎。

没有人敢招惹他,只当他不存在,只要是他所在之地,其他人绝对是避退三舍。

迪亚邦多虽然个­性­孤僻狠辣,但是只要不去惹他,他也懒得搭理他们。而且他大多时候都不在家中,十天里七八天都不知所踪,没人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么,也没人敢问。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彼此也算是相安无事。

但是,对于这个狠毒的少年的存在,大多数村民还是从心底里感到憎恶的,就如同此刻发生这样的情况——

伴随着重重地啪的一声,迪亚邦多整个人都被凌空甩了出来。

他狠狠地撞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然后摔落在地,右半边脸已经整个肿了起来。

一拳将他重重打出去的男子一脸怒意地大步向他走来,显然是打算再给他几下狠的。

聚集起来围观的村民们只会发自内心地感到爽快,而完全没有自己人被外地人欺压的愤怒感。

或许在他们看来,十多年前才来到村子里的迪亚邦多根本不能算是他们自己人。

更何况,迪亚邦多本来就是因为想要盗窃那个临时在村子里借住一宿的男子的财物,却反而被当场抓个正着。

愤怒的男子打他一顿,那也是应该的。

打死了,那也是为民除害。

且不说聚集在一堆看热闹的村民心里是如何想,大踏步向那个偷他财物的少年走去的男子心底正恼火得厉害。

他的身手尚算不错,一直靠为贵族或者富商做护卫谋生,只是为人稍有些耿直,于是处处被人排挤。

前几日恰好被人诬陷最后还失去了工作,失落之余­干­脆收拾全部财产打算回老家安分过日子。然而途径这个小山村,居然连这样一个小家伙都敢来偷他的东西,只觉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时间多年来受人排挤的恶气全部爆发出来,下手便是毫不留情。

又见村民对这个少年面露憎恶或是恐惧之­色­,便潜意识里真的觉得这个少年或许真是个恶徒,必须要好好教训一顿才行。

他这么想着,刚一走过去便看见那个少年抬起头来看他。

一张脸尽是青紫之­色­已经让人不出神­色­,­唇­角渗出的血丝也不擦,只是那盯着他的深褐­色­的瞳孔的­阴­毒让他骤然背后一冷。

一时间竟像被一条剧毒冰冷的蛇缠上一般,头皮就是一麻。

回过神来只觉得被一个小家伙的眼神吓到,大大丢了面子,便更是恼怒,抬脚就想狠狠踹下去。

“等一下!”

男子尚未从这猛然传来的一声呐喊里回过神来,却是看见那个一直用­阴­毒的目光盯着他的少年突然就如火烧ρi股般猛地跳起来。

他有些惊讶地顺着一脸焦灼之­色­的少年的目光看去,立刻看见一名看起来稍小的少年从围观的人群里面挤出来,朝他们走过来。

那个少年有着和埃及人几乎相异的­奶­白­色­的肤­色­,走路的模样看起来颇为艰难,几乎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左脚之上,右脚几乎是拖在地上,因此走起来一跛一跛的煞是费劲。

男子看着这个和普通村民完全不一样的少年向他走来,因为有些好奇,所以他耐心地等了下去。

“很抱歉,我弟弟做出那样的事情……”

耶?这个看起来比较娃娃脸的是哥哥?

还未等他将那一句话听完,他身前的深褐­色­肤­色­的少年已是飞快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那已经走近他们的白肤少年,紧紧地将其抱在怀中,一双深褐­色­的眼还警惕地看着他。

【可恶,要是这个混蛋也知道那个公告,于是强行把这家伙从我手里抢走的话,那我到手的赏金就——】

这是某个已经彻底将怀中的人当作自己所有物的少年心中所想。

【恩~~虽然听村民说这个小家伙做尽了坏事,但是看他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紧张地要保护自己受伤的哥哥,也不算是无可救药。】

【说不定就是因为哥哥的脚受伤需要找医师治疗,才来偷我的东西的。】

以上,是某个个­性­耿直的男子自动脑补出来的想法。

这念头一起,他也觉得自己似乎做得过分了点。

一个小孩子而已嘛,何必那么计较。

男子兀自想着,却没有发现被迪亚邦多紧紧抱住的整个脸都被掩住的游戏一只手轻轻地握在迪亚邦多的左手上。

那只深褐­色­的左手微微一抖,迟疑一下,终究还是将那片薄薄的刀片收了进去。

迪亚邦多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游戏的手臂更紧了几分,抓着对方肩的手指刻意地勒进去,似乎是故意要勒疼对方。

从一开始,他就是有着让那个男人放松警惕心接近他的一瞬间用刀片割断其喉咙的打算。

就和他以前所做的那样。

他从来不与人正面对敌,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本事。

他的行为更像是一条潜伏在­阴­暗之处的毒蛇,趁其不备的瞬间张开獠牙一瞬夺走敌人的­性­命。

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比他强大的人死在他手中这个薄薄的刀片之中。

所以,他从来不对人失去防备。

所以,他从来不敢失去警惕心。

就像现在,他哪怕把游戏紧紧抱在怀中,也从另外一种角度压制住了游戏的手臂,让游戏无法将手抬到高于他肩膀的地方。

可是迪亚邦多没有想到的是,游戏却将手放在了他握着刀片的手上。

是巧合吗?

还是……

他心底疑惑才刚刚升起,却感觉到怀中的人小心地拽了拽他的手。

被他抱着的游戏仰起头,清透的紫罗兰­色­瞳孔用极为认真中还带着一丝不悦的目光看着他。

“迪亚邦多,偷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想要什么你可以找我要的。”

……

撤回前言。

那绝对是巧合!

这家伙就是一个自我满足心太强太自以为是想要装好人偏生又不懂世事不知世事险恶的天真蠢材而已。

***

“迪亚邦多……”

“说了叫我迪亚!别叫全名!”

“哦。”

被他怒吼的对象从善如流地改变了称呼,“迪亚,我饿了。”

被他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却仍旧是睁着一双浅紫­色­的大眼睛无辜地仰着头看着他的游戏眨了眨眼。

他似乎对于迪亚邦多近乎实质­性­的­阴­冷目光毫无所觉,再一次重复着自己的话。

“我饿了,迪亚,什么时候能吃东西?”

一场闹剧散场。

只觉得是自己善心放了那两兄弟一马浑然不知自己被救了一命的男子启程离开了这个过路的小村子。

围观的村民们虽然有些遗憾还是畏惧迪亚邦多的­淫­威很快一哄而散。

迪亚邦多也懒得和他们纠缠,飞快地将自己的货物打包带回自己处于村子荒凉角落的屋子里。

虽然这个村子地处偏僻讯息不通,但是难保不会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知道王都发布的那个公告。

他虽然的确是打了那个过路人财物的主意,但是比起自己怀中人的价值那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还是会因为自己的主意被突然扰乱而觉得很不爽!

迪亚邦多冷哼一声,随手丢了半张­干­硬的大饼过去。

不出意外地看到使劲咬了咬大饼才咬掉一点的游戏那张稚­嫩­的脸一时间垮了下来。

绝对会抱怨吧。

迪亚邦多这么想着,只等着游戏开口抱怨就狠狠奚落他一顿,再告诉游戏如果不是他害得自己放走一只肥羊他们也不用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他等着游戏张口,下一秒却有些诧异地看到游戏虽然苦着一张脸,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使劲将手中冷硬难吃的大饼硬咽了下去。

……虽然一口要嚼个半天。

已经习惯用偷窃和杀人取得自己需要的财物的迪亚邦多从来不曾委屈过自己在物质方面的享受,在外面常常都是美食美服,只有在回村子才会换上粗陋的衣服。

这种只有在最艰难时期才能入口的硬饼他已经很久不曾吃过了,刚才是顺手从一个最穷的村民家里摸来,就是故意用来恶心游戏的。

他认定了这个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下长大的贵族少年绝对受不了这样的苦。

可是现在看到游戏苦着脸还是一口一口认真硬吞下去的模样,迪亚邦多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感觉上是自己在用粗劣可笑的手段故意欺负人……

迪亚邦多正盯着努力和大饼奋斗的游戏琢磨着游戏到底还能忍受多久时,游戏恰好又哽下去一小块饼,抬起头来看他,当发现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时候,困惑地歪了歪头。

很快的,游戏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手上一使劲,将大饼掰开成两块。

然后将其中一块捧到迪亚邦多身前。

“你还没有吃东西吗?”

有着稚­嫩­面容的少年一脸天真地眨了眨眼,露出了就像是初生小鹿般可爱的笑容。

“给你一半~~~~~”

迪亚邦多:“………………”

那块难吃的硬大饼填饱了两个在以前绝对不会碰它一点点的少年们的肚子。

当然,是在双方都极为不情愿但是又尽量避免被对方发现的一种极为诡异的氛围之下。

在这种诡异异常的气氛之下,两人都颇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游戏坐在床上,仰起头,将水囊里最后一滴水倒进口中。他就这样坐着,眼睛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水囊。

一阵轻微的风从窗口穿透进来,掠过他的颊边,让他浅金­色­的发丝飞扬起来,又落下来。

那发丝的­阴­影掩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在盯着水囊发呆。

然后,他侧过头,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深褐­色­肤­色­的少年身上。

迪亚邦多抱着双臂,倚在敞开的门板上,他闭着眼,似乎在养神。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他的颊上,早上青肿的痕迹已经消了很多,他的睫毛很长也很浓郁,那­阴­影均匀地落在他眼下的颊上,让他被阳光照亮的那一块颊的深褐­色­对比之下更是显得发亮。

游戏盯着他又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感觉到自己喉咙的­干­渴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从床上站起来向外走去,只是仍旧是一跛一跛的看起来别扭之极。

才走到门口,即将和站在门口的迪亚邦多擦身而过之际,一只深褐­色­的手突然就伸了过来,一把就将游戏手中的水囊夺了过去。

游戏仿佛受惊般仰起头,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

本是抱着双臂靠在门口闭目养神的迪亚邦多不知何时睁开眼,低头看着而游戏,手中还拿着空荡荡的水囊。

他低头看着似乎是受惊般仰头傻傻地看着他的游戏。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漏进来,照进那双溪水般清透的浅紫­色­的眼底,浅­色­的光反­射­出来,恰好落进了他深褐­色­的瞳孔之中。

迪亚邦多将目光移开,随手甩了甩手中的水囊,水囊中已是空空荡荡,一滴水都倒不出来。

“回去坐着别动。”

他伸出食指指着游戏,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再弄伤你那只废掉的脚耽误本大爷发财,大爷我可不会饶了你!”

也不等游戏回答,迪亚邦多自顾自地转身向左边的方向走去,深褐­色­的身影很快隐入丛林之中。

这个地方他是极为熟悉的,自然知道左边不远处便有一条溪流可以汲水。

他的步伐极为敏捷,在丛林飞掠的身影就像是穿越在林中的野兽,身姿矫健中透出隐隐的危险气息。

很快的,清澈的流水出现在他的眼前。

迪亚邦多走到溪水边,却并不急着打水。长久以来形成的对一切都有防备的心态让他抬起头,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生物的气息之后,他这才弯腰蹲下,将水囊浸在冰凉的溪水之中。

然后,他站起来身来,堵上水囊口。

脑子中影子一晃,突然想起了那个突然被他夺走了水囊于是受惊地仰起头却又反应不过来只是傻傻地看着他的家伙。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只觉得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奇怪的家伙。

说实话,他隐隐约约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那家伙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他,威胁似乎完全不管用,或者该说,那家伙根本是蠢到连他威胁他的话都听不懂,倒是让他自己白白怄气了好几次。

……奇怪……

头有点晕。

……是昨晚没睡好么?

迪亚邦多揉了揉头,那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他下意识伸出左手扶住了身边的一株大树。

他低下头,灰白­色­的发垂落下来,掩住他的脸。

他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但是被衣服严严实实遮住透不出来,仅仅是一闪而过。

只是那么一瞬,很快的,深褐­色­肤­色­的少年将捂住自己额头的右手放了下去。

他再一次抬起头。

丛林里的风从他颊边掠过,不知是不是天空火热的太阳的光线落入他眼底的缘故,他原本深褐­色­的瞳孔隐约浮现出一层极浅的血红的光芒。

那种浅红和深褐­色­融化在一起化作一种极为诡异的黑红的­色­调。

凝视着手中水囊的黑红­色­瞳孔里的额发落进去的­阴­影随着发丝的飞扬而晃动着,更添上几分幽冷之­色­。

攥着水囊的深褐­色­的手很紧,被难以承受的强劲力道挤压的水囊不堪重负扭曲变形到了极限,眼看就要爆裂。

攥紧它的那只手却在最后一秒松了劲,让它得以逃出升天。

少年的­唇­角笼罩在凌乱的灰白­色­发丝的­阴­影中,上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似乎是在微笑。

可是,他越笑,那黑红­色­调的眼底的­阴­晦便越发森冷得厉害。

他的胸口,被衣服遮挡住的那个东西,似乎又有一点光芒一闪而过。

………………

当迪亚邦多回到他的屋子的时候,他看见游戏靠在门口远远地向他看过来。

柔软地垂落在­奶­白­色­颊边的金­色­发丝折­射­着金­色­的阳光,让他看不清游戏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那微扬的­唇­角,似乎是在对他微笑。

他抬手向对方扬了扬手中被装得满满的水囊,抬脚走过去。

游戏看着他走过来,身子仍旧是一动不动地倚在门口。

直到他们彼此之间只差数十米的距离,游戏的­唇­突然动了动。

他说:“三天终于过去了。”

三天?

什么意思?

‘迪亚邦多’脑中念头一闪,可是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多想,脚步下意识一顿。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再也不曾向前多走一步。

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沾染着浅红的深褐­色­瞳孔深处隐藏着的浓浓的­阴­森一点点浮现出来,让瞳孔的­色­调越发­阴­沉浓郁。

它仿佛沉淀到了黑夜的最深处,即使在明亮的阳光的照耀之下,也看不见一点光迹。

突然凭空出现的手持一人多高地巨剑的年轻男子矗立在他的对面,高高扬起的巨剑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身着蓝纹白袍的少女漂浮一旁,手中握紧的魔杖对准了他的方向。

他们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见被他们护在身后有着稚­嫩­面容的年少王弟此刻脸上的神­色­。

‘迪亚邦多’的­唇­角一点点地上扬。

灰白­色­的发丝以张狂的姿态凌乱的散在他深褐­色­的颊边,一点微风掠过去的时候,扬起的灰白­色­发丝擦过他左颊上深深的疤痕。

他原本只浮现一层浅光的瞳孔中的血红­色­蓦然间艳丽到了极致,几乎掩盖住了原本深褐的­色­调。

可是那近乎发亮的黑红­色­瞳孔,却越发幽暗得让人看不清楚。

他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他说:“告诉我,埃及王弟,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我不是猜的……”

憋了又憋,忍了又忍,埃及年少的王弟终于痛苦地将下半截在喉咙里转悠了许久的话给憋回了肚子里。

因为我根本从一开始就认识你啊,巴库拉!

184、第一百六十八章 ...

一阵强风刮过的时候,连带着那一片连绵如云般的树冠跟着晃动起来。

它高高地掠过树丛的上空,卷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然后,它向站在树丛边缘空地上的众人扑去,破旧的屋子不堪重负发出轻微的咯吱的摇晃声。

凌乱地散落在深褐­色­颊上的灰白­色­的发丝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强风越发张狂地飞扬起来,左颊上那一处狰狞的疤痕在以嚣张的姿态飞扬不休的白发下若隐若现,明明看起来似乎暧昧不清,却不知为何又异常显眼。

原本应是深褐­色­的瞳孔因为此刻浮现出来的一层极为艳丽的红­色­浅光而呈现出诡异的黑红­色­调,它让少年那张本就尽显狂野的深褐­色­面容更是显出几分刀锋般的锐利和毒蛇般的狠辣。

微微上扬的­唇­是菱角分明的,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

因为看上去极薄,上扬的弧度带上几分­阴­冷,让他的脸上隐隐浮现出冷酷和无情的­色­调。

“埃及王弟,你为何能够猜到?”

巴库拉一直很有自信。

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而自己隐身于黑暗之中掌控一切。

这就是他现在该做也是正在做的事情。

他一直相信这个埃及王弟是瓮中之鳖,逃不出他的掌心。

正是因为如此,他并不着急。

或者该说,其实就算他着急也没有用,因为他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掌控自己的身体。

他注视着他的对面,那阵强风在掠过他身边的同时,也让站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和少女那浅蓝­色­的衣袍的衣角高高地飞扬了起来。

有着浅红浮光的瞳孔在一瞬轻微地缩了一下,就像是有红­色­流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从青年和少女之间的缝隙中露出来的少年仍旧有着他初次见到时那般白净的面容,那并非仅指肤­色­。

那双清透的紫罗兰­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眼底深处有一种让他也看不懂的奇异的复杂神情在涌动。

埃及王弟并没有回答的他的问题。

巴库拉突然觉得他有点看不透这个他一度认为很容易解决的王弟。

如果想要从一个普通人的手中逃走,即使无法使用魔物,想必这个埃及王弟也能有很多种办法做到。

可是王弟却一直很安静地没有行动,而是一定要等到能呼唤魔物出来之后才撕开掩饰彼此之间身份的谜团。

王弟非得如此行动的可能­性­只有一种——

王弟猜到了他同样也是能够召唤魔物的黄金神器所有者,所以哪怕是装傻充愣也要等到自己可以呼唤魔物了再和他对上。

巴库拉想不明白。

才第一次见到他……不,甚至都不能算是‘见到他’的王弟到底是如何猜出这一点的。

虽然很好奇,但是……

目前的局势似乎对他有些不利。

一开始,他是打算利用迪亚邦多和王弟偶遇的机会设法将王弟诱入绝境。未曾想到,王弟居然一开始就识破了他——这导致他现在处于了他最不喜欢的弱势的状况。

他所能掌控的魔物几乎都是低级魔物,他没有足以和王弟的那两个强大的人型魔物对峙的高级魔物。而且,他刚才曾经尝试过,他作为依仗的可以控制人心的黄金钥匙在王弟身上似乎起不了作用。王弟的心灵极为坚韧,他找不到任何空隙。

或许拼了命可以利用黄金钥匙的力量和王弟同归于尽,但是巴库拉没有如此愚蠢的念头。

他喜欢杀死敌人,但是那并不代表他喜欢赔上自己的­性­命。

他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自己的­性­命。

巴库拉将目光从那两个人型魔物的身上移开,再一次落到后方的埃及王弟的脸上。

他的目光在那张稍显稚­嫩­的面容上固定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他的眼睛一点点地弯起来,似乎是在笑,却更添上几分森冷。

他的目光下移,瞥了游戏缠着绷带的那只脚一眼,突然抬手指了指了那只脚。

“那里也是故意的?”

他说,似乎是疑问句,在他口中却已经是肯定的语气。

游戏仍然没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巴库拉,目光中尽是警惕。

这几日,他走路都一跛一跛。其实,疼虽然还是疼,但是他的脚伤也并没有那么夸张到让他成了跛子的程度。

他一直认为巴库拉是以带他回去王都为借口哄骗他去什么危险或者是被布置了陷阱的地方,这才装作脚伤过重拖延时间。

一开始他从山坡上摔下来时脚踝只是轻微扭伤,根本不妨事。

他是趁巴库拉不耐烦拽过来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的同时故意自己重重地崴了一下脚,不然那种轻微的扭伤只怕立刻就会被巴库拉看出来。

游戏在这里一言不发,巴库拉却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开口发问。

“王弟,你要杀我吗?”

他问,平白直叙,单刀直入。

游戏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巴库拉却又主动代替其回答了他自己的问题。

他说:“你不会。”

巴库拉笑了起来,笑得很张狂。

灰白­色­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他深褐­色­的颊边,随着他的笑声突兀地伸展刺出来,几分张狂,几分放肆,却越发赐予这个少年鲜明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不羁姿态。

他就像是吃定了游戏,抓定了游戏的弱点。

他说:“你下不了手。”

游戏看着他,皱了皱眉,依然没有回答。

沉默剑士和魔法师悬浮在游戏身前,他们仍然只是警惕地将手中的武器对准前方这个带给他们极大威胁感和压迫力的灰白­色­头发的少年身上。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他们的主人没有给他们任何攻击的命令,他们分明从他们的主人的沉默中感觉到主人那一点不知为何而迟疑的心思。

巴库拉在这一片近乎死寂般的氛围中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想你差不多也该看出来了。”

他抬起手,拇指反手戳向自己胸口的方向。

他盯着游戏,一脸­阴­冷,眼底却是似笑非笑的神态。

“我不是他。”

他放声大笑,“而你,王弟,你那种仅仅是为了自我满足的虚伪的仁慈让你对他下不了手。”

巴库拉就这样站在原地大笑,笑着笑着突然闭了眼向前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游戏一惊,下意识就忍不住想要奔过去查看,可是站在他身前的沉默剑士一伸手,将他拦住。他抬起头,看见沉默剑士慎重地对他摇头。

沉默剑士拦住他,回头看向似乎毫无气息的巴库拉的目光仍旧是充满了警惕,甚至,还隐隐透出一分特属于人类感情的恨意。

游戏迟疑了一下,然后,他抬起手,放在沉默剑士拦住他的手臂上。

“没事的。”

他对他的守护者微笑,将那只拦在他身前的手按下去。

忠诚的守护者犹豫了一会儿,但是面对主人的坚持,沉默剑士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

深褐­色­肤­色­的少年躺在地上,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看起来并不像是昏迷而是在沉睡。

或许是因为沉睡的缘故,浓郁的睫毛的­阴­影淡淡地落下来,让那张脸上少了几分戾气而显得平和了不少,就连左颊那道深深的疤痕也没有常日里看上去那么狰狞。

跪坐在他身边的游戏有些吃力地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向他的颈部伸出手去。

深褐­色­的颈部那极细的青铜链子被游戏一点点地拽出来,于是隐藏在少年衣物之下的某个神秘的物体也终于暴露在阳光之下。

它折­射­出的让人炫目的金­色­光辉深深地刺入了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

——黄金钥匙——

果然……

握着这个唯一流落在外不知所踪的黄金神器,游戏的手抖了一抖。

他猛地用劲,将手中的黄金钥匙攥紧,指关节用劲到隐隐泛白,他几乎有一种立刻将黄金钥匙从这个人的颈上拽下来的冲动。

残存的理智让他咬了咬牙,缓慢地,看起来颇为艰难地松开了手。

游戏呆了一会儿,将黄金钥匙重新放回了它原来所在的位置。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仍旧处于浅睡中的少年的脸上。

他试图从这张脸上寻找出他在现世的朋友貘良了的摸样,可是无论他看了多久,也无法从那张深褐­色­的透出狂野而锐利韵味的脸上找出他想要找到的那个温柔的朋友的影子。

游戏有些失落地伸出手,看似凌乱尖锐的白­色­发丝碰到他的手指的感觉却是极其柔软的,滑过他的手心略有些搔痒的感触。

巴库拉,三千年前的盗贼王。

他是亚图姆的王叔阿克那丁为了打造七个黄金神器而屠杀的那座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

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孩子被幼时的­阴­影笼罩而逐渐变得凶残,最终走向了扭曲的道路。

他杀死了马哈特夺走了黄金轮,妄图召唤出邪神毁灭埃及,却最终被封印在黄金轮之中。但是或许该说他的疯狂也让他实现了一部分的心愿——因为他,法老王亚图姆死去,埃及也从此一蹶不振,最终被外敌入侵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三千年后,巴库拉寄宿于机缘巧合得到黄金轮的游戏的好友貘良了的身上,他控制了貘良了的身体,想要再一次复活被法老王封印在黄金积木中的邪神……

这就是游戏对于巴库拉的记忆。

但是现在一切都与他的记忆不同了。

另一个他回到了三千多年前,将七个黄金神器赐予了阿赫莫斯王,然后一代代传承下来。

按理说,就应该不会发生阿克那丁为了打造黄金神器而屠村的事情,也应该不会有因仇恨而生的盗贼王。

可是现在巴库拉却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次,巴库拉所持有的并不是黄金轮而是黄金钥匙。

不对……

游戏皱了皱眉,他的手抚摩上了沉睡中的少年深褐­色­的颊。少了眼底看人时那种­阴­狠的目光,这张脸上多了几分少年该有的稚气。

游戏看着少年,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他一开始也认为巴库拉是假装不认识他,虽然不明白巴库拉对着当时毫无反抗能力的他还要如此麻烦的作秀,但是他也只能抓住这一线生机跟着装傻充愣,直到三日限制一过能再度召唤魔物他才有了底气。

可是这几日的相处却让游戏困惑不已。

他总觉得这名他认为是巴库拉却自称为迪亚邦多的少年并非是在做戏……要说是为什么,他说不出来,只是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迪亚邦多的确和巴库拉一样,都给人一种­阴­狠毒辣的感觉,就像是潜伏在­阴­暗处择人而噬的毒蛇。但是,迪亚邦多却缺乏巴库拉那种即使是在阳光之下也无法透过的浓郁得让人浑身打颤来的黑暗气息。

巴库拉给人的压迫感几乎能让人因为恐惧而无法呼吸。

迪亚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个­性­乖戾­阴­险的普通人,或者该说,普通坏人。

刚才巴库拉说,‘他不是他’。

意思是指‘迪亚邦多不是巴库拉’吗?

这个身体里……有两个人的存在吗?

游戏不敢确定。

他也有考虑过,有没有可能迪亚邦多是与当初的他和另一个他一样的情况,千年前的灵魂寄宿在迪亚邦多的身体里。

可是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可以确定,巴库拉的确是三千年前和亚图姆一起出生的,他们都是同一个时期的人,所以巴库拉不可能是被封印在黄金钥匙里的怨灵。

同一个身体里存在两个不同的灵魂。

如果用现代的词汇来形容,那就是…双重人格?

……

游戏抱头纠结中。

自己是不是想得有点太多了?

话说回来,他所在的时代似乎还在激烈争论着双重人格的人犯罪法律到底该如何判决的问题。

…………

好像又想岔路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游戏在这边越想头越是混乱得厉害,纠结得头昏脑胀却仍旧想不出一个头绪来。一低头,看见仍旧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似乎睡得极为香甜的迪亚邦多,顿时就觉得不爽。

他不忿地伸出手,狠狠地钳住迪亚邦多的鼻子,让其无法呼吸。

于是那本是舒舒服服地睡着的少年一张深褐­色­的脸整个都涨红起来,头使劲地左摇右摆着想要甩掉游戏的手。

可是游戏把他的鼻子揪得很紧,他在沉睡中力度本就不是很足,左晃右晃怎么都甩不掉,长长的睫毛颤得厉害,连带着落在颊上的浅浅的­阴­影都轻微地抖动了起来。

他从喉咙里发出难受地闷哼声,终于下意识抬手想要抓住游戏的手。

游戏手一松,躲过他的手。

于是终于能够得以顺畅呼吸的迪亚邦多形象不雅地揉了揉鼻子,又胡乱在脸上颈上摸了半天,似乎是在寻找妨碍他睡觉的罪魁祸首。

摸了一阵,发现这种寻找是徒劳时,他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下去。

他这一番孩子般的作态,却是让已经站起身来,低头瞅着他的游戏失笑。

这一笑,游戏眼底那一点失落郁闷的神­色­也尽数散尽。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要放松身体一般活动了一下刚才一直低着所以有些僵硬的头。阳光落在他­奶­白­色­的颊上,半透明的肌肤似乎在反光。

天空中恰好一片云掩住了半边太阳,白云浅浅的­阴­影落在他紫罗兰­色­的眼睛里,一掠而过之后,却让那双瞳孔更是清澈了几分。

“巴库拉,你说得对。”

游戏对着空气中那个莫须有的人说话。

他看着天空,大大的眼睛里落进的阳光让它们越发透出明亮的光芒。

他对着天空微笑,脸上的神­色­坚定而果断,再也看不出丝毫­阴­晦和犹豫的痕迹。

“我不会对迪亚下手。”

游戏并没有将黄金钥匙拿走的打算。

巴库拉并非是寄宿于黄金钥匙中的怨灵,所以,就算将黄金钥匙从迪亚身上拿走也没有任何用处,说不定还会引起巴库拉激烈的反弹而导致更坏的情况。

何况他刚才从巴库拉的几句话里隐约猜到了一点巴库拉想要隐瞒的事情——巴库拉似乎并不能随心所欲地代替迪亚邦多出来,现在这个身体,还是以迪亚邦多为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迪亚邦多的身边,静候时机,找到圆满解决所有事情的办法。

或许那真的只是巴库拉称之为虚伪的自我满足的仁慈……

可是,巴库拉。

如果连自以为是的满足都做不到的话,那这一辈子也活得太过憋屈窝囊了,是不是?

游戏再一次深呼吸,顺带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将这数日里的憋着的浊气一口气尽数吐了出来。

他挥了挥手臂,一脸的神清气爽。

“沉默剑士,把他给我搬回去!”

埃及年少的王弟挥手做指点江山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状。

当前行动目标确定:设法拐带迪亚这个经常走南闯北混迹江湖的地头蛇陪自己一起去找另一个他的灵魂碎片。

那绝对自己比这个基本上出了王城就抓瞎的睁眼瞎要有用得多。

游戏还在这里暗自思索着,一旁,看见警报解除似乎已经没有了自己能­干­的事情于是啪的一声变成了可爱小萝莉的沉默魔法师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认真状向主人发表她的疑问。

“主人,您是要养他么?”

“…………”

185、第一百六十九章 ...

夕阳火红的光芒给埃及大地覆盖上一层浅浅的仿佛血那般鲜红的光芒,那半截暗淡下来的天空让这层不详的光芒更显得突兀上了几分。

日暮时分,天­色­黯淡,红光铺地。

强风刮过的时候,那­干­枯枝头的枯叶便簌簌掉了一地,又被卷起,飞得无影无踪。

小小的孩子蹲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

男子闭着眼,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那一口气吸了进去就再也吐不出来。

像是夕阳般鲜红的液体从男子身下流淌出来,渐渐渗到了蹲在他身边的孩子脚下。

小孩缩了缩,大大的眼睛盯着这个陌生的男子,眼底几分惊恐,几分紧张,更多却是犹豫和挣扎。

【离开……快离开这里!】

男子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一个在阳光下闪耀着美丽的纯金­色­光辉的黄金饰物让小心地蹲在男子身边的小孩无法将目光从它上面移开。

对他来说,那是他自出生以来所看到过的最美丽的存在。

小孩眼底的挣扎渐渐化作决心,他慢慢地伸出手,向那个美丽到不可思议的黄金饰物探去。

【不能拿!给我住手!】

孩子小小的深褐­色­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那闪耀着明亮光辉的黄金钥匙——

【混蛋!如果拿了的话——】

深褐­色­的瞳孔在黑暗之中猛然睁大到了极限,粗重的喘息声在这个狭窄而破旧的屋子里回荡不休。

从深褐­色­肤­色­的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浸湿了贴在颊边的灰白­色­发丝,更添上几分狼狈。

迪亚邦多睁大到极限的眼直愣愣地盯着满是蜘蛛网的破败不堪的屋顶,他似乎尚未从噩梦中回过神来,本还尚算俊逸的脸上的肌­肉­此刻扭曲得厉害,连带着他右颊上的疤痕也更显得狰狞可怖。

被汗水浸湿的灰白­色­发丝凌乱地贴在他的颊上、颈上,在他肌肤上滑过一道道濡湿的痕迹。

他的目光虽然直勾勾地看着上空,瞳孔却是有些涣散,空荡荡地看不到任何焦点。

他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握紧成拳,似乎是用尽了手臂全部的力气,手背上已是隐隐能看到勒出的青筋。

迪亚邦多的胸口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声剧烈地起伏着。

他本是想通过剧烈的喘息让自己冷静下来,放松下来,可是胸口似乎有什么重物压得他完全无法调整自己凌乱的呼吸频率。

反而让他每深呼吸一次,就越发感觉到胸口明显的重压和束缚……

…………

等等。

胸口的重物?

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迪亚邦多一低头。

第一个倒映在他深褐­色­瞳孔里的,是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它的主人上半个身子都死死地压在他的胸口——那就是让他觉得胸口遭受重压喘不过气的罪魁祸首。

那个完全被他当做货物的少年此刻睡得正香甜,只是睡姿极为不雅。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弄的,上半身压在他胸口,腿半截都伸出床沿半吊在空中,还一晃一晃的。

一只手臂重重地压在他的喉咙上,也成了让他呼吸不顺的源头。

盯着这个害得他做噩梦自己却是呼呼大睡的家伙,迪亚邦多的额头暴起青筋。

扑通—声

不爽的迪亚邦多大爷很­干­脆地一脚将那妨碍他睡眠的家伙直接踹下床,也懒得开口,一扯薄薄的铺盖打了个呵欠,转了个身决定独霸这狭窄的床铺。

解决了让他睡得不安稳三更半夜做噩梦的罪魁祸首,他打算再好好睡上一觉……虽然外面隐约已经透出了一点黎明的光芒。

“唔……好痛……”

被结结实实一脚踹下床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游戏揉了揉被摔痛的地方。

他的眼睛尚未睁开,似睁非睁的,那张稚­嫩­的脸上迷迷糊糊的,完全看不出一点清醒的痕迹。

“呼……又摔下来了么……”

睡迷糊了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人踹下来的。

因为睡惯了法老王那几乎可以容纳七八个人的巨型床铺,再睡这狭窄的石床就有些不适应,何况还是两个人挤着睡。上半夜他几乎都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好几次差点掉下来,过了大半夜实在困倦不过了才勉强睡了过去。

此刻,半醒半睡之中他还当又是自己乱翻身摔下来的,于是随口嘟囔了两句就又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就往床上爬。

爬上去只觉得窄,于是想往里面钻。

又觉得冷,恰好迎面贴上一个软软暖暖的东西,直觉上是一个大型抱枕就直接巴了上去死活不肯放手。

闭着眼把脸贴上去,只觉得又暖和又舒适,比起身下硬邦邦又咯人的石床不知要好上多少,便满足地蹭了蹭,一放松就再一次睡死了过去。

而这边,迪亚邦多正侧躺着背对着床沿,闭着眼酝酿睡意,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长久以来形成的警惕心立刻大起,他一掀床被,一个转身就要坐起来。

谁知才一转身,就看到刚才那被他踹下床的家伙不知何时又爬上来,一片漆黑中正朝他伸手。

他一皱眉,反应极快地抬手,唰的一下那薄薄的锐利刀片的寒光已经从他指缝里透了出来。

迪亚邦多抿紧的­唇­一张,似乎想要大喝。

游戏伸出的双手一下子将迪亚邦多抱住,整张脸都贴在他胸口,还因为那种暖暖的感触而一脸满足地蹭了几下。

迪亚邦多僵在原地。

他亮出刀片的手还举在半空中。

他准备发出大喝声的嘴还张着。

然而,那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抱住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只是把头埋在他胸口,发出均匀轻微的呼吸声。

迪亚邦多突如其来从心底涌出一点悲愤的情绪。

这家伙难道不是打算偷袭自己,然后好逃走吗?

他可是憋足了劲准备狠狠给这家伙一个让其终生难忘的教训……结果他是鼓足了劲儿,却完全找不到地方使,反而是把自己憋得半死。

他都已经完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结果这家伙居然自顾自地睡觉去了么混蛋!

此刻,在迪亚邦多心底弥漫开来的是一种久违了的挫败感。

他可是被村子里的人誉为能生吃人­肉­的恶魔般的家伙,他还总是恐吓威吓那个家伙,可那家伙怎么就一点都不害怕他呢?

迪亚邦多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确认自己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别人的没啥区别。

嗯,有问题的不是自己,那就只能是这个奇怪的家伙了。

他明智地做出以上的判断。

这种脑袋有问题的家伙,还是他远一点好。

迪亚邦多这么想着,立刻就伸手抓住游戏的头,使劲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掰开。

可是,让他诧异的是,无论他怎么使劲,这个在常日里他一只手就可以解决的身体瘦小的家伙竟是怎么掰都掰不开。

当然,这大概也和因为他是被抱着所以双手不好使劲也有点关系。

“喂……”

没有反应。

“喂!”

还是没有反应。

迪亚邦多大爷的头上再一次浮现出青筋。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清晰明显。

“你这个家伙!快放手!”

他死命地想把这个如八爪鱼一样抱着他的家伙扯开。

“听到没有混蛋!起来——立刻给本大爷起来!”

睡得像小猪般酣甜的埃及王弟对那近在耳边的几乎让破败的小屋子整个儿都震动起来的巨大咆哮充耳不闻,唯一的反应就是把迪亚邦多抱得更紧。

迪亚邦多的嘴角抽了一抽,又抽了一抽。

他有一种将指缝中的刀片直接狠狠戳下去的冲动。

但是考虑到怀中这个少年那巨大的价值和他未来的荣华富贵……他硬生生地将那股气憋回了肚子里,臭着一张脸伸手使劲拍怀中少年的颊。

“喂!听见没有!别给老子装死!快点起来!”

因为脸部遭到拍击,睡死的游戏终于动了一动。

他迷迷糊糊地睁了眼,抱着迪亚邦多的手臂稍微松了一点,身子后退一些,仰起头,瞥了迪亚邦多难看到一定程度的脸一眼。

然后,他打了个呵欠,又低下头去。

他的手臂再一次抱紧了那个软软暖暖的舒服的抱枕,头左右摆了一摆,似乎在调整位置寻找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你这家伙——”

迪亚邦多接近抓狂中。

“嗯……再一会儿……”

游戏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白­嫩­的颊贴着迪亚邦多胸口有着体温的衣服蹭了一蹭。

嗯~~好暖和的抱枕~~

“我就起来……再让我睡会儿……一会儿……”

他嘟哝了两句,就像每一次的赖床一般习惯­性­地再一次睡了过去,任凭迪亚邦多怎么拽都没了反应。

迪亚邦多一口气憋在喉咙,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深褐­色­的瞳孔恶狠狠地盯着那紧紧贴在他胸口的毛绒绒的脑袋,嘴角抽搐得厉害。

吸气,吐气。

他一手按在半边脸上,一脸难以忍耐的神­色­。

他开始再一次怀疑自己把这个家伙抓回来的举动的正确­性­。

这绝对是个超级大麻烦啊啊啊!

算了。

困死了,睡觉!

迪亚邦多再度发泄似的吐出一口气,果断决定闭眼睡觉。

哼。

给本大爷等着。

明天再找你算总账!

只是此刻暗自在心底发狠的迪亚邦多却不知道,他这个所谓的明天将会悲催地延续到明天明天再明天永无止尽的明天下去……

朝阳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它的光辉照耀着整个埃及大地。

细小的金­色­光线从这座破旧屋子的屋顶的裂缝里透进去,落在那两个蜷缩在一张狭窄的石床上沉睡的少年身上。

那光落在深褐­色­肤­色­的少年的颊上,或许是觉得光线太过晃目,睫毛一抖,从鼻子发出轻微的闷哼声,侧着的身子也跟着动了一动。

他这一动,胸口里的某个东西忽然掉出了宽松的白­色­亚麻布衣服,曝露在那一束阳光之下。

它的尖端恰好碰触到了贴在迪亚邦多身边睡得正香的游戏的胸口。

黄金钥匙下方的尖端在接触到埃及王弟胸口黄金­色­的生命之符的印记的一瞬间突然闪耀出一道覆盖于金­色­阳光之上的浅红­色­光芒——

***

火红­色­的夕阳的光辉给埃及大地镀上一层浅红的­色­调,它是如此的刺眼,让人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游戏抬起手挡在眼前,这才勉强在这刺目的火红阳光下睁开了眼。

这里是……哪里?

大片的树丛在火热的夕阳的风中沙沙作响,摇晃不已。

火热的感触在空气中散布开来,越发促进了那一股莫名的躁动气息。

游戏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困惑地着看着四周,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一道突然折­射­过来的金­色­光芒让游戏忍不住闭了闭眼,待被刺痛的眼好了点,才向折­射­过来的金光的方向看去。

一名身躯高大的男子侧身躺在地上,他闭着眼,呼吸时断时续,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只是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

鲜红的液体从他身下渗出来,渐渐染红了他整个上半身的衣服。

他脚下的血迹隐隐约约延伸到了丛林里面,看起来,他似乎是从那里面逃出来的,逃到这里终于力竭倒地。

他身上那件虽然脏乱不堪但是有着极为明显特征的衣服让游戏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专属于埃及大神官的服饰。

男子的右手无力地放在头侧眼前的地上,手中的黄金钥匙折­射­出来的光线正是刚才刺痛了游戏的眼的那道金光。

一个看起来才七八岁大小的小孩蹲在男子的身前。

从游戏的视线看过去,看不到小孩的脸,只能看到那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凌乱而张狂地散落在孩子的肩头。

那个孩子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向黄金钥匙探去。

【等一下,你不能拿那个!】

在这一瞬游戏忍不住喊出声来。

可是那个孩子看起来似乎跟没有听到一般,猛地将黄金钥匙抓在了手中,然后转身就跑。

在孩子转过来的一瞬,游戏终于看清了孩子的脸。

那是一张满是稚气的清俊的面容,可是此刻那双深褐­色­的瞳孔睁得大大的,似乎恐慌到了极点,但是又露出非常开心满足的神­色­。

他两只手紧紧地将黄金钥匙搂抱在怀中,像是护着最珍贵的东西,拼命地向不远处的镇子里跑去。

【不行。】

游戏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孩子向自己的方向跑来。

【不可以的。】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即将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的孩子。

【你不可以拿走那个东西!】

他的双手向孩子抱去。

【如果你带走那个东西,就一定会被——】

游戏伸出的手从孩子的身体一透而过,仿佛是幻影一般。

他怔在了原地,看着远去的孩子的背影,紫罗兰­色­的瞳孔突然颤了一颤,连带着他伸出的僵在半空中的指尖也有些不稳地晃了晃。

他一脸的失魂落魄。

许久之后,他的喉咙动了一动,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游戏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再一次记起了赛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过去,有一个镇子因为私藏王室的黄金饰物惹火了法老王,愤怒的法老王毁灭了这个镇子,所有的镇民都被诛杀得­干­­干­净净。

不对。

并不是因为那个。

王室的黄金饰物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

引发法老王怒火的其实根本就是——

身后传来的奔腾的马蹄声让游戏下意识回过头来。

他看见一群骑兵飞奔而来,带头的将领一眼看到倒在灌木丛里的大神官,脸­色­大变,立刻下马扑了过来。

“卡里姆大人!”

他急切地晃动着几乎已经没有气息的大神官的身体,一脸焦虑。

“卡里姆大人——”

脸­色­已经惨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身着大神官服饰的男子突然在一瞬睁开了眼,他的嘴­唇­发着抖,一张一合了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似乎就憋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对这个将领说什么。

“黄……”

他泛白的­唇­抖了半晌,终于泄出极其轻微的一个字。

埃及将领俯□,将耳贴在他颤抖的­唇­边。

“……器……被抢……”

男子仿佛是用劲了最后的力气,手在地面迟缓地移动着,终于将手指指向不远处那个城镇的方向。

“夺……回来……”

最后一个字出口,男子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瘫倒了下去,最后那句话带走了他竭尽全力憋住的吊着自己­性­命的那一口气。

他睁大了眼睛,看向那个城镇的方向,瞳孔已经扩散开来,却仍旧是死死地瞪着那个方向。

身为大神官,却未能守护住法老王赐予他的黄金神器,他是王室的罪人。

他死不瞑目。

“全部给我去找!一定要把圣物找回来!”

埃及的将领对他的部下咆哮,深褐­色­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未经法老王的允许胆敢拿走黄金神器的人一律视为叛逆谋反!”

他手中的长剑指向那个城镇的方向。

“居然敢无视法老王的权威染指王室的圣物……把那群叛逆的该死的贱民全部杀光!”

【不行!】

埃及的王弟眼睁睁看着那群骑兵向自己呼啸而来。

那震天的马蹄声在大地上掀起滚滚尘土,掩盖了地平线之上火红的夕阳。

【不能那么做!】

他徒劳地伸出手,试图阻止什么。

【给我等一下……住手啊!】

那奔驰的骏马在主人的呼喝声中从他的身体里一透而过,他看着骑兵一个个穿透他的身体而去。

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眼看向遥远的地平线,闭上,又慢慢睁开。

即将完全没入地平线之下的夕阳最后一抹火红的阳光落进他紫罗兰­色­的瞳孔,浮现出一层浅浅的血红的光芒。

然后,在太阳完全没入地面的那个刹那——

一道甚于夕阳光辉的火红猛然从游戏的身后窜出。

鲜红­色­的火舌向黑暗的天空喷吐出炽热的弧度。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悲鸣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那仿佛践踏一切的奔腾的马蹄声,血­色­即将染红埃及大地。

游戏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因为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这里是十年前的记忆的幻影。

而他,仅仅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游戏的身后,燃烧着整座城镇的赤红火焰照亮了半个黑暗的天空。

那火光的影子在他半边苍白的颊上不断晃动着,连带着他浅紫­色­的瞳孔也隐隐带上朦胧的­阴­影。

他慢慢地屈膝跪在地上,他按在地上的手颤抖得厉害。

不懂事的孩子。

为王室奉献生命的大神官。

忠于职守寻找王室圣物的埃及士兵们。

……

这一出屠杀的惨剧……归根究底,到底该责备谁?

186、第一百七十章 ...

“迪亚邦多……记住,你的全名是迪亚邦多.巴库拉。”

面­色­沧桑的男子抚摸着身前孩子灰白­色­的发,因为皮肤的黑黝而越发显出粗犷感的脸上浮现出的是难得一见的温软之­色­。

“把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底,但是绝对不可以说出来,就连你的母亲也不可以说出来。”

他如此叮嘱着。

孩子听话地点了点头,但是看着自己父亲的眼中却带着迷惘,看起来并不明白父亲嘱咐他的话的含义。

“那是只有有着古老传承的祭司家族才有资格拥有的姓氏……”

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孩子的头,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种汇聚了缅怀、向往以及不甘的复杂神­色­。

它们在男子眼底深处酝酿成奇异的­色­调,最终化作希冀的目光落到了孩子的脸上。

“迪亚邦多.巴库拉,记住,你是一个古老而尊贵的祭司家族唯一的传人。”

“我们的祖先曾侍奉于伟大的阿赫摩斯王,跟随王南征北战,得到王的信任被封为六位大神官之一,并得赐黄金神器。”

说到这里,男子那双因为常年劳累而略显浑浊的眼中散发出了异于常人的灼热目光。

“我们的家族,曾经是最为王所宠信、整个埃及最为荣耀的家族!”

孩子睁大深褐­色­的瞳孔看着他的父亲,一脸似懂非懂。

可是他听得很认真,男子周身溢出沉重和肃穆感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只是知道,他的父亲在向他交代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他就算听不太懂,也必须记下来。

“可是,在接下来的王位的争斗中,我们的家族受到牵连,最终导致了灭族的惨剧……唯独先祖最小的儿子在最后时刻成功逃走,隐姓埋名藏于山林之中,留下我们这一脉。”

男子的声音微微放低,他的目光看向王都的方向。

那里,有他的祖先曾经的荣耀。

那里,是他们一族三百多年来的向往之地。

“迪亚邦多,我说这些话并非是让你报仇。成王败寇,我们家族当初选错了追随者,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

男子说,他的脸上有沉痛,有不甘,却唯独没有恨意。

“新王登基,翦除异己,这是理所当然。”

“王位的争夺最是凶险不过,输了一步就是灭族之祸。正是因为如此,先祖才早早将自己的次子送出王都,一旦夺位失败,也好留下我巴库拉家族最后的血脉。”

“当初我们先祖侍奉于阿赫摩斯王身边,是因为天生拥有用灵魂孕育强大魔物的特殊力量才得到王的青睐。”

“这是我们一族的直系血脉才拥有的力量,先祖一直认为,哪怕家族短时间被毁灭,但是只要我们还有这样的力量,迟早能凭此力量得到下一代法老王的重视,再一次回到王都,重现家族的荣耀。”

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痛苦的神­色­。

“只是我们的祖父虽然成功逃出,却因为要掩盖身份不得已娶了卑微平民的女子为妻,导致血脉不纯,结果一连几代人都是资质低劣……这样持续下去,我们身上直系的血脉也越来越稀薄,只怕是先祖的苦心就要……”

男子深深地呼吸,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伸出手,他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孩子的肩,他看着孩子的眼,有炙热,有希冀。

那沉重不堪的压在他和历代先人心口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的重托,三百多年来,随着越来越稀薄的血脉和那几乎已经彻底失去的灵魂的力量,他们几乎已经绝望。

他们一族所有的老人在死去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都不是安详的神­色­,而是深深的痛苦。因为他们无颜前往冥界见到他们的祖先。

但是就在他们即将彻底绝望的一刻,迪亚邦多的出生让他们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迪亚邦多,你天生就拥有强大的灵魂力量。”

这个孩子,是他们一族复兴的唯一的希望。

“迪亚邦多.巴库拉,你一定要成为大神官,带着我们家族的名字回到王都,回到法老王的身边!”

“你要让我们都可以抬头挺胸地告诉所有人我们是巴库拉家族的人!”

男子盯着孩子,眼睛一眨不眨,攥紧的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说,一字一句,像是想把这句话深深刻印在孩子的灵魂深处。

“迪亚,你一定可以拿到黄金神器,成为埃及的大神官!”

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男子,他的父亲抓着他的肩膀的手指深深地勒进去,让他痛得厉害。

可是他没有喊痛,他听不太懂,只是狠狠地点头让自己把那些听不懂的话深深地记在脑海中。

因为他看到了他的父亲此刻的脸,那是一张因为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而扭曲到极限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的痛苦神态。

他不懂。

他只是潜意识觉得,让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父亲露出这种表情的,一定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事情。

他一定会为他的父亲做到。

这是迪亚邦多才三四岁刚懂事的时候,他的父亲对他说的话。

然后,一年又一年,不断地重复。

他的童年几乎就是在类似的话一次又一次的复述中长大。

而他那种天生的特殊的灵魂力量持续不断的壮大也让他的父亲和极少数的几位族中老人看着他的眼中都带上欣慰的神­色­。

“等到迪亚八岁的时候,就带他去城里的神殿。”

老人们这样对迪亚的父亲说。

如此强大的天生的力量,一定能被神官们看中,只要表现出­色­,就可以通过层层选拔成为王宫里的神官,进而——

“迪亚,你一定可以拿到黄金神器成为大神官。”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开心地笑着拍他的头,“过来,来看看这个。”

他的父亲每次这样说的时候,就会拉着他蹲在地上,画出七个黄金神器的形状给他看。

男子看着它们的目光,比什么都要炙热。

他每次也是紧紧地盯着它们看,即使只是图形,也仿佛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当初你的祖父把这个画给你的爷爷,然后你的爷爷又时时画给我看,现在我画给你……迪亚,以后你的儿子还有孙子出生的时候,你一定要把真正的黄金神器给他们看。”男子一边指着地上的图一边对他絮叨,“你一定可以的!”

他仰起头看着父亲,然后,重重地点头,握拳,鼓起圆滚滚的小脸蛋做坚定状。

他的父亲看着自己儿子用那一张稚气的脸做出的看似坚毅却怎么看怎么可笑又可爱的表情,不禁咧嘴一乐,伸手揉乱了儿子一头灰白­色­的发。

最终惹得儿子的坚毅奋斗状保持不住恼羞成怒地一脚踹上了自家父亲。

躺在泥地上的七个黄金神器的图形静静地注视着在它们面前玩闹的父子。

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

他们一心想要得到的黄金神器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命运。

那一天,离迪亚邦多八岁的生日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将会被送到大城市,只要通过测试就能成为一名见习神官,然后为成为法老王的大神官恢复家族的姓氏而奋斗。

然而就是在这一天,他看到了他曾经梦见过无数次的黄金神器。

火红的夕阳之下,躺在血泊之中的男子一身的血迹越发刺目。

侧身躺在地上几乎已经没有气息的男子右手上握着的纯金­色­的钥匙状的器物,在血红­色­的阳光下却闪耀着最为纯粹的金­色­的炫目光辉。

它安静躺在那里,半截Сhā在泥土之中,却仍旧有着一种尊贵且神圣到不可思议的美态。

它仿佛具有一种诱惑人灵魂的力量,让注视着它的人无法移开目光到几乎忘记呼吸。

那铺天盖地的带着黑夜气息的夕阳光芒之中,天地之中,仿佛只有它的存在。

他屏住了呼吸。

他向它伸出了手。

他能感觉到男子憋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攥紧黄金钥匙的倔强,但是他的欲望依然让他不顾一切地将黄金钥匙从濒死的男子手中夺了过来。

他将它抱在怀中,心脏激烈地跳动到了几乎要撞破胸口的地步。

这是黄金神器!

这就是他的父亲,他族里的爷爷们梦寐以求想要他拿到的东西!

他现在已经拿到了,那么……

那个时候,他还小,太幼稚,幼稚到有很多事情都还不明白。

那个时候,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只要他拿到黄金神器的话,他就不用离开镇子,离开他的父亲和母亲,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那些陌生的神官们。

他不想离开家。

可是一直以来,父亲和老人们期望的目光都让他无法说出这句话。

他抱着黄金钥匙兴奋地跑回镇子,跑回家中,小心翼翼地将它递到了父亲面前。

他开心地笑着,睁大深褐­色­的眼睛看着他的父亲,期望父亲惊喜的神­色­。

他没能等到父亲摸着他的头对他的赞许,他看到的是他的父亲从诧异到惊疑不定再到惊慌失措的模样,父亲结结巴巴地追问着他这个黄金钥匙的来历。

隐约察觉到自己做错事的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他看见父亲呆滞半晌,盯着手中的黄金钥匙,最终露出了如丧考批的颓废神态。

然后,他的父亲用他从未看过的可怕目光看着他,咬紧的牙让额头爆出青筋,像是要一口把他吞下去一般,高高举起的手在空中扬了半天,抖得厉害。

最终那只手没有落下来,可是在他心目中一贯高大如山的父亲像是在一瞬间衰老了十岁,整个都萎缩了下来。

他困惑地看着他的父亲迈着踉跄的步伐出了门,咬着牙吩咐他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

可是门才一打开,那仿佛让整个大地都为之震动的马蹄的奔腾声就让父亲僵在当场。

他看着父亲猛地甩上门,转过身来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父亲看着他,那张一贯对他温和的脸上僵硬得如同死人一般,已是看不到丝毫血­色­。

那张粗犷的脸呆滞了半晌,脸上的肌­肉­终于慢慢动了一动。

似乎是在勉强咧嘴对他一笑,可是那扭曲的神态却更像是痛苦。

黄金钥匙被重新塞回他的手中,他的父亲一把抓住他的手,几乎要把他的手骨握断。

他被父亲连推带拽地拉到了烧火的炉子旁,猛地推进了隐藏在烧火的炉窖下的地下室之中,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砰地一声,头顶的木板隔绝了他的视线,也隔绝了那一点微弱的夕阳的光线。

闯入房中的士兵看到的,是一个蹲在地上往火炉里扔柴火似乎是正打算烧火做饭的男子。

男子有着因为长期劳作而形成的低下平民们都有的明显特征,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让士兵看了一眼就不耐烦多看,只是用长矛指着他追问他有没有私藏一个黄金饰物。

当男子惶恐地否认之后,士兵眼露凶光狠狠地将长矛向前一送。

尖锐的利器穿透了男子的胸口。

——诛杀盗窃黄金神器的罪人,窝藏罪人的全镇居民同罪,这是法老王的命令——

——全镇的人都罪无可赦——

那个时候,孩子惴惴不安地趴在地下室的入口。

他努力尝试着想要推开头顶那个屏蔽他视线和外面光线的木板。

咔嚓一声。

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刺到了他的眼前。

他能感觉到那利器扎进他的右颊的剧烈的刺痛感。

他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温热的吐息和那沾染满了腥热的血液的冰冷利器接触时那种浸透骨髓的诡异的冰冷感。

他几乎以为那个尖利的东西已经穿透了他的头颅。

他一动也不敢动。

哪怕是那个利器很快就从他面前收了回去,他仍旧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蜷着身体缩成一团。

他能听见外面呼救声、惨叫声、怒喝声仍旧在持续不断地响起,这让他蜷缩得越发紧,手脚因为冰冷而抖得厉害。

不能哭,不能出声。

他的右手紧紧地捂住嘴,可是大颗大颗的泪水还是无法抑制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流到他的右颊那个火辣辣在痛的地方,越发刺痛得厉害。他感觉的到右颊上刺痛的地方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滴在他的手上,身上,还有他紧紧抱在怀中的黄金钥匙上。

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个温热液体的颜­色­。

他就这样蜷缩在黑暗中,直到四周的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很久很久之后,迪亚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或许是因为蜷缩得太久了,四肢动一动就在抽痛。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终于将头顶的木板推开,走出了黑暗……

…………

如果他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黑暗就好了。

一道惨白的月光在他抬头的一瞬落在他半边沾染了鲜红­色­调的颊上,毫无遮掩的,仅仅是掠过了那半截勉强斜斜地支撑在地上的烧焦的柱子。

残垣断瓦,夜空中白森森的月­色­落在大地这片漆黑的废墟之上,让这个此刻死寂一片没有任何活物气息的地方越发透出几分­阴­森之气。

空气中尽是呛人的烧焦气味,夹杂着腥臭的血的气息。

他看见了他的父亲,面朝下倒在地上,下半截身体被压在倒塌的屋子下,已被烧得焦黑。那只手上,还拿着一根木柴状的焦炭。

他看见了他那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母亲侧身躺在地上,披头散发,胸口被长长的一剑割开,几乎看得到森森白骨,血已经凝固成黑红的物体。

他后退了一步,抱着自己的肩膀全身都在发抖。

再度后退一步,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嚎,像是想拒绝承认什么一般转身疯狂地逃离了这里。

…………

在这个成为墓场的城镇里,他像是幽灵般在其中飘荡,走过那一个个在白日里还鲜活地说着话­干­着活对他喊对他笑的人们横七竖八堆积在被渗透的血染成诡异的深褐­色­的土地上。有人被数根长矛穿透了身体,有人被砍掉了头颅。

死去的人们扭曲的脸上是满满的痛苦和错愕,他们甚至不知道为何这一贯和平宁静的小镇子为何会突然招致死神的降临。

他拼命地翻开一根根沉重的柱子,挖开坍塌的屋子,一双手早已鲜血淋漓。

他就像是失去灵魂般机械­性­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哪怕他挖出来的只是一具具面目全非连他都认不出来的尸首。

这里除了他,再也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在恍惚中走到了镇子的广场中央。

夜空中惨白月光倾泻而下,白森森地照了他一身,却让他口袋里的黄金钥匙折­射­出纯粹的金­色­柔和的光芒。

有什么绊了他一跤,他重重地摔在地面,碎石擦过他的右颊,再一次将他右颊上刚刚凝血的伤口撕裂开来。

口袋里的黄金钥匙跌了出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地面滚了一滚,才停下来。

他茫然地爬起来,回过头。

绊倒他的是一具小小的男尸,他把他抱起来,才四岁大的小男孩的喉咙被砍断了半截,脑袋晃悠悠地吊着,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胸口。

他看着这个常日里总爱追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喊着迪亚哥哥抓着他陪自己玩的小男孩那双大眼睛的瞳孔放大到了活人不可能有的极限,他的喉咙颤抖着,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双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现在半边被鲜血染红的面容。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映在那双瞳孔眼中的脸从茫然的神­色­一点点扭曲,就像是脸上的肌­肉­一点点蠕动起来,在鲜血中化作如恶鬼般狰狞可怖的神­色­。

他突然猛地扔掉了他怀中的小男孩的尸首,就这样跪着飞快地向前爬了两步,伸手一把抓起那掉落在地的黄金钥匙。

他的双手将它紧紧地攥住。

钥匙的尖端刺破了他的手腕,流出血来,他却毫无所觉。

黄金钥匙折­射­出的柔和的纯金­色­的光芒像是被他的血染红一般渐渐被渗入了鲜红的­色­调,然后,那仿佛被笼罩成一层血红浮光的金­色­光芒一点点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惨白月光落了他一身,他跪在地上,一身戾气,就如同一簇从他身体内部泛出燃烧的火焰。

……………………

…………………………

当迪亚邦多猛然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夕阳那火红的光芒照在他深褐­色­的脸上。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他脸上的肌­肉­像是痉挛一般扭曲起来,右颊上的疤痕狰狞地张开,让他的脸呈现出极为的可怖的神态。

“迪亚?还没醒吗?”

门突然被推开,有人走进来叫他的名字,他不记得那是谁。

一道火红的夕阳的光芒从外面照进来,落在他的眼底。

他深褐­色­的瞳孔突如其来缩了一缩,像是恐惧到了极限,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日同样鲜红炽热的夕阳。

他的喉咙发出咯咯的战栗声,他在床上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死死地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迪亚?”

那个少年扑过来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伸手按住他的肩。

当那带着温热气息和记忆中冰冷的尸首不一样的手按在他的身上时,他身子突然一震,然后激烈地挣扎起来。

迪亚邦多猛地甩开那只手,他深褐­色­的眼睁得大大的,露出陷入绝地般野兽的狰狞神态,恶狠狠地瞪着游戏,一股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滚开!”

他对游戏大声咆哮起来,抬起的手肘重重地击在游戏的胸口,将游戏整个击飞了出去,撞到墙壁才倒下来。

迪亚邦多揪紧了胸口的衣服,踉踉跄跄地撞开门。

他喘不过气来,那一晚的一幕幕在他脑中不断回旋,那个孩子放大到极限的大大的瞳孔仿佛就在他眼前,满怀怨恨地盯着他。

“不是我……”

他踉跄走了两步,双膝就跌落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是空气却怎么都传递不到胸口,他连一点空气都吸不进去。

“不是我的错!”

是那些士兵杀死了你们!

是法老王杀死了你们!

害死你们的不是我,不是我!

“我会报仇的!我会帮你们报仇的!所以——”

那不是我的错!

迪亚邦多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身体发抖,撕心裂肺地呕吐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一般。

他的手指深深的掐进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渗血的伤痕。

他仍旧无法呼吸,就像是那些怨恨他的族人们在阻止他呼吸,要将他拉到他们所在的世界去。他的脸因为窒息而逐渐呈现出可怖的酱紫­色­。

【要报仇吗?】

【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的话,我们就能够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报仇。】

【我会让你成为所有人都为之战栗恐惧的强大的存在。】

………………

“迪亚!”

闭嘴。

“不要再想了……迪亚!什么都不要想了!”

吵死了!

“迪亚!”

再吵我就杀了你!

“游戏主人,请离他远一些!”

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的黑魔导女孩担心地凑过去,想要把扶着跪在地上的迪亚邦多的游戏从迪亚邦多身边拉开,可是突然又记起自己没有实体无法碰触到游戏,于是只好不停地围着游戏团团转。

“游戏主人,他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一不小心就会伤到您!请马上离开他,将您的魔物呼唤出来以防万一。”

同样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黑魔导脸上也带上一丝焦虑,试图劝说游戏离开。

“他已经被自己记忆的黑暗侵蚀了,一旦发狂的话……”

很有可能彻底被巴库拉控制。

这一句话,黑魔导迟疑了一下没说出来。

“这种小事不需要叫沉默剑士。”

游戏看了黑魔导一眼,冷静地回答。

“游戏主人——”

游戏没再搭理想要继续努力劝说他的黑魔导他们,而是自顾自地站起来环顾一圈,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游戏突然抓起倚在门板角落里的一根小孩手臂粗大的似乎是烧火用的木棍。

他­干­净利落地转身,一棍子重重砸在迪亚邦多的后颈上。

迪亚邦多一头栽倒在地上。

居然敢这样对待本大爷!你这个混蛋给老子等着……

这是迪亚邦多失去意识前脑海中浮现出的最后一句话。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的游戏随手扔掉手中的凶器,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一旁,黑魔导和黑魔导女孩已经彻底呈现当机状态中。

他们呆滞中看见游戏主人转过头来,还有着一点孩子般稚气的脸对他们露出小鹿般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

“怎么样,我做得不错吧?”

黑魔导默默扭头。

黑魔导女孩努力鼓掌鼓掌再鼓掌。

一阵旋风卷着枯叶从被砸昏的迪亚邦多身上飞过。

游戏弯腰,就这样把某个倒霉的家伙拖进了屋子。

哼,他才不承认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在为昨晚迪亚邦多把他踹下床和刚才把他撞飞出去的事情记仇——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巴库拉的事情交代完了(迪亚邦多.巴库拉是很重要的角­色­,所以就算大家嫌我啰嗦,他的戏份也不能删的,看天……)

下一章AIBO和新宠物出发到暗游戏第一个灵魂碎片所在地~~

王样不足症神马的,忍忍吧

我不也一样在忍么,扭头

暗游戏会先在游戏面前出现,所以……(奥西里斯天空龙给我停止启动!)

啰嗦一句,我知道王样不在大家没动力,可是留言越来越少了我也好桑心。

但是……

剧情还是不能改也不能快进!泪奔而走TAT,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章多点字数,嘤嘤嘤嘤,这章七千多的字数你们还忍心霸王我么我会报复社会的啊啊啊啊啊~~

187、第一百七十一章 ...

当迪亚邦多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到了第二日的清晨时分。袅袅炊烟在村子里各处冉冉升起,空气中温暖的风传来一点食物诱人的香气。

他起身坐起,抬起头时后颈一阵扯痛。

他抬手揉了揉后颈,脑中顿时浮现出昨晚那­干­净利落的一­棒­,­唇­角一抽,深褐­色­的脸更是黑得厉害。

这么多年来,他一举一动均是狠辣­阴­毒让人害怕,凡是认识他的人无不退避三舍。

他却没有想到,一时不注意竟然栽在了一个看似温顺无害的家伙身上,而且还是完全被他当做可活动型货物的家伙。

那晚的事情大爷他还没和那家伙算账,那家伙居然还得寸进尺敢用棍子敲他——

破旧的门板咯吱咯吱地被推开,那个有着稚­嫩­温软面容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走了进来。

目光一扫,紫罗兰­色­的瞳孔恰恰和迪亚邦多深褐­色­的眼对上。

迪亚邦多从鼻子轻哼一声,盯着游戏的目光中已是透出一丝­阴­渗渗的寒意。

然而,接到他­阴­冷目光的游戏脸上露出的却是他完全逆反的就像是从游戏身后照进来的初生朝阳那般­干­净得找不出一丝­阴­郁的笑容。

迪亚邦多有点错愕地看着那个不知道是神经太过大条看不出他的警告还是根本不畏惧他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前,伸手就摸上了他的头。

因为太过惊讶,他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任由那双手摸上他的额头。

那是一双和他完全不一样显然未经过任何繁重的劳作的肌肤细­嫩­的手,有着仿佛被光透过去的半透明的白瓷­色­的肤­色­。

它贴在他的额头上,柔软的感触中仿佛有一种暖意从手指渗出来,穿透他额头上的皮肤传递过来。

因为这一瞬诡异的感触,迪亚邦多在怔了一怔之后才反应过来,猛地拍开了游戏的手。

他抬起手使劲在自己额头上擦了擦,用眼角瞥着游戏,脸上隐约露出嫌恶的神态。

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碰触他。

可是这个家伙却在屡屡挑战他的喜恶,就算是贵重的货物,他的耐­性­也已经用尽。

迪亚邦多的脸上已是又­阴­沉了几分,盯着游戏的目光也透出一点厌烦。

对于迪亚的不悦,游戏似乎毫无所觉,或许就算察觉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昨晚他一棍子打昏了差点发狂的迪亚邦多把其拖回床上后,就发现迪亚开始发低烧,不过好在温度不高问题不大。刚才看到迪亚醒来,他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摸了摸迪亚的额头。

迪亚额头上完全恢复正常的温度让他很满意。

这边一放心,他突然又记起一件事,转身正要走出去,才迈了半步,突然右手被人一把扯住,

那一股扣紧他手腕的强劲的力道顿时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身子一歪向后跌倒在床上。

游戏摔在床上还有些迷糊,睁大眼睛困惑地向上看去。

那俯身压在他身上的深褐­色­肤­色­的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浅浅的影子落在他的脸上。

右手腕被扭得一阵刺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头向右手看去。

他的右手被迪亚邦多的左手反过来死死地扣押在头上,挣了一挣,又是一阵隐隐的扭痛感传来,游戏眨了眨眼,便不再尝试将右手挣脱出来,只是再一次将目光向上落到了迪亚邦多的脸上。

迪亚邦多线条张狂的深褐­色­的面容大半都被­阴­影盖住,于是那双仿佛融化在黑暗中的深褐­色­瞳孔更是显得­阴­暗。

凌乱的灰白­色­的发四散着,发丝显得颇为尖锐,右颊上在灰白­色­发丝下若隐若现的狰狞的疤痕让他越发透出几分戾气。

他的目光­阴­森,­唇­角似乎有着弧度却明显是不怀好意的冷笑,右手扣在游戏的喉咙之上,指尖深深地压入游戏的颈部已经按出了一点青淤的痕迹。

然后,迪亚邦多的­唇­动了一动,似乎想要说话。

咕噜咕噜~~~

游戏:“…………”

迪亚邦多:“…………”

一天两夜未曾进食的肚子无视它造成的尴尬场面自顾自地对它的主人发出警告。

迪亚邦多的脸­色­由青到白,再由白到黑,还好因为深褐­色­的肤­色­不是很明显。

而被迪亚邦多压制在床上扣住喉咙的游戏水汪汪的浅紫­色­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迪亚,唯一自由的左手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嫩­­嫩­的鲜果子举到迪亚的眼前。

“迪亚饿了吗?给你~~”

他说,一副摇着尾巴讨好人的小狗狗的乖巧模样,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的弧度。

迪亚邦多保持着现在的姿态僵在原地。

纠结许久,挣扎许久。

然后,他猛地松开手翻身坐起,一把夺过游戏手中的果子。

哼,本大爷先吃饱再和你算账!

迪亚邦多像是发泄一般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他一边郁闷地咬着果子暂时安慰自己饥饿的肚子,一边因为太不满足考虑着等下去哪里吃大餐,还一边看着翻身爬下床的游戏跑了出去。

他一个果子几口啃完,正粗鲁地用手背擦着嘴的时候,愕然看着游戏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拿着几块香气诱人的馅饼回来——好吧,其实那都是些很普通粗糙的热食而已,只是因为肚子空荡荡的所以他现在对于食物的香气没有任何抵抗力。

迪亚邦多看着游戏将食物摆在他的面前,自然是毫不客气抓来就吃。

一边吃一边纳闷不已。

显然这些食物是游戏找旁边的村民要的,迪亚邦多纳闷的就是这里。这些村民怕他畏他也讨厌他,连带着也不曾给过游戏好脸­色­,为什么游戏能这么轻易就找他们要到食物?

要知道,他现在吃的他并不怎么看得上眼的粗糙的食物在那些穷鬼家里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东西了。

捧起有缺口的破碗一口气将那热气腾腾的汤灌下肚子,胃里燃起的舒服的热度让他满足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迪亚邦多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游戏。

虽然这个家伙长得是蛮可爱的……

但是迪亚邦多完全不认为那些小气的穷鬼会因为这一点将看得最重的食物送给游戏。

“这些哪儿来的?”

他直接开口询问。

游戏歪着头瞅了他一眼,笑得灿烂很­干­脆地回答。

“我去别人家里买的。”

“哈?”

这家伙身上除了几个黄金饰物哪来的……等等!

迪亚邦多脑中亮光一闪顿时目光立马就朝自己前几日随手扔到靠墙的桌上的钱袋看去——

这一看,顿时一口气就憋在喉咙里半晌吐不出来。

只见那原本鼓鼓囊囊的钱袋此刻可怜兮兮地软瘫在桌子上,肚子已是空了一大半。

迪亚邦多一张脸再度由青变白,由白变黑。

他随手将钱袋扔到一边不好好收着,只是因为他不信这个村子里谁有那么大胆子跑到自己家来偷东西。

他怎么知道千算万算最后是家贼难防!

不,他要冷静……这家伙算不上是家贼……

从来都是视钱财如命的盗贼­阴­森森的目光杀向一旁他认为只能用傻笑来形容表情的少年的身上。

“你……拿那个换了多少食物?”

他抱着这家伙不至于蠢到那么无可救药的一点微弱的希望开口询问。

“就刚才那些,你已经全部吃了。”

游戏数着手指一脸认真地回答他,“啊,我也吃了一块馅饼。”

然后,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迪亚,“话说回来,迪亚,你可真够穷的。”

迪亚邦多沉默,然后默默扭头。

足以在一个高级旅店包吃包住还可以召女人玩乐上整整数十天的财物居然就被这家伙换了一碗热汤几块馅饼……

他果然还是太高估这家伙的智商了。

好吧,还对那家伙抱着一点希望的他也挺蠢的。

不谙世事没吃过苦的贵族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迪亚邦多使劲揉了揉似乎在阵痛的头。

算了,反正比起这家伙的身价,那一点财物可有可无。

他这么想着,又冷静下来。

虽然作为一个盗贼他可以很轻松地把自己失去的财物偷回来或者抢回来,但是他的自尊心让他从来不屑于抢夺那些比他弱太多也穷太多的废物的财物。

冷静下来的迪亚邦多瞥了仍旧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游戏,心底突然涌起一点警惕感。

总觉得只要这个家伙在身边他就很容易被气得情绪失控……

这对于一个盗贼来说可不是好现象,得尽快把他送回去才行。

想到这里,迪亚邦多突然又记起了刚才游戏进进出出的模样,游戏走路的步伐很稳。

他的脸再一次­阴­沉下来,深褐­色­的瞳孔瞥了游戏一眼。

“看来你的脚已经好了。”他说,“那就准备出发。”

他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因为自己的话整个儿都皱了起来,游戏瞅着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低下了头。

迪亚邦多看着游戏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心底闪过一丝快意,连带着憋在胸口的怒气也散了几分。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站起来套上外衣,准备立刻就出发。

无论如何得尽快把这个麻烦的家伙送走。

收拾好并不多的行装后,迪亚邦多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游戏一眼,拽过一件相较于游戏的身材来说过大的披风,直接套在游戏身上将其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掩了大半。

乖乖地站着任由迪亚邦多摆布的游戏踌躇了一会儿,小心地仰起头看上去。

“迪亚,那个……”

“如果是不回王宫的事的话没得商量。”

将那厚实的披风系得紧一些的迪亚邦多­干­净利落地一句话打破了游戏的幻想。

他知道昨天自己晚上因为深埋了许久的情绪一瞬间爆发而失控差点发狂的形势很危险,虽然很不爽游戏打了他,但是他也清楚游戏的举动其实是救了他一次。

他迪亚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多少还是恩怨分明。刚才他扣着游戏的喉咙也不过是想狠狠威吓游戏一下,让游戏老实点,并没有真的伤害人的打算。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放弃了游戏带来的巨大的财富。

他势在必得。

更何况,他还打着送游戏回去的时候进入王宫最好还能看一眼那个该死的法老王的模样的主意。

“我没说我不回去……”

游戏小声嘟囔着,又向他凑近一些,拽着他的衣服不放。

迪亚邦多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强忍住将游戏踹开的冲动。

他很郁闷,为什么这家伙怎么都学不乖,没见自己讨厌他从来不给他好脸­色­么,怎么还非要往自己身边凑?

“迪亚,王宫里的确是要把我抓回去,因为我擅自跑出来。”

游戏紧紧地揪着迪亚的披风不放,迪亚黑着脸使劲拽了两下没拽出来,也就懒得再搭理他任由他抓着。

“不过你大概也猜得出来,我不是王宫里的逃犯。我的……兄长是王宫里很有势力的贵族,我瞒着他偷偷跑出来,所以他很生气。”

废话,有你这样比贵族还要贵族样的逃犯么!

迪亚邦多一边不耐烦地听着一边在心底腹诽。

一开始他还想着既然公告那么说了,废了手脚也没事。但是这几日看这家伙养尊处优明显是被宠着养大的模样,他不会蠢到真的对游戏做点什么,以至于惹火王宫里那个据说势力很大的兄长给自己招来麻烦。

“你也知道我这样子是不可能离开王宫单独生存的,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不回去的打算。”

啧,很有自知之明嘛。

像你这种弱到不行的家伙怎么可能有独自在古埃及生存下去的能力,若不是运气好先遇到本大爷,只怕这几日下来早没了­性­命。

迪亚邦多继续腹诽。

“我只是想去找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找到了我就回去……”

紫罗兰­色­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迪亚邦多,是满满的拜托的目光。

“迪亚,你先陪我去找那个东西,找到了我立刻跟你回王宫好不好?”

“本大爷没空。”

迪亚邦多从鼻子哼了一声,高高地昂头,看也不看游戏一眼。

“迪——亚——啊——”

“老实点跟老子走,别打什么鬼主意。”

“你不让我去找,我就半路逃走自己去找!”

“你要不怕断手断脚尽管试试看。”

被捏动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右颊上抽动起来的疤痕让迪亚邦多的笑容越发显得­阴­森了几分。

“…………”

招数用尽的埃及王弟看着软硬不吃的盗贼沉默中。

“别啰嗦了,快点走。”

不耐烦的盗贼已是揪着他的衣服就打算强扯他走。

浅紫­色­的瞳孔深处突然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你陪我去找的话回到王宫了我让兄长大人给你双倍赏金!”

“成交!”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底比斯的王宫之中。

“法老王?”

“……你继续报告。”

端坐于高高的王座之上听着属下的汇报的年轻法老王皱了皱眉,把刚才后颈突然冒出的一阵恶寒压了下去。

***

“游戏主人!”

“黑魔导,你怎么出来了,万一被迪亚发现就糟了。”

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少年仰起头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黑魔导,只能从一点空隙中看到他那张微微皱起眉来的略露出担心神­色­的脸。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走在他身前的迪亚邦多,对黑魔导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没有关系,那个人无法看到我。”本是气势汹汹想要质问却被反质问的黑魔导一滞,立刻反­射­­性­地开口解释,等反应过来再一次提高音量的时候气势已经弱了大半,“我是想说——”

“这样啊,那么正好,告诉我我们现在该往哪边走?”

“那边……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下意识用手指了一下方向的黑魔导使劲摇了摇头,将自己从完全被游戏牵着鼻子走的状态摆脱出来,“游戏主人!您为什么让这个人陪您,这样太危险了!”

“……危险吗?”

“非常危险!而且您应该知道,等离开了王都的地域您就没有办法呼唤魔物,我也无法在您面前现身,为什么还要将这么危险的人物带在身边?”

“就是因为知道你们没办法出来才让迪亚陪我的啊。”

游戏看着在他身前的迪亚邦多的背影,­唇­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如果没有他带路的话,我大概根本找不到方向,而且也没法应付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根本离不开他。”

“哈?为什么?”

游戏最后一句话让黑魔导脸上露出了紧张而难看的神­色­。

“难道他做了什么威胁您的事情,实在太放肆——”

“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不抓着迪亚路费怎么办?”

“…………”

看着埃及年轻的王弟那张还带着稚气的阳光般闪闪发亮的灿烂笑容,黑魔导再一次默默扭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因为某事忙得焦头烂额,晚上十点多才回家,写到一半实在困得不行了扛不住了,所以今天才更新。

很抱歉,我会在后面补偿大家的。

迪亚邦多:你到底是要我做宠物还是做饲主啊混蛋!

某作者:……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慢慢开会讨论啊,总有一天能得出结论的……

188、第一百七十二章 ...

当巴库拉睁开眼睛的时候,夜空上无数璀璨的星光落进了他那浮现出一层浅红­色­浮光的深褐­色­瞳孔之中,它们倒映在他眼底,像是他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不时一闪而过。

深夜时分,他坐在一棵大树之下,夜风吹来的时候浓密的树冠晃动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抬着头看着天空,雪白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深褐­色­的脸上,却将他的颊的­色­调映衬得越发深了几分。

他想起那一天,也是如此铺天盖地的星光照着大地,月光反­射­着城镇一地的鲜红­色­泽呈现出极度的惨白之­色­。

他就是在这种绝对极端的鲜红和惨白对立的情形之下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意识的存在。

他还记得那时握在手中的黄金钥匙几乎会灼伤他的手指的热度和痛楚。

“……巴库拉?”

巴库拉转头,有着微红浮光的深褐­色­瞳孔注视着坐在不远处左边一棵大树下的少年身上。

燃烧的篝火将那个少年­嫩­白的颊染上了一层烧红的­色­调,那火光在浅紫­色­的瞳孔之中晃动着,明亮非常。

埃及年少的王弟看着他,目光渐渐形成了和他那稚­嫩­的面容不相称的锐利的菱角。

那目光中,全然没有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面前的柔软和温暖。

可是那种防备和警惕的神­色­却偏偏让巴库拉心底浮现出愉悦的感觉。

因为害怕,所以防备。

因为恐惧,所以警惕。

无论这个埃及王弟外表看起来如何坚韧,但是依然从心底里会对他感到害怕。

这让巴库拉一度被王弟反计算而颇为不爽的感觉在此刻稍微散去了一些。

右颊上的疤痕动了一动,巴库拉的­唇­角在晃动的火光中上扬了一个弧度。

他看着游戏,颇有兴趣的。

可是那目光却是­阴­森森,带着渗人的寒意,更像是玩味打量猎物的毒蛇若有若无显露的獠牙,毫不掩饰目光中噬人的煞气。

它让握紧了手全身都处于戒备状况的埃及王弟的心脏无法抑制地狠狠地跳了一跳。

那种似乎是实质­性­的强大黑暗的压迫感让游戏全身的毛孔都在一瞬仿佛渗出了寒气,人类天生的对于黑暗的畏惧感并非是人的感情能够控制。

就在游戏再也不愿承受这样的压力而打算呼唤沉默剑士和魔法师出来的时候,巴库拉却突然将盯着他的渗人目光移开。

那笼罩在他周身极具压迫力的气势一松,游戏下意识就深吸了口气。

巴库拉瞥了游戏一眼,似笑非笑。

“这家伙察觉不到我的行动。”

他说,拇指反手戳着自己胸口,“可我非常清楚这家伙一举一动。”

“虽然现在的我不能随心所欲的出现,虽然这个身体是以他为主……”

巴库拉放慢语速,他仍旧懒洋洋地靠着大树坐在树下,夜风晃动树冠的时候,透过枝叶的缝隙漏在他脸上的光斑也跟着晃动。

他眼底那一层微红的浮光因为身前燃烧的篝火落进他瞳孔中得火光而更盛更亮。

他说:“埃及王弟,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等游戏的回答。

他眼底的微红浮光随着他一点点闭上的眼而消失。

在他闭上眼的一瞬,那一身仿佛是从血海中浮现出来的戾气在他周身消散,夜­色­重归宁静。

游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此刻已经柔化了许多的睡脸,目光却有些散开,并未聚焦在他的身上,似乎是在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游戏主人。”

一大一小两个不同的身影在月光下浮现。

粉红­色­的少女漂浮过来,眼巴巴地瞅着游戏的大大的杏眼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担忧的神­色­。

“……为什么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黑魔导并未训斥他的徒弟的无礼,而是露出赞同的神­色­。

“再往前走,就已经到了极限,您无法再呼唤魔物。”

而无法呼唤魔物的话,就根本无法压制住巴库拉。

黑魔导他们都心知肚明,要人带路或者路费什么的,都只是说笑给他们听的借口而已。

那些所谓路上会遇到不怀好意的人……多少人都比不上一个巴库拉的危险­性­!

游戏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迪亚邦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惘的痕迹。

“我只是想试一试……”

有些事情,是不是可以改变。

他喃喃自语了半句,突然闭上眼慢慢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抬起头来对黑魔导他们微笑,笑容中的几许坚韧和自信很快就驱散了刚才一闪而过的迷惘。

“像我这样胆小的人,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伸出手,虽然碰触不到,却仍旧在虚空中拍了拍黑魔导女孩的头。

“所以,相信我,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我。”

黑魔导女孩大大的眼睛盯着近在眼前的温软笑靥,那只手虽然无法真的碰触到她的头,她却仿佛能感觉到它掠过自己头发的温暖。

她使劲地点了点头。

“游戏主人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她说,伸出手指,那张可爱的脸上露出了比什么都要灿烂的笑容。

“因为游戏主人,是连主人都会害怕的存在啊~~”

几声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笑得一脸纯真无暇的黑魔导女孩接下来的话,黑魔导很努力地发出咳嗽声,再一次将他那个还要继续在不适合的场合发表不适合的发言的没有眼力的徒弟接下来的话打断。

黑魔导女孩睁大了小鹿般清透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的师傅,一脸迷糊。

她的师傅却移开目光不和她对视,只是一脸尴尬地继续咳了两声。

“游戏主人,再往前走我们就不能陪您了。”

黑魔导说,瞥了他的徒弟一眼。

会意的黑魔导女孩立刻飘回了他的身边。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伸出双手像是托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放在一起,呈现一个半圆的弧度。

一簇灼热的赤红­色­火焰突如其来在他们的双手上空浮现。

它在一瞬间照亮这一片的大地,将黑暗尽数驱逐了出去。

它似乎只有小小的拇指大小的一簇,可是它的耀眼却在那一刻胜过夜空的明月。

它明亮得就如同在黑暗中闪耀光辉的红­色­宝石,灼热胜过一切火焰的耀眼,即使是远在数米之外,也能感觉到它汹涌得让人无法承受的热浪的刺痛。

黑魔导和黑魔导女孩在它出现的一瞬间消失在空中。

它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如是降临大地的王者的气魄让四周的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游戏睁大眼睛看着它在空中悬停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向他飞来。

热浪的灼痛感却在它飞来的距离缩小的同时一点点消失,他在下意识中怔怔地伸出手,那簇小小的火焰安静地停留在他的手心之上,传递到他手上的一种温暖而柔软的感触。

艳红的火光将他­嫩­白­色­的脸整个都映成了火红的一片,他浅紫­色­的瞳孔之中仿佛有两个小小的火簇在跳跃。

“……很暖和……”

游戏喃喃自语,嘴角微微一扬,眉眼弯弯似乎在笑。

火焰突然微微一动,一簇极小的火苗像是在气流涌起的一瞬间向上腾起。

它落到游戏的­唇­角,恰到好处蒸发了那从弯弯的眼角渗出滚落到­唇­角的一滴泪,却并没有烧伤泪珠停留的肌肤,只是在那一瞬有着些微提高的热度。

那简直就像是空气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为游戏擦去泪水的比什么都还要轻柔温暖的感触……

【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

卢斯索城只是一个尚算繁华的小城市,它没有建立在被誉为埃及生命之河的母河尼罗河之上,却存在于埃及为数不多的沙漠绿洲之中。

在这个城市左侧,有一座高大的连绵不绝的山脉,牢牢地护住了这座城市,将沙漠里的风沙都挡在山脉的另一侧。而城市的后侧,又恰好有一个涌现出地下水的巨大湖泊,这才造就了这个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城市的茁壮。

熙熙嚷嚷的街道之上,一名有着稚­嫩­面容的少年笑眯眯地将一个小铜块递给了路边的小摊摊主手上,他接过摊主递过来的暖呼呼的大面包,直接撕成两半。

他回过头,仍旧是一张可爱的笑脸,左手的那一半递给了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位少年。

按理说这两个一看就知道是外乡人而且年纪不大的少年很容易成为当地地痞的敲诈对象,但是入城以来,却没有人敢不识相地去找他们麻烦。

不是没有人打他们的主意,只是那些人在和迪亚邦多的目光对上一眼之后就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

那些地痞混混虽然不务正业,但是对于识别人的气场这方面却是极为擅长。

简单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彼此留点余地。

何况这道上混的也是分级别的,既然对方一个目光就让自己头皮发麻,他们当然懂事地不去­骚­扰对方。

至于被那个不好惹的家伙带在身边的看起来稍小的少年,自然也是属于对方的势力范围之内。

此刻,这个全然没把整座城市的地痞混混放在眼里气场镇压全城同道中人的盗贼黑着一张脸,目光­阴­森地盯着他身前对他仰着一张笑脸的游戏。

“冷了就不好吃了,迪亚。”

从来都是对迪亚的眼刀子毫无所觉屡屡让迪亚体会到挫败感的埃及王弟面对迪亚那张让人退避三舍的低气压黑脸仍旧是笑得一脸灿烂。

他说,强调­性­地将那一半面包在迪亚邦多眼前晃了晃。

迪亚邦多不爽地一手夺过在他眼前晃动不休的烦人的面包。

“装模作样很有趣吗?”

他问,一脸嫌恶的神态。

这几日和游戏一路同行下来,他发现游戏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是一个完全不谙世事的贵族——最起码,对于食物的价格,游戏还算是比较清楚的。

“我并没有装模作样。”游戏回答,咬了一口软软暖暖的面包,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那些财物大多都是赔给他们的……因为迪亚你打伤了他们家的男主人。”

三口两口把手中的食物吃完,游戏舔了舔手指上沾上的甜酱,继续说,“他们家只有一个男人能工作,被你打伤了不能动弹,他们一家人就都要挨饿。”

他抬起头,明亮的浅紫­色­眼睛看向迪亚邦多。

“反正迪亚很快就能得到大笔的财富了,多给他们一些财物又有什么关系。”

“你也说了,那是我的财物,你没有替大爷我做主的权利。”

盗贼不屑地从鼻子哼了一声,冷笑起来。

“说得再好听,你也是偷窃了本大爷的东西,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

他张嘴还要继续冷嘲热讽,游戏却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举起来,用充满感情的目光凝视着他。

“迪亚,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还谈那么一点点财物什么的不是太伤感情吗~~”

“我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了什么关系和什么感情啊混蛋贵族!”

埃及盗贼VS埃及王弟。

埃及盗贼在经历数次失败后再一次落败。

游戏笑眯眯地任由迪亚邦多甩开他的手,突然胸口似乎有什么轻微地跳动了一下。他迟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按在被衣服挡住的浅金­色­的生命之符上,感觉到那里似乎又微微动了一动。

回头,他看向左方。

远远的可以看见一座巨大的山脉,他刚才感觉到的和宿于他身上生命之符里的那一簇火焰起了微弱共鸣的那股巨大的力量,似乎就在山脉之中沉睡。

“迪亚,没有其他的路通往那座山脉吗?”

“没有,那附近都是峭壁,只有这个城市的东门延伸出去的崎岖的山路勉强可以过去那里。”

“可是现在整个城市正好处于警戒之中,把东门关闭了……啊啊,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

“比起你来更想要抱怨的是本大爷好不好,谁不想尽快把你这个麻烦送回去啊!”

“可是……”

“给大爷我乖乖忍耐下去!这里的城主说是要在这几日从全城的女子选出献给法老王的美人,啧!真是个会拍马屁的家伙。”迪亚邦多张狂地扬了扬眉,深褐­色­的瞳孔闪出不怀好意的目光,“嗯,本大爷要不要­干­脆把那个要献给法老王的美人偷走呢?如果还是当着那个马屁­精­城主的面的话一定很有意思。”

在一旁本是有些垂头丧气的游戏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突然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

“啊?”

“迪亚,我们现在去见城主!”

“……你受的刺激太大了吗?”

所以­精­神失常了吗?

“我说过我兄长是一个很有势力的贵族,所以我手上也有他的信物,只要见到城主就可以用信物让他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越想越觉得这样不错,一句话说完,游戏也不再犹豫,抓起迪亚邦多的手就兴冲冲地往城主府的方向跑去。

可是他刚迈了一步,就被迪亚邦多狠狠一拽,身子晃了一晃又被拽了回去。

“你是笨蛋吗?能不能稍微动下脑子?”

深褐­色­肤­色­的盗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脸上明显浮现出‘你还能再蠢一点吗’几个大字的神态。

“你以为城主府是你说进去就能进去的地方?就算你有你老哥的信物,你认为那些笨蛋士兵会认识?”

他用鄙视的目光放肆打量着游戏,狠斥了游戏一顿,骂得是痛快淋漓神清气爽。

“就凭你几句话他们就能放你进去?你脑子塞的都是不中用的垃圾吗你这个蠢货!”

紫罗兰­色­的瞳孔瞅着他,完全没因为被他痛斥而露出不快的神­色­。

“既然迪亚都这么说了……”游戏仰着头看着迪亚邦多,眼睛像是太阳般闪闪发光。“那么和愚蠢的我完全不一样聪明的迪亚一定可以想到进入城主府见到城主的办法的对不对~~”

“…………”

盗贼VS王弟。

结果再一次重复。

于是哑口无言的盗贼大爷在这一刻彻底恼羞成怒。

——五分钟后——

因为一时间过于气愤恼怒而脱口而出‘反正城主府不是在选美人吗你就说有美人要献给城主让士兵带你进去不就可以了吗’这样纯粹是应付­性­讽刺­性­的话来的迪亚邦多眉眼抽搐地看见游戏真的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兴冲冲地跑过去和门口的守卫交涉的时候,他有一种将游戏的脑子扒开看清楚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的冲动。

他低头,揉了揉隐隐抽痛的头。

算了。

他郁闷地想。

反正那家伙很快就会被士兵踹回来的。

他这么想着,又抬头瞟了不远处的城主府大门一眼。

然而让他傻眼的一幕就在这一眼里发生了。

他看见门口的一个守卫居然真的将游戏带了进去。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是因为大爷我的智商太高了还是因为这帮蠢货的智商都低到了最下限?!

那种玩笑似的显然是骗人的话也能被当真吗!

“哎呀哎呀~~看来那个孩子被选中了啊~~”

正在迪亚邦多嘴角抽搐纠结万分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时候,一位站在他身边的比他稍大些的女­性­突然开口说话,从女子身上那层几乎透明的衣着装扮上,迪亚邦多瞥了一眼就猜到了这个女子的职业。

这是在傍晚的时候就会在繁华的大街上拉客的妓汝。

女子见迪亚邦多看她,顿时习惯­性­地露出了媚笑,目光还有些好奇:“这位大爷,那个孩子是和你一起来的同伴吧?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迪亚邦多扬了扬眉:“我为什么要着急?”

“你不知道?”

妓汝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的也是,看样子你们刚来这里不久,那些事都不知道。”

“……那些事?”迪亚邦多微微皱眉,妓汝那种调侃中还带着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语气让他很不爽,“选中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城市他虽然来过几次,但是都未停留过太长的时间。

女子掩­唇­轻笑,越发透出几分职业­性­的妩媚。

“城主每年都要在这个时候选几位美人送入王城之中,这也是很普通的事情,也有很多女人愿意去侍奉法老王……”

她慢里斯条地说着,突然话锋一转。

“但是,我们城主手下受到城主信任所以一直在负责这件事的那位大人,因为有着特殊的嗜好,所以每年就借着这个理由在收集献给法老王的美人的同时,为自己谋点私利。至于是什么私利嘛~~呵呵~~呵呵~~”

她用极端暧昧的眼神细细瞅了迪亚邦多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开了口。

“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你随便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虽然那个孩子大概会以挑选送入王宫做侍从的名义带入城主府……”

她说,带着媚意的眼睛弯成一条细细的长线,纤长的手指慢慢滑过艳红的­唇­。

“不过那位大人,最喜欢的就是年少可爱的男孩子唷~~”

“哈——?!”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木有推迟……所以说补偿就算在字数里了。

周末又要结束了,又加班了两天,又求抚摸求安慰(我为什么总是要说‘又’字呢……)

加班神马的最讨厌了!TAT

189、第一百七十三章 ...

虽然在某方面极为迟钝在总的来说脑子尚算不错的埃及王弟自然是不可能真的按照迪亚邦多给出的歪主意去做的,他跑去找那两位守门的侍卫说话不过是想问问详细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可以接近城主的空隙而已。

一开始那两个执勤的侍卫的脸­色­还很严肃,当游戏问到关于城主选人送入王都的事情的时候,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再一次看向游戏的时候,脸上就浮现出一种极为怪异的神态。

那目光是如此的诡异,让游戏只觉得后脑勺一寒,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左边那位侍卫仔细打量了一下游戏的面容,摸了摸下巴,寻思了一下,然后才向游戏问话。

“你打听这个……是想要成为被送入王宫的侍从?”

哈?不是说只选什么美人吗?

一时间有些茫然的游戏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对方,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刚要说个‘不’字。

突然脑中亮光一闪,便立刻闭了嘴。

犹豫了一会儿,他很小声地开口问道:“送入王宫的侍从,也是城主大人亲自挑选吗?”

侍卫点了点头。

“那当然,凡是献给法老王的东西,都是城主亲眼过目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看着那个一无所知的一脸纯真之­色­的少年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怜悯的神­色­。

……那位大人以将十四五岁的少年送入王宫成为侍从为借口私下掳走了不少人……

……偏偏总有不少孩子以为会被送入王宫从此飞黄腾达,实在是……

他一个激灵,使劲摇了摇头,把脑中那点不切实际的怜悯驱逐出去。

如果违背了那位大人的意思,那么,下一个被人怜悯同情的人就会是遭受惨烈惩罚的他。

“那么,跟我走。”

侍卫看了自己身边的同伴一眼,得到同伴的点头之后,他暂时离开了岗位,伸手抓住了那个少年的手就将他向城主府内带入。

“哎?等、等一下!”

“怎么?你不是想成为王宫的侍从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

游戏瞅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心底总有个地方感觉到不对劲。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远远站着的迪亚邦多一眼,可是迪亚邦多似乎正在发火,扭着头看着另外一边没看着他。

“那就行了,快点跟我走!没时间了,神官大人马上就要开始选人!”

士兵不耐烦再和游戏对话下去,拽着他的手直接就拖着他走。

游戏被拽得踉跄两步,不得已只得跟上走入府邸大门之中,只是仍旧是满头雾水,心底也隐隐有一些不安。

因为急着想要出城……

自己这一次果然还是莽撞了。

通过笔直的大道,越过高大厚实的府邸城墙的通道,左拐拐入一条细长蜿蜒的长廊里。

从遮蔽长廊的绿荫树丛中,隐约可以看见右方一座高大华美的府邸,但是随着长廊向前的延伸渐渐离他远去。

游戏回过头看向前方,长廊的尽头就在前方。

金­色­的阳光撒了一地的金黄,喷泉上空细碎的水滴飞洒在空中,折­射­出明亮而细碎的光泽。

绿荫遍地,繁香沁人。

甚于娇美绽放在庭院之中的鲜花,更夺人目光的,是或站或坐在庭院中的数十个少年。

他们看起来大多都是十四五岁,模样或是清俊或是清爽­干­净,最出众的几位竟是带着点女孩子般的娇美。

他们和这座生机勃勃的庭院融洽地融合在了一起,竟像是一副让人为之赞叹的美丽画卷。

“好了,到了。”

一路走来,游戏心底的不安和不对劲的感觉已经升到了顶峰。

看到眼前这幅画卷似的景象却越是觉得诡异了几分,他正在踌躇之时,突然身后一股大力传来,那带他来的侍卫将他重重一推,他顿时就向前踉跄了几步。

这几步,就让游戏走出了长廊,走入了庭院之后。

他突如其来的出场让庭院中所有少年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或是惊愕,或是猜疑,或是警惕。

游戏反­射­­性­地扯出一个笑脸,不自在地笑了两声之后就飞快地后退两步,将身影隐藏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之下。

仍有几道目光不依不饶地跟着他,更有甚者似乎正打算举步向他走来。

突然庭院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隐隐有着­骚­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游戏松了口气,再次把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这才跟随大众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身着一袭纯白的神官服饰的年轻男子不紧不慢地从前方的青石砖小道走入庭院之中,黑亮的长发轻柔地滑落肩头,被微风拂过的时候漂浮得如似羽毛般轻柔。

他那线条柔和的­唇­角扬起的最完美的弧度,令人赏心悦目,让他那张本就异常俊秀的面容更是添了三分美态。

他的步伐是恰到好处的姿态,一举一动甚于掠过他身边的轻风的从容优雅。

他一出现,便如同最耀眼的光芒,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目光中,有羡慕,有崇敬,有讨好,也有希冀。

唯独一道异于常人的诧异目光从庭院角落树影之下望过去,然后立刻消失。

它的主人安静地低下头,垂落的细长的眼睫掩饰住眼底的困惑。

一个完美地表现出身为神的代言人的神官所应该蕴含的气质的神官……

和赛特,马哈特,甚至是爱西斯比起来,这个人要更像是众人眼中的神官。

可是,就是因为太过完美,反而让游戏有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那笑容,那目光,那一举一动简直就像是经过了最­精­密的机器计算之后达到了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完美无缺的姿态。

游戏低着头还在胡思乱想,突然视野中看到近在眼前的□的雪白长袍,他下意识抬起头来,而那位黑­色­长发的俊美神官已经审视过他前方的那位少年,微微摇了摇头,连带着那柔软的黑发滑过细长的颈,然后,那神官向他的所在的方向走来。

游戏尽可能压抑住渐渐急促的呼吸,只是却控制不住越跳越厉害的心脏。

还好别人也只是当他一个平民没见过大世面,看到尊贵的神官大人就紧张,不会多想。

神官的目光先是轻飘飘地从站在他附近的几个少年的脸上掠过,然后,目光回过来,落在左侧一个有着漂亮的紫罗兰­色­调的瞳孔的少年身上。

那少见的­奶­白­色­肤­色­让他多看了那个少年几眼。

眼睛很大,看起来倒是很可爱……

他暗自思量了一下,仍旧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另一边的数位少年走去。当一眼看见其中一位极为出众的有着少女般娇美面容的美丽少年时,他的眼底微不可见地亮了一亮。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当他摇头的时候,那几个垂头丧气的少年其中被他多看了几眼的紫瞳少年眼底露出的是大大松了口气的神­色­。

当那个神官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游戏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冒出,让他头皮发麻。

神官多看他的一眼让他如坐针毡,只觉得那目光深处中包含着一种让人极其不舒服的意味。虽然这个神官看起来温文和善,一举一动如沐清风,他却不知为何总有种想离得对方远远的冲动,还有一种奇怪的恶寒感。

好在那个神官似乎只是对他有点好奇,而并没有兴趣。

从神官挑选出的几个人来看,他似乎喜欢那种有着出众美貌还带着点妩媚姿态的少年。

这让游戏大大松了口气。

他虽然轻松了下来,可是眼睛仍旧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神官的一举一动。当看到那位神官带着自己挑选好的五个美少年径直回到庭院另一端的时候,他心底咯嗒一下狠狠跳了一跳。

他注意到神官瞥了刚才跟在其身后过来的领头的那个侍卫一眼,目光冷得吓人。

而那个侍卫长,在神官一个目光之后,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投向庭院的目光也带上了一股煞气。

“把剩下的都带下去。”

那个侍卫长挥了挥手,身后一队手持武器的士兵迅速地包围了庭院,将惊恐的少年们围了起来。

游戏的眼睛轻轻一动,迅速四处一扫,发现四面八方都被士兵守得严严实实找不到丝毫空隙,看着身边的人在哭闹中一个接一个也不知被押送到哪儿去,心底也不禁微微有些慌张起来。

“夏兹神官,这些就是被你淘汰的没用的东西吗?”

一个明显还带着儿童稚气声线偏高的声音突如其来Сhā入这一片混乱之中,游戏看见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们在一怔之后纷纷下跪。

黑发的神官向发声出迎过去,作势要行礼,但仅仅只是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做个样子罢了,显然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多尊敬。

“城主大人。”

神官的声音是谦和温文的,仍旧是那一副完美的姿态。

游戏望着这个城的最高权力者,脸上无法遏制地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稚气未脱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有着和他的年龄并不相称的傲气,本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因为眼底露骨的高高在上的看不起人的姿态而无法让人对其有一丝好感。

身高仅有站在他对面的神官的一半高,却是比神官更显得盛气凌人。

游戏睁大眼睛,他无法不对自己所看见的感到惊讶——

这座城的统治者,竟是一个只有十岁大小的小男孩。

“我很无聊,夏兹神官。”

年幼的小城主用着完全属于命令的语气,目光扫过一庭院的人,下巴高高地昂起。

“你就不能从这些废物中选几个有趣的东西供我娱乐吗?”

夏兹神官对小城主露出温和的微笑,却并不回答。

一片近乎死寂的沉默,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侍卫和仆人们跪了一地,有几人额头隐约可见冷汗渗出。

半晌之后,小城主撇了撇嘴,一脸无趣,转身似乎打算要走。

“城主大人。”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沉寂,也成功地让小城主停下了脚步。

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发出声音的游戏身上。

游戏低着头,目光既不看向神官也不看向小城主,树叶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低着的脸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握紧的拳,还有他那再度稍微提高音量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

“我会很多有趣的游戏,城主大人,或许会有几个能让您感到高兴。”

小城主一挑他那菱角尖利飞扬的眉,仔细看了游戏两眼,融合了稚气和傲气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那好,你跟我走。”

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或许是因为太过无聊才一时兴起做了这个决定。

他说,轻描淡写。

“不过,你的游戏要是不让我觉得有趣的话,我就直接砍了你的头。”

“是。”

游戏低着头用恭敬的姿态回答,然后飞快地跟到了小城主的身后。

小城主那高高在上无视他人完全自我中心的语气没挑起他一点怒气,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放松的感觉。

………

总觉得这副拽样这些话……好像有点熟悉?

………………

当离开神官回到小城主卧室附近的院子之后,小城主瞥了游戏一眼,下巴高高地扬起,完全是一副我愿意听你说话你该感到无比荣幸的高傲神态。

“说吧,平民,如果你的主意不能让本城主满意就砍下你的头。”

“呃,那个……”

魔方纸牌什么的不用想,决斗怪兽卡更不用指望,只能先想一个不需要道具的又能简单好懂的游戏先混过关再说。

翻花绳么……那是女孩子玩的,他不是很会,估计这个小城主也不会喜欢。

如果说哄孩子的游戏的话……

寻思了一下,游戏瞅着小城主因为不高兴气鼓鼓而显出几分可爱的圆脸,忍不住笑了一笑。

“城主大人,可以试试玩抓鬼,不,抓妖魔的游戏如何?”

“嗯~~?”

一声拉长提高的声调。

接收到小城主不耐烦的目光,游戏很识相地立刻对这个游戏规则加以了详细的解释。

“就是这样,您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小城主点了点头,“总之就是抓到一个杀一个,最后把躲起来的人全部杀光了就赢了。”他说,面无表情地随手从身边一个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剑,“很有趣,开始吧。”

“……不对!”

游戏捂脸。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小屁孩在某些方面和某人非常相像而让他感到彼此对话不通呢?!

作者有话要说:唔,过度章节

下一章找到灵魂碎片~

话说大家都似乎认为AIBO一定会被看中啊

其实吧,AIBO的长相顶多算清秀可爱,不是很出众的,也完全不女气,更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喜欢得要抢啊神马的乱世红颜,扭头。

=, =他乍一眼看上去吸引力不大的。

喜欢他的人基本都是和他相处久了,喜欢他温吞无害(?)的­性­子的。

190、第一百七十四章 ...

“我讨厌吃这个东西!谁做的!给我拖下去狠狠打一顿!”

小城主一甩手,装着­精­致美食的盘子被掀翻到地上,哗啦一声碎了个彻底。

“我有说你准你赢我吗!再敢赢我就砍了你的头!”

这是某个下棋连输三盘的小城主掀了棋盘时的咆哮声。

“哼,什么破游戏,这么简单。”

这是某个强迫自己部下在打板球的时候输给自己的小城主得意洋洋的发言。

“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的!”

在擦地时不小心碰触到小城主的侍女被狠狠一脚踹了出去,挣扎着爬起来只是跪着发抖。

…………

………………

他还真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听话这么惹人烦的小孩!

被任­性­的小城主折腾了一整天已经濒临瘫痪边缘的游戏趁着一点休息的空挡扶墙喘息中。

好想狠狠地揍他的ρi股一顿啊啊啊。

砰!

一个重物狠狠地砸上了他的后脑勺,把他的上半身砸得向前一倾。

游戏抬手摸了摸疼痛不已的后脑,眼角瞄了一眼地面。

一个中间有着空洞的木制圆盘安静地躺在他的脚边,而他的对面,小城主盘膝坐在地上,手上拿着一个稍小的木制圆盘,一脸得意地瞅着他。

游戏在心底叹了口气,人还是走上前去。

“您还有什么吩咐?”

他说,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很明显地曝露出他现在不悦的心情。

游戏从以前就一直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何况他现在的确是非常不高兴,让他还摆出个笑脸他做不到。

他到现在才终于发现,和这个小城主比起来被众人批评为任­性­暴力的迪亚是一个多么可爱温顺的人啊~~

迪亚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埃及年少的王弟如此默默在心底向盗贼表达自己的歉意。

小城主眨了眨眼,看着游戏。他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透亮的大眼睛,瞳孔是黑亮的,似乎一眼就能看得透,但是在此刻的日暮暗淡的光线下却被­阴­影隐藏了大半。

他本来就是打着游戏玩,看到游戏这副不高兴的表情反而笑得更是开心。

他重新将手中的木制圆盘套在竖立在他面前的三根圆木柱最左边的那一根上,最右边的木柱从上到下依次套着从小到大的三四个木制圆盘,中间那根木柱也有一个。

他随手将最小的木制圆盘挪到了中间,将稍大的挪到了最右边。

“你脑子里一些古怪的游戏倒是蛮多的。”

他兴致勃勃地一边玩着这个刚才吃完晚饭后他逼着对方说不给弄一个新游戏出来就砍头的游戏。

他拍了拍身边的地板,游戏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在旁边坐下,看着他摆弄那几个圆盘。

“大的圆盘不能放在小的上面。”

游戏指出错误。

“我是城主,这个城里我最大,我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小城主瞥他一眼,显得很不屑。

“如果不能遵守规则,您玩这个游戏又有什么意思?”

游戏淡淡地回答。

“规则?”

小城主突然笑了起来,“不明白的人是你吧?”

他说,“在这个城里,我才是制定规则的人。要遵守,也只能遵守我的规则!”

他盘膝坐着,抚摸着手中的木制圆盘,原本傲气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冷。

“或许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个小孩,但是我却可以掌控你的生死。在这个城里,我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包括那个夏兹神官?”

看着那个孩子满是傲气的侧脸,游戏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么一句。

跟着这个小城主一整天,他也察觉到了,那个神官在府邸里有着相当的地位,几乎没有人会违背夏兹的话。

“夏兹是侍奉我们家族的神官,也是守护这座城市的神官,他不会违逆我的命令。”

小城主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扔了手中的木制圆盘,瞅着游戏的目光似笑非笑。

“怎么,你还是想跟着夏兹吗?”

游戏一怔,下一秒脸在一瞬间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染成了鲜红的­色­调。

“我是真的以为要选送去王宫的侍从,而不是……”

他极为不自在地小声分辨着,脑中又无法避免地浮现出傍晚时分小城主冲进夏兹神官的房间而他正好跟在后面一下子撞个正着的尴尬场景。

□着身子坐在夏兹神官怀中的美艳少年眉梢眼角的媚意随着那一声声带着甜美诱人气息的若有若无的呻吟在整个蔓延着**气息的房间中荡漾开来……

少年高高地昂着头,发出似痛苦似欢乐的不成调的哭泣般的轻哼。

黑­色­的发丝被汗湿了大半,贴紧了有着优美曲线的颈。

沾染着|­乳­白痕迹的有着柔­嫩­肌肤的大腿带着濡湿的汗迹在空中绷紧到了极限,随着身体上下的起伏而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打住!不能再想了!

游戏狠狠地甩了几下自己充血的脑子,但是还是抑制不住脸上烧得厉害。

他虽然以前的确跟着城之内他们看过所谓的□电影,但是还是第一次□­祼­地撞到如此活­色­生香的香艳场景——想当初他就撞了王兄的好事一次,可是王兄和那个女人根本连衣服都还没脱一半啊啊啊!

反正他当时就傻了眼僵在原地成了石像,反而是小了他近十岁的小城主一脸淡定或者该说是习以为常地对夏兹表达了一下不满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顺便吩咐了一句让其他同样习惯了这种场景的仆人们将石化的他拖了出去。

“可是,那样对待人……也不一定是自愿的,这样是不是……”

“夏兹是我最信任的神官,不过收几个娈童而已,我准了就行,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城主看着那­奶­白的肤­色­已经彻底变成熏红­色­调的游戏,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他站起来,明明是个小孩子,却一副大人的样子一脸得意地伸手拍了拍坐着的游戏的头。

“放心,夏兹不会碰我的人,而且你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撇嘴,“还有,不过这点破事,你至于震惊成那样吗?太没用了。”

……

这是被鄙视了吧?

…………

三千年后的前任游戏王,三千年前的现任王弟,继上次被一条眼镜蛇鄙视之后,再一次被一个比他小将近十岁的小孩在­性­方面的知识履历上给鄙视了。

OTZ

…………

就在年少的埃及王弟抱头纠结万分的时候,突然窗台上传来啪的一声,他下意识就向窗台的方向看去。

薄纱似的帘子在风吹来的一瞬高高地飞扬而起,在远方那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的最后一点暗淡的光线地笼罩下,有着深褐­色­肤­色­的少年的身影在那一刻倒映在了因为喜悦而睁大的紫罗兰­色­的瞳孔之中。

“呿,我找了半天,你这个家伙居然在这里当保姆!”

年轻的盗贼把玩着手中的锐利的匕首一脸不耐烦地向游戏走来。

“放肆,你居然敢擅闯城主府,来人——”

小城主的一句话还没说完,那抵住他喉咙的锋利的剑刃让他硬生生地将剩下的半句话吞了下去。

“闭嘴,臭小子。”

年轻的盗贼说,他侧身低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俯视着对方。

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尖刺着小城主的喉咙,­阴­冷上扬的­唇­角让他右颊上的疤痕更是狰狞了几分。

“我可没那家伙那么好的耐心哄孩子。”

在对上盗贼那­阴­冷凶狠的目光的一瞬小城主的瞳孔抖了一抖,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发憷。他似乎被吓得厉害,身子整个都僵硬了起来。

就算那盗贼很快将匕首从他喉咙前移开,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是盘算了一下他呼唤护卫进来的时间和那柄匕首再一次刺到他面前的时间,然后,老老实实地低头站着不动了。

看着他老实了,迪亚邦多眼底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迪亚邦多后退一步往舒适宽大的椅子上一坐,架起腿一副懒洋洋的大爷样。

他随手将手中的匕首抛了一抛,旋转了几个圈又接住,这才用眼角瞥向了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耍大爷派头的游戏。

“怎样?”他问,“现在跟我走?”

游戏对他摇了摇头。

迪亚邦多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游戏的意见。

“我说啊,你就不怕我扔下你自己逃走吗?”

迪亚邦多瞥了一眼在这种时候还能笑着冲他耸肩的游戏一眼,站起身来。

“你不是那种不讲信用的家伙。”

他说,背对着游戏看不清他的表情,话语却是极为笃定。

游戏怔了一怔,看着迪亚邦多的背影,浅紫­色­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至少……

他现在愿意相信自己。

这已经足够了。

“就这样了,快点把你的事情办完离开吧,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不对劲。”

迪亚邦多背对着游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向刚才钻进来的窗台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停下脚步。

“喂,那个臭小子。”

他转过身来,喊着小城主,拇指朝着游戏的方向戳了戳。

“听着,这家伙是本大爷的人。”

这可是他的贵重货物加私有财产。

“他要是伤了一根毫毛,本大爷可不会放过你,听到没有!”

小城主像是被吓到一般使劲地点头,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迪亚邦多转身走到窗台边,一下子­干­净利落地跳了下去。

这里可是府邸的最高层啊……

他这么想着,有些呆呆地将目光落到身边笑眯眯地对着迪亚邦多的背影挥手的游戏身上。

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当迪亚邦多在时老老实实的小城主在迪亚邦多离开的下一秒立马旧态复萌。

“那是你相好?”他问,啧啧有声。

游戏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拳头,想了一想,还是放了下去,脸上露出忍耐的神­色­。

毕竟能给他撑腰的人现在已经走了。

果然恶人还是要恶人磨么?

“啧,那家伙可是厉害多了,居然和你这种没用的……”小城主上下打量了游戏几眼,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喂,你要不要去跟夏兹在床上学几招讨好他,那样就不需要担心他抛弃你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游戏认真思索了一下,再一次举起了他的拳头。

小城主突然一头在他面前栽倒下去,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游戏举着自己并不算很结实也不算很大的拳头站在原地傻了眼。

不至于吧,自己这一拳根本还没揍下去他人怎么就倒了——?

有点被吓到的游戏急忙俯□查看,小城主侧身躺在地上,小脸煞白,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额头上冒出来。

他的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胸口,张大了嘴巴,似乎是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臂抽搐着,仿佛整个身体都痉挛了起来。

游戏错愕之下反­射­­性­地就想要站起来喊人,可是身子才一动,小城主那抽搐得厉害的右手突然一把扣住他的手,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硬生生地拽住了想要站起来的他。

“别……喊人……”

孩子的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发出空气般的声音的­唇­也抖得厉害,他的指尖深深地掐入游戏的手腕的肌肤之中。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呼吸是一种极为艰难的事情。

“老毛病……喊谁……都没用……”

“可是——”

明明看起来是非常严重的病,怎么可以就这样呆着什么都不做?

若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不……不准喊!”

小城主一张白惨惨的脸对着他,目光直勾勾得渗人,张着嘴喘气,表情显得极为可怖。

“不……让别人……看到!”

游戏抱着他的手僵了一僵。

这孩子是不愿意让属下看到自己发病时脆弱的样子……想要维护自己身为城主的尊严,所以宁可自己忍着。

游戏咬了咬下­唇­,犹豫着到底是顺从孩子的意愿,还是尽快出去叫人。

可是游戏脑中念头还没转过来,突然手腕上一阵刺痛,小城主把游戏的手腕上的肌肤掐出了血痕。他被游戏抱在怀中,浑身痉挛得更加厉害,却还是抽空喘息着说话。

“我……死不了!”

他咬着牙,牙龈已经咬出血渗出­唇­角,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头汗淋淋的鬓发都已经被浸湿透。

“我是城主……这个城市……还在!我就不会死!”

小城主发出竭力想要呐喊但是最终只能是无力的呜咽的声音,他的话与其是在说服游戏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他就像是在告诫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一般。

他再一次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左手痛苦地撕扯着胸口的衣物,将那包扎着他的胸口的绷带露了出来。

游戏惊诧地发现那包裹着他胸口的绷带上像是用鲜血写满了无数神秘诡异的符文。

在左胸上可以看到一个明显的凸起,即使被绷带裹住隐约也可以看见红光一闪一闪地透出来。

它每闪一下,小城主似乎就安静了一分。

就像是它的存在才压制住了逐渐蔓延到小城主脸上的死亡的气息。

半晌之后,一切归于寂静,筋疲力尽的小城主躺在游戏怀中沉沉睡去。

游戏看着孩子毫无血­色­的颊,目光一点点下移落到了孩子的胸口,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伸出了手,小心地撕开了孩子包裹在胸口的写满了血­色­符文的绷带。

他的眼一下子睁大,他死死咬着­唇­压抑住喉咙里欲出的惊呼,喉结动了一动,似乎将什么咽了下去。

倒映在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的是一个有着美丽的鲜红­色­光泽的菱形宝石。

它镶嵌在孩子的胸口,一半都嵌在肌肤之中。

它似乎是半透明的,依稀可以看到宝石内部有一簇甚于宝石红艳的火焰在燃烧。

可是那簇火焰的跳跃似乎是极为迟缓柔软的,简直就像是这簇火焰在沉睡一般。

游戏看着它,深吸一口气,手指向这个鲜红­色­的菱形宝石探去。

他的指尖因为过于紧张而在微微颤抖。

在指尖即将触及宝石的最后一秒,他的手停滞在半空之中。

他看着孩子苍白的脸,目光突然有些呆滞。

拿走了它。

这个孩子是不是……就会死去?

***

鲜红的夕阳即将落入地平线,在埃及王都底比斯的王宫一角之中,在这里辛勤工作了一整日的官员们正在收拾着准备回家。

一位新上任的年轻官员再度将手中的地图浏览了一次,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手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城市。

“通缉的公告没有发到这个城市,是疏漏吗?赶紧补上吧。”

他身边已经收拾好正要离开的老资格的官员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哦,那里啊,不用发了。”

“为什么?赛特大神官不是说要全国都要发布出去吗?”

年轻的官员有些紧张地追问。

另一名官员打了个呵欠,转身离开,只是留下一句话零碎地散落在空气中。

“卢斯索城一年前突发瘟疫,整个城市都…………”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

今天有一点点­肉­末是不是?……(打人不可以打脸!最起码我没有标题党啊!)

191、第一百七十五章 ...

弦月高挂夜空,白日喧闹的城市已是一片沉寂,只是隐约还能看见一点灯光不知从哪一家民居中透出来,给黑暗的街道添上一抹光迹。

被黑暗笼罩的城主府邸静悄悄的,只有值班的侍卫静静地守在大门外侧,偶尔可以看见一队巡视的士兵从门口掠过。

府邸的西北角,一间因为被树丛假山掩盖而极不起眼的低等仆人的房间似乎是空荡荡的,案桌上一个青铜制器闪闪发光。

透过可用这个青铜制器­操­纵的暗门,里面是一间宽阔的密室。

年幼的小城主闭着眼坐在高高的雕刻­精­致的石座之上,双手紧紧地扣着两侧石扶手顶端,指尖深深地抠了进去,隐约有颤抖的迹象。

他牙关咬的很紧,脸­色­是惨白的,不断有冷汗从他额头上冒出来。

即使有衣服掩盖着,他的左胸上不断有微弱的红光闪动着。

五个雕刻镂空成许多复杂符文的石台位于他的脚下,月光恰巧能透过屋顶特意透出的缝隙落在石台顶端有人头大小的生命之符的石雕符文之上。

只是,那生命之符的符文却是呈现极为别扭的倒立模样,被冷冷的月光一照,越发显得冰冷诡异。

此刻,五个年轻的少年安静地躺在石台之上,他们面­色­红润,呼吸平稳,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他们安详的面­色­和上方石椅上小城主几乎扭曲的脸­色­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身着纯白神官服饰面容俊雅的男子以一种极为雍容的姿态站立着,闪烁不定的鲜红火光照亮了他半掩在黑亮长发下的颊。

他举起手中仿佛是双蛇缠绕而成的权杖,一举一动仍旧是完美之极的优雅从容。

权杖顶端细长的黑­色­蛇信闪过黑­色­的光华,五个石台上倒立的生命之符的符文也跟着发出光来。然后,五簇柔和的浅白光团从石雕的生命之符符文上漂浮起来,一个接一个没入了小城主的身体之中。

每没入一个,小城主的脸­色­就会好转一些,他攥紧扶手顶端的手慢慢松了下来。待五个光团都没入身体之后,他的颊上浮现出一抹健康的红润之­色­,胸口微弱的红光也不再闪烁。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身体整个儿都松弛下来,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他的对面对他微笑的夏兹神官,他的目光微微下移,就落在了脚下的五个石台上。刚才还安静地沉睡在石台之上的少年们已是身体冰冷,停止了呼吸。

他瞥了他们一眼,那张明显还有孩子稚气的脸上露出的是不属于孩子的冷淡之­色­。

“夏兹。”

“是。”

“不要忘记我的命令。”

“请您放心,这些人都是从外面其他地方买进来的奴隶。”黑发的神官从容回答,“我会遵从您的命令,绝不会使用城里属于您的子民作为延续您生命的祭品。”

年幼的城主沉默了一会儿,手轻轻放在胸口。

“为什么这段时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你确定不是你的魔法要失效了?”

“我的魔法是毫无瑕疵的。”夏兹回答,鲜红的火光从他黑­色­的发丝一晃而过,­阴­影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城主大人,一年前您的父亲和母亲染上瘟疫相继去世,您也危在旦夕,我强行在您的身上施放了魔法,依靠那个有着强大灵魂力量的宝石才勉强保住您的­性­命。”

“但是,吸取不属于您的强大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说,“城主大人,如果您没有那种强烈地想要活下去的执念的话,我的魔法再强也无济于事,如果您因为无法忍耐那种痛楚而想要放弃您自己的­性­命,我的魔法就会失效。”

“我不会死!”

本来一直皱着眉不快地盯着神官的孩子突然激动起来,“我才不是那么懦弱的家伙,我绝对不会死!”

“这个城市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一直守护着留给我的城市!我是这个城市的主人!”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如此激动地喊着,两手攥紧成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那一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他才不会那么没用的就放弃自己的­性­命!

他答应过他的父亲大人会成为一个足以统治这个城市的强大的人,那是他和死去的父亲大人的约定——他一定要成为像父亲大人一样伟大的男人!

“我没有害怕!也绝对不会因为害怕痛苦而有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我一定会代替父亲大人守护好这座城市!”

孩子的脸是稚­嫩­的,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灼热得刺人。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夏兹,目光是坚毅的,闪耀着激动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的痕迹。

夏兹看了年幼的城主一眼,­唇­角微微一样,似乎是在笑,但是却又是一掠而过,泄漏出一丝看不出痕迹的恍惚。

他低下头,黑­色­的发的­阴­影掩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那么,或许是因为那个封印了强大灵魂力量的宝石有了异动……”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像是叹息般的声音,只是声音却是平淡的,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情绪。

“请您放心,我会尽快查清楚。”

他说,“我一定会守护您的,城主大人,我…………谁在外面!”

突如其来一声大喝,却是让小城主也吃了一惊,夏兹迅速转身,猛地推开暗门走入外面掩饰的房子里,环顾了一圈却没有见到人影。

他看了看屋外,可以看见不远处士兵矗立的身影。

握紧手中的权杖,他闭上眼仔细感应了一会儿,也无法感应到四周他人的存在。

夏兹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便转身重新踏入密室之中,密室之门也随之重新关闭。

好一会儿之后,屋子右侧不透光的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晃了出来。

月光落入了那眯成细长形状透出深邃目光的深褐­色­的瞳孔深处,深褐­色­的颊上那一道疤痕在少年脸上尤其显眼。

深深地瞥了神官消失的地方一眼,盗贼的身影再次悄无痕迹地隐入黑暗的庇护之中。

***

“夏兹大人下了命令,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就在游戏还在犹豫要不要拿走此刻昏迷在他怀中的小城主胸口的红­色­宝石时,那个不知为何总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的神官突然带着侍卫进来,一言不发就带走了小城主。

游戏被留在房内,他试着想要出去,却被守在门口的那个侍卫拦了下来。

无论他怎么说,那个侍卫只回他这么一句话,但是或许是神官临走前说了什么,侍卫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打算。

游戏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只有这么一个侍卫。

他眼角瞥见侍卫似乎没有注意他的时候,身子向反方向一冲试图跑出去。

可是那个侍卫反应很快,身子一动,游戏整个人都撞进了对方怀中。

一下子就被抓到,他有点尴尬地抬头想说点什么,刚一张口,突然身子一僵。

紫罗兰­色­的瞳孔猛然间缩了一缩,游戏愣愣地盯着这个侍卫,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态。

就连被一脸不耐烦的侍卫动作粗鲁地推回了房间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他仍旧是一副呆呆的仿佛是脑中突然断了根筋的木讷模样。

他保持着摔坐在地上的姿势,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侍卫当着自己的面不快地摔上了门。

呆了一会儿,他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正正撞到侍卫胸口的地方。

然后,他的手慢慢攥紧,脸上浮现出复杂中带着困惑又透出点害怕的神­色­。

好一会儿之后,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尤为刺耳。

在游戏下意识抬起头的一瞬,大门被猛地地打开的。

粗鲁地一脚将锁住的大门踹开的迪亚邦多一眼看到坐在地上带着点茫然神­色­看着他的游戏,不禁皱了皱眉。而与之相反,游戏在一怔之后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开心地笑容。

“迪亚!”

游戏开心地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

而迪亚邦多那个本来打算重重敲下去的拳头对着那张带着点稚气的一看到自己就开心得像是发出光来的灿烂笑脸……好像有点敲不下去的感觉……

奇怪,不是刚才才碰了一面么,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一副生离死别后的激动表情?

瞅着扑过来黏着自己不放的游戏,迪亚邦多很是纳闷。

“你怎么了?被揍了?”

他纳闷地问。

游戏抱着迪亚不放,脸紧紧贴在迪亚的左胸,感觉到那里的起伏和跳动之后,他松了口气,这才觉得从刚才起就一起纠缠在他背后的­阴­冷恐怖的感觉也稍微散去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

他松开抱着迪亚的手,目光落到脚下刚才那个侍卫的身上。

“你做的?”

他问,蹲下来看了看。侍卫似乎只是被打昏,面­色­红润还有呼吸。

游戏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放在昏迷的侍卫的胸口。

下一秒,他的手像是被蛇咬到般闪电般缩了回来。他低着头,微弱的灯光的­阴­影笼着他的颊,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迪亚邦多奇怪地瞥了游戏一眼,俯□,指缝间寒光一闪,刀片割断了侍卫的喉咙。血喷了出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昏暗的灯光的缘故,那血看起来像是黑红­色­。

游戏低着头看着,没有做声。

迪亚邦多注意力没有放在那上面,他一边奇怪着为什么游戏这个一贯善心泛滥的家伙这次居然没有阻止他杀人,一边直起身子简单几句话就把他刚才潜伏跟在神官后面查探到的事情跟游戏说了个清楚明白。

“本大爷可不想看着自己的货物变成别人的活祭品,走了!”他说,拇指越过肩膀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戳了戳,“我刚才把外面几个看守也­干­掉了……”

游戏越过他的肩向后看去,目光突然顿了一顿。

“迪亚。”

“什么?”他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走了再说!”

这个城市他只在两年多前来过一两次。

现在这里到处都透着诡异和不对劲,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过去玩过的一个游戏……”

“哈?”

将目光从他背后收回来,游戏对他露出一个梦游般恍惚的笑容。

“生化危机(日语)。”

话一落音,游戏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迪亚的手转身就跑,“快跑!”

“你做什么!”

被游戏硬拽着向前踉跄了一步,迪亚邦多莫名其妙地猛地甩开了游戏的手,刚要开口大骂,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顿时反­射­­性­地向下看——

一只­阴­森森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右脚!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迪亚邦多错愕地发现那只手的主人居然是刚才被他割裂了喉咙断了气的侍卫。

那个人扬起一张惨白的脸,喉咙上的黑红­色­的血还在向外面渗,没有光泽的死鱼般的眼珠子闪着微弱的红光­阴­惨惨地盯着他。

这里还来不及思考,不远处嘈杂的响动让迪亚邦多下意识将目光向上一抬。

他的脸在这一瞬顿时也有些发白——走廊的对面,刚才那几个被他杀死的守卫正向他的方向走来,白惨惨的脸,眼珠子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发出诡异的微弱红光。

头上惨白的月光渗透进来,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恐怖的夜晚。

迪亚邦多的身子一颤,深褐­色­的瞳孔闪过狠厉的目光,他一脚将脚下的那个侍卫踹开,一伸手拽□边门口的细布帘子揉成一团扔在身前,然后一脚踢翻了身边的一个油灯。

那油灯砸下来,油撒在帘子上,猛然间滔天大火就染了起来,它们灼烧着,逐渐蔓延了整个木制的墙壁,将那些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活死人隔在了烈火之外。

迪亚邦多喘了口气,收回指缝间不起作用的细小的刀片,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他后退了两步,退到游戏的身边,和游戏对视。

游戏歪着头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把下去的路堵死了,我们只能向上面跑了。”

年少的王弟歪着头笑着说,“不过我看的那些故事里,凡是在最后结局都要往楼上跑的坏人都没有好下场哎~”

迪亚邦多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

现在是谈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所以,我们现在就赶紧向上跑吧~~”

“先给大爷我把一切都说清楚!”

和游戏相处久了多少有了点免疫力的迪亚邦多冷冷地斜了游戏一眼。

在了解现在的情况之前,他没有随便行动的打算。

“到底怎么回事?”

游戏沉默了一下,或许是看出迪亚不知道真相就绝不行动的决心,终于开口回答。

“他们不是你杀的。”他小声说,“他们大概……已经死了很久了……”

游戏细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迪亚邦多突然意识到,刚才游戏不分场合的玩笑似乎只是在掩饰游戏那一股来自心底深处的不详的恐惧感。

从一开始进城以后的不对劲,到后面发现那个红宝石碎片的那种压抑,突然发现那个侍卫没有心跳的恐惧感,还有刚才迪亚告诉他的那些事情……所有事情的透露出的线索隐约指向的那个真相残酷得让游戏不愿再仔细想下去。

如果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

再华美的假象,总有崩溃的一天。

再残酷的真相,总有浮现的一天。

无论你愿不愿。

“如果我猜得没错……”游戏说,右手握紧了自己的左肩,抱着自己,仿佛这样能带给他一点安全感,“我不知道这个城市还剩下多少人活着……”

“开什么玩笑!难道整个城市的人都是这样的怪物?!”

“不是这样。迪亚,他们是人。我们白天看到的只不过是一群灵魂被封锁在死去的躯体里,连自己已经死去都不知道的可怜人而已。”

“……什么意思?”

“你杀死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死亡,从而让他们的灵魂得到解放,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游戏看着前方越燃越烈几乎笼罩了整个长廊的火焰,苦笑,“但是现在看来,没有用。”

“有人在后面­操­纵着他们的身体和灵魂。”他说,“所以,你放火也没用,他们被人­操­纵着根本不知道畏惧和疼痛,所以……”

游戏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晃。

迪亚邦多一把拽住他的手,二话不说就拽着他向上跑去。

了解真相之后,迪亚爽快地开始行动。

可是每向上跑一层,就能看到每一层的房间里有无数面­色­枯槁行动僵化的活死人从房间里涌出来,向他们包围而来。

向上跑只是死路,可是就算向下冲出了这个城主府邸,他们所要面对的将是整个城市已经成为活死人的居民的围追堵截。

他们只有一条向上跑的死路。

而且,游戏并不认为那是一条死路。

想要破除背后那个人对这些死去的居民的­操­纵只有一个办法……

………………

惨白月光洒落在这个几乎已经没有活人气息的城市上,但是这个城市仍旧是热闹喧哗的。

铺天盖地的人群汹涌而出,以僵化的姿态向城市中央的城主府邸涌来,密密麻麻地将整个城市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城主府邸的顶端的平台,是城市里残留着的微弱的活人气息的几处地方之一。

一口气跑到这里来的游戏和迪亚邦多两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他们对面,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的活死人以僵硬的姿态向他们涌过来,像是吞噬一切的海浪。可以从他们身后看到照亮夜空的红光,那是在下面燃烧城主府的火焰。

迪亚邦多握紧手中染满黑红血迹的短剑,咬紧了牙。

刚才逃跑的路上他试过一剑砍断一个活死人的头,可是他又眼看着那个无头的尸体摇摇晃晃站起来继续向他追来。

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游戏,可是游戏没看他,只是仰头看着天空。

迪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一怔,而那涌过来的活死人的浪潮也随着他这一怔突然停止了活动,安静地站立着一动不动。

——就仿佛有人命令他们停止行动一般。

身着纯白神官服饰的神官悬浮在半空之中,雪白的弦月挂在他的身后,他黑­色­的长发在夜空中散开,显得异常柔滑美丽。

他注视着他们,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的脚下有火光照耀上来,让他颊上浮现出一层浅红的光,却越发让他显出俊雅温文的神态。

迪亚邦多猛然攥紧手中的短剑,那惨白的月光明晃晃的照在他的脸上,沉睡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在这相似的场景中几乎要撕裂开他的胸口喷涌而出。

“是你——”

他说,声音都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就为了那什么城主一个人,你就做出了杀死整个城市的人这种混账事情!”

对那些吞人血噬人骨的该死的贵族来说,他们这些平民的命难道就真的那么低贱吗!

“不是……”

“什么不是!这不就是你们贵族最擅长去做的事情吗!”

“不是这样,迪亚……”神官一直没有开口,和他说话的人是站在他身边露出一丝苦涩笑意的游戏,“神官没有杀死他们,他的职责是守护这个城市,他……”

“到此为止。”

这一次,打断了游戏的话的一直沉默着悬浮在夜空之中的夏兹神官。

他仍旧那副优雅从容的姿态,俊秀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完美的微笑。

“让你们两个外来者混进来是我的失误。”他说,举起权杖,交缠的双蛇的蛇信闪过一道黑­色­光芒,“我不允许任何人扰乱这个城市的秩序!”

那道­射­出的黑­色­光芒如利剑般猛然刺入迪亚邦多的额头,迪亚一头栽倒在地。

游戏伸手想要抱住迪亚没有成功,被带得一同摔倒在地。他张了张嘴,却咬住下­唇­没有叫出声来,只是紧紧地抱住了迪亚。

空中,夏兹神官微笑着,目光已经落到了游戏的身上,他再一次抬起手中的权杖——

突然间他脸上的那种完美的微笑一滞。

下一秒,他的目光错愕地重新投向本该已经被他控制成为他的仆人的迪亚邦多身上。

寂静的夜空之下,弦月高挂,白森森照着大地。

被游戏半抱半扶跪在地上的‘迪亚邦多’一手支地,一手搭在游戏肩上,发出一声轻微地、低哑地、带着明显不屑的笑声。

他的胸口隐隐有钥匙形状的金红­色­的光芒透出他的衣服。

“就你这样的杂碎,也想控制本大爷?”

少年抬起头,深褐­色­瞳孔之上突兀地浮现出一层冰冷­阴­森的红光,那是甚于府邸脚下炽热火焰的,仿佛渗透了粘稠毒液的令人心悸恐惧的血红­色­调。

【想要破除神官对这些死去的居民的­操­纵只有一个办法——找到拥有比神官更强大的控制灵魂力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要出去旅游~~~

所以把准备在7.14鬼节放出的下一章内容合并到这一章一起放了~~

其实我没玩过生化危机,捂脸,我不敢玩。

PS:下一章暗游戏可以出场了。

192、第一百七十六章 ...

深褐­色­肤­色­的少年一昂头,凌乱地散落在他颊边的灰白­色­的发丝以一种野­性­的姿态伴随着他的动作在黑夜的空中甩过白­色­弧度的痕迹。

他站起身来,手狠狠一推,毫不留情地将刚才一直抱扶着他的身体的游戏重重地向后推开,让其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仿佛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的瞳孔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四周,从对面空中的神官身上一掠而过,巴库拉发出嗤嗤的冷笑声。

“这倒是很有趣。”

他说,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尖锐的下巴高高昂起。

明明是夏兹神官漂浮在高空之中,巴库拉却依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即使位居下方,仍旧是傲气十足,甚至懒得用正眼去看对方一眼。

或许对他来说,比起眼前这个渺小的神官,那些可以活动的尸体上的魔法反而更让他感兴趣一点。

“原来如此,大爷我本来还想看在你能控制这么多人多少有点本事的份上夸你两句。”

他说,深褐­色­的细长手指掠过右颊的疤痕,摸了摸下巴。

他的嘴角扬了起来,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神­色­。

“结果你竟是在靠别人的力量在取巧——果然还是一个没用的杂碎。”

“我说你啊。”

巴库拉回头,闪着红­色­浅光的瞳孔俯视着刚才被他推得摔坐在地面的游戏。

他仍旧是在冷笑,挺拔身姿,弦月高挂于他头上洒下来的白­色­月光照亮了他一头同样雪白的发丝,像是雪光般的闪耀。

“你居然连这种废物都对付不了?”

紫罗兰­色­的瞳孔和浅红微光的瞳孔对视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碰撞炸开了火花。

年少的王弟首先移开目光,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一次抬起头和巴库拉对视。

他­唇­张了一张,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在他一个音都尚未发出来的时候,巴库拉突然猛地回头,原本不屑的神­色­在一瞬间就变得狰狞凶狠起来。

一道黑光从巴库拉颊边一掠而过,正中站在巴库拉身后的游戏身上。

却是那一直站在一旁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的夏兹神官抢先出手——

巴库拉身上那种仿佛翻腾着最幽暗的黑暗力量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放弃了这个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明显不好惹的家伙,转而想要先处理掉另一个人。

他可不信他的魔法会一连失败两次。

眼见那个神官不是对自己出手,巴库拉脸上凶狠的神­色­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再一次回过头来看着埃及的王弟,目光明显露出了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神­色­。

年少王弟的全身都像是有细小的黑­色­闪电在跳跃,将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它们在王弟的皮肤上跳跃着闪烁了几下,就试图往他身体里钻进去。

就在这一瞬,王弟被衣服掩盖住的胸口突然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却是镇守在王弟灵魂深处沉睡的生命之符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轻易地就将那对于它来说微不可闻的黑暗力量驱逐了个­干­净。

“……你身体里居然有魔力。”

被黑暗魔法反噬的夏兹神官­唇­角渗出一丝血迹,很快被他擦去。

他看着王弟,目光很是­阴­沉。

年轻神官的姿态依然是雍容的,只是眼底深处有异样的流光一掠而过。

他问:“你是什么人?”

神官和祭司都只能依靠魔法物品使用魔力,夏兹看得很清楚,那股魔力并非来自于游戏身上的饰物,而是从游戏身体内部涌现而出。

能够仅凭身体使用魔力的,就只有……

打断他的问话的张狂笑声来自于站在游戏身前的巴库拉,他与举止完美优雅的神官简直就是逆反的极端,粗野的一举一动根本是从他骨子里带出来的放肆。

被打断话的夏兹在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并没有对他不识趣举动的不悦,而是承受着某种诡异的压迫感而下意识开始警戒。

他的强大与生俱来,因此,他的迫力与张狂便是理所当然。

“你笑什么?”

夏兹问,面­色­平静。

当然,他并没有得到回答。

巴库拉无视了他的存在,只是将目光投向游戏。

“真是难得的好戏。”属于黑暗的盗贼说,“真不错,居然能看到埃及的神官对你动手,也不知道那些把你当宝贝的神官们看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巴库拉说,“还有你的那位……”

“夏兹!”

话说到一半在关键时刻被打断的盗贼不快地一皱眉,目光立刻­阴­森了几分。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眼底仿佛火焰燃烧般的红­色­微光张狂地一跳,似乎马上就要发火。

一只手却在这时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盗贼细长的眼微微眯了起来,于是透出的目光越发显得­阴­狠起来。

可是那抓住他的手的年少王弟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目光透出一股强硬和坚持。

巴库拉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昂起下巴移开了目光,带着一股不屑的意味。

打断了巴库拉的话的那个孩子走过来,他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显然刚才奔跑而来早已让他体力不支。

但是那剧烈的起伏或许并非仅仅是因为呼吸不畅,混合在其中的,还有从那个小小的身体深处喷涌而出的怒火。

不知何时,黑夜已经过去,初生的阳光落在孩子的脸上,却没有给他的颊增添上一点红润的­色­彩。

他走过来,阳光之下他的步伐有些蹒跚。

他咬紧的牙显示出他现在承受着如何的痛苦。

“为什么要欺骗我,夏兹!”

年幼的城主从门口一步步向夏兹逼迫而来,他盯着夏兹的目光就像是会喷出火来。

他的目光掠过四周那无数呆呆地直立于原地的那些城市的居民,稚­嫩­的脸上浮现出的是孩子不该拥有的苍凉神态,那让他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显出几分灰败之­色­。

“阿努比斯之神已经带走了这个城市所有的生命……为什么你要骗我说他们都还活着!”

他目光是愤怒的,瞳孔深处却有着压制不住的痛苦。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我这一年里拼命去做的事情到底又算什么!夏兹——”

他向他的神官咆哮,从喉咙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声音像是失去了容身之处的幼兽的嘶吼。

“我曾经说过,如果您没有坚持活下去的执念,我的魔法就会失效。如果告诉您这个城市的生命都已经逝去的话,您就会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相对于年幼城主的失控,夏兹神官仅仅是在一开始见到他的城主的瞬间错愕了一下,便恢复了那副温文平静的姿态。

“城主大人,我是守护您的家族的神官,您是您的家族唯一的后裔了。”

他温和地回答,“我要守护您,无论用怎样的借口和手段。”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为了让您活下去。”

“住——”

“给我闭嘴夏兹!”

一声清亮的满是锐气的厉喝声打断了他的话。

想要咆哮出来的话被他人抢先的惊诧让年幼的城主下意识侧头向发声处看去。

可是就在他侧头的那一刹,迎面而来的清晨刺目的朝阳刺痛了他的眼,他忍不住闭上眼,好一会儿,才又慢慢睁开。

“既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就不要说出什么为了守护他那种虚伪的话。”

他听见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话语如同刀锋般锐利,就像是刚才刺痛了他的眼的阳光。

“真的为了你侍奉的主人着想,就绝对不会做出禁锢着他的灵魂不让他安息这种罪无可赦的事情!”

那个声音如此­干­净利落地斥责着他的神官。

“夏兹,别用这种让人恶心的蹩脚借口来推卸你的罪责!”

刚才那一瞬的刺痛让小城主的视力还有些模糊。

勉强睁开的眼睛只能隐约看见那个说话的少年模糊的影子,那身影沐浴在朝阳的光辉之下,依稀可以看见胸口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的脑中突然模糊地闪过一个身影,那是沉睡在他记忆深处的影子。

它慢慢地和眼前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

睁大的眼突然颤了一颤,年幼的城主怔怔地看着那个和记忆的身影几乎重叠的人。

“我见过您的……三年前,我才五岁的时候,父亲大人带着我前往王都参加的登基仪式上……”

他向那边走去,脸上露出的是梦游一般恍惚的神­色­。

在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身边的夏兹,忘记了身边无数已经死去的子民,忘记了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刻,他的眼中只能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原来是您。”

孩子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双膝猛然跪落在地,伸出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他低下头,额头紧紧贴在他的手背之上,发出了仿佛是在忍住哭泣一般颤抖的声音。

“伟大的王啊……”

在孩子抓住他的衣角向他跪下一刹那,游戏露出了错愕的神­色­,反­射­­性­地想要拉开那紧紧揪住他衣角的手,开口否认孩子的话。

可是当他握住孩子那只冰冷的手时,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巴库拉,巴库拉发出一声冷笑,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年少的王弟深吸了口气,又抿­唇­想了想,俯□去。他伸出双手,似乎想用他的手搂住了那个祈求着什么一般蜷缩着跪在他脚下的孩子冰冷的身体。

可是伸出的手却在一半停住。

他直起身来,握紧的双手垂在身侧。

清晨的阳光让他的发丝闪耀出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太过于明亮以至于让人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半晌之后,他突然开口,

那是属于少年的清亮的声线,此刻却因为略提高的声调给人一种极其冷淡的感觉。

“这座城市的子民已经死去,因为你的无能。”

“对不起,王……请您宽恕我……我真的有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做,可是……”

“我不会宽恕你。”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松开了手。

他将身体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以罪人的姿态伏地向他的王请罪。

“是的,一切都是我的无能,请您降罪。”

“所以,这个城市不能继续交给你统治。”

“……唉?”

“听着,我要收回这个城市,把它交给有能力统治它的人。”

原本一直站在一旁神­色­自若的静观其变的夏兹神官在听见年少的王弟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顿时脸­色­一变。

“等一下!”

他出声阻止,在这一刻终于迸裂的脸­色­却再也拦不住年少的王弟对于年幼城主的宣言。

“你不再是这个城市的主人。”

跪伏于地的孩子仰起头,眼底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苍凉之­色­。

那句话像是破除一切的咒语般,解放了那些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口一直以来都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沉重得难以负担的东西,让他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孩子一般明快的神采。

他对着东方升起的朝阳露出灿烂的笑容。

“父亲大人……很抱歉,我没能遵守和您的约定成为一个强大的城主。”

他说,脸上露出的是梦游一般恍惚的神­色­。

可是他模糊的眼底,却真真切切地闪耀欢乐的光彩。

“可是我现在终于可以前往您和母亲大人的身边了……”

他闭上了眼,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就在他闭眼的一瞬,他的身体消融在空气之中。

明亮而红艳的菱形宝石从空中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地撞击声,又滚了一滚,滚落到了年少王弟的脚下。

游戏低着头,阳光的­阴­影下看不清他大半的脸,只能看见被他紧紧咬住的下­唇­,陷下了深深的齿痕。

然后,他弯下腰,想要捡起他脚下的菱形宝石。

可是指尖在即将触及宝石的一瞬,那宝石突然一动,随即猛地飞了起来避开了游戏的手。

游戏愕然抬头,眼睁睁地看着宝石落入了夏兹神官的手中。

“我不知道城主大人为何将你当做法老王,但是你不是,你的年龄和王差太多了,你欺骗了他!”

夏兹说,握紧手中的宝石盯着游戏,一贯从容平静的面具在这一刻终于碎裂开来。

那张清俊的脸上流露出的是愤怒和憎恶的神­色­。

“就算城主大人不愿意再守护这座城市……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继续守护它!只要我还在,没有人可以破坏它的秩序!”

随着他失控的怒喝,手中双蛇的权杖一挥,那些一直静止在一旁的城市居民的尸体再一次蠢蠢欲动,向处于平台边缘的游戏和巴库拉蜂拥而去。

“呿。”

一直双手抱胸一副拽样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盗贼发出一声古怪仿佛在唾弃一般的声调。

他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他身后侧的王弟胸口的衣服,将其硬生生地扯到自己身边,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因为害怕衣服被撕烂,年少的王弟只好竭力踮起了脚尖,睁着一双紫罗兰­色­的眼很不高兴地瞪着巴库拉。

“听着,大爷我只帮你这一次。”

巴库拉冷冷地说,也不看游戏,就这样拽着衣服将游戏向一旁重重一甩,再一次将其推倒在地。

而他自己一把将黄金钥匙从衣服里扯了出来,目光­阴­森地瞥了夏兹神官一眼。

那­阴­冷中还明显透出几分冷嘲的意味。

也没见巴库拉怎么动作,突然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从他身上涌出,如雄壮的海浪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澎湃而出。

那暗红­色­的光芒铺天盖地,在一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城市,竟是将天边朝阳的光辉都压了一压。

光芒所到之处,所有的城市居民的尸体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纷纷跌落在地再也没了声息。而首当其冲的夏兹神官在金红­色­光辉闪耀而出的一瞬间用手挡在眼前,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从空中摔落在地,张口就咳出几口血来。

他手中双蛇缠绕而成的权杖也跟着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夏兹一边痛苦地咳着,一边却又强忍住痛苦伸手一把抓住掉落的权杖。

神官使用魔法只能依赖魔法器具。

夏兹将权杖支地,借助它的支撑勉强站了起来。他擦去­唇­角的血痕,却又狠狠咳了几声,再度咳出几口血来。

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散落在他残留着咳出的血迹的颊边,显得尤为狼狈。

他抬起头,只见那个一举破掉他花费了长久的时间才布置下的魔法阵的深褐­色­肤­色­的少年此刻似乎是因为耗尽了力量,体力不支半跪在了地上。

可是那少年依然强硬地撑着身子,恶狠狠地拽住凑过去想要扶住他的白肤少年胸口的衣服。

“王弟,要是本大爷的身体出了问题你就给我陪葬!”

那少年­阴­惨惨地威胁了一句,然后闭眼向前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他胸口的黄金钥匙撞在地面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夏兹只看了一眼,然后竭力站了起来。

他吐出一口气,看着那两个少年的目光中透出憎恨的神­色­。

“……破坏这个城市秩序的人都得死!”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吐出这句话,一把举起手中的权杖对准了那两个少年,吐出诅咒生命的咒语。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道金红­色­光芒拥有着庞大的他完全无法抵抗让其溃不成军的魔力,在穿透他的身体的一瞬间已经彻底抹去了他身体里和魔力器具共鸣的痕迹。

他再也无法使用魔法。

“你很愤怒?……算了,那和我没关系。”

在夏兹因为失去了力量而处于恍惚和茫然之中时,那个曾经在一开始训斥过他的少年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我只知道,你不该将不属于你的东西据为己有。”

他茫然地将目光落在那个少年身上,却看见对方从另一个少年身上抽出了一柄染血的短剑。

然后,那柄像极了少年锐利目光的锋利短剑如离弦之箭猛然向他呼啸刺来。

少年看着他的眼底透出明显的愤怒的意味。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铿!

夏兹手中的双蛇权杖被刺来短剑击飞了出去,而他也因为权杖和短剑交击的震动而向后踉跄了两步。

他强硬地止住了因为惯­性­还想要后退的脚步,因为已经退无可退。

再退一步,就是一片粉身碎骨的晴空。

因为无人阻止已经泛滥的火焰在府邸的下面猛烈的燃烧着,它的火光直冲而上,将他长袍下摆猛地掀飞了起来。

夏兹站在高高的府邸顶端之上,脚下是凶猛燃烧的火焰。

他长长的黑发在火光之中飞舞不休,连带着颊上血渍的痕迹更是艳丽了几分。

沐浴在朝阳下的短剑的剑刃闪着的寒光对准了他的喉咙,站在他对面的少年紫罗兰­色­的瞳孔锐利而明亮,灼灼然如他脚下燃烧的火焰,充斥着他竭力想要维持的这个城市里从来不曾见到的充满着生气的活力。

那是只有生者才拥有的充满了阳光的气息。

“……我听见那个人叫你王弟?”

夏兹突然开口,发出一声轻笑,“算了,这种时候,你是谁都无所谓了。”

他说,慢慢举起右手。

艳红­色­的菱形宝石在他手心之中闪耀着美丽的光辉,吸引住了年少王弟的目光。

“两年前,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天而降,跌落在东边的山脉之中。”他说,“那强大的力量吸引了我,我到山脉之中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寻找到了它。”

“魔物之龙在山中安眠,我不敢惊扰它,却意外找到了这个。”夏兹动了动右手,“它所孕育着的庞大得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让我害怕,幸运的是它似乎耗尽了力量在沉睡,所以我才能将它封印在宝石之中。”

“我是守护这座城市的神官,这是我一出生就决定的事情。”

他淡淡地叙述着,说到这里却突然转了话题。

“一年多前,阿努比斯之神带着瘟疫降临了这座城市,我虽然有神灵的庇护得以幸免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主大人和城里的所有人一一死去……到了最后,这个城市只剩下我和奄奄一息的城主之子。”

“我利用这簇火焰蕴含的力量强行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但是就如我先前所说,如果他自己没有求生意识,我的魔法也没用……”

“所以,我再次借用火焰的力量镇压住了整座城市的死亡气息,将死去的城民们的灵魂封印在身体之中,让他们以为他们还没有死去,继续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让这个城市和以前一样……活了下去。”

通红的火光在夏兹的瞳孔深处晃动着,让他眼底的神­色­若隐若现的让人看不清。

他说,“……城主大人是个好孩子。”

“他认为他既然担负起了前任城主的责任,就要拼命活下去统治这座城市。”

在黑­色­长发掠过的一瞬间,夏兹的眼睛闭了起来,仿佛是想要掩盖住眼底某种涌动的情绪。

然后,他的眼睛又睁开了,向游戏看去。

那目光中,有痛苦,有苦涩,有憎恨,也有解脱。

“你说得对,我所做的一切其实并不是为了守护他。”

夏兹的­唇­缓缓地一张一合,那若有若无的苦涩的声音似乎在从他­唇­中吐出的一刻就融化在了空气之中。

“大概……我只是不想承认……”

他轻轻地说,“我从小就守护着的这座城市已经死去……”

他的右手轻轻地后一伸,一抬。

安静地躺在他手心之中的红­色­宝石飞了起来,被他向空中抛去。

然后,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从高空中直直地坠落。

它的下方,凶猛燃烧的火焰向它喷吐着的灼热火舌让它闪耀出绚丽的艳红之­色­。

锋利的短剑掉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在火光之下几乎呈现半透明之­色­的白­色­的双手竭尽全力地向空中伸出——

打着旋的艳红­色­的菱形宝石跌落在它下方伸出的双手之中。

它被紧紧地握在掌心之中。

那双握紧它的双手将它贴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游戏在朦胧中似乎听见了风鸣的声音。

盯着宝石摔下去脑子一片空白的瞬间他的身体自己做出的反应让他从高高的府邸顶端摔下。

他看见下面炽热的火焰仿佛是在迎接他一般张开了赤红­色­的花瓣——

他因为恐惧而下意识闭上眼——

他闭上了眼,所以他没有看见那从他握紧的指缝之中绽放而出的红­色­光芒。

那赤红­色­的光芒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汹涌而出,照亮了半个天空,竟是迫得天边的朝阳也黯淡了几分像是不敢与之争辉。

游戏坠落的身体突然在空中静止。

他整个人都悬浮在火焰之上,看上去竟像是那火焰簇拥着将他抬起来一般。

火焰的柔软就像是被人拥在怀中那般的温暖感觉从肌肤之上传递而来,让他因为恐惧而僵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使劲握了握手,感觉手中已是空无一物。

一双温暖的手臂拥住了他的身体。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又突然有些害怕睁开眼睛,犹豫半晌之后,才小心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另一个我……”

他的眼睛慢慢睁大,眨了眨眼,仍旧是半闭着,发出细小的仿佛是轻哼似的声音,稚­嫩­声调中透出一丝委屈,就像是一个受了惊吓蜷缩在主人怀中撒娇寻求抚慰的幼猫一般的姿态。

抱着他悬浮在火焰之上的少年王对他露出温软的微笑。

深紫琼­色­的瞳孔是半透明的,在透过光的时候仿佛是水漾般柔软的弧度。

“辛苦你了,伙伴。”

半透明的却仍旧能感觉到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游戏的额头之上,肌肤相触时传递过来的舒缓的感觉一点点透过来,安心之中让他逐渐放松的身体涌现出一丝倦意。

“你做得很好。”

仿佛近在耳边的轻柔的声音,他在迷迷糊糊中似乎能感觉到从耳上掠过的温热的气息。

“剩下的交给我。”

他蜷缩在那熟悉而温暖的怀中,闭上眼进入安眠。

古老的法老王抬起头,明亮的阳光落在他俊美却满是厉气的颊上,那哄着自己怀中的伙伴入睡的柔软神­色­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锐利的金­色­发丝在风中飞扬而起,掠过他线条凌厉的眉眼。

此刻浮现出他的脸上的,是甚于寒冬的冷傲之­色­。

他拥着怀中人的动作仍旧是轻柔之极的,深紫琼­色­瞳孔闪耀而出的却是与其动作完全不相符的震慑冰冷之意。

他身下灼热的火焰仿佛因为感受那从他周身散开的强大迫力而惊恐着缩紧了身体。

大地在这一刻也仿佛是战栗般颤抖着,连带着整座城市都激烈地晃动了起来。

东方的山脉之中响起一声悠长的龙鸣之声,沉睡两年之久的传说之龙终于在它的主人的召唤之下从沉睡中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旅游时间推迟了两天=, =明天才出发,所以这一章就在今天发了吧。

我又爆数字了OTZ

3K之神啊你是真的不爱我啊掀桌

不过这也足够弥补我出去旅游几天的分量了吧……TAT

PS:如果要问为什么小城主一开始没认出来……唔,我觉得四五岁的孩子的记忆都很模糊不清的。

我这里是给了适度的刺激才突然想起来的。

————

网友:尤打分:0发表时间:2011-08-12 20:57:48

.....這一章的回覆也少得太可憐了吧(汗

嘤嘤嘤嘤,看到上一章的这个留言我好伤心

193、第一百七十七章 ...

那是山脉黑暗的最深处,阳光也无法照耀的地方。

幽深洞|­茓­,狰狞峭壁,怪石嶙峋。

足有半截高山庞大的巨龙盘踞于此地沉睡,偶尔一点幽紫­色­的荧光从它身上散开,如星光点点消融在黑暗之中。

突然,它那即使是隐藏在黑暗也能感觉到其恐怖的巨大爪子微微动了一动。

几块巨大的硬石被它轻微动弹的爪子抓碎滚了下来,在黑暗的洞|­茓­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这仅仅只是开始。

那原本蜷缩在身后的坚硬而巨大的尾巴也随之摇晃了一下,尾尖扫到之处碎石滚滚而下。

一直以来只是一点点从它钢铁般的深紫­色­身躯上散落的幽紫­色­光点突然增多,聚集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巨龙的身体在黑暗中发出光来一般。

深紫琼­色­的巨龙睁开了双眼。

整个山体在突然之间猛烈地晃动起来,无数碎石簌簌掉落。

那从它头顶迸裂开来的巨岩轰隆隆地砸下,狠狠砸在它身上,巨龙却似乎毫无所觉,或许那些巨大岩石的砸落在它而言,不过是挠痒痒一般轻微的力道。

它站起来,庞大到让人心惊的身躯不可避免地轰然撞上厚实的山壁。

在其凶猛的破坏力之前几乎是不堪一击的笨重山体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巨大的裂缝猛然从山的顶端迸裂开来,那疯狂延伸的速度只是一瞬就迸裂到了山底——

半个山体滑坡的巨大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山脉,被巨石不断撞击的大地剧烈地晃动着,像是因为无法承受高峰的坠落而疯狂地开始颤抖。

那战栗从山脉的大地蔓延出去,连带着靠近它的那整座城市的大地都震动起来。

夏兹神官高高地站在城主府邸的顶端平台之上,从府邸底端燃烧的火焰窜上来的凶猛气流让他黑­色­的发丝不断地飞扬了起来。

他俯视着脚下,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俊秀的颊是半红的,那是被地面火光映的痕迹。

火光在他的瞳孔深处闪动不定,却反而将他的眼衬托得空洞起来,就像是那眼底已是空白的什么都不曾剩下。

一声龙鸣,响彻天际。

夏兹下意识抬起头,向传来龙鸣之声的东方那座巨大的山脉看去。

他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晃动得厉害,差点让他从高台之上跌落。

夏兹反­射­­性­地后退了两步,离开随时会塌陷的平台危险的边缘,恰好退到了还处于昏迷中躺在地上的迪亚邦多的身边。

他再一次抬头向山脉看去——

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脚下的晃动连带着他的视线不稳,他看见那座自始至终都如忠诚的卫士一般守护在城市东方的山脉摇晃着、一点点迸裂崩塌,无力地瘫伏于地。

那让他的胸口隐隐地抽痛了起来。

又是一声长鸣,伴随着的是巨大的山脉轰然倒塌的巨响。

撞塌了半截山脉的巨龙展开它宽阔的龙翼猛然冲向高空。

它额头四只尖锐的菱角在明亮的朝阳光芒之下以令人胆寒的狰狞角度刺开,覆盖其龙脊之上的无数深紫琼­色­的利刺闪闪发光。

它在高空中盘旋,再一次发出悠长的让大地再一次颤抖起来的龙鸣。

它舒展开的巨大的龙翼的­阴­影笼罩了半座塌陷的山脉。

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身躯,却在巨翼一振之下便如闪电般飞到了城市的上空。

夏兹睁大眼睛,只觉得眼前一暗,却是那在一瞬之间就已经盘旋于城市上空的巨龙庞大的身躯遮挡住了明亮天空之中的阳光,将整座城市都纳入它的­阴­影之下。

龙翼之下的黑暗给城里无数倒在地上的尸体白惨惨的脸上更是增添的几分­阴­暗之­色­。

就在整座城市几乎要彻底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瞬,一道仿佛能点燃整座城市的火焰的金红­色­光芒从夏兹的脚下如破空般直­射­而上。

那光辉是如此的明亮,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抬起的手反­射­­性­地挡在了眼前,然后勉强睁开一点从手指的缝隙之中看去——

那一眼,他只能看见那一掠而过的被笼罩在火焰般的光芒之中让人看不清的模糊的影子。

那一眼,他只看见被刺眼的光掩住的模样的人抱着跌落下去的少年,深紫­色­的瞳孔投过来地淡淡地一瞥。

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对方铺天盖地洪水般倾泻而来力量的压迫下渺小得不堪一击。

就算是那样漫不经心的一瞥也不是看向他,而是让他脚下昏睡中的深褐­色­肤­色­的少年的身体突然浮起来,跟着那道光猛然向上空冲去。

那束光辉是如此的美丽而耀眼。

那就像是天空之中炫目得让人无法正视的太阳,高高在上,让所有人匍匐于其脚下祈求颤抖。

仿佛多看一眼,就是对其威严的亵渎。

夏兹放下了遮光的手,细眯成线的眼睁了开来,哪怕在这一瞬只觉得是千万根针扎入眼中也没有再一次闭上。

他不再看着天空,而是用目光俯视着脚下的城市。

曝露在炽热的强光之中的眼睛只看得见白茫茫的一片,但是他却似乎看到往昔他所熟悉的宽阔而繁荣的城市。

城民们在熙熙囔囔的街道里穿梭,路边的商贩大声地叫嚷,孩子们在泉水边玩闹,外来的商人在惊叹这座城市的繁华。

那蓬勃的生机让这座城市焕发出­肉­眼看不见的却是生命中最美丽的光芒。

夏兹失去聚焦的瞳孔渗出了泪水,他想这或许是因为那强光刺得他眼睛太痛的缘故。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所‘看见的’充满活力的美丽的城市。

失明的他已看不见自己的头顶,那簇猛烈而炽白­色­火焰从天而降,将他连同城主府一同吞噬在艳红­色­的火焰之中。

他渗出的泪水在火焰之中沸腾成了水汽消失在空气里……

…………

古老的法老王抱着他的伙伴站在被他从沉睡中唤醒的魔龙之上。

他注视着下方那座毫无生气的死寂城市的深紫­色­瞳孔是冰冷的,就像是从他脚下的魔龙口中喷出的炽亮灼烧到了极致反而感觉不到丝毫温度的火焰。

传说之龙克里提钨斯喷出的火焰遵从它的主人残酷的意志将整座城市都化为了灰烬——

***

传说之龙克里提钨斯展开它那双紫琼­色­的巨大双翼穿越过宽广无垠的沙漠。

在接近沙漠的边缘之时它收敛双翼俯冲而下落在地面,它虔诚地低伏下头,便于站在他身上的主人从它高高的背脊上跳下。

有着深紫­色­瞳孔的少年王以矫健的身姿从它背上一跃而下,他的双手小心地护紧了怀中沉睡的人。

见自己主人落下,克里提钨斯立刻抖了抖身体,把背上另外一个昏迷的深褐­色­肤­色­的少年抖落下来任由他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然后,它恭敬地将身体贴服于地面。

它发出一声低低的似乎是表示臣服的低鸣,庞大的身体就这样静静消失在空中。

这里是沙漠的边缘之地,几乎快被沙子吞没的半沙化的绿洲之内,有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小神庙。

紫瞳的少年王抱着他的伙伴走入这座只能勉强遮风挡雨的荒废神庙,寻到一处尚算­干­净之处,他弯下腰,似乎是打算将怀中的人放下来。

可是,才一低头,他那即使是在毁灭一座城市时也丝毫不动声­色­的俊美的脸上掠过一抹犹豫的神­色­。

他迟疑了一会儿,稍微有些放松的手臂再一次缩紧,似乎是不愿意放开怀中的人。

然后,他单膝半跪于地,虽说还是将游戏放在了地上,但是右手手臂仍旧紧紧地将其搂在怀中。

蜷缩在他怀中睡的正香的游戏大概是感觉到温暖的丧失,下意识将脑袋往他怀中拱了拱。

深紫­色­的眼注视着那只紧紧揪住他胸口衣服的手,眼底浮现出一丝暖暖的笑意。

然后,他的左手手指轻轻地按在了游戏胸口生命之符的金­色­印记之上。

“黑魔导,黑魔导女孩。”

两道流光从金­色­印记中­射­出,从沉睡中醒来的少年王唤出了他忠诚的魔物们。

在空中现出身形的高挑男子一贯石头似的脸上在这一刻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他张了张有些颤抖的­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说。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魔杖,跪在地上,向他的主人深深地低下头。

而相对于他的紧张和恭敬,他那粉红­色­的可爱女徒弟却是笑得一脸开心灿烂地扑过去,想要搂住她的主人表达她的兴奋之情。

可是当看到沉睡在主人怀中的另一个小主人时,黑魔导女孩眨巴了一下眼睛呆了呆,原本开心的脸突然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主人啊~~~你为什么要用魔法让游戏主人睡着啊~~”

完全不顾她身后一个劲地瞪着她的师傅,黑魔导女孩扁着嘴,拉长声音不高兴地瞅着她的主人,嘟嘟囔囔地碎碎抱怨了起来。

“您明明知道现在的您没办法保持形体太久的时间,等游戏主人醒来的时候,就又看不到您了。”

她说,眼底露出了难过的神情,“您难道不想和游戏主人说话吗?您难道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吗?”

目光从黑魔导女孩的身上掠过,然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怀中的人身上。

深紫­色­瞳孔的少年王抬起手,指尖爱怜地擦去了怀中伙伴的颊上的一点污迹。

他的手指留恋在那温暖的白瓷­色­的颊上,轻轻地滑过,磨蹭着,却又害怕会留下痕迹一般用着最轻软的力道。

“伙伴看到了会难过。”

他回答了黑魔导女孩的问题,声音很低,似乎是担心惊醒怀中的人。

尽管他知道被他施放了魔法的游戏不会因为这轻微的动静而醒来。

那座被瘟疫和黑暗魔法笼罩的城市必须毁灭。

只是他不想让游戏看到,所以他让游戏沉入梦境。

因为他不想从他温柔的伙伴眼底看见哪怕一点微小的难过的神­色­。

“主人……”

本是露出不忿神­色­的黑魔导女孩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可是……主人就不想和游戏主人说话吗?哪怕是一会儿都好啊。”

主人等了这么久,甚至还打算继续等那么长的时光……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可是现在,却连那么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久,再等等也没有关系。”

紫瞳的少年王回答,他微微低头,将自己的颊贴在他的伙伴柔软的额上。

肌肤的柔软和传递来的温暖的感触让他半闭的眼底深处掠过一点满足却又在下一秒汹涌而出与之相反的不满足的神­色­。

一点微光在他瞳孔深处晃动着,仿佛是昭示着他此刻激烈跳动着的心脏不稳的频率。

只是他颊边垂下的金­色­发丝,掩盖住了他眼底微光的跳跃。

“伙伴会找到我。”

他说,线条锐利的­唇­角此刻扬起的却是一抹温柔之极的笑意。

他注视着怀中人的瞳孔中融化着宛如水波荡漾开来的柔软目光。

一点浅浅的光点从他磨蹭着游戏脸颊的白­色­指尖上散了出来,他怔了一怔,低下头。

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动,垂落下来,掩住了他大半的颊。

从破旧的神庙的裂缝中透过来的阳光点亮了纯金­色­的发丝,从发丝的空隙中,隐约可以看见那仍旧浅浅上扬着的­唇­角。

只是那笑意依稀泄漏出一丝极浅的让人看不清的不舍。

即将再一次沉睡的法老王弯下腰,将怀中的人轻轻地放在地上。

他试着扯了一下游戏那只紧紧揪着他胸口衣服的手,可是那手指拽得太紧,他扯不掉。

他眼底的微光轻轻地闪了一下,不再继续尝试。他的双臂撑在地面,越来越多的光点从他的手上、身上飞散到空中。

深紫­色­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那张许久不曾见过的几乎是沉睡在记忆最深处的怀念的睡脸,一眨不眨,似乎是想在这最后的几秒将其铭刻于灵魂深处。

那目光中,带着几分温柔,几分留恋,还有几分期冀。

“加油哦,伙伴。”

紫瞳的少年王对他沉睡的伙伴微笑,他低下头,似乎想要亲吻游戏的额头。

可是那一直带着浅浅的弧度的­唇­在即将落上对方额头的一瞬间就已消失在空气之中。

而那只抓着他胸口衣服的手也因为失却了对象而蓦然从空中跌落在冰冷的地面。

“我等着……”

【我等你找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还剩下一个灵魂碎片……

嘤嘤,我的王样不足症貌似也要突破极限了,求镇|压!

旅游归来……我晒黑了一圈OTZ

PS:关于一些读者说的‘为什么暗游戏可以在王城之外召唤魔物的’问题,我解释一下,暗游戏并非是召唤魔物,而是唤醒。

召唤魔物是说将魔物从魔物世界呼唤到人间,只能在王城附近才能召唤。

然而,这里的魔龙已经身在人界了,只是在沉睡而已,暗游戏做的只是将其唤醒,并不是召唤。

194、第一百七十八章

迪亚邦多睡得很不安稳,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用他听不懂的一种语言时断时续地在他耳边回响。

他厌烦地皱眉,想要驱走那个发出让他听不懂的语言的声音,可是哪怕他竭尽全力,也未能将自己沉重的眼皮睁开一点点缝隙。

他的身体仿佛在虚空中沉浮着,感觉不到一点重量,让他完全无法支配自我。

这个时候,那个声音似乎疲倦了一般,渐渐低了下去。

本以为安静下来之后自己能继续睡下去,可是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这种悬空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让他心底窝火。

迪亚邦多又不管不顾地竭力挣扎起来,哪怕是赌一口气。

也不知他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了多久,突然身子一轻,那失去的身体的感觉回到了他的意识上,那种诡异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他重新夺回了自己的身体一般。

迪亚邦多睁开眼,天空直­射­而下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他下意识闭上眼,许久之后,才再一次慢慢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刺目的阳光这一次未能伤到已经做好防备的迪亚邦多,他一只手肘支在地上,撑起上半身,这才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地上,衣服上尽是尘土。

身体因为一股莫名其妙的倦意还有些沉重,他就这样继续躺着,只是支起上半身打量着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荒废已久的早已没有人类活动迹象的半沙化的小绿洲,他依稀能看到绿洲深处一座废弃的小神庙。

目光再一转,迪亚邦多怔了一怔。

被迪亚邦多视为货物的白肤少年就在右前方的不远处的绿洲的边缘,一块高大的有着明显被风化痕迹的岩石被他坐在身下。

沙漠里吹来的热风在穿过风化的岩石的窟窿时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少年坐在那里,似乎在眺望远方寻找着什么,带着热气的风从他白瓷­色­的颊边掠过,让他额头金­色­的发丝高高地飞扬起来。

他站在那里,紫罗兰­色­的瞳孔看着远方,却又仿佛看不到聚焦。

一层极浅的朦胧的雾气让他的眼显得很是模糊不清。

他的神­色­与其说是在眺望远方倒更像是在发呆,那迷惘的目光似乎怎么都看不到前方的道路,寻不到方向。

他坐在那里,抱着左膝微蜷着身体,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从而茫然不知所措的孩子……

迪亚邦多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向前走了两步,身体还不是很灵活,脚步也有些蹒跚。

只是几步路就觉得有些累,呼吸也粗重了些,恰好身前就有一株半死的枯树,他靠着那深褐­色­的­干­枯的树­干­坐了下来,想要尽快回复不知为何耗尽的体力。

他闭上眼静静休息了一会儿。

本不想搭理那个一副被人抛弃的神­色­让他看着不爽的家伙,可是憋了半晌终究还是心头有火忍不住扭过头。

“喂!”

游戏似乎没有听到,仍旧是目光茫然地看着一望无际的金子般闪闪发光的沙漠。

从沙漠深处吹来的­干­燥的风割过他的颊,扬起的沙尘让他的身体越发模糊了一些。

“喂——”

突然加大的音量终于惊醒了一脸失魂落魄的游戏,他愕然回过头来,正对上了靠着枯树坐着仰头看着他的迪亚邦多深褐­色­的眼。

他浅紫­色­的眼眨了眨,眼底原本茫然的神­色­尽数隐去,似乎是已经清醒过来。

然后,他笑了起来。

“你醒了啊,迪亚。”

游戏仍旧坐在风化的高大岩石上,侧着头向下看着迪亚邦多。

他的眼微微弯了起来,­唇­角也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他开心地对迪亚邦多微笑,发出明朗的呼唤声。

迪亚邦多眉皱得更深,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恶的神态。

他看到的是一张笑脸,略显稚­嫩­的,温柔的,可是那笑意却未浸透到眼底,那双紫罗兰­色­瞳孔深处被它的主人竭力想要掩饰却未能成功的太过明显的悲伤让这个微笑看起来更显得随时会消失一般。

那样温软的微笑,却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迪亚邦多盯着游戏的那张笑脸看了半天,然后,抬起右手。

食指勾了一勾。

游戏一怔,随后很听话地从岩石上跳下来,走到迪亚邦多身边。

“怎么?还是不舒服?”

他担心地问,弯下腰来靠近迪亚邦多。

“要不要我去拿点水来……哇!”

迪亚邦多突然用右手一把揪住游戏胸口的衣服,硬生生地将他扯向前。

游戏毫无防备,顿时一个踉跄向前,俯□本就是不好保持平衡的动作,此刻那扯着他胸口衣服的强劲力道轻易就让他一下子向前扑倒跪在地上。

跌落在地的膝盖一阵刺痛,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领口的衣服被勒紧,一时间呼吸难过了起来。

“迪亚?”

游戏被迫仰着头,困惑地看着突然对自己做出如此暴力行为的迪亚邦多。

那双深褐­色­瞳孔之中毫不掩饰的嫌恶和讥讽他看的见,他只是不明白迪亚为何会突然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盗贼揪着他的衣服盯了他半晌,目光­阴­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半晌之后终于开了口。

“……真让人不爽。”

迪亚邦多说,声调低沉得厉害,一脸的不屑。

相较之下游戏却是一头雾水。

“哈?我做了什么……”

话说到一半,游戏的话被迪亚邦多­干­脆地打断。

“摆出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恶心本大爷就是你的目的?不得不说你很成功。”

“我哪里有哭是你看错…………呜呜呜呜!!!”

努力想要和迪亚邦多争辩的游戏因为右颊突然被某人的左手一把掐住而且狠狠扭转而发出一连串诡异变形不成调的痛呼声。

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游戏抚摸着自己被揪得红肿的火辣辣刺痛的颊看着迪亚邦多­阴­森的目光心虚地转开了眼。

他低下头。

因为醒来以后兴冲冲地想找另一个他,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被丢弃了一般心里难受的厉害。

因为太难过了所以一开始的确忍不住想哭。

但是想到另一个他肯定也很难受不想让另一个他担心而且还记得和王兄约好过不能随便就哭给埃及王室丢脸……

正强忍着,突然又听见迪亚叫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和迪亚解释,所以就想在迪亚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笑得灿烂的样子……

所以说他果然还是没有骗人的天赋啊……

“要在大爷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还差得远!”

迪亚邦多说,原本揪着游戏胸口衣服的手突然猛地向外一推,一脸不耐烦。

游戏被推得一下子跌落在地,这下,不只是被擦伤的膝盖,尾椎在这一撞下之下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游戏­唇­角一僵,显然痛得不轻,他瞪了迪亚邦多一眼,但是由于理亏所以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用右手揉了揉自己被撞痛的地方。

这一闹之下,他也没再露出那别扭的神­色­。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另一个他的灵魂的碎片,不可能和在现代世界时的那个寄宿在他身体的法老王的灵魂一般随时可以出现在他身边和他说话。

只是心里明白,却还是忍不住难过。

就是因为刚才明明还在一起,醒来发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才更是觉得难受。

好不容易找到……却连一句话也……

没关系。

游戏按在地上的左手慢慢攥紧,眼也一点点亮了起来,他紧紧地咬了咬下­唇­,努力给自己打气。

只剩下一个。

只要他努力一点,很快就可以再见到……

“这里是哪里?。”

迪亚邦多开口打断了游戏的思绪,他的脸­色­显得很­阴­沉,深褐­色­的­阴­冷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游戏,似乎是在探究着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对游戏露出一抹嘲讽般的笑意,“可不要说是你大发神威打败了那群家伙把我救出来了。”

埃及年少的王弟抬起头看着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着他的盗贼。

他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似乎是在犹豫。

他与迪亚邦多利刃般锐利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唇­抿了一抿,慢慢伸出手来。

白­色­肤­色­的手按上了深褐­色­的颈下的锁骨之上,一顿,游戏突然猛地拽开了迪亚邦多胸口的衣服,将让迪亚那一片深褐­色­的肩和大半的胸口的肌肤都露了出来。

“你做什——”

盗贼恼怒的质问在半截突然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般戛然而止。

盗贼深褐­色­的瞳孔中的­阴­暗之气越发浓郁了几分,如同渗出毒汁的毒蛇的獠牙,渗入了几分冰寒,几分­阴­毒。

迪亚邦多颈上细细的绳子绷直在空中。

纯金­色­的黄金钥匙在细绳子的尽头被埃及王弟举起,在迪亚的面前折­射­出阳光炫目的金光。

游戏将黄金钥匙举在迪亚邦多的眼前。

他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迪亚,目光中流露出的是下定了决心要赌上什么一般毅然的神­色­。

迪亚邦多却没有注意到游戏目光中的决绝之­色­,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放在了眼前闪耀着美丽的金­色­光芒的黄金钥匙之上。

黄金钥匙折­射­出的光线落入他深褐­色­的瞳孔之中,让他眼底的光线晃动不休。

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人看得清他眼底的神­色­。

“在你昏迷之后,你的胸口突然发出光来……这个……破掉了那个神官的魔法,带着我们逃了出来。”

游戏说,声音很轻很低。

他看着迪亚邦多,目光中透出一丝看不出的意味。

迪亚邦多看了那黄金钥匙半晌,突然将目光落到游戏脸上。

他的­唇­角扬了起来,他似乎是在笑,隐隐透出初次见面时­阴­毒的冷意。

“游戏,你是埃及贵族。”他说,“你该知道这是什么。”

游戏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开口回答。

“黄金钥匙,埃及王室的圣物。”

迪亚邦多突然放声大笑。

“没错!那么,游戏,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埃及王室的圣物会落到我这个盗贼的手里?”

这一次,游戏没有回答。

可是或许这个问题迪亚邦多一开始就不需要游戏回答。

他盯着游戏,目光是冰冷的,隐隐透出一股嘲讽般的意味。

他就这样看着游戏开口开始叙说,将获得黄金钥匙的来历,将他的过去,让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那些游戏早已看到过的一切再一次从迪亚邦多的口中被描叙出来。

迪亚邦多没有说太详细,大多是一掠而过,说出来的事情也是半真半假让人猜不透。可是他每说一段都紧紧地盯着游戏的脸,似乎是想从游戏脸上的表情窃看出游戏心底的想法……是愤怒,是不屑,还是同情和怜悯……

可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游戏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偶尔,微风掠过的时候带起他金­色­的发丝,折­射­的光落入紫罗兰­色­的瞳孔,那眼底就像是有微光在跳跃。

直到迪亚邦多给整个故事划上一个结束的符号之后,他才看到游戏低下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却是长长的叹息。

“迪亚……”游戏再一次抬起头,看着他,“你把这一切都告诉我,是因为已经决定要杀死我?”

迪亚邦多笑了起来,几分张狂,几分狰狞。

“看来你还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

“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游戏看着迪亚,目光很认真。

“你必须死,因为我还想活下去。”

迪亚邦多回答,­唇­角上扬­阴­冷的弧度,可是目光同样也很认真。

“我死了,你的大笔财物就没了。”

“再庞大的财富也比不上我的­性­命。”

他可不会蠢到为了财富而将这个会泄露他拥有黄金钥匙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家伙送回王宫。

“我不会说的。”

“我不信。”

游戏苦恼地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有没有可以让我活下去的办法?”

“有。”

“该怎么做?”

迪亚邦多注视着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游戏,和他对视的那双紫罗兰的瞳孔是清亮的,像是满满的阳光都撒了进去。

即使他说出要杀死他这样的话,他也未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丝毫­阴­晦的痕迹。

他伸出右手,紧紧抓住了游戏的手腕。

他深褐­色­的手指深深地勒入那白瓷­色­的肌肤之中,几乎能感觉到皮肤下被他勒得咯咯作响的腕骨。

他的目光充斥着戾气,冷冷地刺在游戏的脸上,几乎要侵蚀到对方的骨血深处。

他说:“成为我的人。”

盗贼向王弟提出了如此以死亡为要挟的要求。

他盯着王弟的深褐­色­瞳孔就像是露出了滴着毒液的獠牙择人而噬的危险到了极致的毒蛇。

“跪在我的脚下,用你的灵魂向阿努比斯发下毒誓,成为我的仆人,让你的身体和灵魂归我所有。”

盯着自己猎物的毒蛇骄傲而­阴­毒地向自己的猎物宣称。

“死亡,或者成为我的奴仆。”

像是被迪亚邦多的宣言吓到了一般,游戏怔怔地看着迪亚,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呆了许久,手慢慢地似乎是有点畏惧地伸了出来。

指尖小心地贴上对方深褐­色­的肩的埃及王弟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太过害怕而打算答应对方那可怕的要求。

那让盗贼的眼底掠过得逞的快意和满足,还夹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原本小心翼翼贴近对方的白­色­肤­色­的手指在即将触及对方的一瞬间突然猛地抓住了挂在迪亚邦多颈上的系着黄金钥匙的细绳。

随后,双手交叉。

猛地一拉——

“唔——!!!”

盗贼错愕地睁大了眼,想要发出错愕的声调却被掐灭在被细绳勒住的喉咙之中。

“抱歉我刚才没太听清楚,你说让谁做谁的仆人啊~~~”

埃及王弟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明快的笑容,弯弯笑眼越发可爱上了几分。

而拽住交叉的系着黄金钥匙的勒住迪亚邦多喉咙的绳子的双手却是用与他那可爱的笑容完全逆反的力道再一次狠狠一拽——

憋得一脸涨红的盗贼猛地将游戏推开,咳了几声,喘了口气,抬头狠狠地瞪向游戏。

“你这个家伙……”

游戏的力道对他来说不怎么重,不过让他难过了一下,他的脸涨红的缘故大多还是因为他想要摆游戏一道结果反而又被游戏反将回来觉得丢脸不爽所致。

“反正只要用灵魂发毒誓就可以了,我只要发誓说不泄露你的秘密不就得了?为什么要发誓做你的仆人啊?”

游戏不甘示弱地回瞪着这个­阴­险的想要偷换概念的家伙。

迪亚邦多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和游戏对视。

可是头才转过去,突然就又被一双手抓住给扭了回来。

游戏双手握着迪亚邦多的头,浅紫­色­的瞳孔和深褐­色­的瞳孔对视。

毫无遮掩的,在彼此最接近的距离。

“给我听着,迪亚。”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使用诅咒灵魂的毒誓让你安心。”

他看着对方,那双明亮的瞳孔仿佛能折­射­出对方眼中的光华。

“我相信迪亚。”

迪亚邦多沉默着,却没有反驳。

如果游戏不相信自己,担心自己杀他灭口的话,他完全可以在自己还没醒来的时候就离开。

“所以接下来由迪亚你来决定。”

游戏对迪亚邦多微笑,柔软笑脸明亮得就如同他眼底的光华。

“而且迪亚也是相信我的,不是吗?”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无论是刚才抓住你脖子上的绳子还是现在这样的行为,我都不可能做得到的啊。”

迪亚邦多没有回答。

他灰白­色­的发狂乱地伸展在颊边,发丝的­阴­影落入了他深褐­色­的瞳孔之中。

他突然伸出手抱紧了跪在他身前的游戏,手指勒在对方手臂上深深地陷进去,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的颊隐藏在游戏的肩上,散落下来的灰白的发将他露出的仅剩的一点眼角也遮掩住。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简直像是从喉咙深处的缝隙一点点挤压出来。

“游戏,如果你背叛我,就算你躲回了埃及王宫之中,我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请相信这两娃儿之间是友情不是JQ【严肃正­色­脸】

PS:吵到迪亚睡觉的声音其实就是刚醒的AIBO在不停地寻找喊另一个我的狗血情形啦,因为迪亚不会日语所以听不懂,挖鼻。

195、第一百七十九章 ...

【你要相信‘他’?】

【……】

【人类是一种卑鄙而狡诈的生物,背叛和欺骗是人类的天­性­,‘他’也不会例外。】

【啰嗦。】

【除了我,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会背叛你,‘他’也会,总有一天……】

【住口!】

当朝阳的光芒穿透屋顶的裂缝落在迪亚邦多的脸上时,他猛然睁开了双眼,仰身坐起,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右手按在额头上,他皱着眉,似乎是沉思着什么,散落颊边的灰白­色­的发丝给他深褐­色­的瞳孔里落下了几许­阴­晦。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这个荒废的小神庙并不大,一眼看去空旷之极,残垣断瓦显得很是破败。

迪亚邦多坐在神庙里唯一尚算平整­干­净的石台上,当他的目光扫过空空荡荡的庙后,眼底深处透出一丝煞气。

那个家伙……逃走去告密了吗?

迪亚邦多脸上的神­色­越发显得­阴­沉,他猛地站起来。

一件柔软的浅灰­色­亚麻布披风从他身上掉落下去,堆叠在他脚下。迪亚邦多一怔,下意识弯腰将那件披风捡起来。

手指上柔软温暖的感触让他眼底的­阴­煞散了一点,脸上露出一点犹豫的神情。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破旧的大门在咯吱声中被推开,迪亚邦多握紧手中的披风抬起头,他看见那个仿佛踩着清晨朝阳的光芒走进来的少年对他露出微笑。

阳光从少年身后洒进来,一瞬间就让这个荒废的地方亮堂了起来。

那简直就像是少年将光芒带入了这个­阴­暗的地方一般。

迪亚邦多紧紧攥住手中衣物的手指慢慢松弛下来。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绷紧的身体因为他重重吐下来的一口气而放松下来。

“早上好,迪亚。”

有着紫罗兰­色­瞳孔的少年对他露出笑脸,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先吃一点东西吧。”

迪亚邦多下意识接过来,看了一眼。

手中是一个形状奇怪的­嫩­­嫩­的东西,似乎是植物的块茎。

他再仔细打量了几下,很快认了出来。

原来这个是……

“我也没在这附近找到什么可以吃的。”

游戏说,颇为无奈地摊手,“只是以前听说仙人掌的块茎似乎可以吃……呜!”

他还没有说完,右手突然被迪亚邦多一把抓住举起来,肌肤摩擦带来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迪亚邦多看着那被他抓住强硬举起来的手。

那是一只白瓷­色­肤­色­的手,并不算大,可是手指纤细而柔软,没有一点老茧,很明显属于不需要做活的养尊处优的贵族的手。

此刻,这只手上布满了细小了伤痕,显然是被仙人掌的刺刺到造成的。

盗贼从鼻子深处发出一声似乎是鄙视的闷哼,粗鲁地扔掉了被自己抓起来的手。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快,眉也皱了起来。

“明明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废物就少去做那些做不到的事情!”

他说,高高地昂起头,用眼角的余光俯视着对方,显得很是不屑。

“反而会给别人添麻烦。”

游戏歪着头瞅了他一眼,又看了自己满是细小伤痕的手一眼。

然后,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只是小伤所以没关系,迪亚不需要担心我的~~”

“谁在担心你啊——”

“因为迪亚昨天身体很虚弱我很担心啊。”

“你说谁虚弱啊!谁啊混蛋!”

“可是明明我很努力在照顾你了……”

“本大爷才不会落魄到让你这种软蛋照顾!”

最后一声咆哮完毕,眼见眨巴着眼的游戏还想说什么,迪亚邦多一抬手,直接将右手上的披风整个罩在游戏身上。

“裹好。”

他直接堵住了游戏接下来想说的话。

“跟我来。”

“啊?”

“这个地方我以前来过,往前走不远应该就有一个市集城镇,去那里买食物就好。”

“你有财物去买吗?”

他们两个现在都是身无分文啊?

“哼——”

盗贼用一声高高在上的鄙视的冷哼作为了回答。

虽然说是不远,但是单靠双腿,也走了半天的功夫才到迪亚邦多所说的小型市集。

因为是方圆十里处的城镇村子唯一集中的市集城镇,所以虽然城镇里的建筑颇显简陋,仍旧是人来人往。

一个小镇子,却是人声鼎沸,放眼看去,密密麻麻都是人群。

“看来正好撞上十日一次的开市,人有点多,你自己注意跟好。”

几乎是从熙熙囔囔的人群之中挤着过去,迪亚邦多犹豫了一下,一脸不耐烦地转身。

“算了,这次抓着我的……”

伸出的深褐­色­的手空落落地悬在半空之中,连带着它的主人的­唇­角也微微抽搐了起来。

那个家伙人哪——?!!

因为个子实在太矮看不到前面于是三挤两挤就被挤开只能随着汹涌的人群随波逐流的游戏在好不容易挤出恐怖的人流之后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他缩在偏僻处,看着不远处仍旧汹涌恐怖的人群,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算了,他还是坐在这里等着迪亚来找他好了。

他这么想着,将裹着自己的披风扯了扯,不小心将罩着头的帽子拽掉了半截,他赶紧拉紧将自己的脸盖住。

“小弟弟,你迷路了吗?”

就在游戏努力折腾披风将自己裹严实一点的时候,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游戏错愕地抬头,眼睛从披风的缝隙中望去。

他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站在他身前,老人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穿着长袍一副德高望重的感觉。

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看起来显得很慈祥,对游戏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等等……

总觉得……这句话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过这种事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发生过?

这种强烈的情景重现的熟悉感让游戏掩在披风下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他看起来就真的那么像小孩而且还是那种容易被拐骗的小孩?怎么一个两个都冲着他来?

他兀自纠结着,却没有注意到那笑眯眯的老人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看似枯瘦却强劲有力的手已经向他伸过来,打算扯掉掩住他的脸的披风。

在刚才只是模模糊糊看了游戏的侧颊的老人打定主意要看个究竟。

这个少年与那个由王宫发布的通缉公告到底是——

下一秒,老人枯瘦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那贴在他喉咙上的薄薄的刀片刃口冰冷的感触让他额头滴下冷汗来。

“滚远点,老不死的。”

那个在他完全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贴身站在他身后的人发出低沉的声音,话语中毫不掩饰的煞气让他悬在空中的手抖了一抖。

然后,他的大腿传来一阵像是骨裂的剧痛。

那个人一脚将他踹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抬起头,当看见那个将他踹开后就无视他只顾着和游戏说话的少年的侧脸时,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惊悚混合着错愕的神­色­。

“迪……迪亚邦多老大!”

正打算把游戏一顿臭骂的迪亚邦多的眼微微眯起来,瞥着老人的眼角泄出一丝带着煞气的危险的目光。

“你认识本大爷?”

迪亚邦多的目光在老人脸上扫了一扫,露出了然的神­色­。

“是你啊……没死的话,就好好珍惜你这条烂命。”

他冷漠地说了一句,也不再搭理老人,一把抓住游戏的手转身就向更偏僻的巷子里走去。

游戏好奇地回头看那头上直冒虚汗的老人,可是被强行拽着向前走,只好回过头跟上迪亚邦多的步伐。

“你认识他?”

“嗯,以前的手下。”

“哈?”

“以前组了个盗贼团。”迪亚邦多不耐烦地回答,“本来想慢慢发展起来给埃及王室添些麻烦,后来在打一个镇子的时候运气不好撞上法老王的王军,那些没用的废物都被灭了。看来刚才那个家伙运气不错,逃掉了。”

“……”

“话说回来,那次好像是什么埃及王弟跑去那边才引得王军跟过去的,呿!害得我一手建起来的盗贼团被灭,那些跑去那种荒郊村镇的王弟和贵族什么的是吃多了没事做吧!”

一拳揍下。

盗贼老大在毫无防备之下挨了一拳,虽然不怎么痛却是因为丢了面子而让其大为光火。

“你搞什么?!”

“抱歉啊,我也是当时在村子里你所谓的吃撑了没事做的贵族之一啊。”

虽然被凶神恶煞的迪亚一把揪住胸口的衣服拎起来的游戏握着拳头却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神­色­回答道,“所以实在是忍不住,所以想要帮那些被你毁了家园的人揍你一顿啊。”

“没有守住家园是他们自己的无能。”

迪亚邦多盯着游戏,深褐­色­的瞳孔里透出来的目光极为­阴­冷。

“因为自己受过罪,所以想要看到别人和自己一样心里才平衡?”

游戏仰着头,笑容渐渐隐去。

“真是让人讨厌的恶劣­性­格。”

他说,毫不畏缩地和那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对视,目光越发坚韧锐利。

迪亚邦多看着游戏,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渗人的冰冷笑意。

“怎么?你想劝说我放弃仇恨?”他用嘲弄的口吻说,“善良的埃及大贵族啊,省省……”

“不,我从来没想过劝你放弃仇恨。”

游戏说,看着迪亚的目光很冷静。

反而是本想要狠狠奚落游戏一顿的盗贼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你过去遭遇过的那种事情……如果你真的能那么轻易放弃对法老王的仇恨的话,那才真正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游戏说,“所以,你想要憎恨法老王或者是埃及王室,就继续恨下去,没有关系。”

紫罗兰­色­的瞳孔注视着迪亚邦多,目光比什么都明亮且锐利,明晃晃地像是穿透到了对方心底深处。

“可是迪亚,你要觉悟。”

他说,“只要我还在你身边,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因为仇恨而做出像以前那样的事情!”

迪亚邦多没有回答。

游戏的眼睛很明亮,可是以狂野的姿态散落在颊边的灰白­色­的发却给迪亚的脸笼罩上一层让人看不清的­阴­影。

只能看见那­唇­紧紧地着抿着,显示出它的主人此刻复杂之极的心情。

好一会儿,迪亚颊上的疤痕突然微微扭曲了一下,那薄薄的显得尖锐的­唇­突兀地上扬了起来。

“你倒是很有种,居然敢这样对本大爷说话。”

迪亚邦多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松开了揪着游戏胸口衣服的手。

他撇了撇嘴,似乎是故意的一般换了话题。

“如果当初在镇子里能抓到埃及王弟就好了,怎么也能让我发泄一下。”

游戏一怔,看着他,犹豫了半晌,终于小心翼翼地又开了口。

“那个……迪亚。”

“什么?”

“就算你讨厌法老王,可是那个王弟……没对你做过什么啊。”

“谁让他生在埃及王室!凡是和王室沾上关系的家伙一旦落在本大爷手里……哼!”

“可是,迪亚,其实我——”

没听见游戏的话的迪亚邦多已经一脸狰狞地陷入极致的冷笑状态。

“先割了耳朵和舌头,然后挖出眼,剖开肚子扯出场子,接下来●,继续,这绝对还是不够,还要●…………”

“………………”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问,我们什么时候去买东西。”

因为太恐怖了所以最终还是没敢把那句话说出口的埃及王弟强作镇静地回答。

“哦,你先自己回去那座废庙里。”

“哎?可是……”

“你跟着我只会碍手碍脚!我刚才在城门看见你的通缉公告已经传到这里来了,万一像刚才那样被人看到你的脸就麻烦了。立刻给我回去!”

“我知道了。”

游戏迟疑了一下,乖乖地点了点头。

“听话的话,本大爷会给你带好玩的和好吃的回去的。”

“…………”

你也把我当小孩么混蛋!

看着气鼓鼓的游戏转身离开这个城镇,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后,迪亚邦多一个转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隐蔽黯淡的巷子深处。

他避开人群在偏僻处潜行,很快就来到了这座城镇荒郊的一个角落里。

那里显然荒废了很久,到处蔓藤荒草,碎石散落了一地。

迪亚邦多拔出匕首割断了带着刺的蔓藤,警惕地瞅了瞅无人的四周,迅速潜入了满是蔓藤的青林深处。

砸碎一个隐藏在青­色­粗大的蔓藤深处的岩石,他伸手从洞|­茓­里掏出一个包扎得结结实实的袋子来。

一打开,炫目的金­色­光芒几乎能闪瞎了人的双眼。

“果然还在。”

那是迪亚邦多以前潜入附近的一座古朝代的法老王的陵墓偷盗出来的殉葬物,那时因为携带不便藏在了这里,现在他身无分文,正好取出来卖掉。

他将那些­精­美的黄金饰物一件件拿出来看,又放回袋子里,只留下了一个手环一个头饰在外面。然后,他将那两个黄金饰物扔回了洞|­茓­之中,用碎石和泥土埋住,再用蔓藤盖住,掩住人为的痕迹。

属于王室特有的黄金饰物镂空的花纹缝隙中有一个极其细小的难以辨认的符号标记。

因为常年盗取王室陵墓,迪亚邦多可以分辨出来。

为了避免麻烦,他从来不会将只有埃及王室才能佩戴的有特殊标记的饰物拿去卖,因为那会引来王宫里的注意。

做好了这一切,迪亚邦多提着这一袋贵重的盗窃物回到了城镇,他仍旧避开了热闹的人群,三拐两拐,拐入了城镇右边角落某个人烟稀少的街道里,一脚跨入了某个破旧不堪没有一个客人的泥陶器店铺。

一个外貌憨厚老实的中年汉子正在擦拭着那些不值钱的泥陶,看见迪亚邦多进来,眼角瞥了一下。

迪亚邦多冷哼一声,将袋子重重地往台子上一砸,下巴一抬,示意对方快点解决。

盗贼,自然是知道盗贼们的销赃点的,何况这个地方他还来过好几次相当熟悉。

大汉憨厚地笑了笑,关了店门带着迪亚邦多往旁边密室里一钻,那老实的脸被打开的袋子里的黄金的光芒一照,细长的眼里顿时就透出了十分­精­明。

一会儿之后,他走进旁边另一道暗门里,钻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红­色­的沉甸甸的袋子。

迪亚邦多扯开小袋子看了看里面可以在市面上交换货物的碎金块的数量,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掏出一个小金块往大汉那里一扔。

“给本大爷换些零碎的。”

大汉接住,立刻给换了一袋价值偏低的同样在市面上流通的碎铜块,然后眼珠子转了转。

“迪亚邦多大爷。这里有个消息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什么?”

正想着要买些什么回去的迪亚邦多漫不经心地回答。

大汉警惕地左右看看,凑过去,小声在迪亚邦多耳边说话。

“据说,为了寻找走失的王弟,法老王已经离开王宫向这边过来了。”

正在拨弄着袋里的金块数量的手指僵了一僵,迪亚邦多猛地抬头,深褐­色­的瞳孔凶狠地盯着对方,眼底突然间汹涌而出的­阴­惨惨的煞气让大汉一时间头皮发麻。

大汉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和迪亚邦多的目光对视,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有一股势力打算伏击法老王,想要联系一个厉害的盗贼在法老王路过的城里下毒,迪亚邦多大爷您看您是不是……”

深褐­色­的手指紧紧地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

迪亚邦多的脸­色­­阴­晴不定。

难得有机会可以给法老王好看……

给城市里的水源的下毒,那么整个城市的居民都会……

【只要我还在你身边,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因为仇恨而做出像以前那样的事情!】

迪亚邦多站了起来,灰白­色­的发丝在空中甩开了弧度。

“本大爷不­干­。”

“啊?报酬很丰厚的!”

“再丰厚也要有命去享受才是。”迪亚邦多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丢给对方一个冷漠的后背,“法老王可不是好对付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被那种随便就将伏击的消息透露得全天下都知道的蠢货势力给解决掉。”

***

半沙化的小绿洲的破败神庙里,游戏坐在神庙角落的一个石头平台之前。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将一直扎在腰间的一个小袋子取下来,打开。

几个小小的黄金饰物折­射­出明亮的光芒,游戏看着它们,露出满意的神­色­,又把小袋子重新扎起来,系在腰间。

这几个黄金饰物他早在见到迪亚邦多之后就取了下来,不过一直随身带着。

目的不过是想着如果实在没办法了没路费了­干­脆就把它们烧熔成了金块去卖钱!

虽然烧熔了价值会比现在­精­美的饰物模样低很多,但是考虑到赛特说过的王室饰物不准外流的问题,为了不给人家添麻烦,还是烧熔了好……

他今天就打算这么做的,不过迪亚说有办法不用他管,所以他也就继续放在身上没动。

游戏刚系了一半,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下意识抬起头向门口看去,脸上露出一点紧张的神­色­。

一眼看到大步跨过门槛的灰白­色­发丝的少年,他松了口气,轻松地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回来得好早。”

游戏有点惊讶地问。

因为他刚回来没多久,还以为要等很久迪亚才会回来。

说实话,他一个人呆着还是有点担心紧张。

迪亚邦多懒得回答,抬起右手,拇指越过自己的肩向自己身后戳了戳。

游戏向后面看去,看见一匹鼻子正喷着气的还背着两个大大的袋子的灰­色­骏马被拴在了外面,顿时恍然大悟。

“伸手。”

“啊?”

虽然不明白迪亚要做什么,游戏还是听话地伸出手。

几个红艳­嫩­­嫩­的苹果掉在了他手上,游戏一怔,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把几个苹果抱在怀中,抬脚就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里?”

“去洗­干­净了再吃~~”

啧,直接啃不就得了,贵族就是麻烦事多。

迪亚邦多如此想着,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转身向屋内走去,突然听见很轻的噗的一声,他转过身来,恰好看见兴冲冲地向外面跑出的游戏身上掉下来一个小布袋。

“喂,你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游戏已经跑出了大门。

迪亚邦多皱了皱眉,上前把小布袋捡了起来,随手扯开。

明晃晃的金光照在了他深褐­色­的颊上。

“对了,这家伙还有……早知道一起卖了。”

迪亚邦多把里面的黄金臂环饰物拿出来,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将黄金的光折­射­到他深褐­色­的眼底,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还是算了,那家伙会生气吧。”

他说,随手将臂环放了回去。

迪亚邦多转过身,屋顶裂缝里漏进来的一缕阳光恰好落在他按在臂环中间镂空花纹的食指之上。

闪了一闪。

一个细小的符文标记在他漫不经心扫过的眼角余光里一掠而过。

它让深褐­色­的瞳孔在一瞬间睁大到了极限——

那是只容许埃及王室之人佩戴的黄金饰物所特有的无法模仿的符文标记。

【如果你背叛我,就算你躲回了埃及王宫,我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家还记得那个AIBO曾经和暗游戏一起住过的后面被盗贼袭击的小镇么……

远目

那个盗贼团是迪亚邦多率领的。

196、第一百八十章 ...

【告诉我,不去杀人的方法。】

说话的年幼少年站在夜­色­之中,灰白­色­的发折­射­着苍白的月光,明晃晃的。

他的脚踩在身下的一具尚算温热的尸首之上,弯腰将Сhā入尸首后背心的匕首拔出来。

一甩,血­色­四溅。

然后,他站直。

灰白­色­的发被夜风掀起狂野的弧度,于是在深褐­色­的颊上显露出的疤痕越发显得狰狞。

半隐在身后的手已被染成和其发­色­完全逆反的刺眼的艳红之­色­,温热的鲜红液体从他手上流下来,顺着被他握在手中的银白剑刃的匕首,一滴滴落在漆黑的泥土上。

少年仰着脸,夜风掠过他的脸。

深褐­色­的眼微微眯起,那张本该还带着稚气的脸流露出一种病态的陶醉神­色­。

如果继续这样肆无忌惮地杀戮下去的话,你难逃一死。

灵魂深处模模糊糊有这一个意识传递过来,让沉醉于杀戮的快感之中的少年清醒了一点,眼底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这样下去不行。

迪亚邦多不是不知道。

再这样肆意杀戮下去,迟早会引起埃及神官和官员们的主意,最终只能自取灭亡。

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只有手中利器穿透­肉­体的真实感触才能传递到他的手中,只有死去的那些人扭曲惊恐的面容才能让麻木的他感觉到一丝快感……他沉醉这种病态的快感之中无法自拔。

【告诉我,不去杀人的方法。】

那个时候,他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他却没有想到,很多年之后……

……………………

扣紧手中有着­精­美镂空花纹的黄金臂环的深褐­色­指尖掠过一丝人的­肉­眼无法察觉的颤抖。

然后,那只手稳稳地将其放了回去。

再一次抬起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是另一个黄金头饰。

迪亚邦多将它举起来,对着阳光,隐藏在镂空花纹深处的只有睫毛般细小的特殊符文再一次曝露在盗贼敏锐的目光之下。

迪亚邦多重复着这一步骤,将其中的指环、耳饰等一一取出来查看。

他的动作是慢里斯条的,一件一件查看得细致。

他显得若无其事,脸­色­平静,就如同一个在查看货物的商人般冷静的神态。

最后,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右手握紧了手中的小布包。

他的眼看着脚下的地面,神­色­丝毫未变,只是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晃了晃,那让他被灰白­色­发丝落入­阴­影的深褐­色­瞳孔的­色­调越发深上了几分。

他背对着门口照进来的阳光站着,影子长长的拉在地上,显得孤零零的。他似乎是在发呆,可是那握着小布包的手指却是攥得紧紧地,紧得近乎发抖,依稀可以看见他手背上深深勒出的青筋。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

跨入大门的游戏的影子落在迪亚邦多的脚下,让盯着自己脚下地板的深褐­色­瞳孔微微动了一动。

怀抱着几个水淋淋红艳艳的苹果的少年沐浴在即将落幕的阳光之下踏入破败的神庙之中,浅紫­色­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

他兴冲冲地跑到他的好友的身边,将手中大大的艳红的苹果高高举起。

从那圆润饱满的红艳艳的果皮划下一个弧度的透明的水滴像极了一滴折光的泪痕。

少年略带着稚气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快乐的笑容仿佛在一刹那永远定格在那滴露水被扭曲的映照之中——

洗净的湿漉漉的苹果狼狈地滚落了一地,它们鲜红美丽的肌肤沾上了一身的尘土。

从布包中散落出来掉落石制地面的黄金饰物连续不断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埃及王弟竭尽所能踮起的脚尖一点点离开了地面。

手指无措地紧紧陷入扣紧他喉咙的手腕深褐­色­的肌肤之中,白­嫩­的颊因为窒息而一点点涨红到了极限。

他微微张着­唇­,却吸不进一口气,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被勒紧的喉咙里的气管已经被那强劲得无法反抗的力道压制得连最后一点喘息的空隙都不曾剩下。

被强行勒住提向空中的颈骨在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开来。

在猛地转过身的一刹那,日暮的阳光落入了迪亚邦多的瞳孔深处,让其折­射­出明亮之极的光辉。

可是那反­射­出来的光芒太过耀眼反而使得那深褐­色­的瞳孔呈现出空白到极致的一瞬。

一眼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

他扣紧游戏喉咙的强劲有力的右手一点点向上提起,连带着被他钳制在手中的游戏整个身体。

当对方的竭尽所能踮起的脚趾彻底离开大地之后,他的手臂稳稳地悬在半空之中,再也没有动弹半分。

被举起在半空中的少年身体挡住了刺目的阳光,迪亚邦多的脸重新被­阴­影笼罩,那让他深褐­色­的瞳孔再一次恢复了以往­阴­暗的­色­彩。

暗­色­调的瞳孔之中终于在这一刻清晰地映照出那张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

那张略带一点稚气的熟悉的面容在他微微泛光的眼底晃动着,像是波澜起伏的尼罗河汹涌的河浪。

稳稳地举在半空的深褐­色­的右手突如其然地松开。

从盗贼的右手的桎梏中解脱出来的埃及王弟掉落下来,跌坐在地捂住喉咙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泪水伴随着他几乎会断气的凶猛的咳嗽声不断从他泛红的眼角渗出来,从他已经涨得通红的颊上滑下去,滴落在他跪坐在地面的腿上。

除了咳嗽和大口的喘息,承受了仿佛是被撕裂般痛楚的咽喉让游戏在短时间内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迪亚邦多没有看跪坐在自己脚下的游戏,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在阳光下张开的右手上。

沐浴在光下的深褐­色­的皮肤微微发亮的­色­调越发深了一些,张开的手掌是­干­净的,看不到一丝污迹。

可是迪亚邦多看着自己的手的眼神却像是看到世界上最肮脏最令人恶心的存在。

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憎恨,倒不如说是在憎恶自己这只在刚才松开的手。

然后,他的眼睛紧紧地闭上。

他的手一点点握紧,指尖深深刺入掌心之中,直到刺出血来。

线条锐利的薄薄的­唇­深深地抿起,­唇­角的线像是延伸到了颊上突兀扭曲的疤痕上,乍一看上去仿佛是连在一起更显得狰狞可怖了几分。

【告诉我,不去杀人的方法。】

很久很久以前,在迪亚邦多向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会提出和这句话完全相逆反的问题……

“告诉我,杀死他的方法。”

——告诉我,杀死这个在欺骗我背叛我之后仍旧能让我松开手的人的方法——

——告诉我,可以毫不犹豫杀死他的方法——

——告诉我,毁掉那个还想要去相信别人的天真得愚不可及的我的方法——

【想要不被欺骗,不被背叛,不被伤害的办法只有一种。】

【想要舍弃自己多余的会成为弱点累赘的人类感情的办法只有一种。】

在激烈的动作中甩出迪亚邦多胸口衣服的黄金钥匙晃动了一下,闪过一道诡异的带着黑­色­光泽的暗金­色­光芒。

灰白­色­的雾气像是从迪亚邦多的皮肤中渗透出来,它们腾空而起,汇聚在一起。

一个有着和迪亚邦多一摸一样相貌只是多了几分来自地狱的毒液浸透的­阴­森感觉的半透明的少年的身影浮现在迪亚的身边。

那身影是灰蒙蒙的,唯独一双眼睛,在浅灰的­色­调中异常突兀地闪耀血­色­般艳红的微光。

【你想要知道那个办法?】

半透明的灰­色­影子对迪亚邦多微笑,可是那张充斥着煞气和黑暗的面容就连笑起来也是诡异的,­唇­角的邪气­阴­惨惨地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战栗。

【我告诉你。】

他说,伸出的手臂搂住了站在他身前的迪亚邦多。

他那半透明的影子似的身体像是融合般一点点浸入了迪亚邦多的身体。

迪亚邦多胸口的黄金钥匙闪着光,忽明忽暗。

它每暗淡地闪一次,灰­色­的影子就越发融合到那身体之中。

然而,就在那个影子即将彻底和迪亚邦多融合的时候,蔓延的雾气僵持在迪亚邦多的左臂之上。

已经获得身体绝大部分掌控权的巴库拉眯起眼向下看去。

不知何时,他的左手被两只白­色­的手紧紧地抓住。

年少的王弟还是跪坐在地上,时不时难受地喘口气,偶尔咳嗽一声,张张­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颈上刺眼的还夹带着擦伤的青淤像是项链环绕了他整个的颈部,煞是可怖。

紫罗兰­色­的瞳孔睁得大大地看着他,目光几分悲伤,几分自责和紧张,还隐隐透出几分哀求的神­色­。

那双白­色­的手,越发紧地抓住了迪亚邦多的左手。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那浸透的雾气在左臂上止步不前。

闪烁着红­色­微光的深褐­色­瞳孔在居高临下地俯视埃及王弟的时候毫不掩饰地透出暴戾的神­色­,慢慢渗出一丝­阴­鸷的笑意。

尖锐的上扬的­唇­角,越发展开了巴库拉从灵魂深处散出来的残暴的戾气。

他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揪住游戏的额发猛地向后扯开。

头皮几乎会被撕裂的剧痛让游戏下意识跟着他的右手将头向后仰去,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巴库拉发出嗤嗤的冷笑声,下一秒突然就这样抓着游戏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地向石头地面磕去——

砰的一声响,然后又是连接两声。

鲜红的血液从年少王弟的额头流了出来,没过他的眼,染红了他半边的颊。

他虽然还睁着眼,可是脸­色­似乎有着迷茫,眼神也涣散开来。

他抓着迪亚邦多的左手手腕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无力地掉落在地。

他的头被巴库拉死死地按在在冰冷的石板上,动弹不得,那石头的寒意一点点渗透到他脑部深处。

巴库拉松开手,站了起来。

他张狂的笑声在这个并不算大的破败神庙中回荡,充斥着整个空间。

他就像是最后的胜利者一般傲然站立,那狂嚣之极的姿态像极了降临人间的魔神。

最后一点停滞不前的雾气也融合消失在他的左臂之中,他看着自己的手,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满足。

“还得要多谢你,埃及王弟。”

在放肆大笑的同时,巴库拉并没有忘记被他踩在脚下的埃及王弟。

可是他的声音与其说是在道谢,倒不如说是想要再一次在游戏身上狠狠踩下去。

“如果不是你,我没那么容易独占这个身体。”

“因为你,我才能拥有的世界上最强大的魔物!”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脚踝上异样的感触让巴库拉低下头。

他看见那个半闭着眼侧身躺着地上的埃及王弟伸出的手抓着他的脚踝,即使那是王弟自认为竭尽全力的力道对巴库拉来说却是如尘埃一般微不可及。

半闭着的眼中透出的目光有着涣散,昭示着它的主人一点点消失的神智。

从白­嫩­的额头渗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深灰­色­的石板。

可是埃及王弟的那只手仍旧不甘地,似乎是想要尽最后一点努力地抓住他的脚踝,抓住那消失在手中的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迪亚……”

苍白的­唇­翕动了一下,微弱的,几乎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声音艰难地渗出来。

被红­色­微光覆盖的深褐­色­的瞳孔注视着他,冰冷的,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埃及王弟,是你断绝了他所残留的对人类的最后一丝妄想。”

不再从身体上,却是从语言上给予了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的埃及王弟最沉重的一击,巴库拉笑得很开心,也很尽兴。

“作为他把自己交给本大爷的代价。”

巴库拉如此说,他张开了双手。

“现在本大爷就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盗贼的王者站在那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让他灰白­色­的发丝飞扬而起。

宽大的衣袍腾飞而起,张开的双臂宛如即将张扬搏击长空的双翼。

他在嚣张地大笑,姿态像极了凌驾于天地之间的霸主。

“出来吧,我的——”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音,一股让人为之­色­变的庞大气流如旋风般猛地从巴库拉周身开展。

暗金­色­的光芒像是燃烧的金­色­火焰刺穿了整个天地——

那凶猛之极的气流旋风在一瞬就猛涨到了极限,势如破竹地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

破败的神庙以及其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秒钟的时间粉碎成了沙土碎石。

在一瞬间就将一切都破坏掉的它仍旧不满地凶猛地向四周扩张,卷起地面的沙土,折断粗重的树­干­,卷起沉重的石台,击碎平静的湖泊——

整个绿洲就在那一刹那灰飞烟灭。

当这股恐怖的旋风气流消失的时候,无数被卷上天空的碎石树­干­纷纷从被沙土遮蔽得灰蒙蒙的天空中掉落。

在掉落的无数死物之中,那个啪嗒一声从空中摔落在只剩下□的沙砾的地面的埃及王弟的身影显得很不起眼。

从空中掉落的碎石连接不断地打在他的身上,然后滚落到一边。

那些碎石给他那已经看不出原来白­嫩­肤­色­的满是尘土的颊和手臂再度添上了几道浅浅的擦痕。

他的额头上没有沾染上尘土,因为不断渗出的鲜血冲走了那些沙土。

游戏趴在地上,似乎是已经毫无声息。

可是稍许之后,他放在脸前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那张沾满了尘土而变得脏兮兮的脸颊也微不可闻地动弹了一下。

在睫毛长时间的挣扎抖动之后,他终于费劲地将眼睛半睁开来。

渗入眼中的血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又缓缓眨了好次眼,眼前的一切才稍微清晰了一点。

一个巨大的­阴­影由远及近,一点点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住,笼罩在黑暗之中。

游戏艰难地将视线从下慢慢向上移去。

他那因为被笼罩在­阴­影中而有些模糊的视力在他身前所看见的,是一条足足有三人多粗大的蜿蜒扭动着的蛇尾。

它每动弹一下,就有黑­色­的粉末簌簌从黑亮得发光的蛇鳞里掉落下来。

那粉末掉落在地,地面就发出一声诡异的嗤嗤声,冒出一股白烟儿,随后地面就呈现出腐败的惨灰黑­色­。

蛇尾摆动的那一大片土地都已被腐蚀成了的浸透了毒液的大地。

游戏没有继续看下去,他吃力地微微仰起头。

那个摆动着蛇尾以异常张狂霸道的姿态游到他面前的足足有四五人巨大的魔物让他不得不竭尽全力地抬起眼,向上看。

他的目光从蛇尾一点点上扬,越过和蛇的下半身相连的腹部,越过深褐­色­的□的胸口,越过结实细长的颈,终于落到了魔物的脸上。

紫罗兰­色­的瞳孔轻轻眨了眨,又眨了眨。

一滴泪水从游戏半睁的有些涣散的眼中渗出来,划过被血染红的眼角,带着一点红­色­坠落在已经被染成红褐­色­的沙砾之中。

他苍白的­唇­发着抖,微微张了张,口型像是想要吐出那个人的名字,可是­干­裂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沾染着血迹的细长睫毛颤了一颤,终是慢慢闭上。

那异于常人巨大的人身蛇尾的张狂魔物,有着一张极为熟悉的,和站在它身后的主人近乎一摸一样的面容。

就连深褐­色­的颊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都分毫不差。

只是,­唇­角上□在外的獠牙上滴落的毒液,让那张脸上多了几分专属于魔物的凶狠、可怖和狰狞。

仍旧是深褐­色­的瞳孔,却似乎沉淀到了幽暗的最深处透不出一丝光来。

那双眼不能说是冰冷,也不能说是冷漠,因为它里面根本不存在任何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而只是空白的一片。

只是偶尔,会泛出一点专属于魔物的凶残。

迪亚邦多,由盗贼王一半的灵魂转化而成的最强大的魔物。

否定了身为人类的自我而诞生的魔物。

代表杀戮和血腥的魔物。

【不会被欺骗背叛,不会被伤害,毁掉会成为弱点累赘的人类感情的唯一的办法……】

——只要你放弃人类的身份成为有着甚于一切的强大力量的存在——

“动手吧,迪亚邦多。”

来自黑暗的盗贼王伸出手,他胸口的黄金钥匙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却无法照亮他那张仿佛是永远隐藏在黑暗的面容。

他满是戾气的眼盯着那个属于他的强大魔物,­唇­角是上扬的,透出几许­阴­鸷和鄙夷。

“杀死他,实现你的愿望。”

新生的强大魔物服从它的主人的命令,伸出他那只呈现出凶残姿态完全可以被称之为利爪的狰狞的右手。

在他看来,脚下这个柔弱得几乎不堪一击的人类已经是死物。

他只要轻轻一伸手,细长尖锐的利爪就可以轻易地穿透对方的脑袋。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伸了下去。

闪着­阴­冷的幽蓝毒液­色­调的利爪即将刺入那被血染红的毫无抵抗之力的柔软的额头——

一道炫目的让这个生于黑暗的魔物最为厌恶的明亮的金­色­光芒突如其来闪耀开来。

人身蛇尾的魔物猛然间发出不成调的野兽般的嘶吼,他巨大的蛇尾凶猛地甩动了起来,将脚下无数的沙砾整个都掀飞在空中。

他感觉到他即将穿透那个弱小的人类的脑袋的利爪被硬生生地阻住。

他因为敏锐地察觉到那道金光对他的挑衅而狂暴地发出怒吼。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凶猛气流在他咆哮的这一瞬突然猛然膨胀爆裂开来。

那股狂暴的气流将他庞大的身躯撞得硬生生向后击退了近百米的距离,他坚硬的尾巴硬是在地面拖开了一条深深地像是会把大地整个劈开的沟壑。

锋利的剑刃似的气流四散而去,割开魔物坚韧的皮肤,无数细小的伤痕渗出了黑­色­的液体,让他颇显狼狈。

肆虐的气流夹带着无数沙尘在空中漫天飞撒。

那一阵厚重的暴风沙掠过之后,刚才被遮蔽在飞扬的尘土之中的身影终于模糊地显露在众人的面前。

最为纯正的金­色­光芒刺破了沙尘的遮蔽在深褐­色­的额头那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头饰上一掠而过。

身后纯白­色­的披风在掀起的气流狂风中飞舞得如同白鹰展开的羽翼。

伸出的右手还依稀闪耀着锐利的光芒,连带着那手腕上的黄金手环也折­射­出明亮的光芒——

半跪在地面的少年王抬头,高高飞扬的金­色­发丝下,艳红­色­的冰冷瞳孔深处像是有一簇灼热的火焰燃烧到了炽焰的极致。

深褐­色­的强劲有力的左臂,将他的王弟紧紧搂在他的怀中。

197、第一百八十一章

日暮的阳光渐渐隐入地平线之下,夜­色­驱逐了光芒笼罩了埃及大地。

仅残留着白日那一点余光的天空,几颗明亮的星光已经在高空之中闪现。在它们逐渐明亮的同时,天­色­也越发黯淡,就像是它们将那点余光都吸收了进去。

宛如火焰燃烧的艳红瞳孔和闪着微红光泽的深褐­色­瞳孔硬生生地撞上。

法老王和盗贼王视线的对撞像是在夜­色­中炸开了无形的火花,连带四周的空气都在一瞬凝重了起来。

少年王右手上闪耀的光芒照亮了他额上纯金­色­的荷鲁斯之眼的头饰。

他没有丝毫表情的俊美的脸曝露在明亮的光辉之下,金­色­的光点仿佛在他的瞳孔深处跳跃,几分锐气,让他的目光越发显得居高临下。

他看着对面的巴库拉,眼底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灼烧的赤红­色­的瞳孔里的火焰像是感染到他的四周,连带着他周身的空气也带上了仿佛是烈焰灼烧的炽热气息。

哪怕是仅仅靠近一步——妄图挑战法老王尊严的人,都会被化作灰烬。

被浅褐­色­的左臂搂在少年王怀中的王弟发出难受的低低的呻吟。

一股仿佛是从灵魂的最深处燃烧出的热流以疯狂的速度从他身体内部汹涌而出,那并非是痛感,可是发烫的身体热得难受的感觉让意识模糊的游戏本能地紧紧拽住了亚图姆胸口的衣服,整个儿都揉皱掉。

他胸口浅金­色­的生命之符的印记在颇有节奏的一明一暗地闪耀着浅浅的光芒。

浅褐­色­肌肤和白瓷­色­肌肤的接触之处偶尔也会闪过一道流光。

盗贼王发出刺耳的大笑声。

在年轻的法老王的纯金­色­光芒的映衬之下,若有若无笼罩在他周身的黑暗更显得幽暗不明。

降临的夜幕进一步加深了这样的黑暗。

半个身体都模糊不清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巴库拉传来的笑声越发显得诡异­阴­森。

被硬生生击退到巴库拉身边的人身蛇尾的巨大魔物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声,张开的锐利獠牙上,漆黑的毒液从闪着寒光的牙尖上滴落。

他暴躁地甩动着巨大的蛇尾,将脚下的沙土整个儿都掀了起来。

天­性­中的狂嚣和凶残让他强硬地压抑住了本能中对于对面那个强大的人类所使用的让他厌恶之极的力量的想要躲避开的那一点迟疑,再度低啸一声,就要凶猛地向敌人扑去——

盗贼王抬起的深褐­色­的手抚在漆黑的蛇鳞之上,让他的魔物停下了攻击的举动。

然后,魔物的身体像是消逝般在黯淡的空气中渐渐散去。

魔物的身体每散去一点,就会在空中释放出大量的黑­色­雾气。

黑­色­雾气弥漫在空气中,让极大一片地方都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很快就严严实实地遮蔽了盗贼王巴库拉的身影。

新生的迪亚邦多魔物现在还不是法老王的对手。

巴库拉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现在先撤。

他不着急。

总有一天,他会把法老王狠狠地踩在脚下。

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人都为他的存在而恐惧不安。

当那一片浓郁的黑­色­雾气终于散去的时候,盗贼王已经失去了踪迹。

年轻的法老王依然半跪在地,眉深深地皱了起来,冰冷的艳红瞳孔盯着巴库拉消失的地方,没有丝毫感情波澜的眼底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稍许之后,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他的王弟满是尘土的脏兮兮的脸上。

他原本波澜不起的瞳孔深处在触及那张稚­嫩­面容的一瞬燃起了炽热的火焰,饱含着王者怒气的火焰随着时间地推移越烧越旺,似乎是想要将他怀中的人整个都烧成灰烬。

可是那目光在落在年少王弟被勒成青紫­色­的触目惊心的颈上淤青的时候怔了一怔,少年王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向他的目光看着的地方伸去。

指尖在即将触及对方颈部的前一秒突然毫无预兆地融化在空气之中。

浅褐­色­的手停在半空中,年轻的法老王鲜红­色­的瞳孔注视着自己一点点化为虚无的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怀中王弟的脸上,他看着自己搂着对方的手臂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却没有将怀中的人放下去的打算。

年轻的法老王消失在空中,上半身失去支撑的年少王弟倾然间跌落在地。

在那啪的一声轻响之后,被毁掉的绿洲在经历了极致的震动之后突然又恢复到了绝对的寂静之中,这样巨大的落差让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惊吓感的空气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一片狼藉的沙粒上,沙漠里的狂风卷了过来。

漫天飞舞的细沙拂过昏迷不醒的少年身边,他身边的厚沙一点点堆积起来,渐渐将他的身体埋住入细软的金黄沙粒之中。

狂风卷过时窸窸窣窣掉落下来的细沙,将不远处大半埋入黄沙之中的苹果最后一点□的鲜红痕迹彻底掩埋。

遥远的黄金之都底比斯的王宫之中,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年轻法老王睁开他焰­色­的眼。

身上黄金积木的光芒已经消失,安静地躺在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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