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眼底还残留着很明显的不悦。
马哈特大神官站在王座之下紧张地注视着他,见他睁眼,立刻又看向位于自己对面的西蒙大祭司。
年老的大祭司也在同时睁开了双眼,捧在双手上的黄金盒的光芒也渐渐地暗淡了下来。
然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脸也放松了下来,毫不掩饰地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果然还是老了。
他想。
卢斯索城被地震和火焰吞噬,自然惊动了埃及王宫。
而被诸位大神官感应到的和法老王极为相似的魔力波动被他们理所当然认为是王弟的力量。
法老王并没有离开王宫,前往卢斯索城的王军只是一个幌子,带队前往那里寻找王弟的是赛特大神官。
一切遵从利益最大规则的爱西斯大神官也顺便利用了这个幌子,暗地里放出了法老王出巡的消息,以此来引出某些不安分的势力将其剿灭。
自那一日之后,仅仅签署了一份通缉令的法老王再也没有提及王弟一句话。
即使在得知王弟可能逃逸的方向之后,似乎也没有前去寻找的意图。
这也是为什么最后只有赛特单身前去的原因。
然而在今天,一直对此事保持沉默的西蒙大祭司突然带着黄金盒来求见亚图姆。
他说,王弟会有性命危险。
凭借王的魔力和灵魂‘钥匙’那种极为深切的联系,西蒙将王的魔力送到了王弟的身边。由魔力汇聚而形成的只能在短时间里保持形体的法老王的假象在关键时刻保护了王弟,同时也吓退了虽然狡猾狠毒但是却极为谨慎小心的盗贼王。
站在王座之下的马哈特大神官小心地窥视着大刀阔斧地坐在王座之上此刻已经再一次闭上眼睛的年轻法老王。
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痕迹,让马哈特完全看不出法老王的心思。
他低下头,脸上掠过一丝黯淡之色,终于还是忍不住又抬起头。
“王……”
“通知赛特把‘他’带回来。”
突然开口的少年王干净利落地打断了马哈特的话。
他从王座上站起来,转身离去。
纯金色的发丝在转身的一瞬掠过他浅褐色的颊,飞扬而起的深紫色披风掩盖了他的背影。
马哈特没有再说话。
他屈膝半跪,恭送法老王离去。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站在身侧的西蒙大祭司。
年老的大祭司眯着眼,并没有去看法老王离去的背影,只是仔细地端详着手中安静的黄金盒。
稍许之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去通知赛特吧,王弟是在……”
老祭司向外走去,长长的权杖,一下一下的,切切实实地拄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对马哈特说出了一个极为详细的地址。
“尽快。”他说,“在王弟被沙子埋掉之前。”
***
尖锐的刺痛感从整个身体传来。
这是游戏在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个感觉。
或轻或重的痛感或是从手臂上或是从颈上连接不断地传来,他的身体向自己的主人提出了承受到极限的警告。
视线一开始还有些模糊,再反复眨了好几下之后,才慢慢清晰了起来。
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相较于他的身高来说高不可及的屋顶,那精雕的镂空繁华花纹和贵重的黄金饰物昭示着它是经过多少能工巧匠的手才能达到如此艺术和舒适实用结合的建筑的巅峰。
游戏又眨了眨眼,依稀觉得看到的景象似乎有点熟悉。
但是,轻微挪动的右手上传来的一阵撕裂的剧痛很快就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他忍痛再一次动了动僵硬的右手,将它抬起来。
入眼是一片洁白。
他右臂几乎整个胳膊都被雪白的绷带严严实实地包扎了起来,只露出了右手。
不知道现在他是不是很像个木乃伊……
这个可笑的念头在游戏脑中一闪而过,让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唇角稍微一扬,未曾预料到的左颊上的刺痛让他咧开的嘴抽搐了一下,笑没笑出来,反而是整个儿脸都扭曲了一下,显得很是怪异。
游戏闭上眼,似乎是在养精蓄锐。
深呼吸一口气,左臂突然一撑,他一咬牙猛地坐起身来。
一口冷气哽在喉咙差点没抽出来,休息了数天之后才稍有血色的颊在这一刻再一次变得惨白。
对此刻的他来说太过激烈的运动让他的身体各处都对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剧痛的警告。
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磨磨蹭蹭忍着痛慢慢起身还不如干脆点。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到周身的痛楚减少了一些,游戏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还好,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夸张。
只有右臂和胸口被包扎得严实了一些,尤其是胸口,虽然他现在□着上半身,但是那雪白的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把他的上半身包裹得比穿衣服还严实。
一层薄薄的软被本是盖在他身上,随着他突然坐起来掉落,此刻仅仅掩住了他的腿。
年少的王弟低头,右手轻轻握住了相对来说包扎得较少的左手手腕处。他的手指在传来微微刺痛感的地方抚了一抚,于是那刺痛感越发加深了一点。
浅紫色的瞳孔凝视着被自己抚摩的手腕上的白色绷带,目光透出一抹恍惚。
他发了一会呆,然后,手指有些迟疑地摸上了自己的颈。
指尖传来的感触告诉他,他的颈也被白色绷带包扎了起来。
他无法触摸到那个即使在现在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痛楚却依然环绕了他整个颈部的触目惊心的深紫色淤青。
失去意识前那最后的一眼,看到的是笼罩在黑色雾气中消失在他眼前的人身蛇尾的极为可怖狰狞却又熟悉到让他眼角酸涩的魔物那模糊的影子。
他在恍惚中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影子越发模糊直至消失在空中。
手在无力地垂落的同时,他终于失却了全部的意识。
游戏在无意识中伸出手,低头,目光落在手上,指尖触及的冰冷的空气让他只觉得那寒气一阵阵涌入手心肌肤之中。
他瘦小的身子在这个宽大的床上慢慢蜷缩了起来,抱着自己肩膀的手指在肩上的肌肤几乎勒出痕迹。
他咬着下唇,眼似乎在看着前方。
可是他的目光是涣散的找不到焦点,更像是在发怔。
浅紫罗兰色的瞳孔浮现出的一层极浅的雾气掩住他眼底那一抹酸涩。
【如果你背叛我,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埃及王弟,你断绝了他对人类残留的最后一丝妄想。】
迪亚……
如果你觉得那就是背叛……
我……
大门打开的声响在这个因为一时氛围沉重而极为寂静的房间里尤为刺眼,一下子就惊醒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年少王弟。
游戏本能地侧过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星光般闪耀了起来。
并非是由于被打开的大门外照进来的阳光落入他浅紫色的眼中的缘故,却让他的脸在一瞬间仿佛是发出光来的明亮。
那简直就像是溺于水中的惊慌而不知所措的人突然握住了别人伸下来的手——
“王兄!”
年少的王弟一把掀开薄被,也顾不得身体各处传来的刺痛就这样跳下床来,向站在门口的人奔去。
右脚上突然传来一股猛烈的拉力强硬地将他急切向前的脚步硬生生拉住。
而他的身体因为惯性而向前倾倒一头栽倒在地。
与之伴随的是从他身后传来的铁器彼此撞击摩擦而产生的清鸣声。
忍痛回头看了一眼,游戏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回过头向站在门口的人看去。
站在门口周身笼罩在阳光之中的年轻的法老王迈开脚步走到他的王弟的面前。
深紫色的披风在他身后飞扬,它的宽大遮挡住了照向年少王弟的阳光。
少年王长长的黑色影子,将他的王弟笼罩其中。
他站着,居高临下地凝视了他的王弟许久。
然后,他俯□。
在他俯□的一刹那, 被遮挡住的阳光越过俯□的少年王的肩膀刺进了正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年少王弟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
眼睛在一瞬仿佛被灼烧的刺痛感让游戏下意识闭上眼低下头躲避,可是就在眼睛尚未适应这束强光的时候,被捏住的下巴传来一阵剧痛。
为了躲避刺目的光而低下的头被浅褐色的手指强硬地捏住,抬起来。
那张和年轻的法老王极为相似的稚嫩面容因为刚才的跌倒而沾上了不少的尘土,眼睛还刺痛得厉害无法睁开不得不半眯着,白嫩额头上还残留着异常刺眼的长长的伤痕。
少年王艳红的瞳孔盯着他的王弟的脸。
游戏趴在地上,一手艰难地撑在地上,已经因为力竭而微微有些发抖。
因为下巴被强硬地提起而不得不竭力将脖子伸长,呼吸稍有些困难所以脸逐渐开始涨红了起来。
他趴在地上仰着头,与沐浴在阳光下的俊美傲气的法老王相较之下越发显得狼狈不堪。
在刚才导致他一头栽倒的由精铁打造而成的黑亮的脚铐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右脚踝,绷直到极限的黑亮粗大的锁链的另一端隐没在床下。
“……‘王兄’?……”
年轻的法老王终于开了口。
那是低沉得仿佛是从胸口深处挤压而出的声音,一字一句,震慑呼吸。
这个房间的空气都随着法老王话语的节奏而震动了起来。
他那像是能燃尽一切的火焰赤色瞳孔注视着他的王弟,只残余下冰冷的痕迹。
“在做出那样的事情后,你为什么还能厚颜无耻地喊出这个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周一突然接到通知紧急,立刻就被赶去出差。
昨晚转钟一点才回到家TAT
所以今天上午赶紧把这章写了发出来,上一章的留言来不及回了,会和这一章的留言一起回。(双手合十)实在是抱歉,我也没想到这么突然所以没法通知大家。
PS:咳咳,注意看本书封面上王弟脚上的那个东西嘛,我很早就暗示了那个东西迟早要用到的。
狗血之神,我是真的爱你啊(捂脸)
198、第一百八十二章 ...
黑发的侍女半个身子隐在雪白高大的石柱后,美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小心地向那扇虚掩的华美大门的方向看去。
不多时,一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官从门里走出来,对站在门口的年轻侍女吩咐了一句,那侍女谦卑地低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而中年女官看了那个年轻侍女的背影一眼,转身,向另外一边走去。
躲在石柱后的黑发侍女眼睛一亮,瞅准机会就匆匆端着手中|乳白色陶瓷的精致细长的酒壶走进门去。
可是她还尚未靠近大门之时,另一名返回的侍女已经远远在长廊另一边看到了她的背影。
侍女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张口就想要把那个居然敢擅闯法老王房间的大胆女人唤住——
可是她的嘴刚一张开,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对面。
那名仅仅是出去交代下人几句就立刻返回的中年女官阴沉着一张脸对她摇头,侍女张开的嘴立刻闭上,温驯地低头站住不动。
待到那个黑发侍女偷溜进去之后,她小心地看了对面的中年女官一眼,这才端着手上刚切好的鲜嫩的水果快步走了过去,按照女官的示意在离门稍远的地方站住不动。
“她要找死,就让她去。”
中年女官说,平板声调,听不出一点起伏,给人一种异常淡漠的感觉。
常日里本就肃冷的面容越发显得冰冷了几分,眼底隐住一丝厌烦的神色。
那女子仗着自己极为出众的美貌和被丞相献上来的身份,总爱在王的面前做小动作。
她说了几次,那侍女表面温顺实际上却转背就忘,她也就懒得多费心思,反正也猜得到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大概很快会被王处死。
她猜得是不错,可是偏偏那一日是心软的王弟在关键时刻Сhā上一脚,让这个女人逃了一命。她虽然有心想直接处理掉,但是顾虑到王弟毕竟还是救了这女人一次,万一日后一时兴起问到的话……
于是心思慎密的中年女官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这名侍女调了出来,先放在宴会厅负责斟酒,等过一段时间确定王弟不记得这件事后,再将其逐出王宫任其自生自灭。
谁知道这女人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还不死心地想要找到机会偷溜到王的身边。
想到这里,中年女官不动声色瞥了虚掩的大门一眼,眼底尽是冷意。
你要机会,我就给你机会。
无论结果如何,那都是你自找的。
趁着四周没人一溜烟儿地窜进屋内的黑发侍女捂住因为紧张过度此刻还在激烈跳动的胸口,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向前走了几步,一个站在外屋的侍从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酒壶倒出酒来喝了一杯,等了稍许确认没有下毒之后这才挥手让她进去。
向前走了几步,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以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将那近乎透明的柔软白帘半挑起来,眼角的余光在看到房间的一边时仿佛受惊般落下来。
长长的睫毛低垂,给她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红晕的颊带上一层浅浅的阴影,整个人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越发惹人怜爱。
不过很可惜,那以半躺的姿势卧在长长的躺椅上的年轻法老王瞥都没向这边瞥一眼,自然更看不到她费尽心思展露出来的惊人的美貌。
黑发的侍女不甘地咬了咬下唇,然后举步向前走到法老王的身边,跪下来。
纤细的手指捧起|乳白色的酒壶在少年王的面前举起,微微倾斜,鲜红的液体伴随着清澈的水滴溅落的声音落入黄金酒杯之中。
少年王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傲气的面容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低下头,稳稳地捧住手中的酒壶,以恰到好处的角度将自己线条优美的颈部在黑亮的发丝从□出来。
她知道那会在对方的视觉上给她增添上几分娇软柔美的感觉。
她跪在地上,扬起自己那张足以展现少女明媚的异常精致的脸,半垂的眼以弧形的角度带着一点诱人的湿润气息瞄向年轻的王者。
法老王抬手翻过一页手中的莎草纸,目光在纸张上面移动着。
他随手取过已经倒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就这样抬手举起空了的酒杯,示意继续倒酒。
侍女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因为法老王仍旧看都没看她一眼。
再一次轻轻地咬了咬嫩红的下唇,她心底在一瞬间闪过无数心思,终是在最后一秒下定了决心。
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一个机会,绝对不能就这样错过。
眼前这个俊美的法老王是属于她的,一定是属于她的!
那张明媚的脸仍旧是轻轻柔柔地笑着,黑发侍女的眼底已经在一瞬间闪过无数汹涌的情绪,她再一次将手中的酒壶倾斜。
在黄金酒杯即将倒满的一刻,她的手仿佛是疲累了一般稍微抖了抖。
原本连接着酒杯和酒壶的细细的温软的水流突然在一瞬膨胀,突然增加的酒液重重砸在酒杯里原本平静的水面上。飞溅而出的细碎的鲜红酒滴落在法老王浅褐色的手背上,偶尔两滴溅得远的,浸在法老王胸口雪白的亚麻布衣服上,晕开浅浅的红色。
这突发的情况让年轻的法老王立刻将注意力从手上的报告文书上移开,艳红色的漂亮瞳孔终于如黑发侍女所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放下手中的酒壶,睁大的微微颤抖的瞳孔立刻就浮现出一层浅浅的雾气,惹人怜爱的细长睫毛一眨一眨的,透出几分惊恐和柔弱。
纤细的手指伸出来,做出慌张的想要擦拭掉溅落到法老王身上的酒滴的模样,指尖抚摩到了对方的胸口。
透过衣物仍能感觉肌肤的紧致结实,指尖若有若无地带着挑逗性地从她判断出大概位置的□的敏感处一掠而过……
砰嚓!
被重重的一脚踹出去的黑发侍女撞翻了身后的桌几,精致的陶皿碎了一地,黄金的器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青石板上滚动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乳白酒壶砸碎在她身边,在她身上溅了一身冰冷的鲜红液体,和鲜血一样的颜色。
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狼狈的像是虾米般蜷缩起身体,发出难受的呻吟,唇角已有血丝渗了出来。
她此刻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还有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铿!
在房间里响起一声清晰的金属特有的鸣叫声。
黑发的侍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剑刃雪白的寒光照亮了她睁大到了极限几乎会撕裂的眼眶。
法老王那足以震慑人灵魂的冰冷目光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喉咙因为恐惧而发出尖利的呐喊。
【未经王的允许擅自碰触王的人会被处死。】
在生命终结的最后一秒,她脑中浮现出的竟是她进入王宫的第一日,那个让她讨厌的严肃女官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画面一闪而过。
而她疯了般惊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当被尖叫声惊动的侍卫们闯入房内时,他们看见的是猛地将利剑从女人的胸口抽出来的法老王。
从女人胸口喷出来的血大多溅落到亚图姆的手臂上,那张俊美的脸的右颊上也被溅上了几道血痕。
那让年轻的法老王微微皱起眉,眼底露出嫌恶的神色。
他随手将滴着血的长剑扔到一边,剑刃撞击青石地面发出金属特有的鸣叫声。
立刻有侍卫上前熟练地将那具侍女的尸首搬了出去,而中年女官也一脸习以为常的神色指使着仆从去擦拭被血弄脏的地面,重新换上干净的华美地毯。
爱西斯从庭院外走进来,和搬出去的侍女的尸首擦身而过。
待她进了屋子看见屋里的情况,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但也仅此而已,她并未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她将目光从染血的地面收回来看向法老王,张口正要说话。
可是那在脸上露出明显不悦神色的年轻法老王在看见她进来之后,没等她开口说话,就直接走过来,伸手一把拽过挂在墙上的披风一掀一挥之下就拢在肩上。
爱西斯女神官张口尚未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少年王已经大步走出门去,她也只好转身紧跟其后。
“情况如何?”
“还在发烧,不过医师说没有大碍。”
这是在路上法老王和女神官之间仅有的一句对话。
当年轻的法老王大步掠过跪在门口恭迎的侍女走到他的王弟身边的时候,因为发烧耗尽了体力的年少王弟依然还在沉睡。
纤瘦的身体侧身蜷缩着,深深地陷入柔软的大床中,对比之下越发显得瘦小。
或许是因为颈部的绷带缠绕得太厚的缘故,即使是在睡眠中游戏的手也在无意识地拽着颈上的绷带。
稍高的体温给略有些苍白的颊添上几分红晕,呼吸也有些急促。
年轻的法老王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游戏额上那个才愈合不久的疤痕上。
那似乎是磕在硬物上造成,长长的一道没入鬓角,黑红色的血痂在白嫩的额头上异常的突兀刺眼。
亚图姆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摸那道伤疤。
浅褐色的指尖在即将触及对方颊的一瞬停滞在半空中,亚图姆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上,他的唇慢慢抿紧,然后,手也慢慢蜷缩握紧,终于还是收了回来。
爱西斯站在他的身后,看到他的动作后怔了一怔。
然后,女神官后退了几步,向跪在门口的侍女吩咐了一句后便安静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很快侍女就将温热的水和干净的手巾呈送上来,一名侍女跪在法老王脚下,双手将盛着温水的水盆举起。另外一名同样跪着的侍女抬头看了法老王一眼,得到允许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法老王的右手,用雪白的毛巾沾染上温水轻柔地将手上残留的血迹擦拭掉。
年轻的法老王站在窗前,只有单一艳红色调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天空飘过的浮云。
他的眼底只有浮云偶尔一掠而过的阴影,再也没有其他。冷淡神色,让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尽管侍女已经尽可能放轻了动作,水溅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这个房间内响起。
因为房间里很寂静,这个声音显便得异常的响亮。
它吵醒了沉睡中的年少王弟。
细细的睫毛抖了抖,睁开,又眨了眨,抬手使劲揉了揉,透出浅紫色调的眼才勉强睁了开来。
年少的王弟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松懈的眼。
可是当看清对面那个离他不远的身影时,他一怔,正揉着眼的手就僵在半空。
下一秒,他已经急匆匆地跳下床奔了过去,清脆的锁链彼此撞击的声音随着他急促的脚步而响了起来,游戏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冲过去急切地握住了亚图姆的右臂。
“你受伤了?!”
少年王红宝石般的艳色瞳孔注视着的他的王弟,从那张和他相似的稚嫩面容上,他只能看到惊慌失措的神色。
他没有开口回答。
可是跪在一边的侍女已经主动地回答了王弟的话。
“王只是在清洗他人溅到身上的血迹。”
“这样啊……”
游戏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他仰起头,对亚图姆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吓了我一跳。”他开心地说,“没事就好。”
游戏的话还未落音,亚图姆浅褐色的手已经按在他的右肩之上。
突然猛地一使劲,重重地将他推开。
游戏本就因为低烧还有些不舒服,刚才一下子急匆匆地跳起冲过来,绷紧神经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放松下来就有些脱力的感觉。
这时右肩上突然一股大力推来,他根本无法反抗,一下子就被推得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一步,却是正好绊倒了后面冰凉的锁链。
顿时他再也站不稳跌坐在地。
“现在才来讨好朕是不是太迟了。”
年轻的法老王说,火焰般的鲜红瞳孔冷冷地俯视着脚下的王弟。
他的声调是毫无起伏的冷漠,站在那里,越发显得居高临下。
他侧过头去,干净利落地转身,鲜红色的披风随着他突然的动作飞扬起来。
下一秒,却又因为法老王停止的步伐而突兀地垂落。
王弟伸出的右手在少年王从自己身边越过的一瞬紧紧地抓住了浅褐色的右手手腕。
手腕被抓住的一瞬间,亚图姆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向下看去。
那抓着他的手的人跪坐在地上,抓着他的手,却没有抬头。
只是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的手指勒得很用力很紧。
“王兄……”
低着头的王弟发出的声音很轻,也很细,似乎是哽在喉咙中不敢吐出来。
亚图姆有着锐利线条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他的眼底有什么让人看不清的微光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一把甩开了游戏的手。
“老实待在这里。”
他说,再一次转身离去。
“朕只需要控制魔力的器具。”
在最后一句话落音的时候,少年王身后飞扬的鲜红披风的边角也随之消失在房间中。
作者有话要说:
要知道并不是只有AIBO会闹别扭闹脾气,王样也会的而且还不小╮(╯▽)╭
【王样你不能因为我说实话就让奥西里斯天空龙轰我啊坟淡!!!】
199、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门紧闭,掩住了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
随着法老王的离去,其他人也纷纷退去,房间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游戏回过头的时候,从天窗落下来的阳光恰恰落在他的眼底,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眼前,眼也眨了眨。
然后,他一手按在地上,站了起来。
黑亮的锁链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铁器清脆的撞击声,游戏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上。
乌黑而坚硬的铁器和白瓷色的柔和肌肤呈现出极为鲜明的对比。
被囚禁的王弟爬上床,盘膝而坐。
浅紫色的瞳孔呆呆地瞅了自己的右脚半晌之后,他终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黑亮的脚铐。
手指碰到的感触是冰凉的,那是一种金属特有的凉意。
因为脚铐整体是乌黑发亮的精铁铸造而成,所以远远地看不清楚,但是近距离仔细看再加上伸手去摸的时候,就能清楚地发现那脚铐上雕刻着无数细纹,形成了极为复杂繁华的符文。
光一照,隐隐就浮现出漂亮的纹路。
游戏搔了搔头。
难怪他曾经尝试着想要呼唤沉默剑士他们出来帮忙却没有成功,大概是这个特殊的符文将他的魔力或者是召唤魔物的能力封印住了。
他想了想,手从脚铐上离开,按上了连接着脚铐的锁链。
那椭圆形的环环相扣的锁链大概有他的两根手指并拢起来那般粗细,看得游戏的唇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亚图姆实在太看得起他了。
虽说他现在不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了,但是别说两指宽,就算是一指粗的锁链他使劲吃奶的力气也别想弄断。
如此想着,他忍不住拽了拽这根锁链,小小的撞击声随着他的举动再一次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年少的王弟倒是突然发觉这个锁链比他上一次醒来的时候似乎要长了不少,记得那一次他跳下床刚跑了两步就被拽倒了。
大略估计一下,恰是能在这个还算挺大的房间里自由活动的距离。
脑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胡思乱想着,思绪慢慢飘忽开来。
他的目光似乎还是落在握在手中的锁链上,可是聚焦却慢慢涣散开,像是穿透了眼前的一切看向了某个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
从天窗的缝隙里透进来的暖风掠过,纯金色的发丝微微晃动着,给他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落下的阴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那仿佛是他眼底深处的影子一点点漾了出来,他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之下,只是怔怔地握着手中的锁链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人……游戏主人!”
突如其来的叫声将年少的王弟惊醒过来,错愕地四处看了半天,却怎么都找不到叫他的人。
“游戏主人,这里,这里啦!”
当目光的聚焦终于对准了那个呼唤他的人的时候,游戏睁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半晌都没合上。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努力对他挥舞着小小的手臂吸引他注意力的人,唇抖了一抖,又抖了一下,终于发出声音来。
“黑……黑魔导女孩?”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此刻不知为何只有自己拇指大小的黑魔导女孩。
“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怪不得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虽然变得只有拇指大小但是仍旧精力充沛地拼命挥舞双臂以便让游戏主人看到自己的黑魔导女孩停下动作,伸出可爱的小小的手扶了扶头上因为刚才激烈动作而有点歪掉的帽子,大概是觉得刚才自己的举动太过损害形象所以有点害羞地向她的主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唔……好可爱。
这样杏子蕾贝卡他们看到绝对会抢到疯吧。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使劲摇了摇头将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去,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儿似的黑魔导女孩,游戏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指小心地戳了戳那小小的可爱的脸颊。
“你怎么……”
“还不是因为游戏主人的魔力被封印住了,所以我要把自己的力量压缩到最小才能出来和游戏主人你说话。”
黑魔导女孩嘟着嘴回答,“所以就变成这样喽。”
哼,她才不会告诉游戏主人她的师傅黑魔导还有另外那两个……就算是把力量压制到最小了也出不来的事情!
师傅也就算了,为什么那两个新生的魔物的力量居然都比她强啊!
就算小脸被戳,但是对方是很喜欢的游戏主人,所以黑魔导女孩也没生气,反而主动把小脸往游戏的指尖上蹭了蹭。
然后,她伸出小小的手臂抱住游戏的手指,爬上去,坐好。
抬起头,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游戏。
“游戏主人,不要生气。”
“哈?”
对于黑魔导女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游戏一头雾水。
“另外那个主人是不知道主人的事情所以才对您做这种不好的事情的,你不要生那个主人的气。”
被她话里一堆的主人绕昏了头,游戏脑子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失笑。
“我没有生气啊。”
他笑着回答。
“骗人,游戏主人刚刚明明气到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根本是在生闷气吧。”
黑魔导女孩用眼角的余光小心地瞥了一眼游戏右脚上的脚铐,扁了扁小嘴,马上抬头睁大眼睛有点担心地看着游戏。
“而且刚才游戏主人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游戏怔了一怔,他看着黑魔导女孩脸上明显担心的神色,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我真的没有生气。”
他说,“在这里,他作为我的王兄,就算要惩处我,我也没有生气的立场。”
“那个时候,是我利用了‘王兄’对我的容忍,逼迫他做了身为法老王的他不该做的事情。”
“不管有怎样的理由和借口……这都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对于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曝露上哪怕一点缝隙和弱点的法老王,得到他信任的自己却如此利用了他愿意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来的缝隙。
不需要说什么逼不得已,利用就是利用,伤害就是伤害。
掩饰得再好,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我曾经对他说过,当我感到不高兴的时候,我就会生气。”
年少王弟微微眯起的双眼看向窗外,干净的阳光普照大地,暖风吹动了那一片绿荫的树丛。
“所以他也一样,他不高兴的话,同样也可以生气,可以发火。”
“而且教训闯了祸的弟弟,本来就是他身为王兄的权利,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说,眨了眨眼,“我这次闯的货可是不小,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让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将看着远方的目光收回来,一晃手心中的冰凉的锁链,耸了耸肩。
“何况他又没真的对我做什么,表面上看着严厉,其实说白了不就是关个禁闭嘛。”
他笑着说,“所以这个时候做错事情的我就要努力去讨好他,让他消气……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哈?讨好?……”
黑魔导女孩皱着眉听了半天,其实大半都没听懂。
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低声嘟哝了起来。
“这不是很委屈么……”
年少的王弟再一次失笑。
窗外的暖风再一次吹了进来,金色发丝飞扬了起来,露出的白嫩额头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发出光的明亮,那张略带着一点稚气的脸上露出的是柔软的笑意。
“如果是要讨好敌人的话,那的确很委屈。”
他说,弯弯笑眼,笑得很开心。
“可是讨好自己喜欢或者是很重要的人的话,那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黑魔导女孩困惑地眨巴着大眼睛,还是有听没有懂。
她依旧有些不甘地争辩道:“那刚才游戏主人你明明看起来很难过……”
见黑魔导女孩又重提这个话题,游戏的神色明显僵了一僵,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我那个时候不是在想那个……”
他发出仿佛是叹息般的低低的声音,“我是在想迪亚的事情。”
他按了按太阳|茓,因为那里似乎有点隐隐作痛了起来。
这几日,他虽然是睡得很多,但是却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那个巨大的人身蛇尾的魔物消失的影子。
【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无法得到这个身体和强大的魔物。】
【你断绝了他最后一点对人类的念想。】
巴库拉的话不断在他脑海深处回响。
忘不掉,也不敢忘掉。
迪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那副模样。
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忘记。
“如果我没有去做那些事情,迪亚是不是就不会……”
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想要帮助迪亚。
如果不是他乱来……
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结局。
“主人!”
思绪有些恍惚的游戏被叫声惊醒,他低头看见小小的黑魔导女孩一双手臂抱着他的一根手指使劲想要把他的手指掰开。
因为他的左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腕,因为过于用力而使得绷带里又渗出一丝鲜红。
黑魔导女孩慌张地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却因为变小了怎么都掰不开,只好大声叫他。
手腕上一阵刺痛感传来让游戏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看着黑魔导女孩担心的目光,游戏还是笑了起来。
“没事,一时失神而已。”
他如此安慰她,但是那笑容明显有些勉强。
黑魔导女孩皱着可爱的眉瞅了他半晌,终于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
她浮起到空中,飘到游戏的眼前。
“不是游戏主人的错。”
“我知道……”
认为黑魔导女孩只是想要安慰自己的游戏再度一笑,脸色还是有些淡淡地,显然没将这句话往心里去。
“就算没有游戏主人,也会变成那样。”
少女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主人敷衍的话,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得异常清晰。
“迪亚邦多会变成魔物,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所以无论游戏主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件事的结果。”
她迎向游戏困惑的目光,有些迟疑地抿了抿唇,可是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继续说下去。
“主人曾经试图想要做些什么……他是埃及的王,所以并不想眼看着那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所以他在离开地下宫殿之后,做了很多事情。”
她说,“阿克那丁是主人杀死的。”
浅紫色的眼因为错愕而睁大,游戏看着一脸豁出去的神色对他说话的黑魔导女孩。
他张了张唇,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听她说下去。
“为了不让赛特出生,所以在阿克那丁和主人现在的父亲抢夺王位的时候,主人暗地里找了个机会杀死了阿克那丁。在那之前,赛特并没有出生。主人当时查过,阿克那丁那时候的确有一个私生子,但是那肯定不是赛特。”
“主人以为,那样就可以不让赛特出生,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情发生。”她说,“可是没有用,即使不是阿克那丁之子而以一个普通埃及子民的身份,赛特还是出生了,还是成为了大神官。”
“还有很多事……巴库拉也是,原本阿克那丁死去,黄金神器又存在,主人一直以为本来不可能再发生的那场屠杀,还是以另外一个原因发生了。”
她还想说什么,游戏却突然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另一个我想要改变未来所以做了很多事情……可是他做的事情都没有用,事情还是在按照以前那样发展下去?”
他的唇张了张,又闭上。
他的手不知不觉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却恍然不觉。
许久之后,被咬得有些发白的唇里才再度透出一点声音。
“那么以后……会被巴库拉杀死也是……”
“我也不太明白,可是主人曾经说过一些话。”
黑魔导女孩回答,“主人说:既然世界已经预定好了所有的轨迹,所以就算在小的事情上可以偏差,但是决定关键的大事却总会得到修正而回归原来的轨迹。”
“所以,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她闭了嘴,不再多说。
其实还有巴库拉也是一样。
当初,在阿赫摩斯王的时代,她看着主人故意布局引诱当时作为阿赫摩斯王重要的大神官之一的巴库拉家族牵扯到王位之争中,最后导致了灭族的惨剧。
她的主人想要杀死巴库拉家族所有人以绝后患,可是即使使用了强大的魔物的力量,阴差阳错之下却还是让最后一个巴库拉家族的人逃走。
迪亚邦多.巴库拉最终还是诞生在这个世上。
他会将邪神从黑暗中呼唤而来,杀死法老王,毁掉埃及。
一切无法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
今天晚上临时有点事,所以发得有点晚。
话说中秋快到了,远目……
200、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夜过去,华美的黄金宫殿褪下黑色的轻纱,再一次闪耀出美丽的纯金色光辉。
一阵风掠过的时候,翠绿的树冠摇晃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着和此刻天空的湛蓝色相似的瞳孔颜色的年轻大神官正从被繁茂的枝叶笼罩的青石长廊中走过,待到了尽头,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恭敬地低头,站在了原地。
赛特走进宽阔的庭院之中,迎面而来的数名侍女纷纷弯腰或是下跪行礼。他毫不停顿地从她们身边一掠而过,直至走到大门之间。
守在门口的侍卫微微俯□,为他推开大门。
一步跨入房内,一阵凉风迎面吹来,让大神官雪白的长袍都在一瞬间飞扬了起来。
房间中间那个宽大柔软的床上空无一人,赛特皱了皱眉,目光一扫,落在了对面。
埃及王弟的身影落在右边一扇巨大的窗台之上,他坐在宽大的青石台面上,脸朝着外面,似乎是在眺望远方。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奶白色的手脚上,于是那肤色像是半透明般反射出光来。
因为大门打开而在一瞬间从窗口汹涌进来的大风将垂落在窗台两边点缀着金丝花纹的轻软落地长纱吹得飞舞不休,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在其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一时显得华丽。
可是那一只踩在地上的右脚上乌黑的脚铐的突兀感硬生生地刺入了这种视觉上的华美之中。
赛特的眉头再一次紧了一紧,上前一步。
或许是被赛特的脚步声惊动,一直安静坐在窗台之上的王弟回过头来。
他看见赛特向他走过来的时候,那张被颊边的金色发丝照亮的脸露出了明快的笑容。
“早上好,赛特。”
他说,笑眼弯弯。
赛特的脚步一顿,停在了离游戏仅有几步路的距离上。
“你想做什么?打算跳下去逃走?”
他问,颇具讽刺意味。
王弟紫罗兰色的大眼睛眨了眨。
“在跳下去之前是不是应该要大叫一声‘赛特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推下去你要谋杀我吗!’……类似这样的话?”
面对严肃死板的大神官恶狠狠瞪过来的眼神,王弟却是笑得相当开心。
“我还以为赛特会狠狠骂我一顿。”
“哼,只有马哈特那个蠢货才会被你要挟到,如果是我,直接一剑下去,省得你惹出更大的祸!”
“说得是,我不会真的伤害王兄……所以你要是真的那样做,我只好扑过去自己挡住这一剑了。到时候如果我死了你就犯了谋杀王室的大罪了,赛特。”
“王弟——”
于是一番对峙到此为止,胜者和败方一如既往。
赛特沉默了一会儿,向前一步,伸出右手。
游戏一怔,然后又笑了起来,他同样伸出右手握住赛特的手。
他站起来,走下了窗台。
“赛特,别太操心了。”
他说,目光和对方对视,额发的阴影落入浅紫色的眼底深处,却越发映衬出瞳孔的明亮。
“我可没有倒吊在墙头被人围观的嗜好。”
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话中的含义,他踢了踢右脚,缠绕在他脚下的黑亮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一次,赛特并未和游戏针锋相对,他松开手,皱着眉,目光从游戏略显得有些青黑色的眼上掠过。
“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这样做也没有用。”他说,说话的语气已经隐隐带着一点怒气,“只有蠢材才会拿自己的身体作为要挟条件,你就不能少惹点麻烦?”
刚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负责照顾王弟的女官已经向他禀报过。
昨晚王弟没进晚餐也不肯睡觉,坐在窗边发呆,吹了整整一夜的风,怎么劝都不听。
被大神官责难的年少王弟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拿自己的身体作为要挟条件?’……”
下一秒,他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是说我故意——”
话说到一半打住,游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搔了搔头。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个时候光顾着自己纠结去了,没注意其他的事情。的确,他昨晚的表现的确就像是用绝食什么的行为来表达抗议一样,也难怪赛特如此一脸阴沉的神色。
游戏回过头,看向窗外广阔无垠的湛蓝色天空。
和湛蓝色天空最遥远的彼端相接的是碧蓝色的尼罗河蜿蜒的水平面,水天一色,一望无际,一眼看去只觉得天地仿佛能无限地延伸开来。
“赛特,我可没打算做那么愚蠢的事情。”
紫罗兰色的瞳孔微微眯起,落进王弟瞳孔深处的金色阳光让他的目光在这一瞬闪耀出了光华。
略还带着一点稚气的脸上露出的是和遥远的水天相接的彼端一样干干净净得看不出一丝阴晦的灿烂笑容。
“我只是花了一个晚上将一件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明白了而已。”
“什么事情?”
大神官的警惕性很高。
“你想知道?”
“……说。”
“可是我不想说。”
“…………”
强忍住想揍人的冲动的大神官唇角抽了一抽,不再搭理一副欠揍样瞅着他笑的王弟。
赛特俯□,半跪在游戏脚下,伸出手探向右脚上的脚铐。
他的手心发出光来,而脚铐上无数繁杂的符文也仿佛呼应一般浮现出光来,直到赛特传过来的光将其充盈之后才安静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来。
这个脚铐上的复杂精细的魔法符文,必须定期补充魔力。
赛特向王弟看去,本以为王弟会因为遭受如此的侮辱而露出愤怒的神色,可是现实却让他怔住了。
王弟笑弯着眼看着他,完全看不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似乎还颇有兴致地看着他做事。
虽然是法老王的命令……但是赛特并不赞同如此囚禁王弟的行为,他也一直以为自尊心向来很高的王弟会因此而大发脾气。
可是现在对着笑眯眯的王弟,他心底的诡异感越发强烈了起来。
“王兄呢?”
见他完事,王弟立刻开口问道,一脸期冀的神色。
“你想干什么?”
赛特几乎是反射性露出警惕的神色反问。
“有必要那么紧张吗,我可没想要做不好的事情。”
你的话已经完全没有信誉度可言了。
赛特正想用这句话反唇相讥,可是刚一开口,外面传来的嘈杂的声音就打断了他想要说话的意图。
他刚转过身,尚未来得及抬脚走到门边之时,那虚掩的大门忽然被打开。
传承了太阳神拉的血脉的埃及法老王沐浴着阳光出现在门口,黄金的饰物贴在他浅褐色的肌肤上闪耀着美丽的纯金色的光辉。
即使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也看不出丝毫温度的绯红色冰冷瞳孔注视着房中的王弟和大神官,而后两者正因为错愕呆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黑亮的脚铐上一掠而过,年轻的法老王干净利落地转过身。
“该走了,赛特。”
他如此说,听起来似乎只是为了寻找他的大神官才来到这里。
完全没有想到法老王会来到这里找他的赛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而站在赛特对面更靠近门的王弟却是一下子反应过来。
眼见自己刚才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赛特带来的人就在眼前而且马上就要离去,年少的王弟虽然脑子尚未转过弯来,但是身体已经下意识自己动了起来。
“等……等一下啊,王兄!”
扑过去。
一把抱住亚图姆的腰。
死命拉住。
如此突然的行动让原本打算跟上法老王的赛特一下子将刚要迈出去的脚缩了回来,似乎只恨不能和王弟拉开更多的距离。
明显感觉到被自己抱住的温热的身体僵了一下,游戏睁开了眼睛。
他的颊紧紧地贴在亚图姆的背上,即使隔着鲜红色的披风和衣物,似乎也能感觉到透过来的人体的温暖。
他仰起头向上看去。
亚图姆并没有回头,他只能看见半掩在略显凌乱的发丝下浅褐色的有着漂亮曲线的颈部。
纯金色的耳饰在褐色的颈边微微晃动着,折射出来的光有些刺眼。
“放手。”
年轻的法老王用着命令的口吻说出的话被王弟彻底忽视。
这句话反而让游戏因为担心而反射性地将其抱得更紧。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反应,因为亚图姆命令归命令,却没有动手扯开游戏抱着他的双臂。
虽然游戏那所谓抱得很紧的力气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什么事?”
如此在众目睽睽之下可笑地对峙了一会儿之后,大概是开始觉得不耐烦的年轻法老王终于再一次开了口,只是仍旧没有回头去看那黏在他背上的王弟。
唔,要做什么呢?
只是因为见到亚图姆想要走所以脑子一下子血气上涌于是冲动地做出这种让站在旁边的大神官一脸黑气眼角直抽的行为的游戏很认真想了想,又想了想。
然后,仰起那张可爱的娃娃脸。
“王兄,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就算知道对方看不见,他那明显带着期望的大眼睛仍旧眼巴巴地瞅着亚图姆的后脑勺。
顿了一顿。
年轻的法老王并没有立刻回答。
然而在一瞬的停顿时候,亚图姆突然转身,一把将抱着自己的游戏推开。
“朕没空。”
少年王如此回答,注视着自己王弟的艳红瞳孔显得很冷淡。
从他斜后方照下来的阳光让他的眼大半隐藏在阴影里,掩盖住了他眼底深处的那一丝焦躁的情绪。
纯金色的黄金耳饰在他耳边晃动着,照亮了他小半边的脸,却让他另外大半边脸在映衬之下更深地隐入阴影之中。
无法抗拒对方强劲的力道,游戏被推得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站稳,缠绕在他脚下的锁链跟着发出了铁器彼此撞击的鸣声。
但是这一次,那股力道并没有强到能将他推得跌倒。
游戏抬起头,从他颊边掠过的风扬起他金色的发丝。他微微歪着头,大大的眼睛从下面看上去,一根一根细长的睫毛在明亮的光下都显得清晰分明。
少年王的影子落入他浅紫色的瞳孔之中,仿佛是在眼底深处里面晃动。
年少的王弟向前走去,伸出的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少年王的手似乎是想要再一次推开他,可是在彼此温暖的肌肤接触的一瞬,亚图姆犹豫了一瞬,而这一瞬过去,便失去了推拒的最佳时期。
亚图姆的头轻轻动了动,因为游戏靠过来的时候额前的发轻轻滑过下巴,那种极为熟悉的感触让亚图姆心底动了一动,随后又被强行压抑了下去。
年轻的法老王依然是一言不发。
白瓷色的手指按在了冰凉的黄金手环之上,指尖贴上的是温热的浅褐色的肌肤。
游戏似乎能感觉到那冰凉而华美的黄金手环之下,强健而富有生命力的脉搏跳动的感触。
他仰起头,从少年王颊边垂下来的碎发掠过他的眼角,有些痒痒的。
他能感觉到暖暖的吐息从他头上的发丝间掠过,那是生命的痕迹。
的却是黑暗的墓地。
命运的轨迹说一切无法改变。
【游戏主人,没有用的……】
“黑魔导女孩,漫长的三百年的时光已经让你忘记了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吗?”
【游戏主人……】
“在最后一张底牌掀开之前,我绝不认输。”
他一直相信。
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张卡片,那也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游戏王武藤游戏不会在结束之前就放弃。
埃及王弟也一样。
埃及的王弟绝对不会眼看着他最重要的王兄踏入黑暗的墓地。
“那么,中午呢?”
没有回答。
可是少年王并没有甩开那双握住他的手。
绯红色的瞳孔注视着那张仰起来看着他有着软软笑容的可爱的脸,透出一点复杂的神色。
“晚上……也不行吗……”
仍旧没有回答。
可是少年王别过脸去,甩开了那双握住他的手。
在转身的最后一瞬间,浅褐色的左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王弟的头上。
一触即走。
一片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细小的嫩绿叶芽儿从刚刚取下它的浅褐色的手指之中飘落。
它在游戏那弯成月牙一点点溢出笑意的浅紫色的眼的注视下打着旋儿缓缓落地。
“你到底想做什么?”
已经在一个上午重复了好几次这个问题的赛特好不容易将目光从离去的法老王的背影收回来,眉眼直抽地瞪着游戏。
“看不出来?”
年少的王弟扬了扬眉,一脸‘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的表情。
但是对比前面几个问题的语焉不详,这一次,王弟很干脆地给了他答案。
“我在讨好王兄啊。”
埃及大神官这时已经不只是眼角在抽,连唇角都抽搐了起来。
即使照下来的阳光是如此的温暖,他仍然觉得一股冷气涌遍全身。
这种让他头皮发麻的难以明喻的诡异感到底是什么……
这个该死的麻烦王弟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真的只是因为知道错了所以想讨好一下王兄让他不要再生气而已啊。”
从赛特的表情猜到赛特的心思的王弟一脸无辜。
这一句话说得是真挚无比。
鬼才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开挂吧,少年!
我们相信你,就算4000LP只剩下1LP而且只剩最后一张牌你也绝对可以开挂大逆转的。
PS:……突然发现章节目录已经到了两百了……OTZ
年轻而俊美的王,在前方等待着
201、第一百八十五章
日落西山,半个明日沉浮在水天一色的浮云和尼罗河水相交之处,远远的像是浮云和尼罗河水簇拥在一处燃烧成了火红的色调。
然后,那簇泛红了半个天际的火焰一点点在地平线上熄灭,直至黯淡。
而那白瓷色的颊被照上一层浅浅的火光的少年直至照在脸上的夕阳的光芒消失这段漫长的时间里都不曾挪动位置。
年少的王弟蜷缩在足以坐上三人的宽大座椅上,对比之下越发显得小小的。
偶尔,他抱着双膝,歪着头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注视着窗外那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的尼罗河畔秀丽的风光。
看了一会儿,看腻了,便收回目光,低着头似乎有些无趣地拨弄着右脚上乌黑的脚铐。伸手握住乌黑发亮的锁链拽一拽,手心的感触是冰凉的,却很光滑,显然是经过精心的雕琢打磨。
锁链随着他的摆动发出小小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偶尔彼此之间撞上便撞出铁器清脆的鸣声。
当赛特大神官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年少的王弟蜷缩在宽大座椅的一角低着头拽着脚上的锁链,简直就像是一只脖子被拴上链子后挣脱不开只得可怜巴巴地使劲拨弄系着自己的链子的小猫咪一般。
看惯了那只因为血统高贵所以四处撒欢惯了的小猫飞扬洒脱的自在神态,乍一看到这副小可怜的模样,让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还隐隐有些不忍心。
赛特看见,当自己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本是无精打采地拨弄着锁链的王弟立刻抬起头来,眼睛发亮。
可是当看见了他以后,那双发亮的眼便微微暗淡了几分,那张稚嫩的面容又浮现出气馁的神色。
赛特走过去,弯腰俯□,手握上了□的右脚上的乌黑脚铐。
一道光闪过,脚铐上复杂的符文亮了亮,又暗淡下来。
这一切发生得并不快,可是蜷缩着坐在椅上的王弟却没有丝毫阻止挣扎的动作,就连右脚下意识想要向后缩一缩的动作都忍住了。
赛特直起身来,眼角的余光瞥了游戏一眼,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石柱边,抬手点燃了挂在石柱上的一盏灯。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夜空零星而微弱的星光已经不足以照亮埃及大地的黑暗。
“既然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
天青色瞳孔的大神官说,他背对着王弟,灯光在他俊秀的颊上跳跃不休。
并非指责,并非质问,也并非讽刺,他说话的语气或者该说……更像是大神官不耐烦的抱怨。
“赛特还不是一样。”
年少的王弟拿起挂在座椅扶手上的一件宽大柔软的白色披风,将自己的身体裹住。
夜色降临时埃及的风已经带上了几分凉意。
“明明知道那些事会惹王兄生气,为什么还非要去做?”
有些事,哪怕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也不得不去做。
他不后悔。
他只是有些难受……
已经过了三日。
那一天之后,亚图姆就再也没有踏进这个房间一步,显然是不愿意再见他。
习惯了年轻的法老王常日里不着痕迹的呵护和溺爱,所以习惯之后的此刻遭受到的不闻不问的待遇才更让人难受。
赛特没有回答,侧过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游戏。
“王不来,你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他问。
“王兄……不会扔下我不管。”
游戏低声回答,轻轻摇了摇头。
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头摆动起来,在火光下折射出一道微光,落进他的瞳孔深处。
赛特没有再说什么,他向门口走去,在离去之前,随手再点燃了一盏靠近窗口的灯。只是,在把手放在门上的一瞬,他突然又开了口。
“你也该成熟点了,王弟,王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他没有回头,“下埃及大祭司的孙女已在三日前被送到宫中……”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王的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该迎娶王妃了。”
埃及的王弟错愕地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大神官的背影。
“你是说,王兄这几日都是在准备婚礼?所以才没有来……”
他的话说到一半又突然顿住,只是按在座椅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赛特没有回答他的话,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大门再一次关上,游戏跪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有些发怔。他的头微微歪着向上仰着,视线的方向似乎是注视着前方石柱上跳跃的灯火。
落到他瞳孔里的光线也跟着火光跳动着,让他的眼底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在闪动。
他的手攥得更紧,一种不知何时从心底深处滋生出来的恐慌感突然蔓延开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
亚图姆为了别人而忽视了他,这种事以前从来不曾发生过。
或者该说,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亚图姆……王兄真的已经厌倦他这种事情……
赛特曾经在很久之前说他有恃无恐,他那时只是觉得可笑。可是现在想来,或许赛特说的很对。
【骄傲的那个人是谁?】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是对亚图姆最特殊的人。
他心底深处的确是一直骄傲着这一点,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为埃及所不能容忍的事情去挑衅法老王的底线。
他依仗着自己在亚图姆心底里的特殊的地位,有恃无恐。
【王的容忍也是有底线的。】
游戏并不是后悔做出那些事,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只是在发现亚图姆对他的感情或许可能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事情里消磨殆尽的话……他无法控制住席卷全身的恐慌。
游戏不愿意再想下去,那跳动着的火光不知不觉地就带动着他的视线跟着晃动模糊了起来。
从身体和四肢深处泛出的一种疲倦感让他在晃动的火光中闭上了眼。
***
夜深人静,一轮圆月高挂夜空,皎洁月光洒遍大地。
咯吱一声,门静静地打开,从天窗透进来的一缕月光在来人的额头上荷鲁斯之眼的头饰上折射出纯金色的光芒,照亮了那张浅褐色的俊美的面容。
在黑暗中也仿佛放出光来的艳红色的瞳孔环视了房间一周,落在窗前那个宽大的座椅上。
年少的王弟半躺在其上,头歪着靠在扶手上,似乎正在沉睡。
一件大概是曾经用来取暖的白色披风从王弟身上滑了下去,软软地堆在座椅脚下,将黑亮的锁链掩了大半。
年轻的法老王注视了他的王弟好一会儿,终于走上前去。
他微微弯腰,伸出的浅褐色的手指抚过那白嫩的额头,指尖感觉到白色肌肤上的凉意,便略有些迟疑地停在鬓角上。
或许是在朦胧感觉到鬓角透过来的那一点暖意,沉睡中的王弟将头向那边侧了侧,肌肤温暖的感触让游戏下意识轻轻用颊蹭了蹭,大概是想让冰凉的颊从中汲取更多的温度。
那只温暖的手摸了摸游戏的脸,一开始似乎是想将其唤醒。
可是在手即将再一次碰触那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颊时,年轻的法老王的动作顿了一顿,似乎带上了一点迟疑的神色。
然后,他俯□,双手分别从半躺在座椅上的王弟的腋下和双膝下穿过,将他的王弟抱了起来。
拖动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哗啦的声响,绯红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地面晃动的锁链,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复杂神色。
即使是在睡梦中,左半身贴上的温暖而舒服的感觉还是让王弟主动将身子向亚图姆怀中缩了缩,头也向其歪了歪。
亚图姆本来就将其抱得很紧,这一动,王弟的额头便轻轻从他的颊上蹭过,柔软的金色发丝轻轻一扬,从他的下巴上滑过,带来一点痒痒的感触。
绯红色的瞳孔沉默地注视着那张和他相似的稚嫩而熟悉的面容,酣睡中的王弟发出细小的呼吸声,微暖的吐息从他颈上的肌肤一掠而过。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颊贴着那温软的额头,感觉到那额上被微风撩动的发丝一次又一次滑过他的下巴或者颈,发丝是柔软的,带着丝丝凉意。
被他抱在怀中的温软的身躯似乎已经很久不曾碰触过,竟有了一种怀念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少年王突然又觉得有些可笑。
怀中的这个人,是他几乎是捧在手心中宠爱的王弟……当那柄匕首的利刃对准了他的喉咙一刹那,他的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
那并不是第一次。
每一次,都是拜怀中的这个人所赐。
那或许是他一生中最为狼狈不堪的时刻。
那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摔在他的脚下任人践踏的无法言语的屈辱。
………………
当绯红色的瞳孔再一次睁开的时候,眼底深处的那一点恍惚的神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射出锐利而冰冷的目光。年轻的法老王转过身,抱着他的王弟走到床前。
他弯下腰,将怀中的人放在床上。
然后,他直起身子,干净利落地转身想要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在他转身的一刹,鲜红色的披风在他身后飞扬而起。
年轻的法老王并没有注意到,被他抱上床的王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困倦地揉着眼睛。
当飞扬的鲜红色披风掀起的风吹过来的时候,王弟睁大了那双浅紫色的眼睛,从床上直起身子,猛地伸手一把拽住了那飞扬的披风——
没有注意到后方王弟的动作,本就处于刚迈开了脚步一脚刚落地一脚即将抬起的不平稳状态的少年王顿时就被身后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啪。
亚图姆整个人都向后仰去一下子猛地摔倒在床上。
反射性地向后弯曲以便撑住失去平衡的身体的手肘重重地砸在床上,即使有着柔软的垫子,那种冲击感顿时也让亚图姆的手筋一麻,刺痛了起来。
“王兄!你、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整个人躺在床上看着那坐在自己身边一脸慌张失措神色的王弟,亚图姆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总觉得这种场面似曾相识。
刚见到他的王弟不久的那一次也是……
年轻的法老王冷淡地推开跪坐在他身边担心地看着他的王弟,撑起上半身想要坐起来。
一旁的王弟伸出手想要扶他,却被他不耐烦地挥开了手。
“王兄,我有话想要……”
“朕没时间听。”
再一次冷漠地打断游戏的话,亚图姆已经撑起上半身在床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肘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似乎并没有大碍。
他起身,打算离去。
可是就在他即将起身的那一瞬,突然一双手伸过来抓住他的双肩。
按住他的肩的双手猛地发力将他已经坐起的上半身推得再一次向后仰倒在床上。
略有些愕然的少年王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影子一晃,他的王弟整个人都跨上来坐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按住他的双肩,似乎是就想要凭借这样将他压在床上。
年轻的法老王皱起眉盯着他的王弟。
虽然只要认真起来,他可以毫不费劲地甩掉此刻坐在他身上想要压制住他的游戏。
他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无声的目光带着一丝不耐烦询问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到他那冰冷的目光,紫罗兰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轻缩了一下,露出难过的神色。
坐在他身上的王弟紧紧地抿着唇,那张稚嫩的脸皱着,看起来似乎是强忍着马上要哭出来一般。
“连和我说话都是浪费时间?……”
抿紧的唇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泛白。
按在亚图姆肩上的双手即使努力想要忍住也无法控制指尖细微的颤抖。
“对王兄来说,那个即将迎娶的王妃已经比我更重要了吗?!”
“我只是想告诉王兄我——”
即使明白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可是那几乎会将他吞噬的失落感像是怪物一般在他心底盘旋,让他憋得难受。
以前就算亚图姆要娶丽贝卡也没关系,因为亚图姆最重视的那个人还是他。
可是现在却已经——
突然胸口的衣物被紧紧揪住,然后被那只手一把向下扯去。
游戏无法抵抗这股强劲的力道一下子就向前倾斜,倒下,顿时整个人都趴在了亚图姆的身上。
他在受惊之余尚未来得及回过神来时,茫然间就看到近在眼前几乎和他鼻尖贴着鼻尖的法老王那张放大到极限的俊美的脸。
低沉却锐利得仿佛利刃的声音穿透了他的头颅。
“朕已经听腻你的谎言了!”
毫不掩饰的怒意像是火焰燃烧般炽热的艳红瞳孔恶狠狠地盯着他,少年王盯着他的目光像极了想要将眼前猎物生吞活剥的野兽。
“一次又一次,你总是在说谎!”
在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的穿刺和镇压之下,游戏惊慌之下只能下意识做出最无力的反驳。
“我没有……”
“你总是说朕是最重要的,可每一次,你总会为了别人而放弃朕——即使是低贱的侍从在你眼里也更加重要!”
少年王压抑蓄积已久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喷发开来。
他揪着游戏胸口衣物的手指是如此的用力,几乎会将那结实的布料整个撕裂开来。
“你是被迫留在埃及,你一直都想回去。是的,朕知道!可是那又如何?”
“朕不准,你哪里都去不了!”
明亮的圆月的月光从天窗照进来,越过年少王弟的肩,落进那像是烈焰在燃烧的绯红色瞳孔之中。
它们在黑暗之中发着微红的光辉,几乎将额头荷鲁斯之眼的黄金饰物也熔化在艳红之中。
鲜红的披风在床上散落开来,像是在少年王身后猛烈燃烧开来的赤焰,艳得刺目。
“你想说什么?想要离开埃及?想要回家?——你想说的不过就是这些!”
“王兄我……”
“闭嘴!朕不想听!”
试图辩解的话语再一次被打断,已经陷入盛怒状况之中的法老王右手微微一动,似乎想要就这样揪着衣服将王弟从他面前甩开。
可是下一秒,他攥紧对方衣服的手在一瞬间僵住。
那因为他的强迫而被迫贴近彼此的脸的王弟突然低下头,主动将自己的唇覆盖在他的线条锐利紧绷的唇上。
那突然贴过来的唇带着一点凉意,浸透过来。
这一点凉意渗透进去,在一瞬浇灭了脑中焦躁不已的情绪。
难得在脸上露出明显的错愕神色的法老王像是被魔法定住一般僵住了身体。
即使不用语言,也有办法可以将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
他不想和王兄之间产生隔阂,哪怕一点也不可以。
游戏睁开了眼,那仅仅是一条极细的缝隙,细长的睫毛似乎是因为惊慌和紧张而微微抖动着,在月光下一根一根显得异常清晰。
然后,那本就睁开得极细的眼再一次闭上。
王弟因为紧张而绷得有些僵硬的唇再一次落在法老王因为惊诧而微张的唇上。
两唇相交,却仿佛是时间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
唯一的变化或许只有年轻的法老王虽然越发复杂却一点点软化的目光,眼底深处燃烧的火焰似乎也逐渐化作了明亮的光线。
他睁着眼睛看着他的王弟,看着近在眼前的一根根极细的眼睫毛紧张的抖动在黑暗中划开的痕迹。
对不起,王兄。
我喜欢你。
我没有说谎。
僵硬而笨拙的唇代替语言很努力地一点点地将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传递了过去。
它轻轻发着抖,似乎已经紧张到了极限。
感觉到对方没有反应,酝酿半晌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更进一步,粉红的小舌头从僵硬的唇中伸出来,小心翼翼地向对方微张的唇中探去。
那简直像是在试探一样缓缓向前,在触到对方齿的一瞬间又受惊般缩了回来。
游戏睁开眼,对上的是微微扬眉的亚图姆略显诧异的目光,他的颊上顿时在一刹那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红晕,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异常明显。
想要继续努力尝试的想法在那诧异注视他的目光下一下子轰然粉碎,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缩了一缩,将自己滚烫的脸缩进了亚图姆的颈中,深深地埋进去。
即使如此,他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攀住了亚图姆的肩不肯松手,似乎是还在担心对方再次离去。
那粉红的色调逐渐从他的颊上蔓延开来,染红了耳廓,连后颈也染上一点浅浅的微红。
一只浅褐色的大手搂住他的颈,遮住了后颈上那一抹微不可见的粉红。
散着银子般细碎光芒的圆月高挂夜空,洒下一片清辉落在法老王浅褐色的颊上。
黄金的耳饰闪了一闪,反光从艳红的瞳孔里掠过。
埃及的少年王抱着此刻像是缩头乌龟一般蜷缩在他怀中努力把自己越缩越小最好能够凭空消失的王弟,鲜红色的披风在床上散落着,另外半边将怀中的王弟裹住。
亚图姆看了看夜空中圆圆的月亮,一个不合时宜的疑问突然在脑中冒了出来。
迎娶什么王妃?
他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娶妃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月儿圆啊~~~
月饼圆儿圆啊~~~
为什么一到节日就容易爆数字啊魂淡!
PS:不要指望AIBO这是开窍。
这只是已经进化成兄控的AIBO觉得王兄被别人抢走的反应而已~~~╮(╯▽)╭
202、第一百八十六章
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铁器撞击声,跪坐在柔软大床上的王弟使劲拨弄着自己脚上的锁链,他每拽一次,那锁链就发出哗啦的声响。
他垂着头,看起来似乎有些丧气,无精打采地使劲拽着连在脚铐上的锁链出气。
拽了一会儿后,大概是腻味了,他松了手,爬下床来。
游戏向右边走了几步,一面明亮的一人多高的镜子竖直地嵌入石壁里,将他整个人都照了进去。
他再度靠近一步,一手按在冰凉光滑的镜面上,另外一只手抚摸上了自己的颈部。
倒映在镜中的细长白皙的颈上依稀还残留着一点浅浅的青色痕迹,但若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来。
镜中少年身上的绷带都已经在昨日拆了下来,不知道是埃及王宫秘药的功效,还是这个身体本身康复力的问题,伤处基本未曾留下疤痕。
窗外一阵暖风吹进来,从游戏身边掠过。
镜中少年额上金色的发丝跟着柔软地飞扬了起来,于是额上原本隐藏在金色额发中的浅红色的伤痕露了出来。
游戏原本摸着自己颈的手下意识摸上了额头。
那里结的疤不久前才掉落,痕迹看起来还很深,也很明显,有一根小指那般长,细细的,从额头滑过,末端隐入鬓角。
每次看到这道伤痕,脑中总是忍不住会想起那时巴库拉按着自己的头狠狠往地面青石上磕下去那一瞬的剧痛,于是那愈合的地方又隐约抽痛了起来。
游戏双手按在镜面上使劲甩了甩头,想将涌上来的恐惧感甩掉。
然后,他弯下腰,拾起脚边缠绕的长长的锁链,避免自己转身的时候被绊倒——虽然锁链长了好处不少,但是相应的坏处也多了——这是他好几次在转身的时候被自己脚下盘踞的锁链绊倒后得出的结论。
年少的王弟刚一拾起锁链,突然身后咯吱一声,他一惊,手中锁链跌落,而身体也下意识地转身回头去看。
可是伴随着他转身的惯性,跌落在空中的锁链被这样一甩就重重地向对面砸去。
哗啦!
无辜的镜子被甩来的锁链砸个正着,顿时就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无意中闯祸反而让自己受到惊吓的王弟不知所措地回头,对上了门口皱紧了眉露出不悦神色盯着他的少年王还有其后同样用惊愕的目光看着他的赛特大神官。
王弟睁大了眼睛,瞅了瞅碎了一地的镜子,又瞅了瞅少年王和大神官。
眨巴了几下水汪汪的大眼睛,他一脸我很无辜我不是故意的神色。
绯红色的瞳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底仍旧带着明显不悦的神色,从他身上移开,年轻的法老王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房间另一侧。
而跟在法老王身后走进来的大神官盯着王弟无辜的眼神,眼底流露出明显不赞同的神色——你又在发什么脾气,用破坏东西来发泄怒火是只有无能者才会做出来的行为,而且当着王的面砸东西这不是明摆着给王没脸么——他看过来的眼神明明白白将他所有的想法都传递了过来。
年少的王弟欲哭无泪。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没在发脾气,绝对只是巧合啊。
谁知道怎么就那么凑巧亚图姆恰好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王兄……”
游戏有些急切地看向一脸不快的亚图姆,着急地想解释清楚。
这几日好不容易让王兄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他可不想因为这次误会又横生枝节。
他的膝盖才微微一动。
“站着别动!”
年轻的法老王突然下达的命令让他的微弯的膝盖僵在原地。
游戏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看到亚图姆快步向他走来,手一伸就将他抱了起来,只是眉头仍旧皱得死紧,看起来颇不愉快。
虽然抱着他,可是头偏向另一侧,似乎并不想看他。
游戏还在一头雾水,突然发现赛特唤了侍女进来,迅速将那一地的镜子的碎片清扫了出去,这才明白过来。
刚才那尖利的碎玻璃撒了一地,他又因为被锁在房内,所以习惯了不穿鞋,脚是赤着的。
只怕是走一步,那无数细小的碎玻璃就会扎进他的脚里。
亚图姆并未将游戏抱太久,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床边就要将游戏放下来,但是却被游戏抱着不放。
细长的眉一上挑,艳红的瞳孔森冷森冷地盯了巴着他不放的游戏一眼。
“放手。”
他说,带着一点训斥的意味。
游戏乖乖地松了手,任由亚图姆将自己放下来,可是仍旧是一手拽着亚图姆的披风不放,仰着头眼巴巴地瞅着他,那眼神像极了一只担心被主人丢弃的可怜兮兮的小猫咪。
年轻的法老王和他的王弟的眼一对上,便立刻移开了目光。
他直起身子,转头向他站在门口的大神官看去。
赛特正跟侍女们说着什么,然后又和她们一起走出门去,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披风被拽了拽。
年轻的法老王没搭理。
于是披风又被拽了拽。
年轻的法老王回过头来,低头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身下的王弟。
年少的王弟看起来有些紧张,不时地看一眼门口,似乎是在担心有人突然进来,然后,深吸一口气,向亚图姆伸出了双手。
少年王绯红的瞳孔深处掠过一点微光,他俯视着他的王弟,没有动。
许久之后,直到那向他伸出的双手因为时间太久有了即将畏缩回去的迹象时,这才俯□,让他的王弟伸出的双手搂住了他的颈。
那双搂着他的颈的手臂慢慢缩紧,带着他的腰一点点弯下来。他伸手按在柔软雪白的床沿上,让自己俯下来的身体保持平衡。
他的王弟睁着紫罗兰色的瞳孔从下面向上看着他,细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抖动得厉害,连带着像是那眼底的微光在不停地闪动着。
原本坐在床上的身体已经跪坐了起来,尽可能挺直了背向上凑过来。
那张映在少年王艳红瞳孔之中的稚嫩的脸仰起来,因为主动凑过来而越放越大。然后,温软中仍旧略带点僵硬感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青涩地蹭了一蹭,便慌乱地想要缩回去。
亚图姆唯一空闲的手在感觉到游戏想要缩回去的一瞬立刻抬起,一把按住了游戏的后脑。游戏那才微微松了的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就又被后脑这股强硬的力道压得吞了回去,脸再一次向前紧紧地贴住了对方的唇。
唇与唇之间紧密得已经没有了丝毫缝隙。
那种憋气的略有些难受的感觉让游戏不知何时滑到亚图姆肩上的手紧紧地按住了肩上冰凉的黄金饰物,指甲几乎要在光滑闪亮的纯金饰物上面划出印儿来。
头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因为难受想要挣扎一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便乖乖地不敢动了,只是手上抓得更紧。
王弟闭着眼,偶尔眨一眨,眼角小心而又紧张地看向此刻空无一人的门口的方向。
一吻结束。
年轻的法老王直起身来,可是狠狠喘了几口气的王弟却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又拽了拽少年王的手,仰起脸又想要凑过去,看起来像是再一次向亚图姆索吻。
亚图姆看起来似乎也迟疑了一下,然后,再一次微微俯□,但是仅仅是和游戏的唇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便脱离而去。
然后,他伸出手,按在他的王弟肩上将其从自己身前推开,拉开彼此的距离。
“这样的不算。”
少年王一句话顿时让王弟那张可爱的脸整个垮下来,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偏生一眼瞥见了带着温柔的微笑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久的美丽女神官,顿时那张虽然多少厚了点但是相较他人仍旧是薄薄的一张的脸皮腾地一下就沸腾了起来。
闭了嘴往床上一趴一滚,锁链哗啦哗啦响着,年少的王弟抱着白白大大的软枕把整个粉红的脸死死地埋了进去。
站在门口的女神官微笑着看着年轻的法老王俯□揉了揉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装死的王弟的头。
看似冷厉的目光却能被她轻易窥见其中的一丝柔软。
她细长妩媚的眼里泄漏出一点笑意,然后对向她走来的少年王微笑,伸手轻轻指了指站在外面等待的赛特。
少年王对她点一点头,走出门去。
爱西斯看了法老王的背影一眼,转过身,走到了趴在床上的王弟身边。
“王弟,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吗?我吩咐仆人送过来。”
爱西斯放柔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哄着孩子一般。
趴在床上装死人的王弟的头动了一动,整个儿埋进软枕里的脸侧了一侧,眼角漏出一点缝隙瞥了一眼爱西斯。
“想笑就笑吧。”
他蔫蔫地说,一脸放弃了的神色。
“我怎么敢笑话您。”
美丽的女神官恭敬地回答,只是眉梢眼角隐隐有着掩不住的笑意泄漏了出来。
瞅着爱西斯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口气堵得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游戏一怒之下翻身坐起。
“反正你们都知道了吧。”
他说,恨恨地锤着身边的软枕。
“对啦,王兄说那个……契约……要重复一千次他才肯原谅我啦!”
认可彼此为最重要的人的契约。
重复这个最为神圣的仪式直到他将其牢牢地记住。
当时他的王兄如此对他说,他犹豫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因为亚图姆难看的脸色没有骨气地选择了妥协。
“好吧,亲就亲,无所谓——”
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的王弟此刻有一种想要摔桌子的冲动。
“可是为什么一天只准我亲一次!”
游戏本来还抱着早亲完早完事这种豁出去的想法,不就是亲吻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习惯了一天亲一次和亲个几十次也没啥区别这样的话差不多一个来月也就可以让亚图姆消气了。
如此想着,他便果断誓死如归的去冲锋陷阵了。
可是和以前一天到晚和亚图姆黏在一起的情况比起来,现在他和亚图姆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
亚图姆最近虽是天天有过来,但是背后总是跟着人,不是赛特就是爱西斯,他脸皮再厚也实在做不到在别人面前做出那种事。
这样一来,机会就更少。
而且,以前似乎他缩着躲着不肯和亚图姆亲吻,现在偏偏换成了亚图姆不肯——
亚图姆其实这是在报复他吧绝对是在报复他吧混蛋!
一天一次,一千个亲吻,那就是一千……现在数数,才五次,还有九百九十五次……
……………………
这起码还要三年啊啊啊!他一点都不想被锁在这里三年啊继续摔桌子!
埃及王弟此刻各种纠结悲愤怨念泪奔中。
对了,还有一件事。
“爱西斯。”
“什么?”
“那些话是你教赛特对我说的吧?”
“怎么会,王弟殿下,比起赛特这种不会说话的人,我还不如自己来跟您说更能够蛊惑您,不是吗?”
“就是因为赛特没有前科才会更容易让我没有防备,你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今天还要前去神殿祈祷,王弟,我先告退了,稍后会让仆人送餐点过来。”
爱西斯果断选择撤退。
她转身离去,一头瀑布般秀丽的黑色长发散落下来,柔顺地披在她身后,让她的背影越发显得诱人。
埃及王弟对着埃及女神官诱人的背影磨牙中。
***
位于埃及王都和其他城区的交界之处的尼罗河畔的茂密绿林中,一座虽然较小但是尽极奢华精致的神殿隐藏在密林深处。
蜿蜒的青藤和坠落的瀑布将通向它的道路隐藏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
然而,一个粉红色的蝴蝶般大小的东西突然闪电般从无数纠缠的青藤里掠过,穿过瀑布向里面去了。
穿过山壁里长长的洞|茓,隐藏在山窝之中的宽阔的谷地显露了出来。
靠着山区的一块极大的空地上传来正在操练的士兵们的大吼声,那声音环绕在谷底里回荡,却被四周的峭壁挡住穿不出去。
右边濒临宁静湖泊的一边,小巧的神殿静静地矗立其上。
粉红色的小东西在清亮的湖泊上绕了一圈,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神殿后面,避过几个守卫,偷偷地钻了进去。
蜿蜒的长廊之上,一名身材削瘦的年轻男子正匆匆向前走着。他的手上紧紧地握着一个方形的陶瓷小片,隐约可以从指缝中看到其上的埃及字符。
下了石阶,他急切地走到一扇大门前。
一推门,打开的门里空无一人的房间让男子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色,然后想了想,迅速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不多时,这条长廊也到了尽头。
看到前方的身影,男子露出紧张的神色。
他顺了口气,走上前去,屈膝跪在地面。
“王子。”
他喊,恭敬地将手中的陶瓷片高高捧起。
他低着头,眼角余光只能看见在他身前那个落在地上轻轻拂动着的白色披风的边角。
被他呼唤的少年转过身,额上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头饰和纯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交相辉映,闪耀着美丽的光芒。
他有着和跪着的深褐色肤色的男子完全相异的白色的肤色,那让他原本就极为俊美的颊越发呈现出一种明亮的色泽。
他注视着跪在自己脚下仆人,深紫色的瞳孔乍一看上去并不锐利,微弯着似乎在笑,但是那笑却没有浸透到里面,反而因为那种从深处隐约透出的极深的威压感让人完全不敢与之对视第二眼。
他站在那里,阳光之下,有着一张和埃及年轻的法老王一摸一样的面容。
找到了,主人!
将力量压缩到了极致所以变得只有拇指般大小此刻在天空盘旋不休的粉红色的黑魔导女孩眼睛一亮,扑了过去。
【黑魔导女孩,你可以感觉到另一个我现在在哪里吗?】
【去找他。】
203、第一百八十七章
细滑的金色发丝在微风中微微一动,在纯金的荷鲁斯之眼的头饰上反射出一道光来,连带着发下深紫色瞳孔深处的亮光也跟着动了动。
隐藏在地下势力中的年轻的埃及王子抬起手,让跪在他脚下的仆人停止说话。
“退下。”
他说,深紫琼色的眼底泛出一丝锐利的亮光,一掠而过。
那从瞳孔深处切切实实泛出的金色光芒,在阳光之下,若不仔细去看便看不出来,更何况四周地人都不敢直视于他。
没有人注意到,那道金色的光芒将某个众人都看不见的东西囚禁在半空之中。
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愣,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但终究还是不敢违逆王子的命令躬身推了下去。
年轻的埃及王子又侧头淡淡瞥了不远处的侍女一眼,那位年长的侍女会意地低下头,带着其他数名侍女同样也退了下去。
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后,他抬起手看了手中雕刻着文字的陶瓷片一眼。
然后,手突然握紧。
方正的陶瓷片不堪重负在他手中被捏得粉碎,然后那碎片纷纷从张开的指缝间掉落下来。
紫瞳的埃及王子抬起头,看向自己左上方的天空。
那里,一个只有蝴蝶那般小巧玲珑的小女娃儿在离他的头仅有一臂距离的空中悬浮着,一抹常人看不见的浅色光圈将她牢牢地囚禁在其中,还在一点点缩小。
被囚禁在光圈中的女孩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那将她桎梏起来的强大魔力汹涌而来,那种熟悉的曾经用于敌人身上的恐怖威压感将她整个人死死地压住,别说说话,动动嘴唇都艰难无比。
她只觉得她这具好不容易凭借魔力形成的身体似乎在下一秒就会被挤碎。
“你的主人是谁?”
在这个小魔物潜入神殿的时候就立刻察觉到的埃及王子询问的语气显得很淡而毫不在意。
因为这个魔物的力量实在太弱所以他也懒得搭理它,结果刚才它居然还敢袭击自己,他自然不会再客气。
也不知道是哪个自以为是的愚蠢神官会派这么弱小的魔物潜入这里打探消息。
黑魔导女孩没有回答,那囚禁着她几乎要将她全部的力量都击溃的强大魔力让她根本无法回答。
未从对方魔物身上感觉到臣服的气息的埃及王子并没有继续追问,其实这么弱小的魔物他也看不上眼。
深紫琼色的瞳孔中的微光再度一闪,闪着弧光的光圈眼看就要聚集力量实施最后一击——
黑魔导女孩在最后关头咬紧牙屏住呼吸,用尽全力将一直抱在手中的东西拼命扔了出去。
反射性抬起的白色的手接住了扔出来的物件,年轻王子那张一直神色平静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黄金打造而成的精致的生命之符样式耳饰安静地躺在他手心闪耀出明亮的金色光芒。
这是曾经属于他的,但是在从某个地下宫殿出来后就赠与他人的耳饰。
白皙细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轻微的啪的一声,空中闪着弧光的光圈应声而解。
被囚禁其中的小少女在空中手舞足蹈地挥舞挣扎了半晌,这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空中保持了平衡。
一边喘气,还一边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后,她睁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一张小脸委屈兮兮地瞅着她的主人。
主人果然不记得她了。
主人以前对付敌人的时候是很强大很威武她可以跟着仗势欺人,可是现在用在自己身上就一点都不好玩了啊!
被自家主人欺负了还没处伸冤的小黑魔导女孩泪奔中。
因为另外一个靠山师父大人不在这里……好吧,就算师父大人在这里也不敢对主人怎么样。
呜~~我要去向游戏主人告状~~
握紧手中的黄金耳饰,深紫色瞳孔中的淡意化去,渐渐浮现出的柔软笑意像是渗透到紫琼色调的最深处,将其化成水波的柔软。
他抬眼再一次向那个小小的人形魔物看去。
“是游戏叫你来的?”
生怕再次遭受那种恐怖待遇的黑魔导女孩已经顾不得抹眼泪,使劲点头。
因为终于再一次找到了主人所以很开心的她决定不计前嫌现在就凑过去告诉她的主人一些关于游戏主人转托给她的事情,结果下一句漫不经心飘过来的话立刻让她炸毛了。
“游戏的魔物啊……怎么会这么弱。”
我哪里弱了到底哪里弱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想当初我也是叱咤风雨万中无一跟着您南征北战未有一败天下无敌……呃,师父除外的最厉害的魔法师一族好不好!
这还不是都是因为主人您不记得了我根本没法获取力量才变成这样的么?
当心您下次再召唤我的时候我造反去帮游戏主人啊!TAT
当然,以上的话黑魔导女孩也只敢在心底深处默默呐喊而已。
她一脸不高兴地嘟着小嘴,但还是乖乖地飞过去,站在主人手上,伸手做出扒开黄金耳饰的动作。
因为她现在是借宿在游戏的生命之符的印记力量中并非是主人召唤,所以她现在连和主人对话都做不到,只能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
很快就领会到她的意思的埃及王子按了一下耳饰背后极不起眼的小凸起,生命之符样式的黄金耳饰突然裂开成了两半,它的中间是镂空的。
这被特殊打造而成的具有储存魔力能力的耳饰的黄金外壳只是一个装饰,真正有用的是镂空的地方存放着可以蓄积魔力的符文石,它一般被制作成细小的圆柱形被嵌入在耳饰里。
他曾经告诉过游戏,还打开给游戏看过。
现在,游戏将耳饰送回来,嵌在其中的并不是原本的符石。
他刚一打开,一个透明细小的呈现不规则菱形的琉璃碎片落入他的手中。
他有些诧异和困惑,但是若是赛特在场定能认出来那个泛着一点色彩的琉璃碎片就是被王弟打碎的大块琉璃的一部分。
其实游戏也真不是故意的。
当得知黑魔导女孩可以前去寻找另一个他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考虑着怎样把东西送过去。
黑魔导说,微弱的灵魂碎片的火焰在晶体中最适宜沉睡也最安全,于是游戏就打上了自己房间里那片大琉璃片饰物的主意。
他还在琢磨怎么从角落上偷偷地切一片细小的琉璃碎片下来的时候,突然就发生了不慎打破琉璃的事情,他干脆也就趁人不注意捡了一个碎片握在手中。
紫瞳的王子注视着手中细小的碎片,他有些猜不透游戏为什么要送这个过来。
浅色的半透明的琉璃碎片,两个仅有睫毛般细小的艳红色的火焰般的红丝安静地沉睡在菱形碎片的两头。
第一眼看过去匆匆一瞥,本是有些不以为意。
谁知道这一眼过去只觉得脑中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带着无穷无尽地吸力拉扯着他灵魂向那两个火焰细丝涌去——
而那火焰突然汹涌而起在虚空中化作一座缓缓打开的有着巨大的荷鲁斯符文的金色大门——
一秒之后,他回过神来。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在那一瞬愣了一下,晃了个神,却是想不起来刚才那一瞬间的晃神是因为什么。
他再看了手中的琉璃碎片一眼,还是什么都不看不出来。
微微思索了一下,他重新将琉璃碎片放回耳饰中,随手摘下右耳上样式差不多的黄金耳饰扔到一旁的水池里,然后将手中的换了上去。
黑魔导女孩怔怔地看着她的主人的动作,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为什么没有反应……
她如此困惑着,眼底闪出紧张的神色。
她和她师父一直以为,只要将灵魂碎片送到主人身边,就能让主人恢复记忆。可是现在即使是送了过来,被主人拿在手上,也看不出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要怎样才能让主人恢复?
万一被撕裂的灵魂再也无法恢复,主人岂不是……
黑魔导女孩使劲摇了摇头,将脑中某个让她恐惧的想法甩了出去。
没有问题,不会变成那样,只是现在还不是契机所以才没有反应。
她这么想,努力说服自己。
而且,还差一片,主人的最后一个灵魂碎片还没有找到。
只要按照游戏主人所说的,带着主人去唤醒最后一个传说之龙,主人就一定可以恢复!
【最后一个灵魂碎片就在——】
***
星光在还带着一点微光的夜空中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微凉的风吹遍了埃及大地。
半醒半睡之中,额头暖暖的,还有些痒,似乎是有什么皱皱的东西蹭着额头,让睡得迷迷糊糊的埃及王弟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他在恍惚中坐起来,又揉了揉眼。
脚下的锁链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冰凉的感触让他清醒了许多。
“西蒙……大祭司 ?”
差点将‘爷爷’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游戏使劲揉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房中的老人。
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他房中的年老的大祭司看着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略显枯皱的手再一次轻轻抚摸了一下游戏额头上浅浅的粉色伤痕。
“还疼吗?”
他温声问,目光带着点责备,更多的却是慈祥。
游戏摇了摇头,有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西蒙也微微摇头,他看游戏神色就像是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虽是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作为老年人的通病他本还想多啰嗦几句,可是看了看天色,只怕王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罢了,说教可以以后再说,现在留给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多。
西蒙握着权杖的手指紧了紧,注视着跪坐在床上低着头的王弟,眼神有些复杂。
“王弟,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问,开门见山。
“阿克那丁之子亚顿早在八岁就已经死去了。”
还是他亲自下的手。
“你认识他,而且是很久之前,是不是?”
那一天,他看见王弟看着那个人,那种目光所隐藏在深处强烈的羁绊感深到让他也看不透。
那绝对不是看着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好友的眼神。
那个有着和法老王几乎一摸一样面容的少年到底是谁?
如果是冒充的,可是他从那个少年身上所感应到的埃及王室的血脉绝对没有弄错,而且当时他也亲眼看到少年碰触到了黄金积木。
游戏错愕地抬头,正对上大祭司意味深长的目光,眼忍不住缩了一缩。
他按在床上的手慢慢攥紧,脑子也有些混乱。
他不是没想过把一切真相告诉亚图姆……哪怕那一定会让亚图姆再一次发怒,说不定再也不肯原谅他。
可是如果眼睁睁看着亚图姆杀死另一个他,那么他更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一切说出来,这样不仅可以避免自相残杀,还可以让亚图姆他们提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从而做好防备,说不定这样,就能让那些惨剧不再发生。
可是当游戏把这个想法告诉黑魔导之后,却遭到了反对。
黑魔导告诉他,这种事做不到。
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到。
黑魔导说,主人也曾经有过一样的想法,但是不行。一个天空只能有一个拉神,埃及也只能有一个法老王。主人在这里,已经被剥夺了王的身份。他不告诉任何人自己是王,不能宣称自己是亚图姆。
冥冥中似乎有维护历史轨迹的力量,禁止任何有可能颠覆未来的语言。
但是,游戏还是想试一试。
“其实我——”
游戏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可是他刚一开口,脑中突然一股尖锐的刺痛让他将剩下的半句话吞了下去。
游戏按住自己的头,有些错愕,那一秒的剧痛仿佛并不存在只是他的幻觉。
“他、他是——”
不信邪地想要再一次尝试,这一次不仅仅是头部,整个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
全身发麻,几乎撕裂整个身体的剧痛和几乎失去的意识让他根本无法将下面的话说出来,直到他放弃了想要说出来的想法这才浑身一轻,一切又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果然。
这是绝对不允许透露真相和未来的……世界的规则吗?
西蒙大祭司看着每次说话说半截就突然顿住的王弟,眼底透出一丝困惑,可是他想王弟或许只是有点迟疑而已,所以也没有开口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看见王弟的脸色变来变去,终于露出了豁出去一般的表情。
“他……的确不是亚顿,他也叫游戏!”
他看见王弟抬起来注视着他的浅紫色眼底露出毅然的神色。
“他也是我的兄长。”
年老的大祭司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一挑,脸上虽然神色如常,眼底汹涌的情绪却显示出他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王弟。”
西蒙说,话语一字一顿,显得很是凝重。
“你知道你这句话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吗?”
“我知道,可是——”
无法说出事实,那么就只有这种说法可以让他们两人不会彼此对立。
“你也说了,真正的亚顿早就死了,他根本就不是亚顿,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人当做亚顿。”
游戏和西蒙对视,没有丝毫退缩的痕迹。
“他曾经告诉我,他没有以前的记忆。”
他说,“我绝对不会认错,他就是在那边……我的家乡那边,和我一同长大的兄长!”
犹豫了一下,他继续说,“当初我被黄金盒带来的时候,隐约看见他扑来想要抓住我……可是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到了王宫,所以我一直以为他还在那边,我不知道他也一起来了这里。”
西蒙大祭司沉默了下来,他的眼底露出深思的神色。
他想起了很早之前,在亚图姆刚出生的时候一度在宫内流出来的传言,虽然在最后被查出来这只是故意制造出来的流言。
终于,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分。
他说:“王弟,或许那个人并非是你同父同母的兄长。”
“唉?可、可是……”
以为自己被揭穿的游戏有些紧张地看着西蒙。
“十八年前,王出生的时候,曾经一度有传言对王不利。”
年老的大祭司的眼细长地眯了起来,于是眼角的皱纹越发显得厉害。
“传言说,王妃诞下的,是双生子。”
在普通民间,生下双生子不算什么,可是若是在王家,这就是绝对的禁忌。
王室中的双生子不会被容许活下去。
若是为此,前任法老王偷偷将双生子其中之一抱走,送到自己私下里的情人那里养大也并非不可能。
不久之后,王弟又出生。
然后,为了确立亚图姆唯一的王子的地位,前任法老王做出了将他的另外两个孩子连同情人一起用黄金盒送到离埃及最为遥远的地方的决定。
只是没有想到数年之后,黄金盒又将王子们都带回了埃及。
……
凭借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西蒙做出了如上的猜想。
不知为何,他总是隐约感觉到,比起王弟,那个少年才与法老王更加接近和相像。
当初那个双生子的传闻说不定是真的。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西蒙,另一个……不是,我是说,我的兄长他肯定只是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不小心受伤失去了记忆,他对王位没有企图,一定是那些人骗了他才会这样……所以,只要让我和他见面说清楚,让他想起来,他肯定不会再和王兄作对的!”
游戏仰头看着西蒙,露出恳求的目光。
“西蒙,我可以用性命来保证。”
西蒙没有回答,神色稍显凝重地沉思着。
他沉吟了许久,最后终于在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的游戏面前用自己拄着的权杖轻轻敲了敲青石地板。
“王弟,先不论其他,至少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说,“这件事你不要再告诉其他人,就算赛特他们也不要说,让我先想想。”
他这么说着,转身想要走,可是瞥了一眼还想要说什么王弟,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西蒙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王弟,你曾经说过的‘另一我(日语)’这句在你家乡代表着兄长的意思……现在看来,其实这句话是你对那位的称呼,你一开始其实是把王当做他了,是不是?”
看着因为自己突然换了话题而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的王弟,西蒙轻轻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如果让王发现了这件事……”
游戏一怔,顿时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试着想象那个情形…………
……………………不行太恐怖了所以连想都不敢想啊!
“在事发之前,你还是多想想到时如何挽救吧。”
年老的大祭司留下一句引人深思的话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完全不顾身后眼巴巴地瞅着他露出求援神色的王弟。
于是老祭司这最后一句话导致的结果就是……
爱西斯:“奇怪,虽然这次回来王弟听话了不少,但是总觉得王弟这几天在王面前乖得过分到诡异了。”
赛特嗤之以鼻:“肯定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马哈特:“…………”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设定的规则就是,暗游戏的身份是不被允许说出来的,未来的事情也不可以说出来。
PS:JJ抽了两天于是我上一章的留言只有平常的一半我好桑心嘤嘤嘤嘤
JJ你到底是要闹哪样啊魂淡摔桌子
204、第一百八十八章
当年老的大祭司回到美轮美奂的太阳神拉的神殿的时候,已到了深夜。
他走向他的寝室,很快有两名年轻的侍女迎上来,服侍他宽衣洗漱,老祭司因为满是皱纹而显得狭长的眼轻轻瞥了那两名侍女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容,瞳孔深处忽然有了刹那间的恍惚。
坐在床上,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放在一旁的长长的黄金的权杖,这根权杖已经很旧了,也并不精美,偶尔斑驳的划痕昭示着它所经历过的沧桑岁月。
西蒙抚摸着这根伴随了他整整几十年的权杖,眼底透出一丝带着缅怀而又复杂的神色。
十八年前,那时候,他正值中年,正是力量最强的时候。
只是因为厌倦了王室的手足相残,他走入了拉的神殿成为了拉的大祭司。
而在那一天……
……………………
巨大的青石砌成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地下大殿中,粗壮的白石柱撑起了这个广阔壮观的殿堂。
一眼看下去,它的宽广给人一种豪迈的气魄。可仔细看去,那精雕细琢的镂空花纹壁画却又给人一种华美精致的美感。
殿堂的尽头,巨大威严的拉的神像高高在上。
它脚下的祭台上,一簇巨大的火焰在燃烧。
那火焰并非是常见的火红,而是异常艳丽美丽的金红色泽,它那金红的火光映着拉的面容,越发把石像衬托出一丝神圣的意味。
身着拉的大祭司的服饰的中年男子拄着长长的黄金权杖站在巨大的火焰祭台之下,高举双手大声吟唱着向神祈愿的咒文。
一名只有十四五岁的年轻少女虔诚地跪在他身后,握着双手闭着眼默默祈祷。
作为被培养的下一任拉的大祭司的继承者,她身上穿着的明显是白色的见习祭司的服饰。
祈祷完毕,她睁开眼睛,看着身前那位亦师亦父的令她敬仰的大祭司将手中金色粉末抛入火焰之中,年轻清秀的小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金色粉末撒入火焰,火焰突然一下子消融在空气之中。
就在大祭司和少女都屏住呼吸的一瞬,轰的一声,金红色的火焰再度从祭台之上窜出。
它燃烧得是如此的炽热而鲜艳,让注视着它的少女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看似不动声色的大祭司也松了口气,眼底露出欣慰的目光。
刚才他所进行的,是为刚诞生不久的王子祈祷的仪式。
每一位埃及贵族的孩子诞生时,都有类似的仪式。但这种仪式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仅仅是一种习俗而已。
但是,由大祭司亲自主持的仪式却和普通的仪式不一样,那是只有埃及王室直系血脉诞生才能由拉的大祭司出面主持的仪式。
拉神会将新生的王室之人所拥有的力量告知他的大祭司。
如果火焰微不可见,表示要么这个新诞生的孩子先天不足很快就会死去,要么这个孩子几乎不存在魔力。
如果火焰燃烧炽热,那么代表这个孩子生命力强盛而具有强大的力量。
如果法老有许多孩子,那么将理所当然选择力量强大的孩子培养为继承人。
只是现在的埃及却是特例,现任法老王年纪已经不小,却迟迟没有孩子,前日诞生的孩子是埃及第一个王子,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没有人希望埃及唯一的王子是身体衰弱或是没有力量的人。
现在,西蒙大祭司的的确确是松了口气,而且满心欢喜,因为他从来不曾见过燃烧得如此炽热的火焰。
他转身加快脚步向殿堂出口走去,想尽早向等候在外面的王和神官大臣们宣布这个好消息。
在他转身的一刹,他听见他的女弟子的一声惊呼。
被金红火焰照亮的巨大殿堂突然猛地一暗,西蒙心底一颤,立刻回头。
那在他回头的一刹那,突然又猛烈窜起的赤红火焰几乎刺痛了他的眼。
他强忍着眼睛的不适,睁大了眼,错愕地看着祭台上的火焰。
那火焰已分为完成的两簇。
一簇大,一簇小。
大的那一簇几乎是小火焰的三四倍。
它们保持着火焰燃烧的形态,可是中间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它们隔离开来,各自为政,彼此互不干扰。
西蒙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权杖。
这种形态的可能性只有一种——
“王怎么可以欺瞒拉神!”
刚才还满眼喜悦的少女站起来,一脸又惊又怒。
“这样的火焰……明明诞生的是双生子,为何王却欺骗我们说只诞下一位王子!”
她说,大义凛然,如一位无所畏惧的殉道士,坚毅目光看向西蒙。
“双生子会给埃及带来灾难!师父,我们必须将此事告诉其他人,让王将双生子奉献给神。”
中年的大祭司注视着他那年轻的女弟子,逆光的阴影笼罩了他大半的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然后,他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得到师父首肯的少女急不可待地大步向神殿的出口走去,她没有看见燃烧的火焰光芒在她的师父颊上闪过的一道冰冷的亮光。
她才走了两步,突然僵住。
猛地喷出一口血来,她颓然倒在地上。
她睁大眼睛,瞳孔放大到极限然后涣散开来,却是死不瞑目。
从后面射来的红色的光芒贯穿了她的胸口,让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那是站在她身后的她最为敬仰尊重的大祭司手中的黄金权杖射来的将她在一瞬置于死地的光芒。
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女弟子的大祭司轻轻吐出一口气,他闭上眼,呼吸一开始还稍有凌乱,但很快就平稳了下来。
他向前走去,拄着长长的权杖,脚步平稳,越过他的女弟子的尸体时仿佛看不到一般。
他走出大殿,去向等候在外面的人宣布年幼的王子拥有强大的力量的好消息。
他的身后,巨大的祭台上金红的火焰渐渐熄灭,黑暗渐渐将少女冰冷的尸体吞噬。
因为难产而死去的王妃是王室直系血脉中最后一名女子,现在的王子才是拥有最纯正而尊贵的血脉的继承者。
即使是双生子也没关系……
要将现在的王子杀死,眼看着将来拥有他国王室血脉的女子成为新的王妃,并诞下没有纯正埃及血脉的王子登上埃及王位统治埃及——无论是作为埃及王室成员的他,还是身为拉的大祭司的他,这种事情他西蒙都决不允许!
既然王宣布诞生的只有一名王子,那么他也只承认这一位王子。
拉的大祭司西蒙,只忠诚于这位名为亚图姆的王子。
***
黑暗的属于死者的地下宫殿,石柱上微弱的火光跳跃着,却不足以照亮那长长而宽广的石廊。
原本该是寂静无声之地,此刻却发出刺耳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长长的石廊已被无数闪耀着两点小红光的黑色甲虫覆盖,被埃及人尊为圣甲虫的用来守护死去的法老王的墓地的圣物们铺天盖地地向前蜂拥而去,从黑暗中源源不绝地涌出。
它们爬满了整个石壁,细长的脚滑过石壁发出刺耳的窸窣声响。
轰的一声巨响。
前方的石壁长廊整个儿塌陷下来,将无数甲虫砸得粉碎。
一股巨大的魔力像是一阵飓风汹涌而来,一举就将漫天遍地的黑甲虫的身躯在风中整个都沙化掉。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的是从黑暗里传来的张狂的大笑声。
潜入王都的帝王谷,闯入阿赫摩斯王的地下墓地的盗贼王哈哈大笑,丝毫没有隐藏自己行为的想法,全然不顾自己如此动作引起的大动静是否会惊动外面的埃及士兵。
狠厉眉眼张扬,神态飞扬,端是嚣张无比。
魔力刮起的凌厉的旋风将他灰白色的尖锐的发丝吹得不断飞扬,深褐色的颊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因为过分的大笑而扭曲起来,越发显得狰狞可怖。
瞳孔已看不到一点深褐色,而完全成了血红的色调。
赤红的火光落进他血红色的瞳孔之中,让他的眼在黑暗中像是发出了光来。
才一会儿功夫,那成千上万汹涌而来攻击闯入法老王墓地的盗贼王的圣甲虫已经尽数死在巴库拉的手上。
他用鼻子哼出一声像是不屑的声音,一转身向墓地深处走去。
巴库拉越过宽阔的大殿,随手抓起一件陪葬的精致黄金饰物,漫不经心地打量两眼,然后向后一丢。
黄金饰物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了好几下。
他的手臂上和腰上挂着许多他看中了的黄金手链或者是饰物,将他的整个手臂都套得满满的,走路的时候彼此碰撞着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他似乎只是为了好玩,偶尔一两件黄金饰物从他手上滑下来掉在地上,他也懒得看一眼去捡。
巴库拉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随意破坏着墓地内部各种华美的饰物,看不顺眼地,就上去踹两脚,将其踹倒在地,若是过于巨大的便在手中聚集的魔力一轰过去,常常就这样炸塌了半间屋子。
他虽然潜入了阿赫摩斯王的墓地,但是前进的方向却并不是向王的遗体所在的主墓室。
挂在露出了深褐色肤色的胸口的黄金钥匙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动着,一闪一闪地发出微弱的光线。
它似乎是在向它的主人指引方向。
“呿,那家伙到底让本大爷来这个死人墓找什么鬼东西。”
在黑暗而巨大的地下宫殿绕了半天的盗贼王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再一次加快脚步,而这一次这条长廊走到尽头的时候,一扇巨大的青铜门拦在他的面前。巴库拉不耐烦地一抬手,黑色的光猛地冲出,一击就将整座青铜大门轰得粉碎。
青铜块碎了一地,尘土散去,前方尽头隐约有光亮透出来。
巴库拉皱了皱眉。
他想着他是不是已经穿透了整个帝王谷的山体,到了尽头。
的确,等他快速奔到发出光的尽头的时候,万丈悬崖下是宽广的尼罗河,巨大的波涛拍击着高高的遥不可及的崖壁。
可是巴库拉并没有心思欣赏万丈悬崖下不同于绿洲边上秀丽的此刻更适宜用壮观来形容的尼罗河风光。
他的目光牢牢地聚焦在那个足足可以容纳近千人的空旷无比的大殿的右方。
这个大殿塌了半截,显然是某个庞然大物撞进来将其撞塌。
塌掉的半截大殿已被外来的庞然大物被撞得粉碎,一地碎石之外,就看到了万丈悬崖之下波涛汹涌的尼罗河。
大殿的另一边,整个都已经冰封了起来。
一头全身像是燃烧的火焰般鲜红的巨龙被冻结在冰之中,它闭着眼,似乎在沉睡。
可是即使是在沉睡之中,那近在咫尺的狰狞而恐怖的龙头在微微低俯下的时候同样也能带给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就似乎这头被冰封的龙还活生生地站在大殿之中,下一秒就会将你整个人吞噬下去。
即使在沉睡,这个几乎拥有最顶端的力量的魔物之龙也不容人亵渎,从厚冰中传出来的威压感让人甚至连逃走的念头都兴不起,只能心惊胆战地匍匐于地颤抖。
然而,此刻站在这里的并非是普通的人类。
几乎是从骨子深处透出暴戾气息的盗贼王大步上前,嚣张神色,毫无惧色,伸手就向厚实的冰块摸去。
如果能将这个强大的魔物据为己有……
如此想着,巴库拉已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按在冰冷的冰面上。
一道白光闪过,硬生生地将他的手弹开。
深可见骨的裂口在他的手腕上整个儿拉开,血淋淋地滴着血,让他的手臂看起来煞是可怖。
巴库拉目不转睛地瞅着那头依然在沉睡中的巨大红色魔龙,任由自己的左手血淋淋地吊着,有着深深疤痕的脸上没有怒色,反而大笑出声。
黑暗的戾气在他血红色的瞳孔之中翻腾着,射出阴冷的目光。
他张狂地一挥手,涌出的灰黑雾气在他身后一瞬覆盖了整座大殿。
待浓密的雾气散去之后,足足有十个壮年男子高大的人身蛇尾的魔物出现在他身后。
那是和他几乎一摸一样只是因为骨子里透出的兽性于是更显狰狞野性的,还带着专属于魔物的凶残感的面容。
人蛇那深褐色的瞳孔仿佛被一团漆黑的幽光掩住,冰冷得看不到任何色彩。
巴库拉哼了一声,手向前一指。
迪亚邦多巨大的蛇身蜿蜒向前,一瞬就已经滑行到对他来说也无比巨大的厚厚的冰层面前。
从他漆黑的鳞片里簌簌洒落的乌黑的粉末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声音,白烟冉冉升起,瞬间青石地板已经被腐蚀出无数灰白惨黑的小洞来。
可是当黑色粉末落在冰层上,却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粗长有力的蛇尾猛地甩起来,狠狠地砸在冰层上。
地面猛然间似乎都晃了一晃,可是冰层纹丝不动。
强劲有力的蛇尾连续不断地重重砸在没有一丝裂缝的冰层之上,整个大殿都仿佛地震一般激烈地摇晃了起来。
巴库拉稳稳地站在晃动的地面,只是因为毫无进展而在脸上露出不悦地神色。
又看了一会儿,他终于不耐烦地上前了一步,打算亲自出手。
而就在他刚向前走了一步,一道闪光的东西从不断晃动的冰封的火红巨龙头部的地方落下来,掉落在他的脚下。
巴库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间突地一跳。
他呆了一呆,有心想无视掉一脚跨过去,可是冥冥中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他弯下腰,将那个掉落在他脚下的闪光的东西捡了起来。
躺在深褐色的手掌之上的只有拇指大小的洁白的冰凌中,一簇仿佛燃烧中的火焰般形态的红色痕迹倒映在盗贼王血红的瞳孔深处。
“……这就是那家伙说的能让迪亚邦多立刻成为最强魔物的东西?”
***
深夜里,埃及夜空的星光闪耀着,点缀着无穷无尽的黑幕。
和埃及王都尼罗河对岸的帝王谷墓地正对着的,王宫偏左侧的一处高塔之上的房间里,在西蒙大祭司离去后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再一次睡去的年少王弟突然睁开了双眼,翻身坐起。
黑亮的锁链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
天窗透进来的星光落入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让似琉璃清透的眼折射出奇妙的光来。
此刻,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看见了前方某种极为恐怖的事物。
半晌之后,游戏抬起手,死死地抠住胸口。
胸口偏左的地方,里面有什么在拼命地跳动。
那急速跳动的频率几乎到了让他连呼吸都不稳的地步。
游戏睁大了眼,脸上透出一点茫然,还有着明显慌张的神色。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突然会感到如此不安——心惊肉跳是用来形容他此刻感觉的最好的词语。
游戏没有注意到,他突然的起身,却是让站在床前见他睡着便打算转身离去的那个人吃了一惊。
见他这副仿佛是被梦魇了一般的惊慌神色,那个人忍不住转回身来,将手覆盖在对方冒出几滴冷汗的额头上。
冰凉的额头上突然接触到的温暖的肌肤让年少的王弟反射性地一缩,抬头,正对上那艳红色宝石一般的瞳孔。
见王弟后缩,年轻的法老王皱了皱眉,眼底透出不悦的神色。
可眼底的不悦尚未散去,那仰着头看他的王弟一怔之后立刻就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王兄?”
似乎带着点试探般小心翼翼的声音,王弟的双手扣紧了他的右手腕,脸上不安的神色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左手摸了摸他的王弟的头。
那张稚嫩的脸上的不安淡了一些,然后凑过来,就这样跪坐在床上把头挤进他怀中。
白色的颊贴在他胸口,使劲蹭了一蹭,又蹭了一蹭,最后似乎才感觉到满足了似的把头窝在他怀中不动了。
抓着他的手的双手也松开,拽住了他的衣服。
那埋入他怀中的脸的口鼻吐出的温热的气息透过白色亚麻布,逐渐感染到衣下的肌肤之上。
做噩梦了?
如此想着的少年王在不自觉之间已经将他的王弟搂在了怀中,待反应过来之后眼底透出一点懊恼的神色。
可是看着受到了噩梦惊吓的王弟像是小猫般往他怀中一拱一拱寻求抚慰的模样,手臂却是下意识搂得更紧了一点。
他的手轻轻揉了揉那软软的发,感觉到衣服被拽住,便又安抚一般拍了拍。
“今天事情多了些。”
亚图姆说,感觉到怀中的王弟安静了一些,便又摸了摸怀中的头。
“太晚了,去睡吧。”
他说,迟疑了一下,便推开怀中的人,转身要走。
可是才走了一步,左手就再次被一双手一把拽住。
游戏睁眼看着亚图姆离去的背影,心脏再一次猛烈地跳动让他反射性地伸手一把拽住了亚图姆的手臂。
这种心惊肉跳的不安感到底是……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迪亚?
游戏突然想起来,在他的记忆里,迪亚邦多拥有足以和三神之一媲美的力量。巴库拉正是靠着它才一一击败了各个大神官甚至于亚图姆。
巴库拉说刚诞生的迪亚邦多还会成长……那么现在迪亚到底强大到怎样的地步?
仅凭大神官的力量真的足以抵抗吗?
如果巴库拉突然来到王宫攻击亚图姆的话……
可是现在亚图姆必须在自己身边才能使用魔力和召唤魔物……
万一恰好在半夜有什么事……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年少王弟的眼睛像是珠子般滴溜溜转了转。
他一抿唇,果断仰起头,紫罗兰色的大眼睛亮闪闪地瞅着正低头俯视着他的法老王。
“王兄,晚上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他说,一脸期冀。
作者有话要说:摊手,所以说西蒙也不算完全脑补,而是被那个火焰的预兆误导了。
于是最后一个灵魂碎片出来了……
PS:我一直都觉得,三千年前,巴库拉才是真.主角啊。
有着无比苦逼的过去(被屠村)和卑微的地位以及不为人察觉的隐藏着的力量
苦逼的过去逼出了他潜在的力量
同时那个苦逼事件还让他得到了真.成长型神兽(迪亚邦多)
然后一路打怪升级闯宫
挑战完各个小BOSS(六个神官)
成长型神兽吃经验已经成长到成熟型,巴库拉同时不断升级
最后已经转职并且满级了的巴库拉终于可以和终极BOSS(法老王)单挑
结局就是他成功的单挑死了终极BOSS,完成了毁灭埃及的主线任务…………
这是多么完美的RPG式升级打怪闯关主角成长的游戏啊。
所以其实巴库拉在三千年前成功挑死法老王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主角,三千年后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主角变成了游戏他木有主角外挂和光环可以开了所以才失败了?
205、第一百八十九章
身着白色的神官服饰的埃及大神官站在法老王的寝宫门口,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因为空无一人而显得冷冷清清的房间。
跪伏在他脚下的侍女在向他汇报法老王昨夜并未回寝宫休息的事情。
“王昨夜是在……哎?”
话才说到一半,侍女只看见眼前的大神官的脚突然一动,直接转身就向另外一边走去。
她惊讶地抬头,却只能看见赛特大神官远去的背影。
“赛特大人,那、那个……王是在……”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王在哪里,赛特大人怎么就走了呢?
埃及年轻的大神官步履匆匆地越过白石长廊,一路上的侍女纷纷弯腰退到一边,让开道路。
青色蔓藤缠绕白石之上,在明亮却不火热的朝阳的光芒的照耀下,翠绿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石柱落下的阴影走马般在赛特俊俏却冷淡的面容上掠过,让他的脸处于一时暗一时亮之中,越发衬托出他眼底透出的不耐的神色。
越过两座园子,他一步跨过因为来不及阻拦他的动作而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侍女身边,一伸手,一把推开大门。
湛青色的瞳孔牢牢地盯住了房间中央的那座白色的大床上,隐藏在眼底深处的不耐烦的神色一点点透出来,明显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黑亮的锁链从床下向上蔓延,像是爬山虎一样向上延伸隐藏在柔软雪白的被子里,看不见末端,却越发引人遐想。
年轻的法老王侧身躺在床上,仍旧在沉睡中。
天窗上投下来的清晨的阳光照亮了他浅褐色的颊,像是反射出亮光来,让垂落在颊边的金色发丝闪耀出如黄金般明亮的色调。
将身子蜷缩在一团的年少王弟窝在他怀中,即使看起来睡的正香,右手也在无意识中紧紧拽着亚图姆的衣服。
王弟的颊紧贴着亚图姆浅褐色的肩,因为彼此肌肤相触上升的温度让那白色的肤色呈现出代表热度的淡淡的粉红。
就在赛特带着一脸真是受够了的难看表情盯着床上的两人时,那承载着阳光的睫毛抖了一抖,突然抬起。
年轻的法老王艳红色的瞳孔在睁开的一瞬恰恰和瞪着他的大神官的目光对上。
只一瞬,立刻移开了目光。
因为避开太快,所以赛特无法判断那到底是不经意还是刻意。
少年王原本搂在他的王弟的腰间的手不动声色地移了开来,撑起上半身似乎打算起身。
若不是赛特偏偏在此时回过头示意门外的侍女们去服侍法老王起床,说不定还能从脸被金色额发的阴影掩了大半的少年王眼底窃到一丝懊恼的神色。
浅褐色的细长漂亮的手指深深地Сhā入发中,揉乱了自己的发的少年王右臂一撑,抬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柔软细致的纯白色亚麻布的衣服一垮,挂在其上的重物将它拽下去大半,让亚图姆大半个右肩都露了出来。
一低头,他便看见了那只攥成一团拽着自己胸口衣物的白白软软像是团子一般的手。
因为他坐起身,那只手就这样吊在他的胸口。
绯红色的瞳孔深处像是有波浪柔软地化开了冷艳的色调,年轻的法老王伸出手抚摩着仍旧窝在床上睡的正香的王弟的颊。
他微微俯□,天窗落下来的光让他额发在他脸上落下阴影似乎柔化了一点线条锐利的唇线的痕迹。
可是才一低头,亚图姆的动作又顿住。
稍许,他再一次直起身,收回抚摩着他的王弟的颊的手,掰开了游戏拽着他衣服的手。
然后,他背对着他的王弟走下床,也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一拥而上的侍女动作熟练地为法老王穿戴好服饰和黄金饰物,然后迅速退开跪在一边。
年轻的法老王看了一眼低着头在门外等候的赛特大神官,抬脚就要向门口走去——
从他身后伸出来的双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
就像是昨晚他要离开的那一瞬突然抓住他时一样的情形。
略微皱眉的亚图姆侧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知何时醒过来起身抓住他的王弟。
“放手。”
年轻的法老王说,以命令的口吻。
因为外界嘈杂的声音迷迷糊糊醒来的游戏睁眼便看见了那站在床边背对着他的法老王。
眼见对方正要举步离去,顿时一惊之下翻身坐起,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对方的手。
感觉到抓住的那只手动了一动,似要挣开,游戏立刻下意识抓得更紧了一点。
“王、王兄……”
年少的王弟仰起脸,和少年王不悦地目光正正对上。
或许是因为刚刚醒来,那双睁大的眼睛还残留着一点睡中的雾气。
看起来就像是染着露水的紫色葡萄般透亮,湿淋淋地煞是勾人食欲。细长的睫毛投进去的阴影反而越发给人一种真实握在手心的圆润的感觉。
“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他小声说,因为没底气,看着亚图姆的眼中透出的神色是怯怯的。
然后,似乎怕亚图姆误会,立刻弱气地补上一句。
“脚铐不拿下来也没关系。”
亚图姆一挑眉,显然没有想到游戏说出来的竟是这句话。
他刚才还以为王弟摆出那副犹犹豫豫的神色想要自己取消禁闭的命令,正觉得不快。
不仅仅是他,就连站在门外的赛特脸上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禁不住转头向房间里的王弟看去。
“不睡了?”
亚图姆问。
他可是非常清楚自家王弟清晨赖床的坏毛病,以前常常是他强行将游戏从床上拽起来带走陪着他。
那个时候,他的王弟可是相当的不情愿。
他的话一出口,就看见王弟使劲地摇头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带我一起去好不好,王兄。”
因为发现亚图姆在听到自己的请求后并没有发怒的迹象,游戏的胆子大了一些,声音也大了一点。
“我会很老实的,就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年少的王弟仰着脸,紫葡萄般诱人食欲的大眼睛带着期盼的神色看着亚图姆。
“晚上再把我锁在这里也可以,不过王兄也要在这里。”
游戏努力表着自己的决心,却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更是让他人纳闷。
反应过来,看到亚图姆眼底的一丝困惑,游戏也突然醒悟到自己似乎表现得有些过了,但是又不敢解释。
【如果我不在的话王兄就不能使用魔力如果这个时候巴库拉打进来大神官抵挡不住就糟了!】
如果他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且不说其他大神官会如何想,只怕自尊心超强的亚图姆立刻就翻脸给他看。
想到这里,游戏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我就想在外面走走,只晒晒太阳也好,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做。”
他眼巴巴地瞅着亚图姆。
“王兄……”
少年王看着他,没有回答,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站在一旁的女官提娅看了看王弟,又看了看王,一咬牙紧张地站出来跪下。
她说:“王,一直待在房间里……这样对王弟殿下的身体不好。”
年轻的法老王还是没有开口,他瞥了女官一眼,突然转身俯□。
游戏看着他突然搂着自己弯下腰来,还以为他要亲自己,顿时紧张地闭上眼,肩都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可是却在下一秒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触摸到自己的右脚上,嚓的一声,游戏睁眼,恰巧看到黑亮的锁链连在脚铐上的一端被打开。
只觉得脚上一轻,仿佛连带着心底也有什么东西一松。
一股从身体四处泛出的喜悦涌上心头,过于开心的游戏顿时伸手一把抱住了站在面前的亚图姆,露出高兴的笑容,顺便使劲蹭了蹭。
少年王低头看着那张贴在自己胸口的黄金胸饰上笑得灿烂的稚嫩的脸,艳红色的瞳孔里似乎有微光一掠而过。
他的目光落在仍旧套在他的王弟右脚脚踝上的乌黑色的脚环,露出一点迟疑的神色,然后很快移开了目光。
然后,他推开了抱着他的王弟。
“快换衣服。”
“好~~”
今日不是上大殿议政的日子,所以年轻的法老王只是带着王弟来到了常日里处理政务的房间。
游戏对这里也算是相当熟悉了,眼见亚图姆已经端坐王座之上开始处理事务,便老老实实地主动缩在足以让一个人躺下来这般长的王座左边的角落里坐好。
不一会儿,他便看见了一个很久未见的熟人走了进来。
马哈特大神官抬眼看见王弟坐在上面对自己笑,显得有些吃惊。
迟疑了一下,马哈特低下头致意,却是极不自然地避开了王弟的目光,显然是还有着心结。
游戏一怔,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
当初正是因为他知道马哈特对亚图姆的忠诚,才不顾一切用亚图姆的性命去要挟马哈特。
对于马哈特来说,这种不可饶恕的事情当然不能轻易释怀。
他自从回来王宫之后,从未见马哈特来见他,只怕是马哈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而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游戏趴在王座扶手上靠了一会儿,因为早上起得太早还有些困意,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一个软软的东西碰了碰他的颊,在他唇角蹭来蹭去。游戏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哼声,脸动了动,试图躲开,但是那软软暖暖的东西跟着凑过来继续蹭着他的颊。
“……王兄?……好痒……”
突然几声清晰的咳嗽声将半醒不醒的游戏从迷糊的状态唤醒过来。
他揉了揉眼,只觉得那唇还在自己唇角的颊边蹭着,便又哼了一声。
“王兄,都说了这样很……”
话说到半截卡了壳,游戏睁大眼睛,在他脸前放大的是一只将毛绒绒的小脑袋顶着他的鼻子还在不停地舔着他的颊的小黑猫。
“喵~~”
完全未被此刻诡异的情形影响的小艾玛继续欢乐地舔着自己好久不见的小主人。
整个人都僵住的王弟咔嚓咔嚓地扭头着脖子一瞟——
端坐在他对面的法老王和站在下面的神官们那或是不动声色或是诧异或是似笑非笑或是恼怒的目光汇聚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其他侍女侍从们神色淡然正襟危站目不斜视装聋作哑中。
轰!
年少王弟的脸就算是被小黑猫挡住了大半也在一瞬间烧成了火焰艳红的色调。
他果断抱起艾玛跳下王座往旁边的小房间里一冲砰地一声关上门遮住了众人进一步围观的视线。
年轻的法老王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埋头继续处理面前的案卷。
狠狠咳嗽了几声的赛特也将怒其不争的目光收了回来,瞪了刚才向女官传达了法老王将艾玛抱来给王弟的命令后就一直神色似笑非笑的爱西斯一眼。
爱西斯扭头装作不知。
反而是马哈特一会儿看看法老王一会儿又看看关上的大门,神色有些复杂。
隔绝了他人目光的大门内侧,年少的王弟背靠大门脱力般滑下来。
他就这样坐在地上,抱头自我厌恶自我唾弃中。
这一次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啊啊啊啊——
感觉脚趾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舔了舔,游戏抬起头,一脸恼怒地盯着用毛绒绒的小脑袋使劲蹭着他的小腿的小黑猫。
他一伸手就拎着它的后颈皮毛将它提到半空中,磨着牙恨恨地瞅着它。
“喵喵~~~”
完全不知道自己害得小主人丢尽了脸的小猫咪欢乐地冲着它的小主人叫着,睁大了金色的圆溜溜的眼睛。
游戏拎着它就这样在空中甩了甩,艾玛四肢黑色的小短腿在空中扑腾着,被晃得头晕眼花却挣脱不开。
“喵?”
它圆溜溜的清亮的眼睛委屈兮兮地瞅着折腾它的小主人,毛绒绒的小耳朵抖了抖,一脸无辜。
这副可怜巴巴的神态却是让游戏不好意思再继续折腾下去,只得把它放下去,一口气却又憋不下去,只得恨恨地使劲蹂躏了一下艾玛的小脑袋。
大概是看出小主人在生气,小黑猫又凑了过来,黏在王弟身边讨好地蹭着他。
“喵~~~喵喵~~~”
陪我玩陪我玩~~~
游戏没好气地用食指戳了戳艾玛软软的小额头,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向窗外碧蓝色的广阔无边的天空,目光远远地神游开来。
【也不知道黑魔导女孩那边怎么样了……】
***
隐藏在蔓藤密林深处的华美精致的小型神殿内,有着深紫色瞳孔的埃及王子端坐在神殿至高处的王座之上。
纯金的荷鲁斯之眼的头饰在他额头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下方无数跪伏在他脚下的人们。
他的身后,高大的太阳神拉的雕像矗立神殿石壁之上,俯视众生。
从拉神雕像镂空的巨大的眼中透进来阳光恰巧照在王座之上,光柱笼罩在王子的身上,就将是拉神将光辉和人间权利的极致赐予他一般的神圣。
“时机已经到了,王子。”
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跪在地上,手中拄着长长的权杖。
身上的服饰昭示出他大神官的身份。
埃及拥有数十位大神官,但是得赐黄金神器的仅有六位。
这位老神官当年支持阿克那丁登上王位,失败后逃离了王宫,现在一心想要辅佐阿克那丁之子登位。
“为您的父王报仇,夺回原本该属于您的王位——”
长久的潜伏和隐秘的扩张已经让他们这股地下反现任法老王的势力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而这股巨大的势力在三年前迎回王子之后更是在王子的带领下肃清了有异心的叛徒有了近乎飞跃的势力扩展。
现在,报仇雪恨的时刻已经到了。
老神官庆幸王子殿下拥有不逊于阿克那丁王或者更甚于阿克那丁王的智慧和力量。
如果说三年前迎回王子的人都是或者忠诚于死去的阿克那丁王或者别有用心的人,那么此刻跪在这个神殿的众人们都是用全部身体和灵魂忠诚于此刻高高在上端坐王座的王子的人。
“不久后,篡位者之子将前往帝王谷为那个篡位者的忌日举行祭奠。”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自己为拥护埃及王室正统者而自居,称呼现任的法老王为篡位者之子。
“我们的人现在已经陆续分批潜入了王都之中。”
此刻至少有三位可以召唤魔物的大神官在王都之中,而他们这边,可以召唤魔物的仅有王子一人。
要扭转这种不利的情况,只能选定无法召唤魔物和使用魔力的帝王谷为决战的地点。
只要在军队赶来之前杀死那个篡位者之子,他们效忠的王子就能堂堂正正地成为法老王。
端坐王座之上的王子用锐利的深紫色的眼扫视着跪在神殿之中的众人,面色温和而淡然,可是从他头上落下来照着他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让人看不懂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然后,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耳边,生命之符样式的黄金耳饰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晃了一晃。
它折射出一道光来,刺进了站在左下角仰头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拉兹眼底。
在获得王子的准许之后发出激动的欢呼声的众人之中,站在角落里的拉兹的沉默是如此的不显眼。
她低着头,似乎是心不在焉地在想着什么。
咦咦咦咦咦——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主人要和那个主人打起来了吗!
怎怎怎怎怎么办————
啊啊啊这样绝对不行我要赶紧回去告诉游戏主人!
众人所看不见的仅有拇指大小的黑魔导女孩本是飘在她的主人肩膀上方,见此情形不禁目瞪口呆。
她抖了一抖,立刻转身飞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回到游戏身边。
可是才向上飘了一点,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她整个人囚禁在空中动弹不得。
那熟悉的力量让她哭丧着可爱的小脸看向她的主人。
可是她的主人并未看她,目光仍旧是落在跪在脚下的众人身上。
带着黄金胸饰的白色肤色的胸口,黄金之眼上闪过一道如深紫色眼底的目光一般锐利的金色光芒。
对不起,游戏。
这是我和他的战争。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想让黑魔女向游戏泄漏军情于是暗游戏将她软禁在身边中。
206、第一百九十章
一望无际的黄金沙漠和绿洲的相交之处,一座巍峨宏伟的巨大神殿矗立在天地之间。
继承着埃及自古以来简约而雄浑的风格,这座才修建了一半的神殿已经隐隐看出壮丽的风貌。它整体都是由巨大的石头筑成,巨柱高高向天空耸立,最粗的一根足足有十来人那般粗壮。
它矗立沙漠边缘,风沙袭来,黄沙掠过,却越发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
它的脚下,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人群与之对比起来是如此的渺小。
呼啸的狂风刮过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工地上巨大的嘈杂声,数万的奴隶聚集在这里,一点一点雕琢出这个壮丽的神殿。
铺在地面的滚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压在其上的巨大的花岗石随着滚木的滚动而缓慢向前移动。粗陋的绳子深深地勒入前方奴隶们的肩膀里,他们大声喊着口号,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仅凭人力就硬生生地将这个足有一间小屋子大小的巨型石料拉上了数十米高的神殿地基之上。
年少的王弟微微皱了皱眉,将目光从那些衣不蔽体还要被驱赶着做苦力的瘦弱奴隶们身上移开。
他站在高高的神殿上向下望去,巨大的工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只能依稀看到一队骑马的人从工地上穿过。
所到之地,众人皆低头伏地。
游戏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身边的巨柱,这个柱子是菱形的,看起来很粗壮,有一种威严凝重的感觉。柱的最上端,雕刻成一束含苞未放的睡莲的模样撑住屋顶,端是显得雍容。
柱壁上的浮雕和符文雕刻得很精美,艳丽的色彩将其装饰得极为华美。
游戏张开双臂,一扑一抱——
好大。
他把脸贴在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的石柱上感慨着。
这起码要五个他才能抱拢起来。
真不知道这么巨大的石柱到底是怎么雕刻制作……不,其实他最惊讶的还是这一根根巨型柱子到底是怎么竖立起来的。
现代的起重机大概也做不到吧?
“王弟。”
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年少的王弟一惊,立刻停止了这种会被赛特称之为有损王室威严的行为,果断转身站好挺胸收腹昂头。
站在他对面的年老的大祭司那张满是皱纹的温和的笑脸让他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有些脸热,便尴尬地拍了拍身边的巨柱。
“我只是看看柱子结实不结实。”
他小声说,自己也知道这话实在不靠谱,一句话越说越小,到了后面几乎听不到声音。
西蒙大祭司微微一笑,也不揭穿王弟,径直拄着权杖走过来,越过王弟的肩,站在神殿石台的边缘。
长长的纯金打造而成的权杖敲击着光滑的花岗石的地面,发出一声铿的清脆响声。
西蒙站在石台边缘,向下俯视着这个嘈杂而繁忙的巨大工地。
因为这个建在王都底比斯郊外的神殿是为拉神修建的宫殿,所以这一次法老王前来视察时,便带了西蒙大祭司随行。
按理说,王弟本该还继续被锁在房间里受罚,只是这阵子不知为何王弟总是黏在法老王身边,一步不肯离,法老王不做声,便也没有人不识相地去提这件事。
这一次视察神殿工程的进度,亚图姆本是不打算带游戏的,只是早上临出门的时候被游戏死拽着不放,再加上西蒙大祭司在一旁帮着说了几句,最终还是带着一起来了。
因为要低调,所以年少的王弟只是戴着了一个代表王室身份的黄金胸饰,其他什么也没戴。
虽然右脚上的乌黑脚环很显眼,但是只要没了锁链,那看起来也并不再像是脚铐,而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用的脚环。
一些外国贵族用黑色金属做饰物的也不少,其他不知真相的人看到了也只当是王弟的喜好特殊,喜欢黑色金属饰物而已。
“王弟。”
西蒙大祭司将注视着正在神殿工地里巡视的法老王一行人的目光收回来,落在年少的王弟身上。
老祭司说,“我已决定将那件事向王禀报。”
游戏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错愕地侧头看向身边的西蒙。
老祭司用眯得细长的眼看着他,满是皱纹的眼角让人看不清神色,但眼底却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
游戏抿了抿唇,低下头。
“我知道了……”
他小声说,“再等一下,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就好。”
西蒙的意思他清楚,西蒙之所以没有将事情告诉亚图姆是因为西蒙希望能由他去告诉他的王兄。
刚才西蒙的那句话,无疑是在催促他。
他并不是不想告诉亚图姆,问题是西蒙认为的真相其实也不是真的,而真正的事实他又没办法说出来。
他拖着不说,一方面不想对王兄说谎,另一方面他寄希望于黑魔导女孩带过去的两个灵魂碎片能让另一个他多少想起来一些事情。而另一个他恢复记忆以后……到底要怎么对王兄说,由另一个他来决定。
老祭司似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是认可了游戏的意思。
“风大了。”
带着尘土的狂风扑面而来,迷得人睁不开眼,游戏在西蒙的喃喃自语中下意识抬手挡在眼,防止细小的沙粒吹进眼里。
“王弟,这种事越拖下去只会越麻烦。”
西蒙大祭司转身,手中的权杖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留下一句话后就向另一边走去。
游戏怔怔地看了西蒙略显老迈的背影半晌,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
他站在高高的神殿石台之上,再一次向下远远地看着那一队在工地里穿行的模糊的人影。然后,他转身离开了这里,向这个神殿侧面已经修建好的一座小型宫殿的方向走去。
他的眼看着前方,却没有聚焦,显然是有些心不在焉,一边走一边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有着生命之符印记的那个地方。
越过一队巡逻到这里看到他之后赶紧下跪的侍卫们之后,游戏已经走到了他现在的临时住所的门前。
他在门口站定,面色有些犹豫不决,因为在犹豫着是进屋仔细想想,还是在这里好好逛逛看看如此宏伟的神殿到底是如何建筑起来的,把烦恼抛在脑后。
终于,他使劲甩了甩头,一转身,就决定继续逛去。
脚才向前迈了一步,突然一双手冷不丁从他身后伸出来。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一把搂住他的腰,硬是将他整个人都拦腰抱进屋去——
游戏一惊,正要奋力挣扎,眼角余光一掠却看到了捂住他的嘴的手。
那是一只肤色白皙的手,有着细长而线条流畅的漂亮的手指,它让游戏的眼蓦然亮了起来。
他腾出右手,使劲拽了拽身后人的衣服,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怔了一怔,便又使劲拽了拽。
那双搂着他的手稍微松了一点,他大喘出一口气,来不及多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仰起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另一个我!(日语)”
有着和现任法老王一模一样面容的肤色白皙的少年站在游戏身后,刚才正是他将游戏拽了进来。此刻,他低着头看着游戏,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游戏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双臂,简直就像是担心他会突然消失一般,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泛出惊喜若狂的神情。
在看到眼前的人的一瞬间,游戏只觉得刚才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的重负一下子消失无踪。
只觉得只要有他在这里,便再也不会有什么担心和烦恼。
“太好了,另一个我,你终于来了……(日语)”
刚才还因为从整个身体深处涌出的欣喜感而雀跃地跳动着的心脏因为对方困惑的神色而渐渐有些颤抖。
游戏睁大紫罗兰色的眼看着那张露出困惑神色的熟悉面容,只觉得刚才还在发热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冷下去,渐渐变得冰凉。
巨大的失落感从他冰凉的指尖传过来,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他的唇有些彷徨地抖了抖,终于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线希望开了口。
“……另一个我?(日语)”
从那双和他色调相似的深紫色瞳孔中透出的困惑不解的目光像是一盆冰水,一下子将他整个人浇得透心凉。
细长的睫毛不自在地轻轻动了动,游戏失落地垂下眼,终于放弃了用日语和他沟通。
为什么没有想起来……就算只有两个灵魂碎片多少也应该想起一些来了啊。
还是说必须要集齐了才可以……
“游戏?”
对方疑惑的声音将游戏从失落中唤醒,游戏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
虽然对于另一个他没有恢复记忆很失望,可是现在另一个他能站在这里就已经让他很欣慰了。虽然明白另一个他被拉兹带走不会有事,但是没有亲眼看到,他还是会有些担心。
这样一想,游戏便觉得好受了许多,他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到了而已。”
“抱歉,因为四周都是侍卫。”
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上温暖的笑容,仿佛被感染了一般,绷紧的身体渐渐缓和放松下来,游戏也露出了笑容。
他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颊,那带着体温的温暖的颊让他的手指也染上了暖意,渗入指尖。
“上次受的伤已经没事了吗?”
那个时候受的伤看起来很重。
“如果伤还没好就四处乱跑的话……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静下来之后,游戏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毫无防备地任由游戏将手伸过来,越过脖子放在脸上,年轻的王子笑了笑。
“去底比斯王城的时候经过了这里,恰好听说法老王和王弟来这里视察,就过来看看你。”
法老王来到这个神殿工地,四周的警卫自然甚是严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潜了进来。
“我担心你。”
他说,简单明了,浸透了温软笑意的眼毫不遮掩地注视着游戏。
微微弯下腰,贴上对方肤色相似的白皙的额头,鼻尖透出的温热气息迎面而来,让游戏细长的睫毛因为略痒而微微抖了抖。
想要躲,却被捧住了双颊,然后脸颊被捏了一捏。游戏不忿之下也伸手使劲捏了捏他的颊,才捏了一下自己却是先忍不住一下子失笑,见他不躲,被捏的地方有些发红,又忍不住小心地摸了摸。
两人笑成一团。
游戏本还有些担忧的目光也因为这种亲昵的动作而放松柔软了许多,张一张唇,本是想笑着回答,可是似乎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游戏抓住了那只捧着他右颊的手,他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去王都?”
他问,见对方脸上的笑渐渐敛起,沉默不语,心底不好的预感便越发强烈。
“我送给你的东西呢?”
年轻的王子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一只耳上的耳饰。
可是游戏看着那个黄金耳饰,眼底的阴影却更深了一点。
“把东西送过去的……我的魔物……在哪里?”
年轻的王子这一次没有回答。
可是沉默即是默认。
它让年少的王弟的眼底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不可以!”
“游戏……”
“绝对不可以——”
另一个他不愿意将黑魔导女孩放回来给他,只能是因为黑魔导女孩知道了一些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
对现在的另一个他而言,唯一一件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也只有——
“游戏,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件事,不行。”
“……如果那是他们骗你的呢?”
“什么?”
“你根本就不是阿克纳丁之子,根本就不需要替阿克纳丁报仇,那些人欺骗了你——现在我这样说,你会相信我吗?”
游戏屏住呼吸,他的手抓紧了对方手臂,看着另一个他惊讶地看着他的脸色,心里紧张得厉害。
惊慌失措之下他不顾一切地说出了那些不该说出的话。
在现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并不恰当,毕竟一直以来另一个他就是以阿克纳丁之子的身份自居,现在贸然把这种事情说出来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他根本不知道。
游戏如此想着,黯然地垂下头,抓着对方手臂的手指攥得更紧,心更是止不住地下沉。
不会信吧……
自己这种没有任何证据随口说出来的话,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另一个他怎么可能会信。
尤其是对另一个他而言,现在的自己还属于立场对立的一方。
“……果然是这样啊。”
从上面传来的声音让游戏错愕地抬起头看上去。
目光中看见的是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上露出的带着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了然的笑容。
“哎……哎?什、什么果然……”
因为过于吃惊游戏的话都结巴了起来。
年轻的王子微微一笑,抬手使劲揉了揉游戏的头,他显得颇为无奈,但是注视着游戏的目光却分明透出一丝柔软的痕迹。
“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吗?”
三年前,他失去了记忆,那些人以阿克纳丁的王子的身份去迎接他,他虽是随他们去了,但是心底却一直有些怀疑。
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也一直在暗地里调查着自己的身份。
多少有一些蛛丝马迹被他发现……
“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已,不过我倒是奇怪你是从何得知的。”
“先不要管我怎么知道……”游戏使劲摇了摇头,向上看去的目光中露出了不解和祈求的神色,“既然你不是阿克纳丁之子,那你就根本不需要为阿克纳丁王报仇,也不需要和王兄战斗的不是吗?”他紧张地说,“所以,你不能和王兄战斗,你们不可以这么做!”
紫瞳的王子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并不愿意给出承诺。
但是看着游戏祈求的目光,他露出为难的神色,终还是叹了口气开了口。
“虽然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游戏,我肯定有着埃及王室的直系血脉,和你一样,是不是?”
他看着游戏点头,微微俯身,伸出的双手轻轻搂住了游戏的肩。
“一个天空没有两个太阳。”
他低头,凑近游戏的耳边的唇叹息般吐出的温热的气息掠过肌肤。
“我也好,他也好,都绝不会屈居他人之下。
轻缓而低沉的声音,却让那白皙的耳不知是因为痒还是难受而颤了一颤。
“所以,就算我不是阿克纳丁之子,我和他的战争也不可避免。”
“可是你和他根本就是——”
世界的规则让游戏这句拼尽全力想要说出来的话再一次吞入喉咙之中。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明知道真相却什么都做不到。
当初另一个他想要改变未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按照规则发展下去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难过,一样感到无力?
浅浅的雾气一点点渲染了紫罗兰色的瞳孔,游戏咬紧了下唇,伸出双手抱紧了对方的肩膀。
凝结起的水汽几乎要从他的眼角渗出来,却被他硬是憋了回去。
一定有……
不用让他们彼此之间战斗的方法……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
半晌寂静。
游戏紧紧地咬着下唇不开口,抱着他的少年也只能沉默。
“帮我做一件事。”
突然的声音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游戏……”
“不会让你为难。”游戏说,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越过宽阔的肩落入他的眼中,让他的眼底似乎有微光在闪动,“我不会再追问你什么,也不会拦着你和王兄的战争。”
“什么事?”
“我给你的那个东西,还有一个遗失在外……那是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我现在没办法离开王宫,你帮我去找,好不好?”
“好。”
这一次回答是果断的,毫不犹豫。
“我派过去的那个,现在在你身边的魔物女孩可以带你去找……尽快。”
“好。”
如果能在那之前找到另一个他的最后一片灵魂碎片,另一个他就会恢复记忆。
只要另一个他想起来一切,这场战争就可以避免。
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
游戏轻轻吐出一口气,松开搂着对方肩的手,后退一步,仰起头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此刻,深紫色的瞳孔之中,仍旧是他熟悉的仿佛是深深浸透到灵魂深处的温软的笑意。
在那柔软的目光的注视下止不住地从心底涌出的委屈让他的鼻尖泛起了一丝酸意。
“一定要帮我找到。”
“好。”
他努力想保持声音正常不让另一个他听出破绽,却反而因为过分压制喉咙而让声音显得细细的,听不清楚。
只有和他贴的如此之近的人才能听见他这微不可闻的就像是幼猫叫唤一般的细小的声音。
“你答应了我的。”
“嗯。”
对他微笑的紫瞳少年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转身向侧门走去。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恐怕会有麻烦。
因为知道这一点,游戏也没有挽留,他使劲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子,低头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留下的蛛丝马迹,要在别人回来之前赶紧收拾干净。
突然之间他又想到了什么,顿时焦急地抬起头。
“等一下,另一个我!(日语)”
一急之下母语脱口而出的游戏几步上前,急切地伸手一把拽住了正要从窗台翻出去的埃及王子的手。
他张嘴正要说话,却见对方突然脸色一变,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直视前方。
心脏没来由的突地一下停摆了一瞬,游戏回头。
和他蓦然睁大的双眼正对上的,是站在门口的年轻法老王火焰燃烧般因为太过艳丽而看不出任何色调的冰冷的绯红瞳孔。
作者有话要说:
嗯……怎么说……
蹲地
虽然早就知道在写文的过程中读者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但是看着留言数量从一百条变成七八十再变成四五十最后到现在只有二三十条,还是觉得有些失落,也有些难过受了打击……所以更新速度也越来越慢
(朋友说这是恶性循环,大概是……)
不过会变成这样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出在我身上吧
(努力反省中)
嗯……非常感谢能从以前就一直陪伴我直到现在还在这里坚持的大家……
207、第一百九十一章
到了庄严的神殿门口,那一行骑着马刚视察完工地回来的人们都勒住了马,不再向前。
年轻的法老王矫健地跃下马,旁边立刻有侍卫上前牵住了那匹纯白色的骏马,将它向一旁带去。
偏殿大门之前,拉的大祭司拄着权杖向前迎去。
少年王对他点头示意,然后越过他大步向前走去,深红色的披风轻飘飘地掠过老祭司的身边。
在视察途中跟在少年王身后随行的马哈特大神官低头向老祭司致礼,然后放慢脚步,待老祭司转身跟上少年王之后这才以慢老祭司两步的距离跟了上去。
“西蒙,父王的祭奠准备得……”
大步在前方走着的少年王的话才刚说了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锐利剑刃刺向神殿后侧。
他突然感觉到一个有着强大魔力的人正处于前方左侧,那正是他在这里的临时住所,同样也住着……
火焰灼烧色调的瞳孔之中一丝焦虑的神色一闪而过,年轻的法老王顾不得向身后错愕地看着他突然驻足的背影的人们解释。
他突然迈步飞快地向前跑去,黄金的积木在他胸口随着他的跑动而不断晃动着。
顾不得走正道,他伸手按住高高的石栏,飞跃而过,身后鲜红的披风飞扬得如雄鹰展开的羽翼。
那个有着足以让他也为之警惕的强大的魔力的敌人所在地正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偏偏王弟的魔力现在又被他封印着,万一被——
因为心中焦虑而加快了速度,亚图姆只一瞬便已冲到了目的地。
来不及喘口气,他猛地推开眼前的门闯进去。
“另一个我!(日语)”
年轻的法老王向前看去,他的胸口因为刚才剧烈的运动而上下起伏着,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倒映在他绯红的眼底的,是他那拉住了他的敌人的手的王弟。
注视着他的敌人的王弟口中呼唤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语言。
那是以前从来只会用来称呼他的语言。
亚图姆站在门口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刚才剧烈的运动让他的呼吸还有些粗重,让他的胸口停止不住起伏。
他看见那个除了肤色以外完全和他一摸一样的少年警觉地抬起头向他看来。
……他的王弟宁可对自己刀剑相向也要护住的那个敌人……
他看着受惊般回过头睁大眼睛和自己对视的王弟,眼底一片漠然。
然后,他将目光从他的王弟身上移开,落到那个人的身上。
强烈的戾气慢慢在艳红色的瞳孔深处聚集,连带着这个房间里的空气也仿佛一点点颤抖了起来。
房间很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隐隐听见呼吸的声音。
这个死寂得没有一点声响的房间仿佛是在酝酿巨大风暴的前一刻风平浪静的海面。
倾盆而泻的暴风雨酝酿在黑压压的云层之上,云层之下却是寂静无声到让人恐惧。
它们一点点压下来,以巨大的迫力,强势到让人无法抵抗直至已经到了濒临极限将崩溃的最后一根弦——
打断这种紧绷的气氛的是紧跟其后跨入房间里的老祭司。
当看到眼前的情景的时候,他一怔,下一秒却是当机立断。
后退一步跨出门外,转身,手中长长的权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发出铿的一声巨响,顿时震住了紧随其后奔来的一群人。
“马哈特!”
年老的大祭司那张一贯温和的脸此刻露出的严厉神色透出的威严感让所有人下意识停下脚步,静候大祭司的命令。
“这里没有事,带他们退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里!”
马哈特犹豫了一下,目光向前,隐约看到门内王的背影没有任何动静,又看了看大祭司严厉的神色,最终还是带着身后的一群仆从们退了下去。
无论如何,他最为尊崇的大祭司是绝对不会伤害王的。
锐利目光盯着那一群人退下去,西蒙一转身,再一次跨入门内。
紧闭上大门,抬眼看着眼前那两个有着一摸一样外貌,如草原上两只狮王般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会撕裂对方喉咙的对峙带给整个房间强大威压感的两名少年王,他叹了口气。
他上前一步,站在亚图姆身前,用身体阻隔了两人对视。
在对面那个少年从深紫色瞳孔中射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西蒙重重地将手中的权杖砸在身上。
纯金制作的权杖一晃,突然发出一道光来。
而与此同时,对面紫瞳少年的脚下也浮现出一个圆形的光圈,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进去。
在场的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光圈已经带着它里面的人消失在这个房间里。
果断先将其中一人送走的西蒙大祭司重重喘了口气,额头也渗出一点汗来。
“王弟,你先出去。”
他说,以从未有过的命令的口吻。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年少王弟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亚图姆一眼,见亚图姆沉默着没有看自己,又见西蒙越发严厉的目光,终是垂下眼,默默地走了出去。
只是出了门口,却没有走远,而是低着头沉默地站在门口。
阳光从上面照下来,落在他金色的额发上,晃动的阴影笼住了王弟大半的颊,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神色。
只能看见那唇抿得紧紧的,因为不畅通而渐渐没了血色。
他靠着门柱站着,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真是最坏的情况……
西蒙如此想着,目送王弟走出门外。
他一挥手中权杖,大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数个金色的符文从他权杖顶端飘出来,落在房间的四处,形成一个极小的结界,确保没有人可以听见结界中两人的对话。
年轻的法老王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待西蒙做完这一切,亚图姆瞥了西蒙一眼,向前几步,转身,坐在靠窗的一个雕琢华美的檀木椅上。
他的姿态是从容的,面色看起来也是极为冷静的。
只是他在坐下的那一瞬,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扶手的前端,在半晌之后,才慢慢松开了些。
纯金色额发的阴影落入他的眼底,让他的眼呈现出阴晦不清的暗红的色调。
年老的大祭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话。
从很久以前那代表灵魂的分成两簇的火焰开始,阿克那丁之子亚顿死在他手上的事情,还有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在此刻全部说了出来。
这是连大神官们也不可以让他们知道的事情。
埃及法老王是双生子的事情,一旦传出一点隐约的迹象就足以让埃及大乱。
年轻的法老王一直在沉默地倾听,面无表情。
只是在西蒙说出他是从王弟那里获知后面的事情的时候,火焰燃烧般的艳红瞳孔轻微地颤了一颤,像是艳丽到了极致后盛开到最终即将凋零溃散前凝固下来的最后一瞬。
闭上眼的少年王遮住了眼底近乎璀艳的鲜红色调。
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再一次一点点攥紧,手背青筋勒起,手指的指腹因为抠紧了坚硬的木扶手而深深地凹陷下去到了恐怖的程度。
他因为紧皱着眉而让他的额头扭曲成仿佛再也无法抚平的皱褶,抿紧的唇已经呈现略显泛白的色调。
【从一开始,就只有谎言。】
【从一开始,他以为是他的,不属于他。】
年轻的法老王闭着眼,一言不发。
他的眉梢眼角,隐约泄出一丝在这个年少气盛的王者身上从不曾见到过的倦意。
额头上纯金色的荷鲁斯之眼的头饰因为太过耀眼明亮到了极致,反而折射出了苍白的光晕。
那仿佛是萼枯萎的一瞬再骄傲不过的华美零零落落的、不成形的、难看的散落了一地的难堪姿态。
年老的大祭司撤下了结界,注视着沉默不语的少年王,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一动,眼底透出一抹又像是担心又像是心疼的神色。
可是他只是看了亚图姆一会儿,唇动了一动,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当西蒙跨出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靠着门左侧的石柱低着头站着的王弟。
察觉到他出来,王弟受惊似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里透出急切的询问的目光,那张稚嫩的面容上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慌乱不安。
“王弟。”
西蒙拄着权杖一步一步走到游戏面前,细细地端详着游戏的脸。
“你总是在说,王是你最重要的人。”
他说,“我知道,这并不是在说谎……”
他看着王弟,并不是以一种责备或者谴责的语气,而是一种叹息般无奈的语气。
但是或许这样的语气,比责备更让人难受。
“王或许的确是做错过什么,可是,王弟。”
西蒙握着权杖的手慢慢攥紧,又松开。
他说,“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伤害到王而且也总是在伤害王的人,也一直都是你。”
“就这一点而言,你和王一样,没有区别。”
西蒙低声说着,一字一句,那句话像是轻飘飘地飘起来,却又是缠绕在王弟身边环绕着不肯离去。
游戏茫然地看着西蒙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指尖有些发冷。
他回过头,看着虚掩的房门半晌,终是忍不住上前。
他的手放在门上半晌,像是恐惧着什么一般抖了一抖之后,这才慢慢地把门推开。
房间里,年轻的法老王站在窗前看着走进来的他。
游戏有些急切地向前几步,想要走到亚图姆的身边。
可是仅仅迈了几步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向前。
他无法靠近亚图姆,那就像是空气中有一种无形的威严环绕在身为神之子的法老王的身边,让卑微的人类无法再向前半步。
年轻的法老王站在那里,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神态,仍旧是那个人,可是他却再也走不到那个人的身边。
以前很多次,总是年轻的王兄伸出手,容许自己宠爱的王弟走近自己的身边。
而现在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是俯视着自己的子民的尊贵无双的埃及王。
那股说不出来的强大的威压感,从此硬生生地将他隔离在亚图姆的世界之外。
他再也无法靠近他的身边。
少年王线条锐利的眉眼向鬓角尖锐地挑开,艳红色的瞳孔看过来的目光毫无气息的冰冷。
“游戏。”
从年轻的法老王口中吐出的是他曾经最不喜欢说出来的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总是让他感到王弟随时会离开埃及回去家乡而有些不安。
可是现在,从他嘴里吐出这个名字,竟是和喊着普通的部下一般毫无感□彩。
“十日之后,你和朕一起参与父王的祭奠仪式。”
他说,面无表情。
“祭奠完成之后,你前往下埃及继任奥西里斯大祭司之位。”
什——!
游戏猛地抬起头,忍不住张嘴想要喊出王兄。
他伸手向前,竭尽全力伸出的指尖,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可是他的手僵在半空之中,动弹不了分毫。
他张开的唇动了一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身前,仅仅是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离了生者之城和死者之城的尼罗河的彼岸,再也跨不过去。
有什么东西就像是细细的沙砾毫不留情地从他的指缝中漏了下去,再也拿不回来。
年轻的法老王看着他,冷漠的目光,就像是很久以前第一次看到他闯入王宫的疏离神态。
那目光仿佛是冬日的寒冰,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感情的存在。
曾经拥有过的柔软和暖意仿佛是一场梦,就连怒气也似乎成了奢求,那没有些微动静的艳红色瞳孔似乎成了一幅静态的石像。
它冷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更比那个时候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之意。
“你可以退下了。”
少年王发出如此的命令。
游戏没有动,他看着亚图姆,目光依稀渗出一丝恐惧的痕迹。
那是在得知某个很重要的东西彻底失去之后发自内心的恐惧。
“王兄……”
轻微得仿佛不存在的声音极为勉强地从年少王弟的喉咙中挤了出来。
轻飘飘地仿佛连它本身的存在都是一场骗局。
与其说它是在呼唤对方,倒不如说是王弟的喃喃自语,那手仍旧是伸在半空中,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点希望。
年轻的法老王看着他的王弟。
他站在那里,再也没有人可以靠近他。
他说:“朕不需要你了。”
伸在半空中的手的指尖轻微地颤了一颤,它们费劲地、一点点地蜷缩而起,终究还是握紧缩了回来。
游戏的喉咙轻轻动了一动,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什么荒芜的感觉从身体内部泛出,蔓延到了整个身体,渗透了指尖的冰冷。
他已经知道。
他只是不愿意去知道。
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他再也从亚图姆眼底看到不到丝毫不悦甚至是怒意,或者该说,再也看不出些微的痕迹。
他不会去问什么因为自己的存在才能使用魔力的蠢话。
游戏握着自己手臂的手指的指尖深深的陷入肌肤之中,已勒出淤青的痕迹。
他咬紧下唇,低着头不想让亚图姆看见他发热的眼眶。
现在的眼泪,只会让他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朕不需要你了。】
当少年王的骄傲被践踏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退下。”
年轻的法老王再一次对他的王弟下达命令。
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
从金黄|色的沙漠上空刮过的风穿过绿林落入这个奢华的房间的时候,它只能轻轻地掠过房间中唯一在的那个人的纯金色的荷鲁斯之眼的头饰之上。
然后,消散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欢乐地祝大家国庆假期快乐~~感谢大家的虎摸,一人发一张好人卡~~
PS:话说前面一章很多读者说弄不清火焰为什么分成两簇。
不要忘记那个时候暗游戏在啊(而且那个时候他还有过去的记忆的),大的那簇火焰是暗游戏的,小的火焰是刚出生的王样的。
他们灵魂波动完全一样,所以火焰分成了两簇。
其实没什么双生子,那是西蒙自己根据火焰分成两簇猜测的真相而已。
208、第一百九十二章
埃及王都底比斯的王城大门此时大敞,一路长长的车马群正穿过城门走在王城的中央大道上,庄严肃穆的气魄尽显王家威严。
中央大道,直通埃及王宫。
那道路两侧的子民们先前等待时分还在欢呼,待等待已久的车马终于来到的时候,纷纷匍匐跪地,额头贴紧石地,不敢抬头。
他们的眼睛只能看着灰石的地面,耳边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去。
随后,便是无数埃及士兵整齐踏地的步伐声。
待一切声响都过去后,他们才敢抬起头来,用混合着尊崇和畏惧的目光眺望着已经远去的车队。
王宫大门也是大敞,赛特、爱西斯等大神官站在门口迎接法老王的归来。
当空日头毒辣,直照大地。
在门口等待的大臣们中,有几个身体虚弱或是过于肥胖的,额头已是隐约闷出汗来,却又不敢动弹,只是眼巴巴地瞅着远方。
当急促的马蹄声通过大地的震动传来时,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很快的,在翘首以盼的众人的目光中,一匹雪白的骏马一骑绝尘当先而来,数个呼吸之间已是从远方到了众人面前。
年轻的法老王一勒缰绳,□雪白骏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便驻足原地。
爱西斯凝视着少年王,细长妩媚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她的身边,赛特大神官那俊俏的脸上露出的神色则显得有些难看。
爱西斯:咦?王弟呢?
赛特:那家伙又出了什么问题!
以上是两位大神官在看见法老王独身归来之后脑子里不约而同发出的但是思考方向却又完全不一样的疑问。
但是在如此的场合,他们也只能把疑惑埋在心底,径直向正拍着马颈的少年王迎了上去。
他们才上前几步,又是一阵奔腾的马蹄声。
这一次,这声音显得多且杂。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队骑兵簇拥着一辆车骑奔来。
近了,便能看清那车骑之中坐着的正是德高望重的年老的大祭司。
赛特怔了一怔,直到那队车马到了跟前才回过神来。
骑马跟随在车骑旁边的马哈特大神官翻身下马,上前恭敬地伸手将老祭司扶了下来。
赛特刚才因为只看见法老王一人归来而紧皱的眉渐渐舒展开来,因为他已经在马哈特的旁边看见了正在翻身下马的王弟。
大概只是王弟不乐意被王抱着骑马想要自己骑马而已。
赛特如此想着,心底先前的那点不快也渐渐散去,转身跟上了已经大步走上巨大的王宫台阶的法老王。
反而是一旁的爱西斯迟疑了一瞬,看了王弟一眼,可是距离稍远了点太阳又太过毒辣明晃晃地让人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爱西斯露出一丝深思的神色,转身也跟上了赛特的步伐。
当年少的王弟站在巨大的花岗石台阶之下的时候,年轻的法老王已经大步走过了一半的阶梯的路途。
游戏抬起头来,明晃晃的阳光笔直地刺入他的眼底,让他的瞳孔仿佛是因为疼痛而轻轻颤了一颤。
一眼看去几乎是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的巨大台阶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飞扬的鲜红色披风渐渐隐入光华之中,失去了踪迹。
他的王兄已经走向了遥不可及的彼端。
他再也追赶不上。
“王弟?”
一声近在耳边的轻声的呼唤让年少的王弟从恍惚之中醒来。
在他耳边发出这一声提醒的是站在他身旁的马哈特。
他们身后,还站着许多埃及的大臣和神官们,他们在等候着老祭司和王弟先行,那之后他们才能跟随走上台阶。
马哈特跟着西蒙走了两步,见王弟怔怔地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不得不出声提醒。
游戏收回了视线,微微低头。
额头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虽是折射出明亮的光华,却也给他的脸上反衬出深深的阴影笼住了他眼底的颜色。
他抬脚向上走去,一言不发。
***
“什么?让王弟去下埃及继任奥西里斯的大祭司?”
“是的。”
“王,为什么这么突然……”
“朕只是准许了前阵子王弟的请求。”
“这是不是决定得有点太仓促……”
“奥西里斯的大祭司在这个月已经接连呈送上了数次请求送去继任者的公文。”
年轻的法老王端坐于政务房的王座之上,冰冷的艳红瞳孔直视下方。
下面,几位大神官面面相觑,或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或是困惑不解或是瞠目结舌,皆是一时间没有从少年王刚才那一句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大神官们的反应让端坐王座之上的少年王皱起了眉,眼底透出一抹不快的意味。
“王弟在八日后参加完父王的祭奠仪式,就立刻出发前往下埃及。马哈特,你陪同前往,将他送去奥西里斯神殿。”
亚图姆直接下达了命令,他根本就没有和自己的大神官们商量的打算。
法老王一句话,便是埃及的法则。
他从来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关心任何人的想法。
“唉?……可、可是……”
刚回过神来的马哈特迟疑一秒,抬头便看见上方法老王艳丽的绯红瞳孔中看过来的冰冷目光,顿时立刻闭嘴,不敢再有任何疑问,低头服从王命。
站在马哈特身边的女神官略微皱了皱眉,目光瞥了一眼王弟,又轻轻地从少年王的身上一掠而过。
她眼底是满满的疑惑,人却仍旧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不踏入这场浑水之中。
年少的王弟站在王座之下,比诸位大神官更前一步高一阶的位置。
以王弟的身份,站在那里本是理所当然。
可是,这一次,白色肤色的王弟站在那里,竟是让其他经常出入政务房的几个人颇不习惯。
这么久以来,他们已经从抗议到妥协再到完全习惯王弟贴着坐在王身边,现在王弟规规矩矩地站在下面,他们反而因为总觉得房子里有什么不对劲儿而浑身难受。
赛特站在下面一侧的地方,却是最接近王弟的位置。
青瞳的大神官侧身,略微抬头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的王弟。
从天窗照下来的明亮的阳光落在王弟细长的睫毛上,就像是那睫毛承载着阳光一般,光线透过来,睫毛一根根亮得分明。
可是那睫毛的阴影落入半掩的紫罗兰色的瞳孔之中,却让那双本该更为明亮的眼睛有几分看不分明。
从开始到现在,他就那样站着,一言不发,右半边脸落入阴影之中。
由始至终,他也不曾抬头去看他的王兄一眼。
他低着头,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可是赛特却分明看见他抿紧的左侧的唇角抽搐般轻轻颤了一颤。
赛特将目光从王弟身上收回来,看向自己的脚下。
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很是压抑,或许是这样反而促进了效率,几件重要的事情很快商讨完毕,将政令发布了下去。
年轻的法老王站起身,离开王座向一侧走去。
鲜红色的披风飞扬而起的一刹那,柔软地飘过站在那一侧的王弟的身边。
它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在飞舞落下的一瞬,轻柔地笼罩在王弟身上。
它一掠而过,一角在王弟的手臂上一触而过,就此分开,再无痕迹。
再一次露出惊诧神色的大神官们睁眼看着王弟并未跟在法老王身边,而是从大门离开了这里,走向了那许久未曾去过的专属王弟的寝宫的方向。
直到王弟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他们才收回目光,彼此对视一眼。
然后,赛特和爱西斯的目光立刻以几乎可以用气势汹汹来形容的气势射向了马哈特。
即使是久经战阵的大神官,此刻也是被两人刺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发虚。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王会突然让王弟前往下埃及?”
“你们在神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追问一句接一句,马哈特犹豫了一下,想起西蒙大祭司的吩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见王、大祭司和王弟在房间里谈了一会儿,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各有了各的神态。
而在那之后,王对王弟的态度则是彻底冷淡了下来。
要说王又生了王弟的气却是不像,因为王的一举一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在生气,而是完全将王弟作为一个普通的臣子来对待。
马哈特本是对王弟用王的性命要挟他的那件事还有些恼怒,每次看见王对王弟的特殊对待便有些生闷气,可是王的态度突然一下子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却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看着马哈特茫然的神色便知道从他这里不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爱西斯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是赛特想了想,转身向大门走去。
“赛特。”
女神官的叫声让青瞳的大神官停下了脚步。
“你要去找王弟?”
面对女神官的询问,赛特随意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去?”
爱西斯继续问下去,“让王弟继任奥西里斯的大神官是最为妥当的,当初因为我们都知道王不会让王弟离开,所以没有对此多嘴,可是现在既然王主动让王弟前往下埃及,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说,句句话咄咄逼人,可是眼底却露出一丝迷惘的神色。
她自己说出来的话,不像是在逼问赛特,反而更像是在追问自己。
“你想要阻止什么?”
“我没有想阻止什么。”
赛特回答,神色凛然,“我只是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而已!”
他一句话说完,便再也不说废话,转身离去。
爱西斯看着赛特的背影摇了摇头,并没追上去,自顾自地离开了。被留下的马哈特颇为苦恼地沉思了许久,终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向王所在的侧房走了过去。
“你这是又闹的哪一出?”
当进入王弟的寝宫的赛特大神官皱着眉问出这一句话后,本是看起来一直有些呆呆的王弟抬起头看了一眼赛特。
然后,他让提娅带着侍女们都从房间里退了下去,大门关上,仅剩他和赛特两人。
“是你提出的要去下埃及?”
赛特仍旧是皱着眉继续问道。
游戏没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他这一摇头,赛特天空色的瞳孔中便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是西蒙大祭司的意思?”
看着赛特复杂的目光就知道赛特想偏了的游戏再一次摇了摇头,这一次,他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出来。
“是王兄的意思。”
“怎么可能?”
年轻的大神官在得知答案的一瞬间立刻反射性地做出了否定。
赛特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初王弟要求前往下埃及成为奥西里斯的大祭司时法老王那震怒之极的神态。
王是绝对不会容许王弟离开王宫的。
“赛特,事到如今,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游戏用双手捧着一个白色陶瓷杯,似乎想要喝一口热水,大概是水太烫,他只是轻轻触了触杯口的边缘,就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赛特,他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
“我让王兄生气了,他不想再看见我,所以让我去下埃及。”
“反正这一次也会像以前那样不了了之——”
赛特冷声说,看着王弟心不在焉的神态,忍不住一手重重拍在桌上,连带着桌子上的杯子也跟着一跳,一个倾斜翻倒,热气腾腾的水淌了一桌,眼看就冲着赛特拍在桌上的手袭来。
游戏眼疾手快将赛特的手一推,自己左手的手腕却没来得及躲开溅上了几滴滚烫的热水,顿时那白色的肤色上就浮现出不正常的艳红。
赛特一怔,狠狠瞪了游戏一眼。
“多管闲事!”
“我也是下意识就……”
被大神官刀子般凌厉的目光狠戳了几下的王弟一脸无辜,他伸手过去的时候还真的没想太多,完全是反射性的。
“我去叫医师。”
赛特转身就向大门走去,走了两步,却又缓下脚步。
“别多想,等王消气了就没事了。”
或许是要掩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候的不适应,他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以前哪次不是这样!”
他仿佛是极不耐烦抱怨般地说完了这句话,再次加快步伐向前,打开大门匆匆离去。
被留在房间里的王弟看着赛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手腕上传来的刺痛将他眼底那一抹微弱的笑意尽数驱散而去,游戏低头,手腕上那几个刺眼的绯红色的斑点微微涨开了一些痕迹,细细的灼烧般的痛感从手臂上传递过来。
他伸出略有些冰凉的右手手指覆盖在有着灼热刺痛的左手手腕上,他低着头,金色额发随着吹进来的风柔软地展开,落在他白色的颊上。
那发丝的阴影,本是多少掩盖了他些许眼底的情绪,此刻忽然随着飘动的额发晃了一晃,竟是隐约让那隐藏在眼底深处的疼痛的痕迹嵌入了更深的暗色调之中。
“……和以前不一样的。”
最后一句微弱的反驳,已经离开的大神官没能听见。
但或许,那不是反驳,仅仅是自言自语。
【朕不需要你了。】
他知道。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曾经以为会一直属于他的东西在一点点离他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查资料的时候翻到了一个古埃及建筑虚拟精美复原视频
感觉古埃及建筑果然相当的大气
不过看完最大的感想是——古埃及人是真爱着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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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第一百九十三章
浅蓝色的莲花盛开了一池的美景,瓣瓣皆是娇嫩,那星状的花瓣重重叠叠地展开,簇拥着其中那一簇如金丝般融化而成的花蕊,间或殷红的细丝儿夹杂其中。
娟秀的心形的嫩绿叶片,贴在碧绿的水面随其的荡漾而起伏,偶尔被风刮起,那叶背一掀便能看见点缀其上的几点紫晕。
一阵风软绵绵地拂来,夹带着蓝睡莲群中清爽的香气。
那阵风掠过的时候,带着伏身坐在一池睡莲旁的石桌边的埃及王弟额头金色的发丝跟着飞扬了起来。
年少的王弟趴在石桌上,脸埋入交叉放在桌上的双臂之间。
正午火热的阳光照下来,他独自一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显得很是无精打采。
又是一阵风吹来,不依不饶地带起他金色的发丝。
终于,那搁在手臂上的头动了一动,终于抬了起来。
随着俯趴的姿势的改变,他的手臂跟着直起的身子向上抬起,那缠绕在左手手腕上的雪白色的绷带在明亮的阳光下便越发显得刺眼。
他站起身来,于是隐藏在石桌阴影下的脚也露了出来,乌黑色的脚环仍旧是套在他的脚踝上。
少年的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烦恼,他呆呆地看着那一池的蓝色睡莲,心思却一点都没有放在眼前的美景之上,而是早已飘忽到了九霄云外。
五六日已经过去了,他的王兄并未继续将他锁在那个房间,而是任由他居住在从以前就一直为他准备的却极少使用的属于他的寝宫里。
而且,也一直没有收回让他前往下埃及继任奥西里斯的大祭司的命令,还告知他,当他到达下埃及的时候,奥西里斯大祭司会取下限制他魔力的脚环。
另外一边,他寄托了大半希望的另一个他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黑魔导女孩依然不见踪影。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日子一日日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知道,可是他束手无策。
如果强行留下来只会更加增添王兄对他的恶感,可是他现在却绝对不能离开。
法老王也好,大神官们也好,他们都相信只有他们拥有最强大的魔物——巴库拉的事情没办法说出来,或许就算说出来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而另一个他那边到底又是怎样的打算,准备何时发动内乱?
游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他现在所能做到的,只是坐在这里烦恼而已。
而这一点,却是越发让他感到焦躁。
游戏使劲甩了甩头,想将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开。
他叹了口气,转身向自己的寝宫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蔫蔫的,无精打采。
尚未走到出口处就听见不远处有数个不同频率的脚步声传来,游戏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只见对面有一群人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正是在阳光下仿佛能发出光般的耀眼得让人不敢对之直视的年轻法老王。
明亮的黄金饰物越发衬托出浅褐色肤色的面容的俊美。
年轻的法老王大步向前走来,宛如一阵风的利落,那一股迎面而来的气势却是让人不自觉地退避三舍。
年少的王弟站在那里,紫罗兰色的瞳孔轻微地颤了一颤。
他张嘴似乎想喊,但是又迟疑地抿起唇来,只是睁眼看着少年王向自己走来。
直到走到他跟前的少年王看了他一眼,他才下意识低声叫了一声。
“王兄。”
年轻的法老王嗯了一声,脚步只是微微一顿,便又向前,从他的王弟身边擦肩而过。
就连目光也只是在游戏身上淡淡一瞥,未曾有丝毫停留。
他眼角的余光从游戏左手手腕的绷带上一掠而过,却是淡淡的不见丝毫神色。那个当初曾因为王弟颊上一道轻微的划痕而震怒的法老王似乎已经从他的身体里消失,再无痕迹。
他点头的姿态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就如同是在路上遇见向他致礼的臣子一般。
尊贵的法老王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的子民的呼唤和目光,不需要给予回馈。
他大步而去,鲜红色的披风飞扬着掠过他的王弟身边,不曾回头。
游戏也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本稍微抬起的手再一次垂下。
等亚图姆以及身后那一群人都过去之后,他才举步向前。
他走了两步,突然加快速度。
稍许之后,又快了一些。
到了最后,他竟像是在逃跑一般飞快地向前跑去,直到筋疲力尽。
年少的王弟弯着腰扶着身边的石柱大口大口地喘气,金色的发丝垂下来,掩住他低着的脸,只能看见那一滴滴汗水从发丝中渗出来,划过奶白色的颊,汇聚到下巴。
直到汇集在下巴的汗滴重得再也无法承受住的时候,便重重地落下来,滴在光滑的青石地板上。
他扶着石柱的手的指尖深深地抠住,几乎要磨破了指尖。
他按在自己膝上的右手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肌肤里,手指攥紧的肌肤处呈现泛白的色调。
突然一条雪白的手绢递到他的眼前,游戏怔了一怔,直起身来。
从他的额头滴下来的汗水随着他抬头改了道,从他的鼻沿滑落,渗入他的唇角,又咸又涩。
而将手绢递过去的女神官看见游戏的脸也是一怔,然后微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殿下又像以前一样躲起来偷偷地在哭。”
“我承认我以前哭过,但是并没有躲起来。”
埃及王弟反驳,他侧头,伸手接过爱西斯递过来的白色手绢擦拭着额头的汗迹。
他说,“……我答应过王兄不会再哭。”
“嗯?刚才您在做什么?”
“跑步锻炼身体。”
“王弟殿下,如果您有什么烦恼,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商量对象。”
“没办法从大祭司那里得到想知道的东西,所以就来找我了?”
美丽的女神官再一次微笑了起来,她妩媚的眼眸弯成细长的弧度,浓密的睫毛在她光洁的颊上落下一层淡淡的玫丽的阴影。
她并未因为王弟略带刺意的话而恼怒或是不甘,笑起来反而越发显出她那种成熟的诱人韵味。
“王弟。”她再一次询问,“你想去下埃及吗?”
她问:“你想要成为奥西里斯的大祭司吗?”
不等王弟回答,她又立刻开口堵上自己的问题。
“当初是你要求离开,当初也是你要求成为大祭司,现在,你应该是得偿所愿。”
王弟咬着下唇不说话,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爱西斯的脸色却是越发严肃,她还想说什么,却见王弟突然一侧身,从她身边掠过,一阵风似的只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爱西斯看着王弟的背影消失的地方,抬起头撩起落在她眼前的一丝发,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就算被挤兑成这样也不肯说啊……”
她低声自言自语道,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王也好,大祭司和王弟也好,连一句话都不肯透露,让她在困惑的同时也更是有些担心。
她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头,想让自己因为思考过度而有些发胀的脑子清醒一些。
罢了。
爱西斯想着,转身走向另一边。
先把两日后的先王阿克纳姆卡诺的祭奠仪式举行过了再慢慢考虑这边的事情。
她向前走着,突然脚步顿了一顿,然后又继续向前。
王弟真的会前往下埃及吗?
她不知道。
***
因为是为已经前往冥界的阿克纳姆卡诺王举行的祭奠仪式,所以当夜空挂上一轮明月时候,仪式才正式开始,雄伟壮丽的帝王谷漫山遍野燃起了火焰。
无数的火柱在黑夜中熊熊燃烧着,将帝王谷深处那一片的悬崖峭壁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矗立在崖壁上的如山体巨大的冥神奥西里斯的雕像在通红的火光之中越发显得威严肃穆,他足足有一人高的眼睛俯视着帝王谷的大地上他的子民。
先王阿克纳姆卡诺的祭奠仪式在赛特大神官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祭台之上,凶猛的野兽的鲜血和心脏呈送其上。
西蒙并未来到这里,侍奉拉的大祭司不便在为奥西里斯神奉祭的仪式上出席。
复杂而隆重的祭奠仪式让一贯沉寂的帝王谷闹腾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待仪式接近尾声之时,东方已是隐约有白光从地平线处射来。
年轻的法老王站在高高的祭台之上,凌晨的光线落在他纯金色的荷鲁斯之眼的头饰之上,让那张俊美的颊大半曝露在亮光之下。
他站在那里,绯红色的瞳孔注视着前方石阶蜿蜒而上的峭壁半截中他的父王的墓地。
他的目光显得很遥远,不知是否是在缅怀着很久很久之前和父王相处的那些时光。
然后,少年王的宝石般艳红色的眼闭上。
再一次睁开的时候,他侧过身来,冰冷得看不出丝毫属于人类情绪的眼淡漠地看向站在祭台之下的王弟。
他说,“马哈特,送王弟前往下埃及。”
半跪在地上的马哈特大神官点头,然后起身去拉身前的王弟。
一拉,却没有拉动。
王弟甩开马哈特的手,上前一步,仰起头向亚图姆看去。
他伸出的手抓紧了极高的祭台的边缘的石柱,紫罗兰色的瞳孔倒映着此刻高高在上的少年王的身影,眼底深处仿佛有许多莫名的情绪涌动不休。
“王兄。”
游戏张嘴发出两个字,再张了张唇却是再也发不出一个音来。
该怎么说,该怎么解释,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亚图姆,然后向其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他伸出手的姿势,不知道是想要抓住那个高不可攀的身影,还是想要那个人能再一次弯下腰来握住他的手。
年轻的法老王俯视着他的王弟,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就像是前方巨大的奥西里斯神的雕像俯视大地的神态。
火柱中还在燃烧的火焰的火光落入他艳红的瞳孔之中,让他那火光闪烁不定的眼底清晰地倒映着那只向他伸过来的白色肤色的手。
那让他的目光越发冰冷而锐利。
他并未向他的王弟所在的方向走出一步,而是突然抬起右手取下了挂在腰间的短剑。
随手一抛。
被抛在半空中的短剑在黎明的微光之中明晃晃地闪耀着寒光,它呈现一个弧度落下来,发出铿的一声和青石撞击的清脆的鸣叫声落在年少王弟的身前。
剑身折射出来的亮光刺得紫罗兰色的瞳孔颤了一颤,然后那眼底的颜色一点点地沉寂了下去。
游戏拿起了这柄短剑,紧紧地握在右手之中。
他攥紧短剑剑鞘的手指的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劲而有些泛白,指腹也呈现出深深的勒痕。
他猛地转身,在马哈特的陪同之下离开了这里。
地平线上射来的几道黎明的微光将他脚下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让他的脸整个都隐入阴影之中。
只能看见那抿紧的唇,呈现不自然的扭曲的弧度。
游戏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越走越快,几乎是赌气一般加快了步伐。
马哈特跟在他身后,不得不随着他的步伐也加快了速度。
他们的身后,爱西斯和赛特等众人目送他们离去,眼底各自漾出了复杂的情绪。
只有站在祭台之上的少年王,一双绯红的瞳孔仍旧是远远地注视着父王的陵墓所在之处。
锐利的金色发丝掠过少年王浅褐色的颊,晨光中落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游戏和马哈特一前一后,很快下了山即将走出帝王谷。
越过宽阔的尼罗河,对岸的王宫之外大队的士兵在等待着护送未来的奥西里斯的大祭司前往下埃及的奥西里斯神殿。
一路上,气氛沉重得让马哈特极为别扭不适。
他看着一路默然无言只是快步向前走的王弟,脸上露出又是为难又是不知该怎么办好的神色。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马哈特忽地上前几步,赶上王弟的步伐。
“王……”
他刚发出一个音,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他站着的大地上传来。
一时间只觉得是天翻地覆,从远方巨大的王宫建筑到近在眼前的尼罗河,似乎是整个天地都晃动了起来。
马哈特伸手一把扶住了差一点要摔倒的王弟,那强烈的震动突然又戛然而止。
两人面面相觑,正是昏头昏脑茫然不知所措之际,突然游戏猛地抬手按住了额头。
“痛!”
额头上那个就连最后一点红色的痕迹都已经淡去的过去曾经受伤的地方一阵突如其来的刺骨的剧痛让他呻吟出声。
马哈特正看向喊痛的王弟,突然远远地传来的一声震天而悠长的龙鸣之声让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那一眼,就让他脸色大变失声大喊。
“……青眼白龙!为什么会——!”
游戏低着头,额头过去曾经受伤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他咬紧了牙,按在那已经消失不见的伤痕的地方的手攥成了绷紧的拳头。
迪亚邦多……
巴库拉!!!
作者有话要说:
蓝睡莲——古埃及的国花。
睡莲是埃及的国花,因其有着朝开暮合的习性和放射状展放的花朵,故成为古埃及太阳崇拜的象征物,每代的法老王都自称是日出之神荷露斯之子。在举行加冕仪式时,因太阳是从东向西运行,南北两端就成为延伸的两端,所以在国王御座下的南面摆放着睡莲,北面摆放着纸莎草,显示出法老是古埃及及南北广大领土的至高无上的唯一统治者。在古埃及遗迹的壁画和雕刻中,有许多头部装饰着睡莲花或手拿睡莲花的人物。
蓝睡莲蛮漂亮的……查资料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古埃及国花是蓝睡莲不是白睡莲,OTZ……
中国国花是……牡丹?
摸下巴,那么古秦朝的国花有么?我觉得肯定不是牡丹……
210、第一百九十四章
【朕会保护你。】
阳光正好的午时,年轻的法老王对当时尚算陌生的王弟许下如此承诺,他的目光直视前方,锐利而明亮。
一言九鼎。
【朕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明亮到极致的华美壮丽的神殿之中,年轻的法老王的双臂勒紧了怀中沉默无言的王弟,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头饰太过刺眼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的眼。
一剑穿心。
【别离开朕。】
阴凉微弱的火光将堆积如山的尸骨照成白森森的色调,年轻的法老王伸出的手碰触着他的王弟柔软温热的颊,金色发丝掠过微凉的浅褐色指尖。
一句足矣。
一切始于什么。
一切终于什么。
当折射着晨曦冰冷光芒的装饰华丽精致的短剑在空中打着旋儿跌落在游戏的身前时,最初的誓言已被颠覆。
少年王站在高高的祭台之上,地平线平射而来的光芒照亮了他脸。
仿佛被晨曦微光点亮的艳红宝石般的瞳孔注视前方,他看见他的王弟伸出手,将意味着战斗的短剑拿在手中。
——从此以后,你自己保护自己——
掠过他眼前的额发让他瞳孔的颜色暗了一暗,不等它们再次亮起来的一瞬,亚图姆已转过身,从身后吹来的风让金色发丝飞扬在他那因为逆光而笼罩上阴影的浅褐色的颊边。
他远远地眺望着他的父王的陵墓,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鲜红色的披风仿佛雄鹰的羽翼向前飞舞起来,尤不满足地奋力向天空张狂地扯去,窸窸作响。
或许在这嘶吼不休的狂风之中,在背对着众人的阴影中,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的深处才终是隐藏不住透出一丝疼痛的痕迹。
然后,那一抹疼痛的痕迹尽数转化为冰冷而艳丽之极的色调。
而这一抹蓦然转化的色调充盈了整个瞳孔,竟是在一瞬间点缀出绯红宝石最为极致的美丽。
天空一声急促而响亮的鹰鸣。
众人抬头,只见因清晨的微光而逐渐呈现蔚蓝色的天空中一只雪白的雄鹰振翼在一片浅蓝中划过一道白色弧度的痕迹。
随后,它再一次发出了急促的鸣叫。
突然一道闪耀着诡异的黑红色调的光束从地面向上疾射,正正穿透了白鹰拍动的左翼。
白鹰一声悲鸣,失去平衡的身子一个踉跄,斜斜地旋着在空中掠过难堪的弧度向着悬崖的另一边一头栽倒坠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被这突然在眼前发生的一幕惊醒,亚图姆猛地转头向那道黑红色的光束的发源地看去。
刚一侧头,只见那黑红色的诡异光束竟是一道接一道出现在他的眼前。
从半截悬崖峭壁的裂缝之中,从巨大的崖壁的岩石之中,一道接一道射出来。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
到了最后,密密麻麻的连整个悬崖峭壁都似乎照耀出这种诡异的黑红色光线,只见无数碎石从崖壁上轰隆而滚下,巨石前赴后继地砸落地面,竟是震得整个山体像是要被砸碎了一般颤抖了起来。
已分不清是巨石砸地而震,还是在那之前众人的腿已经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或许是同步而起。
不断有人狼狈摔倒,跌入脚下大地裂开的裂缝之中,或是被崩塌的悬崖上滚下的落石砸得粉身碎骨。
一道裂纹从祭台缘边裂开,然后迅速迸裂开来。
瞬间一道近数米深的裂缝轰隆一声沿着少年王的脚边几乎将整个圆形的祭台撕裂成了两半。
年轻的法老王站着,一动不动。
迸裂的裂缝劈啪着从他脚下一穿而过,迸溅出的碎石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站在那里,神色没有丝毫动容,只是皱着眉紧紧地盯着射出万丈黑红色诡异光束的悬崖。
一声天崩地裂似的巨响。
法老王眼前的悬崖峭壁整个崩裂开来,那股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气流旋开,碎石四射,甚至让那些足有数人之大的巨石也腾空飞跃而起,向着四面八方远远地射开。
登时那守在四周的士兵们里就有运气不好的被这四射的巨石砸中,再也爬不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人的悲鸣,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被强迫一般集中到了那一段碎裂的峭壁的方向。
他们目瞪口呆。
墨黑色的雾气一点点地散开,光线终于照亮了那个逐渐从墨黑雾气中显现的身影。
足足有溪流粗大的蛇尾矗立在大地之上,蜿蜒摆动,乌黑发亮的鳞片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近乎有另一个峭壁上雕刻的巨大的奥西里斯石像那般大小的可怖魔物的身影随着散去的雾气显露在众人惊惧惶恐的目光之中。
蜿蜒乌黑蛇腹之上,是稍浅的深褐色的人类肌肤的色调。
十指张开,指尖利刃如是四面八方不约而同高举兵刃的士兵们手中闪着寒光的长矛。
指刃边缘呈现乌色,滴落墨色腐蚀水滴的同时,锋芒尽露。
那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魔物发出一声嚎叫,尖锐得几乎能撕裂所有人的耳膜。
迪亚邦多小溪般粗壮的蛇尾重重地掀起,一扫而过。
被飞扫而过的华美庄严的巨大祭台在这重重一击下登时粉碎,碎石四溅。
及时后跃开来的少年王的身影隐匿在四射而出的无数碎石之中,一脚踩在一边的崖壁上借力,矫健身姿一个后翻,屈膝稳稳落地。
“王——”
以近乎疯狂的姿态一拥而上的法老王的近卫军们在这一瞬已是冲上去,数百人将亚图姆牢牢地护在其中。
同样被簇拥在其中的女神官的黄金发饰已在刚才的混乱之中跌落,一头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之上,透显出几分柔弱。
她睁大了眼仰望着前方那巨大的魔物,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为什么?明明帝王谷有封印的结界在——”
为什么在无法使用魔力也无法召唤魔物的帝王谷会出现如此强大的魔物!
帝王谷的结界已经被破坏了吗?
爱西斯想着,心里顿时就一紧,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法老王,突然上前一步。
纤细的手指按在她颈上的黄金首饰之上,指尖忽然一阵金光掠过,黄金首饰晃了一晃,似乎要浮起来,突然又跌落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已经做好了承受魔力反噬的痛苦的女神官睁开眼,眼底透出一丝惊慌的神色。
她并未承受魔力的反噬,却依然无法呼唤她的魔物。
封印的效力已被破了大半,却余威犹存。
它的威严让它不会轻易容许魔物在它守护的帝王谷之中出现。
在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之后,女神官立刻冷静了下来,她脑子闪电般地一转,顿时眼底一亮,侧头就向站在法老王另一边的赛特看去。
没等她看过去,年轻的大神官已经一步上前跨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黄金权杖。
黄金权杖在它的主人手中猛然爆发出绚丽如地平线那一端的朝阳般耀眼的金色光芒,一束光芒从黄金权杖上直冲云霄。
在尼罗河的对岸的王宫深处仿佛是与之相呼应般一道白光跟着直冲云霄,然后在半空弯成一个极大的弧度跨越半个王城而来。
和直冲云霄的金色光芒融合在一起而越发耀眼的白色光芒散尽之后,宛如在光华之中诞生的圣洁的白龙展翼,身姿优美地盘旋于帝王谷的上空,发出一声清亮的长鸣。
它那和它的主人相似的湛青色的漂亮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下方与它相较而言越发显得漆黑而丑陋的魔物,目光中渐渐呈现出怒意。
那是和它光的本质完全逆反的黑暗的存在,让它倍感厌恶的黑暗的魔物。
一振巨大得阴影几乎能覆盖整座山的双翼,青眼白龙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俯冲而下,狂风从它周身擦过,因为过于疾速而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人身蛇尾的黑暗魔物抬起头,已呈现出灰败的惨白色的凌乱狂野的发丝中,一双有着诡异的黑红色调的充盈着野兽戾气的眼死死地盯着向自己俯冲而来的白龙。
在白龙呼啸而来即将带给他巨大冲击的一瞬,他抬起已是利爪的双手。
光芒和黑暗在这一瞬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碰撞,撕裂了空间,连带着整个大地都震了一震。
发出怒吼的迪亚邦多抬起的双手硬生生地将俯冲而下的白龙抵挡在半空之中。
黑白分明的界限的边缘的光波整个迸射开来,冲突掀起的气流向四面八方刮去,甚至将地面都掀起了一大片。
站立不稳被气流刮走的士兵们惊恐的尖叫声在拥有完全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的魔物的对撞之前是如此的微弱。
只有东南方的那一片悬崖之下,法老王最为精锐的近卫军们牢牢地站在那里,簇拥在法老王的四周,狂风像是刀子般刮过他们的脸,他们的身影如矗立的青松丝毫不倒。
唯独站在一边的女神官看着侧前方被塞西扶住的脚步有些踉跄的赛特,她看着赛特苍白的颊,又看向空中正在和蛇怪激烈对撞的青眼白龙,显得忧心忡忡。
就在她这一回头的瞬间,一簇微弱得让人察觉不到的火焰状冰凌在黑暗之中一闪,本是和青眼白龙势均力敌的迪亚邦多突然一声怒嚎,本就巨大的身躯忽然又凭空高大了几丈,聚拢在他周身的黑色雾气又浓郁了几分。
这一异动,迪亚邦多竟是猛地将头顶的青眼白龙那庞大的身躯整个儿撞飞了出去,并在白龙撞塌一座山峰的同时张口就喷出一团黑色的火焰直袭而去。
青眼白龙蓦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整个身体在一瞬间被黑色火焰烧毁殆尽——
而另一边的赛特同时不声不响地在塞西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一头栽倒在地,被他紧紧抓在手中的黄金权杖敲打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紧闭着眼,苍白的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唇角已有血迹渗了出来。
***
青眼白龙一出现之际,它那巨大的悬浮在空中的身姿也让在帝王谷另一侧的人们看得清清楚楚。
奉命护送王弟离开王都前往下埃及的马哈特大神官错愕地看着天空中遥远的青眼白龙,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帝王谷中无法召唤魔物,这是历代法老王和诸位神官们都众所周知的事情。
就算暂且不管这个——
到底有什么事情逼的赛特竟是不管不顾地违反禁令在帝王谷将自己最强大的魔物给召唤出来?
从心底涌上来的不好的预感让他在恐慌之中已经顾不得其他,几乎是立刻就要转身向来的道路回奔回去。
“马哈特!”
身后一声大喝让尚未来得及抬脚的马哈特驻足原地。
拄着长长的权杖被一群精锐的士兵们簇拥而来的老祭司呼吸有些急促,显然也是在刚才察觉到不对劲而匆匆赶来。
站在他身边的一名侍从怀中还抱着左翅有些扭曲的白鹰,虽然受伤了,那只白鹰还是奋力拍打着右翼,似乎想要从侍从的怀中挣脱开来。
西蒙那满是皱纹的一贯平和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了焦虑的神色,他看了看天空已经向下俯冲而去的青眼白龙。
“帝王谷的封印被人破坏了。”
西蒙大祭司快速地说,“但是却又破坏得并不完全,它仍旧能够镇压住大多数的魔物。”
看着马哈特胸口黄金之轮一亮,又黯淡下去,西蒙摇了摇头。
“现在的帝王谷,只会容许最高阶的魔物存在。”他说,“恐怕就只有赛特的青眼白龙可以召唤……还有王所拥有的……”
马哈特和爱西斯他们所拥有的最强大的魔物都不行,而身为大祭司早已在许久之前就将黄金神器交出去的自己已经不能召唤魔物了。
西蒙皱着眉想着,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王弟身上,却恰恰和王弟的目光交汇。
彼此目光一擦而过,不等西蒙再开口,游戏已是转身径直向来的路上直奔而去,跑动时那略有碍事的雪白的披风被他一把拽下来甩在地上。
马哈特一怔,向对他昂首示意的西蒙一点头后,立刻就拔腿追了上去。
当游戏赶到已经被彻底摧毁的祭台旁的时候,石地上那横七竖八的粗大的裂缝还有巨大的碎石坍柱阻住了他前进的步伐,那是普通人难以跨越的障碍。
前方突然一声熟悉的张狂大笑声,游戏猛地抬头。
紫罗兰色的瞳孔狠狠地缩了一缩,前方那巨大的人身蛇尾的魔物倒映在他眼底深处,如果说刚诞生的迪亚邦多身上大多还有着人类的影子的话,那么现在迪亚邦多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
那上半身此刻已经不过是类似人形的模样,一张脸越发可怖狰狞,怪异犄角嶙峋,再也看不见当初熟悉的容貌。
蓦然间,游戏的心脏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看见了。
那个只有小指细小的此刻正镶嵌在迪亚邦多深褐色的额头上的如同火焰燃烧状的冰凌正在他眼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血红色的眼眸带着汹涌的煞气直迫而来,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游戏抬头。
站在身躯庞大的迪亚邦多的右肩之上的灰白色发的盗贼王一股杀气猛烈袭来,即使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那一股凶煞气魄也压得游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见他如此,巴库拉血红色的眼底露出了轻蔑不屑的神色。
下一秒,盗贼王已舍弃了游戏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游戏顺着巴库拉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顿时胸口猛地一抽——
乌黑粗大的蛇尾肆无忌惮地甩动,试图毁灭掉眼前的一切。
而那重重地一抽,已是对准了那一群站在崖壁之下的没有丝毫遮蔽的对他而言无比弱小的人类。
一尾巴砸下去,碎石四溅。
少数人凭借矫健的身手一跃躲过,更多的人却被这一尾砸得血肉模糊,陷入地下。
即使是在那一瞬躲过,下一秒又惨嚎着在忽然喷来的黑色火焰中融化成了黑色的墨汁。
身为法老王近卫军的他们都是被精挑细选上来的无数人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可是,所谓最强大的人类在魔物的力量面前竟是如此的卑微和无能。
【只有魔物才能对抗魔物。】
游戏怔怔地看着前方肆虐的迪亚邦多,还有在巴库拉张狂的大笑声之中每每在最后关键一秒险险躲过迪亚邦多一次又一次致命攻击的亚图姆。
他的手一点点地攥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之中。
他的目光向上,再一次落在迪亚额头上那一片仿佛一簇燃烧火焰般的冰凌之上。
游戏抿紧下唇,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被晨曦的光芒点亮的紫罗兰色的瞳孔露出了毅然的神色。
被从华丽精致的剑鞘中拔出的短剑的剑锋闪过冰冷的寒光。
游戏右手握紧了剑柄,手腕抖了一抖,指尖颤了一颤,眼底也隐约闪出一分害怕的神色。
一闭眼,一咬牙。
锋芒尽露的锐利剑刃向着那套着乌黑金属脚环的白色肤色的腿上直劈而下——
【很久以前,西蒙曾经说过。】
【新生的沉默剑士和沉默魔法师,是阶位不输给青眼白龙的高阶魔物。】
作者有话要说:其他的大神官们苦逼的表示高阶魔物真的很难找很难降伏不是人人都有的。
PS:
手铐解不开,怎么办?
把手砍了!(被打)
211、第一百九十五章
年老的大祭司看着天空,普通人所看不到的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远远地从帝王谷的另一侧弥漫了过来。
他握着权杖的手指攥得紧了一些,眼底也露出凝重的神色。
从那极浅的弥漫过来甚至还看不清的的黑色薄雾其中所孕育的阴冷的黑暗气息让身为太阳神拉的光的大祭司的他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眼看那一丝丝浅雾渐渐向帝王谷外面散去,他攥紧权杖的指尖因为过于紧张而一抖。
空中突然划过一道浮光,依然是普通人所无法看见的白色的光的壁障,它呈现一个弧度微光一闪,将即将蔓延出去的黑雾挡了回去。
站在帝王谷入口之处的西蒙眼底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色,攥得极紧的手指也缓和了一些。
还好,帝王谷的结界尚未被完全破坏。
它会阻止那些侵袭人心膨胀欲望曝露出各种丑恶最终将人们彻底拉向黑暗的一面的雾气蔓延出去。
如果任由那些黑色雾气飘出去,整个埃及的子民从此都将被黑暗所支配。
西蒙无法想象到时候的埃及将会陷入如何可怕的境地。
他走向矗立在帝王谷入口处的一座巨大的石碑。
足有塔楼高大的石碑上雕刻出的巨大而繁多复杂的符文闪耀着只有神官们才能看见的浅色的微光。
一道道流光从石碑上掠过,与之同步的是那为了阻拦黑雾的蔓延而不断闪现的弧光。
西蒙走到石碑面前,重重地将手中长长的权杖Сhā在面前。
他抬起头,远远地看向帝王谷的另一端。
虽然王弟已经回去了那一端,西蒙的心底仍旧有着隐约的不安。
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他无法确定。
法老王借由碰触沉睡在王弟灵魂之中的生命之符的力量,以此为‘钥匙’来使用庞大的魔力。
魔力,需要用灵魂来操纵。
力量和钥匙,如果任何一方不愿意对对方敞开灵魂,那么……
“王,真的要将王弟送到下埃及?”
“……你该知道,他留下来也没有用。”
数日之前,他和王之间曾有过以上的对话。
不,应该还不至于到那样的地步。
或许只是他想太多了。
西蒙摇了摇头,收回远眺的目光,双手握紧Сhā在身前的长长的权杖之上。
他闭上眼开始祷告,并将祈祷的力量传送到符文石碑之上,增强结界的力量,为了能让它坚持得更久一些,阻拦住那些蛊惑人心的黑雾。
最起码,在这场决定埃及命运的战斗结束之前,他拼尽全力也不会让结界消失。
无论是作为拉的大祭司,还是作为埃及的王室成员,这都是他无可推卸的责任!
***
残垣断柱,碎石遍地。
曾经壮观华美的帝王谷深处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被撕裂的破碎的祭台,横七竖八倒塌的巨大石柱,原本光华的花岗石地面像是干裂的土地般张开了无数道丑陋的裂口。
数座埋葬着历代法老王陵墓的悬崖倒塌了大半,碎石滚了一地,间或其中可以看到闪着金色光芒的殉葬品。
它们是如此的精致而贵重,若在平时,必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当前这惨烈的状况,却再也没有人有心思多看它们一眼。
那些在地面张开的巨大而狰狞的裂口已经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巨大的碎石或是坍塌的悬崖之下随处可见血肉模糊的残肢断体。
人类的性命在魔物的肆虐之下如狂风之下的一点火光,轻轻拍一下就会熄灭。
在这个墓葬之处,只剩下少数最为精锐的侍卫们还在苟延残喘。
埃及的法老王猛地扬起手中长剑,削铁如泥的锐利寒剑将高空之中袭飞而来的巨石斩开。
紧随之后砸下来的墨色蛇尾那重重的一击依然被亚图姆反手斜递出的长剑架在半空之中,手虽然是狠狠一颤却还是勉力架住,随后向后退开。
向后跃开落地的一瞬,一声迸裂的声音,亚图姆手中那柄锋利的锐剑已经碎裂成了无数闪着金属质感光华的碎片。
少年王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带着怒意的闷哼,一挥手将手中碎裂的废剑丢了开来。
“王!”
突如其来喷过来的黑色的火焰落到了扑到亚图姆身前挡住火焰的侍卫身上,那名侍卫发出凄厉的惨嚎,一瞬间就烧成了灰烬。
蛇妖迪亚邦多再一次喷过来的火焰被及时扬手撑起金色微光的女神官拦了下来。
可是那呈现圆弧状的守护着众人的金色光罩在黑色火焰的侵袭之下剧烈而痛苦地晃动着,爱西斯那张美丽的面容此刻更显得惨白了几分,纤细的手臂紧绷着颤得厉害。
在抵挡了这一次火焰的攻击的最后,光的护罩在最后一秒粉碎成了无数细碎的光点,散逸在逐渐被黑雾蔓延吞噬的四周。
柔滑的墨色长发像是细丝般飞扬在半空,它让女神官纤细而在此刻越发透出几分柔弱的肩□在空气中。
爱西斯的呼吸粗重得厉害,脸上也透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被汗水浸透的黑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她苍白的颊上,她竭力用手按在地上想要撑起身来,却终究只能伏在地上喘息。
“快……王,请快点离开……”
近乎透支般呼吸的空隙中,她勉力发出微弱的声音。
“走不了。”
艳红的瞳孔和远方蛇妖魔物暴戾的眼对视,魄力丝毫不输对方的年轻法老王说,回答得简单明了。
他心里很清楚,那个魔物早已盯死了他。
“保护大神官退开。”
他伸出手,对身边残存的侍卫们发出如此的命令。
然后,他随意从身边一名侍卫手中夺过一柄长剑,突然向前飞跃而去,离开了他的侍卫们。
脚下的大地因为蛇妖的肆虐而不断颤抖着迸裂开一道道裂口,四周的高峰崖壁不断地滚落碎石,或是坍塌崩溃。
亚图姆胸口的黄金积木晃了一晃,隐隐有流光掠过。
如果能把控制魔物的那个家伙解决的话……
亚图姆想着,一边躲避蛇妖接二连三置他于死地的袭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站在蛇妖肩上的灰白发的人一眼。
那一瞥之下,恰恰和对方透出狠戾目光的血红色瞳孔对上。
盗贼王的唇角上扬起高高的弧度,让颊边那道疤痕扭曲得厉害,然后,巴库拉胸口的黄金钥匙突然闪过一道覆盖着血色的金色光芒。
空气中突然浮现的无形的泥淖让年轻的法老王本是矫健的步伐突然一滞,追逐在他身后黑色的雾气如影随形地腐蚀而来。
前方崩裂的崖壁滚下的巨大碎岩在滚落的同时一路飞溅起细小的碎石向他迎面直压下来,逼得他不得不一个转向,改了方向却更是降低了速度。
而同时从蛇妖口中喷出的漆黑的诡异火焰仿佛是算准了他的动作猛地袭来。
尽己所能想要再一次扭转方向这种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动作让亚图姆的身体失却了平衡向一侧倒了下去。
刚刚被逼转了方向离开巨石碾压的轨迹的少年王在半空倾斜着,完全无法掌控回自己身体动作,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要一点就足以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的黑炎迎面扑来——
宛如是尼罗河清澈的水汇聚而成的青色的旋风突然猛地在亚图姆的周身爆开。
那龙卷风盘旋而上向四面八方展开,只一瞬就将三面同时而来的危机碾得粉碎。
年轻的法老王抬起头,倒映在他绯红的瞳孔中的是身着蓝白相间的长袍悬浮于他身前的少女的身影。
青空的少女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意。
然后,她举起了手中的魔杖,本来仅仅只是笼罩着她和亚图姆的青色光圈随着她的动作突然扩大了数倍,将黑雾和飞溅的碎石都挡在了光圈之外。
“王兄——”
从上空传来的一声呼唤让年轻法老王的眼角微微一跳,他抬起头,看着上空被沉默的剑士抱着飞过来的王弟向他伸出的手。
被浅浅的黑色雾气遮蔽而越发光线朦胧的帝王谷里,艳红眼底处复杂的神色被尽数隐藏在阴影之中。
在远方看着王弟走到王身前的马哈特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瞬当他赶上王弟却一眼看到王弟拿着短剑向自己的脚砍去的时候心脏一抽差点就停摆,来不及多想一个飞身就扑过去。
在扑过去的时候他一把抱紧王弟限制住对方双臂的行动,因为惯性而使得他们两人双双摔倒在地滚了一滚,撞到一块巨大的岩壁才停了下来。
作为肉垫的马哈特可被那一撞弄得够呛。
他虽是身为最强大的大神官之一,却完全不擅长这种重体力活啊。
在阻止了王弟那不顾后果的行为之后,马哈特解开了王弟的封印。
确切的说,他没有解开封印的力量,那是只有法老王和两位大祭司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此刻所能做到的仅仅是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将那种封印暂时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而已。
反正现在的他就算魔力被封印了也没有关系,现在这种情况,他根本无法给予王丝毫帮助。
事实证明他的行为完全是正确的。
呼唤出魔物的王弟不仅在关键时刻保护了王,更是凭借魔物的力量立刻就前往到了王的身边。
好了。
马哈特想。
这样就不会问题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王更强大的存在。
他这样想着,强撑着跪在地面的身体晃了一晃,眼前一片黑暗袭来,让他的身体向前倾倒而不得不用手撑在地上。
强行转移强于自己力量封印的后遗症给他此刻失却了全部魔力的身体带来相当沉重的负担,蔓延过来的黑色的雾气侵袭着他那毫无防备的身体,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马哈特撑在地面的手臂抖了一抖,他勉力直起身,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
才些微直起身体,他突然一晃,向前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王兄。”
被沉默的剑士放下来年少王弟的呼吸有些急促,刚才所消耗的巨大的力量让他的步伐有些不稳。
可是当看到虽然此刻坐在地上却并未受到多大伤害的亚图姆时,他脸上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色。
站在他身后的沉默剑士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主人身体不稳地晃了一晃便迫不及待地向前奔去,终究还是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游戏走到亚图姆的面前,半跪下来,注视着亚图姆的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的光影微微晃动着。
他张唇,却是欲言又止。
他伸出手,向前,抱住了他的王兄的颈。
他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肩上,他的手抱得很紧,似乎不愿意再松开。
可是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双肩,将他的身体向后拉开,隔开了彼此的距离。
年少王弟抬起头,和那双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的艳红瞳孔对视一眼,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下。
闭眼,又睁开,他抬起双手,握住了亚图姆的右手。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地贴在那浅褐色的手指之上,努力忍住有些发酸的眼角。
“我会走的。”游戏低声说,“在把这件事解决之后。”看见你安全之后。
年轻的法老王迟疑了一下,这一次,却没有再推开他的王弟。
被握住的手,也在一瞬的迟疑之后反握住了对方的手。
垂落在他胸口的黄金积木上隐隐地有流光划过,越来越亮,它带着黄金丝绞的细绳悬浮了起来。
只一瞬,它周身的浮光突然破碎散去,黄金积木又跌落了下来,垂在半空无力地晃动着,黄金的边缘明晃晃地照映出了游戏愕然的脸。
游戏的右手按在自己胸口有着生命之符印记的地方,那个地方安静得让他心慌。
“为什么……”
相对于王弟错愕的神色,法老王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动容。
那就像是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拒绝向对方敞开而彼此无法沟通的灵魂是不能成为力量和钥匙的桥梁的。】
心灵和灵魂都是一种过于玄奥的存在,敞开与否根本无法自我控制。
很多时候,一个人最无法掌控的反而是自己。
火红如宝石的瞳孔注视着按着自己胸口的印记露出惊慌神色的王弟,眼底深处几乎是以让人无法察觉的波动掠过一点疼痛的痕迹。
年轻的法老王一手撑在地面想要站起来,他侧过头,目光不再落在王弟身上。
他瞥了一眼游戏,目光再一次变得冰冷。
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亚图姆突然脸色一变,猛地伸出手来。
少年王以闪电般的速度伸出的手猛地将身前的王弟向后推去。
游戏在毫无防备之下被这一股强劲的力道推得向后踉跄几步跌倒了下去,而亚图姆也因为反作用力整个人向后倾斜而去——
笼罩血色的金色光芒如锋利的刀锋从下方破地而出,在大地上破开一个狰狞而狭长的裂口。
它如自下而上劈过来的锐利刀锋恰巧斜斜地在少年王和王弟之间劈开,在整个儿破开青色光圈的同时,也将措手不及的沉默魔术师劈成了两半。
魔法的少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已是如泡沫般飞散在一片诡异的黑红色光线之中。
血金色的光的刀锋从向后推开却因为推了王弟一把而未来得及退走的少年王的身前一掠而过,如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轻易就自下而上切割开了少年王的胸口。
鲜红色的血液飞溅在半空,少年王颈上金丝绞成的细绳也在这一刻被切断。
断了拴着自己的细绳,黄金积木因为惯性而飞跃到半空之中,划过一道弧度,跌落在崎岖的地面滚了一滚,停下不动。
年轻的法老王倒在地上,从腰部右侧向上延伸劈裂到右肩的伤口深可见骨。
鲜血从他身下淌出来,很快就浸透了满是碎石的灰黑色的大地。
他伏在地上,似乎已经没了声息。
远远的有人影飞了过来。
盗贼王灰白色的发以狂野的姿态散落在深褐色的颊边,他落在法老王的身边大笑了起来。
张狂的笑让他颊上那道深深的疤痕越发扭曲得厉害,也更是让他脸色曝露出戾气。
伏地的法老王那细长的睫毛突然动了一动,侧过头来,撑起身体站起来。他站得稳稳的,沾染着血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疼痛而弱化的痕迹,艳红而冰冷的瞳孔和盗贼王那血红的瞳孔对视。
即使已处于劣势之中,仍旧是一派咄咄逼人的气势,魄力不散。
他站着,即使一身血迹,仍旧是傲气无双的法老王。
那仍旧是一派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是惹火了巴库拉,他停下大笑,血红眼底逐渐酝酿出阴冷的目光。
他突然扯下胸口的黄金钥匙扔过去,黄金钥匙发出浮现出血红色调的金色光芒,悬浮在亚图姆的上空,将其整个人笼罩起来。
然后,它随着它的主人的心意带着法老王向不远处仍旧肆虐不休的蛇妖飞了过去。
如果将法老王那拥有强大力量的灵魂吞噬掉,想必迪亚邦多会拥有更加强大的世人再也无法与之匹敌的力量。
如此想着,巴库拉发出一声冷哼。然后,他转过头来,血红瞳孔看向跌落在一旁的黄金积木,闪出炽热的目光。
埃及法老王的证明,现在就在他的脚下!
他走过去,弯腰将这个埃及王室的至宝捡起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却似乎又夹杂着近乎发泄的怨气。
下一秒,他脸上的神色猛然一变,露出一丝惊疑猛地将左手上的黄金积木甩了出去。
他的脸色黑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因为被黑暗的诅咒缠绕而逐渐萎缩的左手。他咬了咬牙,消耗了极大的力量才将那股更甚于他的黑暗诅咒气息驱逐出了身体。
巴库拉恨恨地盯着脚下的黄金积木,抬手发出一道黑红色的光来,似乎想要将其击碎。
一阵飓风从身后袭来,巴库拉敏锐地回头,身子飞速向后一飘,侧身躲过。
足有一人之高的巨剑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将那一片地面击得粉碎。
被及时推开而未受到伤害的年少王弟伏在地上,在沉默魔法师被击溃的一刻如遭重击咳出几口血来,纸片般雪白的脸上翻腾着异样的艳红色调。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那飞走的黄金钥匙将笼罩在血红金光之中的法老王带走的情况。
游戏挣扎地想要站起来,踉跄向着前方追去的脚步走了一步,膝下一软又摔倒在地。
粗重地喘息着仰头,他眼睁睁地看着亚图姆被黄金钥匙带到迪亚邦多身前,被迪亚伸出的利爪抓在手心之中。
他张嘴想喊,喉咙又是一阵腥热的液体涌上来,让他发不出声音。
他痛苦地咳了两声,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却是看见巴库拉向着不远处地上的黄金积木走了过去。
“沉默剑士!”
沉默剑士的攻击阻止了巴库拉想要击毁黄金积木的动作,并迫使其向后退开。
即使步伐不稳,游戏也竭力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虚软的膝盖跪在黄金积木之前,游戏伸出手将它捡起抱进怀中。
他抱得很紧,从金色额发的空隙中透出的紫罗兰色的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巴库拉。
盗贼王血红的眼看着埃及的王弟,深褐色的脸上露出是冷冷的笑意。
他的身体突然向后飘去,转身飞向他那强大无比的魔物。
埃及的法老王,被他的黄金钥匙的力量囚禁在幻境之中,失去意识的身体已经落入了他的魔物的利爪之中。
其他的大神官们,或是昏迷或是自顾不暇。
只要他一声令下,迪亚邦多就可以轻易将法老王的身体撕得粉碎。
就算没有埃及王者的证明,他仍旧是天地之间最强大的掌控者!
他飞回了蛇妖的肩上,远远地看向那已经站起身来的王弟,他血红色的瞳孔在那一瞬燃烧起一片铺天盖地的血光。
蕴藏着蛇妖强大力量的黑红色的光芒贯穿了大地,如张开狰狞利齿的猛兽,幻化成一条漆黑火焰燃烧而成的巨蛇向着埃及的王弟直扑而去。
“主人!”
忠诚守护着主人的沉默剑士高举巨剑,透支全部的力量挡住了这凶猛的一击。
在最后一秒,忠诚的剑士的身体在空中被贯穿,一瞬间支离破碎。
残留的余波在大地上炸开,让这处高地崩塌碎裂开来。
再一次承受魔物被击溃的反噬的身体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也动弹不了丝毫。
游戏随着脚下崩塌的碎石跌落下去,他脸上的神色有些恍惚,他的目光投向远方被抓在迪亚邦多手中的亚图姆,唇角渗出的血滑过他的下巴,滴落下来。
不知是因为无数碎石尘土飞扬在他的眼前造成的屏障,还是仿佛已经逐渐坏掉的身体失去了感觉,他的视线一点点地模糊了起来。
他的怀中,紧紧抱着在黑暗中透出一丝亮光的黄金积木。
王兄……
“游戏!”
熟悉的声音将他差一点失去的意识在最后一秒唤醒过来。
夹杂着无数碎石坠落空中的失重的身体并未被掩埋在崩塌的碎石之中。
那突然出现的人飞跃而来,在碎石的缝隙中寻找到了他的身影。
他抱紧了他,在砸落的巨石中穿行,终于脱离这崩塌的高地落在另一侧安全之地。
来人抬起头,看向远方被弥漫的黑色雾气笼罩的巨大的蛇妖魔物。
抱紧怀中的人,纯金色额发掠过那白色的颊,深紫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道锐气的微光。
“提玛欧斯——”
作者有话要说:
小迪亚蛇妖:要是能吞了两个法老王从此我就天下无敌了啊哈哈哈哈——
三神鄙夷看之
212、第一百九十六章
飓风从天地之间卷开,飞沙走石,弥漫着浅浅的黑色雾气的帝王谷深处断崖崩塌,碎石一地,一眼看去已是一片狼藉。
从幻境之中挣脱而出的埃及王子深紫色的瞳孔扫视着这作为埃及最为神圣肃穆处所之一的墓地,微微缩了一缩,然后,一股庞大而锐利的冷煞之气从眼底深处酝酿而出。
那就像是蓄势待发的雷霆暴雨,下一秒就会轰击大地。
“另一个我……”(日语)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怀中的人拽住了他的衣服。
他闭上眼,眼底的怒意被他悄无痕迹地压了下去。
虽然不太明白游戏为何总是用这句让他听不懂的话来称呼自己,但是他却也不知为何明白游戏的那句话的确是在呼唤自己。
他低下头的一瞬,刚才还是锐利的线条的面容已经柔化成了尼罗河河水荡漾开的弧度。
那并非是特意,而更像是已经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这个身体最普通的反射行为。
他从来都不想让游戏看见一丝一毫他属于黑暗的负面情绪,就算知道游戏不会因此而远离自己,他也不愿意。
只是那柔软的目光落在那张和自己极为相似此刻却过于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时微微一滞,稍许,才将从瞳孔深处再一次涌出的烈焰压制了下去。
数日前,他在那个少女魔物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却在见到那个沉睡的巨龙的一瞬突然灵魂深处一阵奇异的骚动,莫名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失去了意识。
再次有感觉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身处幻境之中,拥有黄金之眼的他比任何人都还要熟悉这种将人的灵魂陷入其中的幻境,只是这次使用幻境控制他的并非是黄金眼,而是和黄金眼有着相似能力的黄金钥匙。
他在幻境中多少获悉了黄金钥匙的掌控者巴库拉的一些情况,也了解到了其的野心,那让他极为震怒,只是因为一股极其强大的邪恶力量的压制,让他无法挣脱幻境。
他在幻境中待了几日,就在刚才正在犹豫是不是使用最后手段时,突然感觉到黄金钥匙控制幻境的力量大幅度减弱,他便乘机一举撕裂幻境出来。
原来,黄金钥匙为了将法老王的灵魂封入幻境之中而消耗了不少的力量,这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谁知道刚一出来,便看见了如此惨烈的局面。
年轻的埃及王子眼底深处再一次不着痕迹地掠过一道火焰般的怒意,只是面容上仍旧是不动声色,一派冷静。
他松开手,示意游戏退开一些。
游戏看着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一眼看到远方的巴库拉,终还是闭了嘴,安静地向后退去。
虽然有很多想说的事情,但是现在并不是能安心谈话的时候。
沉默魔法师和剑士都被击溃,三日之内再也无法召唤,现在失去魔物的他已是什么都做不到。
游戏后退到一个略凹的悬崖之内,那里呈现一个半圆的弧度可以将人护在这个极小的范围之内。然后,他远远地向巨大的蛇妖的手看去,黄金钥匙安静地悬浮在其上,撒下的光将法老王笼罩其中。
紫罗兰色的瞳孔在看向那个失去意识的身影的一瞬轻微地颤了一颤。
“提玛欧斯!”
纯金色的生命之符样式的耳饰在白色的耳下晃动不休,它们在黑暗中仍旧是有着太阳般最为纯粹的明亮金色。
那仿佛是尼罗河中最为清澈的河水在空中汇聚而成的碧蓝之色,似乎能清透一切的光芒穿刺开整个帝王谷中的黑色雾气。
悬浮于山的巅峰之上的碧龙舒展开它优美的身姿,一展长翼向地面呼啸而下。
它发出一声震天的长鸣,就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碧蓝色的流水,向着大地之上那道墨色的污迹直冲而去。
碧蓝色的光辉和黑暗撞击迸发出的气流四面八方地散开,那飓风卷起无数巨石断柱残垣,再一次冲塌了大多崖壁。
这一次,碧龙的光芒稳稳地压住了下方蛇妖黑暗的力量。
年轻的埃及王子站在龟裂得满目苍夷的大地之上,无论大地如何晃动,他的身姿站得笔直。
身后飞舞不休的深紫色披风形成了和他利剑一般挺拔的身姿完全逆反的柔软的弧度。
他胸口的黄金之眼晃动着,闪耀出金色的光芒。
他伸出手,手上越发明亮的光辉在他身前闪动着,在他身前创造出一堵无形的墙壁。
疾风刮过,让他额头纯金色的发丝像是被拉扯一般向后飞扬而去。
从前方撞击而来的断柱残垣巨大碎石随着汹涌的气流飓风迎面而来,重重砸在那堵无形的屏障之上,金色光芒微光一闪,足有房子巨大的岩石一瞬化为粉末。
空隙之际,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游戏。
虽然他完全可以轻易闪开,如此硬碰硬相对来说比较消耗魔力的方式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游戏却是让他很担心。
魔物被击溃会给召唤其出来的主人带来极大的负担,游戏连续失去两个魔物还能撑着没有昏迷,精神力已是极强了。
但是看游戏苍白的颊和疲乏至极的神色,显然也是强弩之末。
碧龙提玛欧斯和蛇妖迪亚邦多连续数次的激烈撞击让这个大地连续不断地颤抖着,几乎就要这样崩塌迸裂。
残存的半截悬崖纷纷坍塌倒下,大地的裂口迅速蔓延,或许山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年轻的王子的脸色因为帝王谷的崩溃而越发阴沉。
而另外一边,盗贼王脸上的戾气也越发让他那尚算俊气的脸狰狞上了几分。
他盯着那将迪亚邦多死死压住的提玛欧斯,血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阴狠的目光。
他能感觉得到,身为传说的龙之首的提玛欧斯拥有着更胜于他的魔物一筹的强大力量,如是碧蓝宝石般的巨龙在天空中掠过的优美身姿一次又一次将它周身的黑色雾气尽数驱逐了出去。
偏生巴库拉作为依仗一瞬间秒杀掉有着不逊于迪亚邦多力量的青眼白龙的那个火焰的冰碎片此刻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无论他如何驱使也使不出丝毫力量,他几乎都要怀疑碎片的力量是不是已经被他消耗殆尽。
迪亚邦多发出一声怒吼,他的胸口被掠过的提玛欧斯的利爪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血淋淋地滴着黑色的血。
刚才还在帝王谷中肆虐的霸主在提玛欧斯的冲撞之下蛇尾虚晃几下,越发显得狼狈不堪。而提玛欧斯抓住时机一口碧绿色的流水疾喷而出,从侧身闪过的迪亚邦多腰间擦过再度撕裂一道狰狞的血口,落在身后一座高山之上顿时一下子就把那座高山整个儿爆了开来。
蛇怪庞大的身体被趁机俯冲而下的碧龙撞得轰然倒地,地面残存的神殿随着他的倒地轰然坍塌了一地。
在迪亚邦多倒下之前事先从其肩上跃下的盗贼王本是皱着眉看着他的魔物,突然脸色一变,心底深处最敏锐的一点一颤,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向后退开了一步。
金色的疾光如同利箭从他右肩上贯穿而过,炸开一个血洞,透出白森森的肩胛骨。
若不是刚才后退这一步的距离,只怕那道金色疾光贯穿的是他的心脏。
巴库拉捂住肩上的伤痕,手上黑色的雾气凝聚在一起很快止住了那汹涌而出染红他半边身子的鲜血。他抬起头,用阴毒的目光注视着远方那个有着和法老王一模一样容貌的少年。
那个少年站在那里,手指向他的方向,指尖金色光芒在黑暗中闪耀如是代表希望的阳光。
脸上有着冷静从容的笑意,似乎和法老王略有区别,可是那冰冷的眼底却仍旧是和当初那个毫无抵抗力的法老王与他对峙时一摸一样的傲气。
如果不是法老王此刻就在他的手中,巴库拉几乎以为自己抓错了人。
他的唇角向上扬了扬,颊上的疤痕随之扭曲了一下。
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
痴心妄想!
身处逆境,盗贼王嚣张的气焰却未消散丝毫,反而被溢出的戾气充盈得越发高涨。
他血红色的瞳孔中透出和他的魔物一般无二的暴戾气息,那使他脸上扭曲的疤痕越发显得狰狞可怖。
没有人可以打倒他。
没有!
暴怒的盗贼王高举双手,闪耀着诡异的覆盖血色的金色光芒的黄金钥匙飞到他的头上。
巴库拉脚下的影子微微动了一动,又动了一动。
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那个影子突然暴涨,如同瘟疫一般飞速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那简直就像是地下某个无形的黑暗怪兽在吞噬着大地。
那片影子将因为不敌提欧玛斯而略显狼狈的蛇妖迪亚邦多整个都笼罩了进去,然后,大地再一次颤抖了起来。
黑色的影子冉冉升起。
“这是你们自找的!”
巴库拉发出怨咒般的声音。
他本来不打算使用……的力量的。
并非是人眼的错觉,而是那原本只该被禁锢于大地之上的影子脱离了大地,一点点漂浮着腾空而起。
在空中漫无目的漂浮着的黑色的雾气像是被它吸收,如潮水一般汹涌了过去。
当附近的黑色雾气尽数投入黑影之中后,那片汇聚在迪亚邦多身后的影子已是浓郁得黑压压地盖住了半个天空。
它在迪亚邦多身后,像是蛇怪那庞大的影子没有倒映在大地之上却反而倒映在天空之中。
最奇怪的是那个影子并非呈现出迪亚邦多的形态,而是另外呈现出一个恐怖的无法描叙的巨大魔物的形态。
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魔物在空中落下的影子。
它出现在那里,只是一个影子,一股可怖的压迫感已是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从影子那里蔓延而来的阴森黑暗的气息让所有人都被压得几乎无法呼吸。
它让迪亚邦多那本就巨大的身躯在一瞬再度暴涨了一倍。
蛇妖的人身伸出的利爪轻而易举地抓住提玛欧斯对他压迫而下的魔法的封印,猛地一扯,竟是硬生生地将其撕裂。
然后,巨大的漆黑蛇尾一甩,从地面蜿蜒而上,只一瞬就将碧龙庞大的身躯缠绕了起来。
那蛇尾缠得很紧,一点点缩紧,竟是想要将碧龙就这样活生生勒得分尸。
然而身为传说三龙之首的提玛欧斯也并非易于之辈,尽管已经被压制得死死的,仍旧是拼着一股力量僵持着。
只是它无论怎样挣扎,也挣脱不了那缠绕着它的蛇尾。
提玛欧斯突然发出一声悲鸣,碧蓝色的优美而庞大的身躯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显得极为痛苦。
黑色的影子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从迪亚邦多身后蔓延而来,侵蚀着它的身体,将它美丽的碧色一点点吞噬成墨色。
每被吞噬一点,碧龙的力量就又弱上几分,那蛇尾也更紧地勒上几分。
被消灭,只是迟早的事情。
提玛欧斯在这边遭遇到了致命的危机,而它的主人却无暇他顾。
以埃及王子的身份处于战场之中的少年抱紧了怀中的人,那一股股从地面喷出的黑红色光束爆裂开来,震得金色的守护罩晃动不休。
纯金色的头饰之下,深紫色的瞳孔看向远方蛇妖身后几乎可成为实体的浓郁的黑色的影子,露出一点愕然而又瞬间变为凝重的神色。
手握黄金钥匙漂浮在空中的盗贼王在张狂地大笑,瞳孔闪耀着狰狞的血红色光芒。
强大的带着剧烈憎意的魔力如潮水一波接一波涌来,向他们凶狠地攻击着,像是想要将刚才自己吃的亏尽数报复回去。
“你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
黑色的影子让巴库拉深褐色的脸越发暗上了几分,整个人都像是被黑影沾染上了一般。
“来啊!”
“埃及王室——不过是一群废物!垃圾!”
他在空中发出可怕的咆哮声,“把你们全部杀光,所有违逆本大爷的人全部杀光!”
他要埃及,他要天下。
什么可笑的盗贼王……哼!
只要拥有那位神赋予他的力量,他迟早会以黑暗之王的身份君临天下!
“……那是……邪神!”
如此的尖叫来自于一贯沉着冷静的女神官的口中,此刻,她一头黑色的长发凌乱地缠绕在满是伤痕的身体上,越发显得狼狈不堪。
她微微晃动着,勉力从地上站起来。
她的眼里,露出了错愕而又无力的目光。
在她此刻满是尘土的脸上,浮现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
“那个人居然唤醒了邪神!怎么会——”
邪神佐克,那是只存在于埃及远古的传说之中的最为恐怖的神祗。
从最深的黑暗中诞生的它存在的意义,只有毁灭和虚无。
传说中,太阳神拉、冥神奥西里斯借助奥贝里斯克方尖塔的平衡之力将彼此的力量融合才击败了邪神佐克,却无法将其消灭,只能将其封印在埃及大地上。
它无法摆脱封印,却会一次又一次地寄宿在呼唤它的人类的身上,赐予他们力量。
每一次,埃及都要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才能将其击溃再一次封印。
当它出现时,只有奥西里斯的天空龙、拉的翼神龙和奥贝里斯克的巨神兵才能与之对抗,可是现在唯一能掌控三神的法老王却已经——
就在爱西斯即将被这股从心底涌上来的惶恐无力感吞噬的一刻,突然一股外来的力量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了起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又从空中跌落下去。
她下意识在落地的瞬间一把抓住一旁的石壁,稳住身体平衡避免跌倒。
再一抬头,她看见本已不见踪迹的赛特也以和她一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赛特?”
“爱西斯……”
两人诧异地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侧身回头看去。
深紫色的披风掠过他们眼前的同时,那个少年的身影展露在他们面前。
一样如刀锋般挺立的身姿,飞扬的纯金色额发,展现出锐利线条的俊美面容,白色的肤色在那遮蔽了半个天空的影子阴影的覆盖下显得黑了许多。
柔软的披风在落下的一瞬掩盖住了被他拥在怀中的王弟的身影。
与绯红色调相异的深紫色的瞳孔注视着怀中人的那柔软的痕迹是如此的熟悉,如果不是爱西斯亲眼见到法老王被巴库拉抓走,她几乎会真的认为眼前的少年就是她宣誓忠诚的埃及王。
深紫色的瞳孔瞥了他们一眼,淡淡地,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的痕迹。
如不是浅金色的光圈之外那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攻击还在继续,连带着他们所在地都跟着震动不休的话,那冷静的神色,还真会让人以为他们身处于风平浪静之地。
但是赛特他们很清楚,就是这个面色平静曾被他们视为死敌的少年,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外面暴风骤雨般就连他们也无法承受住的轰击。
爱西斯心底还在千回百转,一旁赛特的心情却更是复杂。
他皱着眉,没有去看那个人,目光只是落在被那个人拥在怀中的王弟身上。
如果真的是邪神复苏……在无法救出法老王的现在……
那名紫瞳的少年却没有再看他们,只是用温和的声音呼唤着怀中人的名字。
“游戏。”
被刚才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轰击弄得有些头昏而没注意四周情况的游戏茫然地抬头。
入眼处是他所熟悉的温柔的笑容,他焦急地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后颈处却突然一痛,顿时眼前一黑跌倒在对方怀中。
赛特一惊,上前一步想要将王弟抢夺回来。
却见那少年只是微微垂头,细长的睫毛在紫色的瞳孔落下了阴影,手臂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半闭着眼,似乎是不愿意放手,手指深深探入怀中人柔软的发丝深处。
然而,稍许之后,那和法老王一模一样的脸上却露出决然的神色。
赛特错愕地看见对方将昏迷的王弟抱起来送到他面前。
“带游戏走。”
他听见对方如此对他说,然后扯下胸口的黄金之眼扔给了一旁的爱西斯。
“保护好他……只要王室血脉和黄金神器还在,就还有战胜邪神的希望。”
“我会挡住一段时间。”
紫瞳的冷峻少年抬起手,决然挥下。
他白色手臂上纯金色的手饰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凛然姿态一如对他们发号施令的法老王。
“走!”
年轻的埃及王子向前走去,深紫色瞳孔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前方的敌人。
纯金色的额发被迎面而来的飓风气流吹得疯狂地向后飞扬,身后深紫色的披风扶摇而上,几乎飞腾起与之平等的高度。
卷来的锋利的气流在他白色的颊边擦开一条长长的血痕。
一种玄奥而仿佛跳跃的音符般的神秘语言从他口中吐出来。
他向前高举右手,纯金色的手环闪耀出绚丽的金色光芒。
在他手上金饰闪耀光芒而迸裂开来的一瞬,被迪亚邦多的蛇巴紧紧勒住的提玛欧斯突然发出一声贯穿天地的长鸣,顷刻已碎裂开来,细碎的光点散落了整个天空。
那些光点又飞向天空,以旋涡状的姿态汇聚在一起,风起云涌。
当刺目的漩涡光辉消失的时候,被黑影覆盖的天空已经凭空出现了三把像是由圣洁之光融化而成的巨大光剑。
【光的护封剑——】
细长而漂亮的白色手指蓦然落下,指向前方。
三把巨大的白色光剑随着手指落下的方向以雷霆万钧之势直Сhā而下。
迪亚邦多发出震天的怒嚎,那三柄如方尖塔那般巨大的光剑硬生生地Сhā在他的身躯之上,将他贯穿扎在地面,一股奇异的光明力量禁锢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迪亚在怒嚎,他的主人漂浮在半空之中,看着自己被禁锢在大地上的魔物。
巴库拉脸上并没有因此流露出愤怒的神色,他回头看向对方。
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奇异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蠢材。”
他说,目光越发阴冷暴戾上了几分。
“你做出了向神挑战这种无可救药的蠢事——”
一声尖锐的冷笑,巴库拉举起右手,上方的黄金钥匙此刻闪耀的已是最为纯粹的黑色光芒。
那黑色光辉猛然间暴涨开来,一举覆盖了笼罩在黑色影子之下的整个天地。
Сhā在迪亚邦多身上的圣洁之光汇聚而成的光剑在一瞬间就被侵蚀成最深沉的黑暗之色。
它们激烈地颤抖着,突然向上飞起。
它们解放了刚才禁锢住的黑暗的魔物,越向上飞去,那已经成为纯粹黑暗色调的剑身就越发小起来,最终缩成普通长剑的大小。
它们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谁的命令。
【暗的护封剑——】
巴库拉的手落了下来,指向前方。
悬浮在半空的三柄黑色光剑剧烈一颤,下一秒已如离弦之箭向下俯冲而去。
它们疾驰而去,势如破竹,卷起一阵旋风在大地上呼啸而过,破开的气流在地面一路上爆开了深深的鸿沟。
三柄黑暗的光剑在一瞬就贯穿了它们过去的主人的身体,并以巨大的冲击力将其带得向后飞跃了起来,直至撞上后方坚硬的崖壁。
被自己释放的魔法反噬的埃及王子面露痛苦之色,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那三柄贯穿他身体的黑色光剑将他整个人硬生生地钉在了峭壁之上。
被穿透的身躯上四溅的鲜血飞洒在黑暗之中,一瞬间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他的头无力地垂落,再也没了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青眼白龙:(冷哼)你不可能秒杀我的!
提玛欧斯:(怒眼)我绝对比你强的!
迪亚邦多:切~~老子上面有人【神】!
【光的护封剑】和【暗的护封剑】
主要效用都是Сhā住魔物,将其禁锢,让魔物无法攻击。
卡的效果有比较大的区别的,这个我就不详细解释了。
这文里我设定的是暗游戏以提玛欧斯献祭才能使用出来的强力魔法。
213、第一百九十七章
【伟大的法老王
守护我埃及的神灵
您不朽的灵魂庇护埃及大地
您所在之地即是我埃及子民向往的黄金的国度】
当大地已经平静下来的时候,某坍塌的崖壁的脚下,一堆碎石微微晃了晃。
那轻微的震动让处于石堆顶端的碎石簌簌滚落下来,发出沙石碎片摩擦的声响。
然后,一只深褐色的满是血痕的手突然从碎石堆中伸了出来,它艰难地在空中挥了两下,一把攀住前方的岩石。
碎石哗啦滚落下去,那大半截身体都被埋入碎石之下的男子奋力攀爬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身上的衣甲在刚才的混战中已经破烂不堪,早已不知道掉落何处的头盔让他黑色略卷的长发凌乱地散开,贴在他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的颊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显得狼狈。
男子抬起头,看向前方那巨大的人身蛇尾的魔物。
他誓言要守护的王被那个怪物抓在掌心之中。
男子低下头,凭借手中长剑支地的力道,勉力让他有些不听使唤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强迫性的动作让他身上数处深深的伤痕再一次迸裂开来,在空中溅出鲜红色的血。
他握紧手中的剑向前走去,凌乱散落的发掩盖住了他大半血污的脸。
额头上的血从他的颊上滑落,汇聚在他的下巴上,终是承受不住而滴落下去。
他向前走去,步履蹒跚。
剧烈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此刻呼吸的艰难和痛苦。
艳红的液体从他粗壮的手臂上流下去,划过雪亮的剑刃,沿途落下斑斑血迹。
【伟大的法老王,庇护我埃及的神灵。】
黑色的雾气蔓延过来,漂浮在男子的周身,一点点渗透到他的伤痕之中。
于是那流出的鲜血,逐渐染成漆黑的色调。
于是那原本健壮的身体,像是被侵蚀一般渐渐萎缩灰白。
男子还在向前走,越发粗重的喘息,越加缓慢的步伐,却仍旧是一步一个脚印。
从他颊边流下来的液体,混合着脸上乌黑色的血迹,从杂乱的发丝之中延伸出来,已经分不清是汗迹是泪痕还是鲜血。
【我埃及的荣光,是您不朽的灵魂。】
庞大得如一座高山的人身蛇尾的魔物脚下,男子站在那里,渺小得如一粒尘埃。
漆黑如墨色的蛇尾在地面蜿蜒盘旋,粗大蛇尾,已是高过男子的头顶。
迪亚邦多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那个人类的存在,就如同人类不会在乎自己脚下一只蚂蚁的存在一般。
男子举起已经被腐蚀得如枯枝般的手,手中的长剑在黑色雾气中闪过一道亮光。
他抬起头,飞扬的黑发下那张已经失却生气的灰败的颊上,混合着污血的汗迹昭示着他即将腐朽崩塌的身体残留着的最后的意志。
他手中的长剑落下来,拼尽残存的力量狠狠地刺向眼前那高过自己头顶的漆黑色的蛇尾。
咔嚓——
那是长剑撞击在黑亮的坚硬蛇鳞上应声碎裂的声音。
在触及蛇鳞的一瞬,从剑尖上迸裂出的裂纹迅速蔓延到剑身。
然后,碎裂成无数金属的碎片,四溅飞散。
那仿佛是蚊虫叮咬一般的感触让迪亚甚至连往下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微微动了一动蛇尾。
对迪亚来说再轻微不过的摆动,对于站在他脚下的蝼蚁却是灭顶之灾。
男子已经被腐蚀得失去所有生气的身体被撞飞了出去。
蛇尾动了一动时撞上的崖壁一阵颤动,碎裂开的巨石从上面滚落,重重砸下——
【我埃及伟大的法老王。】
年轻的埃及士兵躺在地上,已彻底被巨石碾碎的下半身渗出的乌黑色的血从沙地里蔓延出来。
他的手似乎用尽了他最后的一点力量,挣扎着,不甘地伸向前方的断剑跌落的地方。
而最终,那只手在半空之中跌落在地。
他躺在地上,黑色的发散落了一地。
他睁着眼,沾染血污的眼角泪痕犹在,却再也没了声息。
【您所在之地,即是我们所追求的黄金的国度。】
………………
…………………………
王弟。
……
王弟。
是在……叫我?
王弟,再不醒来一切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
当埃及的王弟睁开眼的时候,落入他瞳孔之中的是年轻的大神官的下巴,刚醒来的迷糊的感觉并未让他察觉有什么不对。
细长的睫毛动了一动,在半睁的浅紫色的眼底落下浅浅的阴影。
年少的王弟半睁着眼,脸上还带着一点刚醒来的茫然,然后,眨了一眨,这才逐渐清醒了过来。
后颈处还在隐隐作痛,让他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摸一摸。
身体一动,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赛特抱着,身边景色不断地后退显示赛特正飞快向前的步伐。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已经清醒过来的脑中闪过了昏过去前的几个镜头。
“赛特!”
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抓住,赛特下意识放慢脚步。
“放我下来。”
王弟发出的命令让赛特无可选择地停下脚步,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松开双手放下了王弟。
当看见王弟转身向来的方向看去时,他下意识一把抓住了王弟的手臂。
“王弟。”他紧皱着眉说,“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就在他身边的女神官。
爱西斯对他点一点头,抬起头似乎是打算对背对着她的王弟施放一个暂时失去意识的魔法。
可是王弟突然回头和她对上的紫罗兰色的瞳孔中透出的一抹迫人的目光让她怔了一怔,爱西斯迟疑了一下,手上的小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赛特的眉皱得更紧,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突如其来响彻了整个帝王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埃及王弟。”
那仿佛是贯穿了整个天地响彻一方的声音,它并非震耳欲聋的巨响,更像是平稳铺展开来的流水,异常清晰地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它平稳地在整个帝王谷之中回荡,却因为它的主人而带上了几分胁迫的感觉。
“你要逃走吗?”
盗贼王的话语中有着强烈嘲讽的意味,他似乎很明白用怎样的方式和语言才最能挑起王弟的愧疚和悔意。
“你要丢下你的王兄,你的子民独自逃生吗?”
埃及的王弟站在那里,看向那流水般的声音传过来的地方。
抓着怀中黄金积木的手指勒得紧了一紧,又松开,额上纯金色的发丝柔软地掠过他细长的睫毛。
半闭的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透出几分意味不明的软弱,让他那张本就稚嫩的面容更显出一点苍白的痕迹。
他低下头,在风掠过去后垂落颊边的发掩住他大半的颊。
他抱紧怀中的黄金积木,甩开赛特的手向前走去。
“王弟——”
打算再一次抓住向回走去的王弟的赛特大神官却反被身边的女神官一把拉住。
赛特回头怒视爱西斯。
“为什么妨碍我?爱西斯!”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爱西斯反问,她美丽的面容此刻尽是疲惫之色。
“如果王弟不愿意离开,你以为我们可以强迫他?”
她说,细长的眼看向王弟的背影,瞳孔深处掠过异样的光芒,那让她的脸色看起来透出了几分凝重阴沉之色。
赛特回头看向王弟的背影,眼底露出焦躁的神色。
他转身,想挥开爱西斯的手,追上王弟,可是爱西斯拽着他的手却越发用劲。
“你要回去吗?赛特。”
女神官极其轻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压低到了极限,像是勉力从喉咙里挤压出来一般。
“你该知道,一旦回头,就是死路一条。”
细长的手指抓住颈上的黄金首饰,她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的笑意。
“我去找王弟……赛特,你带着黄金神器离开……至少要为埃及保存下最后一点和邪神对抗的力量……”
赛特猛地挥开了爱西斯抓着他的手。
他用燃烧着灼热火焰的愤怒目光注视着爱西斯,发出失控的怒吼。
“如果王室血脉全部断绝,那么我这个神官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
女神官注视着赛特离去的背影,慢慢地闭上眼,细长的黑发飞扬而起,掠过她的唇角。
只是我太过软弱不愿意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只是我想在死去之前借由你的离去来欺骗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点能从邪神手中守护住埃及的希望。
***
“哼……还是逃走了么。”
站在高高的峭壁之上的盗贼王发出冷哼声,黑色的雾气像是流水般从他灰白色的发丝间滑过。
深褐色的颊被渲染上几分更暗的色调,和血红色的瞳孔呈现极为强烈的对比。
“比较起来果然还是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啊。”
此刻,那双血红色的瞳孔中闪过的几分嘲讽的意味越发浓厚上了几分。
然后,巴库拉的目光落在了被封住意识的年轻的法老王的身上。
他打了个手势,向他的魔物下达了将手上的猎物彻底吞噬的命令。
巴库拉的手才动了一动,突然目光微微一变。
一道白光穿透了黑色的雾气向他疾驰而来,白色光芒的尽头,黄金之轮在黑暗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将侵蚀生命的黑色雾气推拒在它的主人身体之外。
巴库拉眼角像是不屑般地一瞥。
那道白色的光芒在到达他面前之前,已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色雾气吞噬得一干二净。
巴库拉丝毫未动,只是唇角的冷笑越发明显。
漏掉的虫子么?
他不屑地想着,用眼神对迪亚示意了一下。
蛇妖服从他的命令将漆黑如墨的火焰向敌人喷吐而去。
被封印了全部魔力的马哈特站在裂缝的边缘,或许现在他连站着都极为困难。
他已经在刚才使用了他身上唯一一件封存着魔法的饰物,此刻就连推拒开黑色雾气也仅仅是黄金神器保护主人的本能而并非他所驱使。
他背靠着石壁站着,目光看向巨大的的蛇妖手中他最重要的少年王的方向。
几分沉痛,几分绝望,他的身体软软地向后靠去。
他闭上眼,黑色的火焰已是迎面扑来——
光的护罩在马哈特的身前闪现,抵挡住了袭向马哈特的黑色火焰。
马哈特在错愕中睁开眼,在黑暗之中闪耀着异常耀眼的金色光芒的黄金首饰、黄金之眼和黄金权杖照亮了他的瞳孔。
比那更为明亮的,是王弟怀中的黄金积木散发出的炫目如太阳的光芒。
纯金色的黄金积木悬浮在怀中,在它明亮的光辉的掩盖之下,王弟胸口生命之符印记的浅浅的白色微光显得极不起眼。
旋开的气流吹乱了闭着眼的年少王弟金色的额发,那张稚嫩的面容此刻已是带上了破釜沉舟般决然的神色。
如果能够再一次将魔龙刚多拉呼唤出来……
那一次,他成功地唤出了刚多拉。
那么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竭力想要凭借怀中黄金积木的力量唤醒刚多拉的埃及王弟睁开眼,灵魂深处那一抹远远传来的响应了他的呼唤的莫名感触让他眼底再一次闪出希望。
只是,在睁开眼的一瞬,那抹刚浮现出来的希望湮灭成了灰烬。
游戏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垂下了双手。
黄金积木散去了所有的光芒,跌落在他的手上。
刚才一瞬好不容易感觉到的响应了他的呼唤来自玄奥之地的灵魂上的接触感已是烟消云散。
游戏仰着头,看向远方。
迪亚邦多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少年王,剑刃似的利爪在少年王的喉咙上方闪着锐利的寒光。
胁迫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站在迪亚邦多一旁高高的峭壁之上的盗贼王血红色的瞳孔倒映着远方王弟的身影,眼底深处掠过一道贪婪的痕迹。
“埃及王弟,过来我这里。”他说,目光中隐约透出几分迫切的神色,“带着黄金积木。”
紫罗兰色的瞳孔微微一颤,终是忍不住泄出一点害怕的神色。
游戏侧头,目光落在那被钉在崖壁上似乎已经没了声息的另一个他的身上,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前方被掌控在魔物的利爪之下的少年王。
他握着黄金积木的细绳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一些,然后,他咬了咬牙,向前迈了一步。
一道黑红色的疾光从地面向上喷射而出,穿透了在王弟身后的赛特那只急切向王弟伸出的手,而在下一秒再次从另一端窜出的疾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即将穿透赛特的喉咙——
那道笼着血色的黑色光芒在即将贯穿突然回身挡在赛特身前的王弟的头部的前一秒烟消云散。
游戏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此刻已看不出什么表情。
“巴库拉。”
他喊着盗贼王的名字,目光笔直地看向高高在上的巴库拉的方向。
“你想要这个?”
他问,举起了手中的黄金积木,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盗贼王黑色的影子。
他再度向着巴库拉所在的方向走去,在他身后的大神官下意识伸出手想要阻止他自投罗网。
可是空中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阻隔了赛特与王弟之间的距离,让赛特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赛特的拳头重重地砸在空中那堵看不见的墙壁之上,晴空的瞳孔之中燃烧出炽热到了极致几乎呈现白焰的怒火。
爱西斯站在他身侧,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她转身向另一侧的马哈特走去,伸出双手扶住了仅凭身后石壁的支撑才没有倒下的马哈特的身体。她浓密的睫毛颤得厉害,却被她深深地隐藏在阴影之中。
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
黑暗的帝王谷的深处,只剩下最后两人彼此间的凝视。
白发的盗贼王俯视着年少的王弟,居高临下的姿态,血红色的瞳孔中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不。”巴库拉回答,他颊上的疤痕随着他嘴唇的张合而扭曲着,“我想要的是你,王弟。”
他的唇角上扬得厉害。
“如果没有你,黄金积木对我而言只是一件废物。”
“游戏,我要你将一切都给我。”
被黑暗簇拥的盗贼王说,再一次重复他的话,并突然改变了对游戏的称呼。
他血红色的瞳孔里,那满满的戾气之中,有着□祼的贪婪。
“将黄金神器的力量给我,将埃及王室的力量给我,将神的力量给我——”
已经得到了邪神的黑暗力量的盗贼王毫不掩饰他那永远无法填满的野心和欲望。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让整个世界都为之畏惧的力量。
总有一天,他要神也在他的脚下颤抖!
已经走到迪亚邦多那巨大的蛇尾之下的王弟站定,他仰着头,注视着迪亚邦多那张已经无法再用人脸来形容的狰狞而可怖的面容。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巴库拉那张熟悉的深褐色的脸上。
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那一丝掩不住的疼痛的痕迹悄无声息地水漾般蔓延开来。
“巴库拉。”
年少的王弟深吸一口气,稚嫩面容,目光却是甚于一切的坚韧。
“你在痴心妄想。”
他用最锐利的语言刺破了巴库拉的幻想。
“你并非得到了邪神的力量,而是被邪神所支配。”
他仰着头,用怜悯的却是能给予对方最沉重的一击的目光看向得到了强大的黑暗力量此刻驾临大地高高在上的盗贼王。
“你也不过是邪神手中的一个傀儡——”
被最残酷的语言击碎美梦的盗贼王的怒火撕裂了埃及王弟脚下的大地。
那仿佛利刃的黑色光线穿透了王弟的四肢,割开了王弟的肌肤,在他身体上撕开数道狭长的伤痕。
四溅的鲜血在一瞬就被四周弥漫的黑色雾气吞噬得干干净净,游戏被利刃穿透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跪落在地。
他一手抱紧怀中的黄金积木,一手按在地上。
从他被撕裂的肌肤中渗出的鲜血滑过他白色的肌肤,滴落在黑色的地面,仍旧是在一瞬就被吞噬。
年少的王弟发出痛苦的喘息声,被贯穿的四肢同时传递到脑部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一切到此为止吗?
黑色的地面在他眼前晃动着,视线一片模糊。
……会死在这里?
温热的鲜红液体从他的额头流下来,滑过他的眼窝,汇聚在他的鼻尖,一滴滴落在黑色的地面。
他的手臂突然颤抖得厉害。
那颤抖,逐渐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你在发抖。”
带着冷笑意味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一字一句似乎带着刻骨的憎意。
那让游戏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为何巴库拉会如此憎恶他,甚至甚于亚图姆。
“你在害怕吗,埃及王弟。你害怕被我杀死?”
“……是的。”
顿了一顿,游戏回答,流进他眼里的鲜血让他的视线越发模糊了起来。
“我很害怕。”
他很怕死。
他一直都是胆小鬼。
他从来都不是英雄。
“如果怕死,那么一开始逃掉不就好了。”
巴库拉不屑的闷哼声从上面传来。
“为什么偏偏是你——”
下一句话中似乎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含义,却在说到一半时突然戛然而止。
“……我很想逃。”
游戏回答,抓紧怀中的黄金积木。
黄金积木锐利的尖端刺进他的掌心带来的痛感让他勉强保持住一点神志。
他张唇,发出的是近乎哭泣般喘息的声音。
“可是我要是在这里逃走了,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那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能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你就没有用处了。”
白发的盗贼王如此宣称,血红色的瞳孔透出强烈的杀意。
年少的王弟勉力撑起身体向后坐在地上,他仰着头看着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的巴库拉。
怀中的黄金积木刺骨的冰冷,仿佛在吸取他身体最后残存的一点热度。
明明是遥远到看不清对方脸上表情的距离,却只有那双阴冷的血红色瞳孔异常清晰。
蛇妖迪亚邦多张开了口,尖锐狰狞的獠牙掠过一丝寒意。
墨色的火焰在他口中酝酿出冰冷的炽炎灼烧的痕迹,在黑暗之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这就是……最后了?……
从蛇妖迪亚邦多口中喷出的只要沾染一点就足以将人焚烧成灰烬的黑色火焰铺天盖地向无力地跪坐在地面的埃及王弟扑去——
可是这最后,却还有一点遗憾……
最终还是未能看见王兄安然无恙……
最终还是没能听见那一声熟悉的呼唤……
细长的睫毛落下来,阴影笼在那张稚嫩的面容上,沾染了鲜红血迹的金色发丝仿佛失却了所有活力般颓然无力地垂落在苍白色的颊边。
白色的手指,攥紧了黄金积木直到指节泛白——
…………
……只是……有一点遗憾?
年少的王弟猛地睁开眼,抬起头。
从天而降的漆黑的火焰像是毒蛇般蜿蜒盘旋着,倒映在他紫罗兰色的瞳孔之中由远及近猛袭而来——
他不甘心!!!
在黑暗的雾气之中仿佛也能炽热燃烧的漆黑火焰在黑暗的帝王谷中翻腾着,明亮的黑色光芒如炫目的黑色闪电劈落而去仿佛要毁掉这一片大地。
那黑色的火光照亮了埃及王弟的脸——
“噗哩~~~~~~~~~~~~~”
作者有话要说:栗子球果断拯救世界!
PS:昨天就感冒了,头疼的厉害,今天一直在赶文,所以没来得及回复上一章留言。
明天再一起回复。
214、第一百九十八章
蜿蜒盘旋如毒蛇的火焰直扑而下,它墨色的火焰灼热吞吐着四周的一切,火光照亮之处均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冰寒却带着极大诱惑力的碎开的黑色火光散开的同时就像是张开的大手。
只看一眼,仿佛连灵魂都会被吸进去吞噬殆尽。
它贪婪的吸收着它的火焰所能触及之地的生气。
它所到之处,大地的一切生机也因此而断绝。
年少的王弟跪在地上,他仰头看着那如一头嗜血的野兽向他猛扑而来的黑色的火焰。
在巨大甚于高峰的蛇妖迪亚邦多面前,他渺小得像是一粒尘土。
迪亚邦多身后的天空中无规则蔓延展开的黑色影子笼过来的阴影将他整个人困在黑暗之中,遮住了他仰着的脸上的表情。
唯一能看见的,是那双在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仍然有着明亮光芒的紫罗兰色的瞳孔。
它就像是一对置于冰天雪地之中的雪亮的钻石,清晰地倒映着那由远及近由小变大迎面扑来的黑色火焰。
年少的王弟睁着眼,不肯退缩半步,从眼底透出的目光是满满的不甘。
他看着那即将夺取他性命的火焰,眼睛一眨不眨,哪怕疾喷而出的黑色火焰的最前端几乎就要触及点燃他额头飞扬向上的纯金色的发丝——
“噗哩~~~~~~~~”
在这时间都仿佛要凝固住的险恶的一瞬,几乎让人窒息的死寂中却突然发出如此不合时宜的整个都透出古怪感觉的欢乐的叫声。
一道雪亮的光芒划破天际,从天空穿透了浓厚的黑色的雾气,降临大地。
那出现在埃及王弟身前的本来只有人头大小的圆滚滚软绵绵的小圆球在一个眨眼的时间里就膨胀到一间房子大小的地步,还有变得更大的趋势。
黑色的火焰一头撞在栗色的大圆球之上,凶狠势头一下就将其撞得整个粉碎开来。
“噗哩噗哩~~”
“噗哩~~”
“噗哩~~~~~~~~~”
欢乐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黑雾之中随处都传来这样可爱的叫声。
巴库拉错愕地看见他本来以为已经在迪亚邦多凶猛的一击之下再也没了回天之力的魔物的碎片变成了一个个一摸一样的小圆球。
它们在空中欢乐地打着滚,发出噗哩噗哩的叫声,占据了所有的空间,遮蔽了巴库拉的视线,让他再也看不见那被无数栗色的小圆球挡住的王弟的身影。
小小的栗子球在空中滚动着它那圆滚滚毛绒绒的圆球似的身体,扑腾到了它许久不见的小主人的身边。
它紫色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瞅准了小主人白白软软的脸颊扑上去就使劲蹭了起来。
当发现它的小主人的手伸过来碰到它的时候,它还以为主人想摸摸它,便很乖巧地漂浮在游戏面前不动了。
它圆滚滚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游戏,满心欢喜的模样,似乎是等着小主人摸一摸它的头表扬它。
可是游戏伸出的手碰触到栗子球那毛绒绒的身体的时候,便停下不动。
他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它,仿佛是不敢相信栗子球会在这最后关头出现在他的身前。
直到指尖触及对方柔软的毛上,那一点渗透手指的暖意传递过来,他的手指才停止了颤抖。
他紫罗兰色的瞳孔中突如其来涌出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渗出来,划过他白色的颊,汇聚在下巴。
那汇聚到了一起再也承受不住重力的泪水滴落在他跪在地上的腿上,晕开了一点血污的痕迹。
游戏伸出双手紧紧地将栗子球温暖柔软的身体抱在怀中,泪水很快浸湿了贴近他的颊的栗色的长毛。
他的双肩抖动得厉害,即使强忍着,也偶会有一点压抑不住的低泣声从喉咙深处透出来。
就算知道不该露出如此软弱的姿态,他却怎样都无法控制住自己。
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在濒临死亡的最后一秒死里逃生。
巨大的反差感让他那绷紧到了极限即将迸裂的情绪几乎就要这样崩溃……
“噗哩?~~”
栗子球歪着头睁大眼睛看着小主人颊上的泪痕,它那圆滚滚的脸越发鼓得厉害。
它在小主人怀中蹦跶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自己的主人被别人欺负了,露出了很生气的神色。
然后,它用自己软软的栗色的毛使劲蹭了蹭游戏的脸颊,将颊上的泪痕擦掉之后,这才露出满足的神色,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开心地笑了起来。
“噗哩噗哩~~”
它努力蹭了蹭小主人的下巴,好像是在安慰他。
大概是觉得这样还不够,那其他数个围在游戏身边的栗子球也凑过来不停着蹭着游戏或是头或是颊或是肩的地方。
长长软软的毛不断地搔到游戏的颈上,痒得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赶紧伸手推开那只给他挠痒痒的栗子球。
“栗子球……”
“噗哩~~~”
“欢迎回来……”
“噗哩噗哩!”
“你又救了我一次。”
“噗哩~~”
且不说这边栗子球还赖在自己好久不见的小主人怀中撒娇打滚,另一边站在高高的峭壁之上的盗贼王看到视线所及之内铺天盖地的栗子球,已是脸色发青。
刚一开始,认出栗子球这种最低级的魔物时,巴库拉还极为不屑。
同为高阶甚至还能压迪亚邦多一头的那些强大魔物都被巴库拉一一击溃,这种低级的魔物怎么会被他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认不清形势的埃及王弟的垂死挣扎而已。
盗贼王不耐烦地伸出手,黑色的光箭从他手上四射而去,一下子就将离他最近的几个漂浮在空中的栗子球击得粉碎。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打算继续将剩下的数十个栗子球解决掉。
可是在即将转过头去的一瞬,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几个虚影。
他错愕地回头,血红的眼猛然睁大。
本该被他击碎的某处栗子球所在之处,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五六个一摸一样的栗子球。
他目光飞速地在空中一扫,发现另外几处的情况也是一样。
击碎一个栗子球,立刻又会有五六个七八个栗子球涌出来。
它们将他的四周填得满满的,铺天盖地地仿佛用自己的身体筑造出了一个将巴库拉囚禁其中的牢笼。
盗贼王血红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怒火,他向他那强大的魔物伸出了手。
迪亚邦多张开狰狞的巨口喷出了漆黑的火焰,簇拥在蛇妖四周滚动的栗子球在一瞬纷纷沾染上了火焰。
它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在触上火焰的刹那就哗的一声燃成灰烬。
可是,在它化成灰烬的那一瞬,立刻就会涌出两三个栗子球替补上它的位置,反而让这无数栗子球拥挤在一起,挤来挤去更显得密集了几分。
“噗哩噗哩噗哩~~~~~~~”
“噗哩!”
“噗~~哩~~~”
放眼望去,漫天遍野尽是栗色的小毛球滚滚而来。
此起彼伏传来的杂乱的叫声在巴库拉耳中是如此的刺耳,让他眼底戾气更是翻腾得厉害。
迪亚邦多突然将自己长长的蛇尾猛地甩开,一击就抽飞了一大片的栗子球。
巴库拉举起手中已经被染上了漆黑痕迹的黄金钥匙。
黑色的光芒从黄金钥匙上闪耀出来,凡是被那黑光照到的栗子球皆在一瞬消融在半空之中。
这一下,栗子球消失了一大片。
可是巴库拉还未来得及松口气,那刚透出光的大片空间立刻就被无数汹涌而来噗哩噗哩欢叫着的栗子球再一次填得满满的没了丝毫空隙。
巴库拉攥紧手中黄金钥匙的手背上勒出青筋,他血红的瞳孔之中毫不掩饰的燃烧着暴戾的黑色火焰。
他再一次扬起黄金钥匙,不管不顾地释放它全部的力量——
被铺天盖地的最低级的魔物栗子球纠缠住而处于暴怒之中的盗贼王并没有注意到,当他全力释放黄金钥匙的力量的一瞬,被迪亚邦多抓在手中的那笼罩在年轻法老王身体的血光猛地黯淡了下来。
黄金钥匙囚禁法老王的血光牢笼在它力量消耗过多的一瞬有了巨大的空隙——
“噗哩!!!”
就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数百个栗子球突然一致猛地向蛇妖迪亚邦多扑去。
它们毫不畏惧地将自己圆滚滚的身体狠狠地撞上那相较于自己庞大无比的蛇妖身上,那巨大的数量带来的冲撞力竟是将迪亚邦多撞得后仰了一下。
而就在蛇妖失去平衡的那一瞬,数十个栗子球飞快涌上去,前仆后继地撞在迪亚邦多抓着法老王的那只手上,然后砰的一下爆炸开来。
它们凭借自己小小的身躯硬是将迪亚邦多撞得张开了手。
年轻的法老王从蛇妖的巨爪之中掉落,周身笼罩的血光更是黯淡了几分。
埃及的王弟向前跑去,他伸出手,竭力伸向从空中坠落而下的少年王的方向。
系着黄金积木的细绳被他紧紧攥在左手,纯金色的黄金积木随着他的跑动而在他的身前不停晃动着。
然后,在王弟伸出的手即将触及跌落的尚在空中的法老王那就连时间也仿佛停摆的一瞬。
黄金积木突然爆发出无以伦比的太阳般炫目的金色光芒穿透了整个天际的黑暗——
…………
………………
【……王弟。】
那在脑中响起的声音将埃及年少的王弟唤醒,他半睁着眼,手按着昏昏沉沉的额头上。
双膝从地面跪起,他右手撑地,直起身来。
当他抬起头的一瞬,四面八方明亮到了极致的白色光线深深地刺进他的瞳孔之中。
被光刺痛的眼猛地闭上,半晌之后才再一次缓缓地睁开。
游戏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连脚下的大地都是纯白的折射着光芒的色调。
明亮到极致,却带给人一种莫名的空空落落的茫然感触。
白色的光是柔和的,却没有温暖的感觉,一个人站在这里,更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的寒冷。
四周什么都不见,只能看到自己。
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天地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站着,而且会这样永远地站下去。
这种熟悉的侵蚀人灵魂深处的情绪的感觉让年少的王弟轻轻抿了抿唇,他低下头,却没有看到自己手上的黄金积木。
四面八方的白色光芒太过耀眼,甚至让他都看不见自己的下半身,只能勉强看见抬起来的双手。
这就是……囚禁住王兄的幻境。
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生气的地方……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游戏仍旧是忧虑重重。
前面好几次被困在幻境之中时,是黄金积木将他带到了王兄的身边。
可是,现在黄金积木不在亚图姆手上,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王兄不愿意向他敞开心扉……那么,要如何做才能在这无边无际几乎没有尽头的幻境中寻找到王兄的所在?
游戏看着充斥着炽白光芒的四周,太过明亮的光辉限制了他的视线。
一眼看去,四面八方似乎都是一摸一样被光芒充斥的景色。
一直这样站在原地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游戏终是下定决心迈开脚步向前走去,却只能是漫无目的地寻找,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走的到底是哪个方向。
走了半晌,他在力竭之下只得停了下来。
可是他的四周却似乎仍旧是他睁开眼看到的那一片景色,没有任何改变。
怎么办?
游戏抓着自己的手腕,指尖深深陷入肌肤之中。
他紧紧地闭着眼,太多纠缠的复杂情绪已经将他的脑子搅成了乱糟糟的一片。
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形势危急,如果不快点找到王兄的话——
【王弟。】
再一次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他猛地睁开眼。
这个声音……
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用听来形容也很奇怪。
因为那似乎是从他意识深处直接传递过来的声音。
当初他被另一个他击昏过去后,就是这个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将他唤醒,这才让他及时赶了回去。
这声音到底是……
【王弟,来这边。】
年少的王弟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他转身跟着引导他的声音走去。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有可能是陷阱。
可是到了现在这种无路可走的地步……就算是陷阱,他也认了!
他快步向前走去,一往直前的姿态。
既然决定要相信,就不该再拖泥带水的犹豫下去。
偶尔,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将他带向另一个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
到了最后,脑海中已经再也没了任何声音响起。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点亮光在远方一闪而过,掠过年少王弟眼角。
他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去,脚也不由自主地向那边走了过去。
那点亮光又是一闪,落进紫罗兰色的瞳孔中的,是与这里的白色光芒相异的纯金色饰物的一点金光。
“王兄——!”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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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长评做生日礼物!满地打滚ING
不给的让栗子球埋了╭(╯^)╮
215、第一百九十九章
洁白的莲花端头的巨大石柱如士兵般伫立在广阔的宫殿两侧,那一眼看去几乎遥不可及的大殿的顶端,埃及的法老王端坐于高高的王座之上。
他闭着眼,微微侧头,左手竖于纯金精雕细琢的黄金扶手之上支颊,似乎在浅睡。
额头上荷鲁斯之眼的黄金头饰掠过一道金色的光芒。
年轻的法老王坐于王座之上,纹丝不动,呼吸平稳。
冷峻眉眼,傲然神态,像极了高高在上的神祗驾临人世的姿态。
他坐在那里,即使闭着眼浅睡,也没有人可以靠近他半步。
年少的王弟向明明就位于空旷宽阔的大殿的另一端此刻却不知为何更像是在伸手也无法碰触的彼端的少年王的方向伸出手。
他向前跑去,纯金色的额发掠过他浅紫色的瞳孔,浅浅的影子一晃而过。
当他再度向前一步的时候,一种莫名的说不出诡异感如触电般从头到脚流遍了他的全身。
明明前方空无一物,那种感触却像是一头撞破了什么柔软薄膜的诡异。
那种不舒服的奇异感让游戏下意识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突然发现这里的光线似乎没有他刚才所处的地方那样充斥着明亮白炽的光芒,让他连自己都不清楚。
此刻,他能清楚看到自己的手脚和伫立在他身边的巨大雕刻着精美符文的石柱。
游戏隐约猜到这里和他前一秒所在的那个地方应该不是同一个幻境。
那简直就像是他现在所处的幻境是被那个更大的幻境包裹住了一般。
但或许这里,就是破除幻境的关键。
埃及王弟抬头,看向遥远的大殿的尽头高坐王座之上的法老王。
他向前走去,脚步很轻,仿佛是害怕稍重的脚步声就会打破前方不知道是不是幻影的存在。
他放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那张稚嫩的脸上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一片寂静,空空旷旷的却越发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那更像是大殿尽头王座之上沉睡的法老王给予下方的无言的压迫感。
游戏看着前方那个熟悉的少年王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紧了一紧。
他睁大了眼,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再几步,再往前面走几步就可以……
“大胆!”
“放肆者,停下来——”
就在离王座还剩下数十米的距离之时,突然响彻大殿的呼喝声让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的游戏吓了一跳。
他错愕地看见无数王宫侍卫从两边巨大的柱子后侧的阴影之中涌出来。
无数交错的尖锐的长矛在他的面前交织成网挡在他的前方。
受到惊吓的游戏在面对眼前闪着寒光的武器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锁住他的肩。
膝盖被狠狠地一踢软了下去跪在地面,压在肩上的力量也在这一瞬狠狠一用力,让他整个人都向前扑倒在地面。
游戏重重地摔倒在地,手臂摩擦石地擦得生疼。
然后,当他双膝跪地,双手撑在地上抬起头的时候,数柄搁在他颈边的锋利的剑刃让他不敢再动弹分毫。
他只能狼狈地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手肘撑地,压在颈上的剑刃让他只能低着头伏在地上。
前方传来的脚步声,走到他前方便停下不动。
“是刺客吗?”
来人如此询问侍卫,那熟悉的声音让游戏的肩微微一抖。
马哈特……
“不,并不像是刺客……”游戏听见自己身边用剑抵住自己脖子其中一名侍卫回答,“看起来并没有伤人的力量,大概只是擅闯王宫的一个低贱的平民而已。”
“连无知平民都可以闯入王宫接近法老王这种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为你这个侍卫长的无能才导致的么!”
马哈特大神官毫不留情地训斥着这个侍卫长,看来对于有人能闯入这里还差一点就走到法老王身边这件事他相当的恼火。
侍卫长低着头面红耳赤地聆听着大神官的训斥,他无从辩驳。
马哈特将其狠狠训斥一顿并责令他整顿护卫情况之后,转身抬头看向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少年王。
年轻的法老王已经睁开了绯红如火焰的瞳孔,下方传来的喧哗声让他从浅睡之中醒来,俊美眉眼之中透出几分不悦的神色。
他冷淡地瞥了一眼被他的侍卫们压着跪伏于地的那个身影瘦小的少年,毫不在意地一掠而过。
“将他处死。”
少年王低沉有力的嗓音在整个大殿之中回响。
下方的侍卫遵从法老王的命令伸手抓住游戏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强硬地想要带下去。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遭受如此对待的游戏在惶惶之中使劲挣扎了一下,可是那抓着他的手跟铁钳一般,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出来。
“王兄?马哈特?!”
他大声喊着,试图引起上方的人的注意。
可是没有任何用处,上面的两人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呼喊。
他被人强硬地抓着拽了出去,脚步踉跄之下还是不得不被拖走。
他再度使劲挣扎了一下,回过头去,被身边不耐烦的侍卫使劲推耸了一下,差一点又摔倒。
就在他回过头的一瞬,目光恰好和皱着眉看来的马哈特对上。
本是一脸不快的大神官在看见游戏半边侧脸的一瞬怔了一怔,下一秒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一步。
“等等!”
马哈特大声喊着,让侍卫们停下了脚步,困惑地转过身来。
“马哈特。”
少年王低沉而颇具威严的声音来自高高的王座之上。他用冰冷的声音质问他的大神官为何挑衅他的命令和权威。
“王,那个人似乎……”
马哈特有些慌张地解释了一下,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转身再一次向侍卫们下达命令。
“将他带过来!”
不明所以的侍卫们对视一眼,但是看到王并未斥退大神官的话,便带着游戏返回王座之下。
他们再度强行将游戏压得跪伏在地上,然后自己也跪下来。
他们在埃及王的脚下虔诚地低着头,所以看不见正对着法老王和大神官的游戏的脸。
马哈特看着那个本以为是刺客的瘦弱的少年,眼底尽是错愕。
这个卑微的平民为何会有着和王如此相似面容?
他怔怔地盯着那张熟悉但稍显稚嫩的面容,脑子一时间停摆。
坐在王座上的年轻法老王突然站了起来,他向下走去。
他的脚步声在这个空旷而寂静的大殿上回荡,深红色的披风在他身后飞扬着,纯金色的黄金耳饰在他浅褐色的颊边晃动出一道金色光芒。
他走到游戏身前,屈膝半跪在地。
他微微俯□,鲜红色的披风散落在青石地面。
他伸出手,浅褐色的手指捏住游戏的下巴将其的头抬了起来。
少年王皱着眉看着这张和自己太过相似的稚嫩面容,艳红色调的冰冷瞳孔深处毫无波澜,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兄……”
他不认识他了么?
被侍卫强行压着跪伏于地的游戏此刻又被亚图姆如此强硬地抬起头,憋住的喉咙只能发出这两个音来。
他看见少年王微微挑眉看着他。
“你是哑巴?”
年轻的法老王如此询问。
因为他看到那个少年的唇努力张开闭合,喉咙也在动着。少年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说话,可是他却没有听见一点声音从那翕动的唇中发出来。
“王兄?”
游戏再一次如此喊着,他不明白为何亚图姆会用看着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
“……马哈特?”
这一次,他尽可能放大了声音。
可是似乎仍旧没有任何作用。
亚图姆也好,马哈特也好,甚至压住他的这群侍从也是,他们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
他茫然地看着此刻用极为陌生而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的王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
一旁马哈特大神官的声音打破了大殿之中的寂静,他走到少年王的身边。
“如何处置这个……”
虽然只是一个平民,但是看着长着这张脸的人被杀死,马哈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年轻的法老王松开手,任由游戏的下巴在没反应过来时重重磕在地上。
他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瞥了被强压着狼狈伏在自己脚下的游戏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贬为奴隶。”
说了一句,他顿了一顿。
如果随便将这个奴隶遣送出去,有些人很有可能利用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来兴风起浪。
必须放在身边处于监控之下。
如此想着,少年王再一次下达了命令。
“送去朕那里。”
年轻的法老王转身向另一侧走去,鲜红色的披风在他身后飞扬,然后缓缓落下。
游戏勉力抬起头,下巴磕到骨头的剧痛让他注视着法老王离去的背影的紫罗兰色瞳孔浮现出浅浅的水光而显得有些朦胧。
他的唇动了一动,终究还是没有再一次去尝试喊出声来。
他知道那是徒劳,在这里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章分量可能有点少TAT
生日那章更新之后,就被指派到山上出差,深山夜寒……于是,感冒状态果断加深,回来以后头还一直昏沉沉的提不起劲来,感觉就像喝醉了酒OTZ,别说打文,回复留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今天好了一点了所以赶紧码字,不过似乎没以前那样爆数字的状态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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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第两百章
如果说不出来的话,就用身体行动来表示。
以上,游戏一开始是打算如此做的。
此刻,他很郁闷地站在浴室之中。
从黄金打造的蛇头喷出的热水蒸腾而起的雾气让整个浴室都呈现出朦胧的状态。
年轻的法老王坐在浴池的边缘,一名年轻美貌的侍女跪在他身后,纤长的手指轻柔地为他涂抹上护肤的香膏。
一点沁人的幽香从侍女涂抹开的指尖散出来,与朦胧的水雾纠缠在一起,越发透出一股甜腻的气息。
微红着颊的年轻女子跪在地上,近乎半祼的身体,柔软的胸部微微颤颤的,似乎马上就要贴上年轻法老王的背部,却又总是差那么分毫的距离。
少年王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女子的小动作,他闭着眼似乎在小憩。
浅褐色的肌肤湿漉漉的,摸上香膏之后越发光滑,色调也加深了几分。
游戏站在一旁,手中捧着雪白色的亚麻布的浴巾。
他扁着嘴,看着那个想要凑过去却又畏惧着不敢凑过去的女人。
你到底要不要贴上去快点决定好不好?我在旁边看得都累啊。
他站在一旁没好气的想着,热气腾腾的雾气熏得他的额头也渗出汗来,被雾气浸湿了几分的衣服贴在肌肤之上,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而且站得太久了,腿也有些麻了起来。
他瞅着那闭着眼享受着热水的浸泡和身后女子轻柔按摩的法老王,眼底忍不住透出几分委屈。
他以前也是可以那样享受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挺挺地站在这里的……他一直都是最靠近亚图姆的人。
微微叹了口气,游戏有些无精打采地低下头来。
好吧,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现在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弟,而仅仅只是一个奴隶,被派来服侍王的仆人而已。
按照某位严肃的老女官的说法,还是一个连其他仆人做事的利落劲儿一半都比不上的没用的仆人。
对此他无法反驳——因为以前在家里有妈妈在他不需要做家务活,后来到了古埃及更是凡事不需要他动一根手指,他做事的确不如其他熟练的仆人们。
不过就算是那样,他却因为这张脸的关系,并没有被人责骂过。
毕竟对着他这张脸,还真没有几个人骂的出口,更不用说责打了。
好吧……其他侍女侍从们偶尔投过来的鄙视的目光他也习惯了……
游戏捧着白色浴巾在浴室的一角直愣愣地站着,心思却已经跑到了九霄云外。
当初他发觉自己说出来的话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听到的时候,他立刻就想到了最简单的办法。
嘴巴说不出来就用身体表示——说不出话来他可以用手写嘛!
可是在想要将其付诸行动的时候游戏再一次颓废了。
他根本不会写古埃及文!
虽然看的懂,听得懂,也能说,但是完全不会写啊。
难不成要写日文给王兄看?写了也看不懂吧……
而且就算他会写古埃及文,他总觉得或许也无法让王兄他们看到。
黄金钥匙所创造出来的封印的幻境将会屏蔽外来的一切,而他作为一个外来者,是不被允许和封印中的人交流的。
这大概就是亚图姆他们都听不见他说的话的原因。
想到这一点之后,游戏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不久前西蒙对他的教导。
当得知黄金钥匙落入敌手之后,为了防范万一,西蒙曾经对游戏详细解说过黄金钥匙的能力——毕竟西蒙在成为大祭司之前曾经还是黄金钥匙的持有者。
黄金钥匙和黄金眼具有相似的能力。
它们和其他黄金神器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们最强大的能力是用来攻击人的心灵和灵魂。
黄金眼可以强行控制人的思维和灵魂,但是,这种强制的力量却没法对力量强大或是心灵坚韧的人起太大的作用,很容易就会被挣脱出来。
西蒙曾经慎重告诉游戏,黄金钥匙在这方面更甚一筹。
比起黄金眼强行囚禁他人灵魂,黄金钥匙却可以穿透渗入到人的心灵深处,抓住破绽——那或许是连本人自己都不清楚的只是下意识隐藏到了心灵最深处的伤痕。
它不会强行压制,而是顺应此人想要摒弃伤痕的需要而将相关的记忆封印,并将那个人的灵魂囚禁在它所制造的幻境之中。
没有了记忆的灵魂自然会认为自己所处的就是真实的世界而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底,更不用说挣脱出来了。
黄金钥匙会帮助他屏蔽掉外界的一切,让他永远的生活在他认为就是真实的幻境之中。
这一点,尤为可怕。
“这样说来,不是没有可以破除幻影的办法吗?”
那时候,游戏如此询问西蒙。
西蒙沉默了一下,慢慢皱起了眉,并非针对游戏,或许只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记忆。
“也不是没有办法……或者该说也并不难。”
西蒙说,“黄金钥匙是以挖掘出的人的心灵深处的伤痕为破绽,这才封印住了记忆。”
“所以只要那个破绽……导致心灵破绽的那件事再一次重现,让那个人记起来的话,封印就会被打破。”
“封印一旦被打破,没有控制他人灵魂力量的黄金钥匙便失了效力。”
“所以说最难的,是如何找到那个人所不愿意记得的……”
游戏当时还不太明白,现在却深刻地体会到了西蒙所谓的最难的一点。
既然是不想去记得而被黄金钥匙抓住破绽的存在,在这个幻境之中根本无从找起。
而且对于游戏来说,亚图姆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在他看来,强大的法老王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之类的存在。
心灵最深处连自己都不知道不想碰触的伤痕……那种东西亚图姆真的会有么?
思绪越发飘远之际突然有人重重地拍打着他的肩,游戏回过神来便看见一名中年侍女皱着眉看着自己,见他清醒过来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游戏反应过来侧头一看,只见亚图姆已经从浴池中走了出来。
水珠从法老王浅褐色的结实的身体上滚滚落下,给那深色的肌肤增添上几分水润而光滑的感觉。
游戏怔怔地看着亚图姆一时还是没反应过来,直到被人重重一推,一踉跄低头看到手中捧着的干净的浴巾,这才恍然大悟。
他立刻上前,捧着白色亚麻布浴巾为站起来的少年王擦拭着湿淋淋的身体。
被擦干的浅褐色的肌肤极具光泽,结实而紧韧的肌肉让法老王的体魄更显出几分猎豹般精干的美感。
游戏瞅着那具可以用雕塑般匀称来形容的结实身体,又瞥了一眼自己细瘦的胳膊,叹了口气。下一秒,当手中的白巾擦过对方的肩时,游戏一怔,停下了动作。
少年王的左肩上的肌肤光滑而完好,看不到一点疤痕。
可就是这一点,让游戏感到一些不对劲。
总感觉有些别扭……这个左肩上似乎应该…………
他脑中一句话还没想完,突然被捏住下巴强行抬起头来,游戏惊讶地看着亚图姆,刚才那一瞬的疑惑抛到了脑后。
年轻的法老王低着头,绯红的眼盯着那张此刻用错愕的神色看着自己的稚嫩面容。
他微微皱起眉来,冰冷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了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半晌之后,他终于松了手,将游戏一把推开,任由侍女为自己穿好衣物之后向外走去。
那只是一个奴隶而已,翻不出什么大浪。
亚图姆这么想着,大步向外走去,将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而涌起的一丝烦躁感压了下去。
毕竟一个奴隶拥有和自己相似的面容实在不是一件让他舒服的事情。
果然还是尽早处置掉比较好。
被推得向后倒去撞到墙的游戏倚在墙壁上,怔怔地看着法老王离去的背影。
他没有忽略到刚才盯着他的绯红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攥紧了手中半湿的白巾。
【黄金钥匙挖掘出人心底最深处的伤痕借以封印记忆囚禁灵魂。】
【将幻境打破的方法就是那段隐藏的记忆呈现——】
政务房中,年轻的法老王埋头迅速处理着政事,没有注意到下方一直望着他的那道视线。
有人撞了撞游戏的肩,游戏收回看着法老王目光,回过头,看见身边的那位侍从正将青玉精雕细琢而成的酒壶递过来。
这一次,游戏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伸手接过了酒壶,稳稳地拿在手中。
奴隶的身份到底是怎样,这段时间他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
如果将手中的酒壶掉落在地,就算亚图姆看见他这张脸的份上不杀他,一顿酷刑是跑不掉的……何况亚图姆现在已经对他有了杀意。
他不知道在这里死去意味着什么,但是绝对不会是好事。
见游戏接过酒壶,那位侍从点点头,回头示意后面的几名侍女将刚采摘下来的鲜果放入盘中。
游戏站在原地看着侍女们纤细而美丽的手飞速地在空中划开一道道弧度,他侧头,目光再一次看向房间前方的法老王。
年轻的法老王已经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一侧。
马哈特大神官站在少年王的身边,将一张半人多大的地图展开,并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少年王的目光落在地图之上,神色很是专注。
浅褐色的细长手指伸出来,点在地图偏左侧的一点上,年轻的法老王开口,向马哈特下达他的命令。
游戏将目光收回来。
细长的睫毛微微落下来,浅浅的阴影落入半掩的紫罗兰色的瞳孔之中,让游戏眼底深处荡过的情绪越发显得暧昧不明。
侧面照过来的阳光让他半边脸都陷落在影子里,模糊不清。
只有他紧紧地扣住手中的酒壶的勒紧的手指,才曝露出他此刻难受的心情。
还能坚持多久?
他不知道。
会永远留在这里吗?
他也不知道。
【侵蚀心灵的幻境依靠抓住人心底最深刻的裂痕来吞噬人心。】
【打破的关键……在于再一次找出那道裂痕。】
亚图姆心灵深处最不想记得的裂痕到底是什么?
游戏一无所知。
他曾经一直认为他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亚图姆。
可是到了现在他才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对王兄的了解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深,不然他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底越发难受了起来。
游戏神思恍惚地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右侧那里一道寒光在影子里一闪。
一道疾风擦过他的肩,让他在茫然中下意识抬头。
手持锋利短剑的侍从打扮的青年男子发出大喝声从他的身边擦过,剑尖冲向前方站着的年轻法老王的方向。
遭受强大力道撞击的肩酸疼之下被迫向一旁侧去。
游戏失去平衡的身体在一个踉跄之下,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青玉雕琢而成的贵重酒壶跌落在青石地面成了碎片,鲜红色的酒液四溅开来,在溅落一地的同时,也将他的小腿染上了几道像是擦伤的血红痕迹。
浅紫色的眼睁大到了极限,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那个冲向法老王的背影。
努力伸出的手指拽到那名男子的一点衣角从指尖滑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子手中的剑刃刺向亚图姆的胸口——
房间里响起了铁器相击后发出的清脆撞击声。
在守在门口的侍从都来不及赶来的瞬间,年轻的法老王拔出腰间的短剑,手一扬,硬生生地挡住了向他刺来的剑刃。
绯红色的冰冷瞳孔透出一丝不悦的意味,但这一丝的不悦就让少年王周身的压迫感更盛了几分。
他站在高台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袭来的刺客。
他似乎并未将这个刺客的存在放在心上,顶多也就给他带来一点不悦的情绪罢了。
手腕一转,少年王手中锋利短剑转了一个弧度。
它在轻易地砍断对方利器的同时也切断了男子握着短剑的手指。
男子尚未来得及发出惨呼,突然眼前一黑,那猛然伸过来的浅褐色的左手按在他脸上抓住了他的头,年轻的法老王右手上闪着寒光的剑刃在下一秒就将他的喉咙整个割了开来。
滚烫艳丽的鲜血喷了出来,在空中划着持久的弧度,溅落在有着华美花纹的红色地毯上,将那红染得更是艳了几分。
男子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到活人不可能有的程度,然后闭上。
他的手垂了下来,手中的短剑应声而掉,在地面滚了一滚,才停了下来。
而随着露出不耐烦神色的法老王随手一扔,他的身子软软地向后倒了下去,喉咙还在不停流出来的血又染红了一大片青石地面。
年轻的法老王将右手上还在滴血的短剑随意往匆匆奔来的侍卫手上一放,昂首示意他们将刺客的尸首处理掉。
游戏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被外面匆匆赶来的侍卫又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的是脚下摔成碎片的酒壶,下意识就蹲了下去收拾起来。
无数人匆匆从他身边走过,来来回回的影子晃过他的身上,他却恍然不觉。
他奇怪的举动引起了上方少年王的注意,可是游戏低着头也不知道。他只是专注地捡拾着酒壶的碎片,仿佛嘈杂的四周根本与他无关。
可是他的脑中却在不停地回荡着刚才亚图姆割开刺客喉咙那一刻冰冷得毫无感情的绯红瞳孔,那让他想要竭力忍住的手指还是在些微抖了一抖。
那是他所不知道的王兄。
就算曾经亲身体会过法老王的冷酷……可是他都快忘了……
他都快忘记王兄到底有多长的时间不曾在他的面前杀人了。
这段时间里他所看到的王兄……没有他的记忆的王兄,才是真正的法老王。
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如果根本没有身为王弟的他来到埃及,是不是才是对作为法老王的亚图姆最好的选择?
游戏深吸一口气,想要冷静一点,可是却越发觉得彷徨。
接下来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行动。
啪——
侍卫们将刺客的尸首拖出去时,被压在尸首下面的刺客掉在地上的短剑被拖得翻滚了一下,打了个旋儿滚到了游戏的面前。
游戏一怔,竟是下意识伸手将滚到眼前酒壶碎片里的短剑捡了起来。
他捡起来的几个碎片又掉在地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剑柄,皱起眉来。
为了避免产生误会还是立刻随便交给哪个侍卫比较好。
游戏如此想着,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顿时让他面露错愕之色。
他看见眼前所有人或是站着或是走着或是说着话或是大喊——可是他们都保持着一个姿态一个表情,动也不动,就连抬起的脚也一直悬在空中没有落下来。
那简直就像是时间在他捡起短剑的一刹停住,所有人都被冻结在了这一瞬。
鬼使神差的,游戏猛地回头向高台之上看去。
年轻的法老王站在那里,他也没有动,可是他偶尔被风掠过而上扬的金色的额发昭示着他并不是那些被凝固的人们其中的一员。
艳红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绯红得如同火焰灼烧般的色调在瞳孔深处涌动着。
那里面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它就像是被淬得一点杂质都没有的冰凉的火红色的宝石,清晰地倒映着手中握着短剑的游戏的身影,再也没有了其他。
这是……因为被封印的灵魂的动摇而导致幻境一瞬间的停滞?
所谓的动摇到底是?
再一次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利器,紫罗兰色的瞳孔微微一颤,突如其来汹涌而出的泪水洗净了游戏眼中的迷茫,染红了他了眼眶。
他终于明白——
游戏双手握紧了手中的短剑,站起身来。
他突然向前冲去,掠过他身边的风擦过他眼角的泪痕。
金色的额发向后飞扬而去的时候,被沾染上的泪痕染湿了金色的发丝。
年少王弟手中的短剑刺进了年轻法老王的胸口,他低着头,金色的发落在对方的胸口,他咬紧了牙,泪水一滴滴从那张已经被染得一塌糊涂的稚嫩的脸上落下来,滴在那双握紧了刺入对方胸口的短剑剑柄的双手手背之上。
他握着剑柄的双手此刻颤得厉害。
【那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伤痕到底是什么?】
【他想要将之摒弃的记忆是什么?】
原来……
他从不曾想到……
“这个伤口是那个时候……我做的?”
那一次,烈日当头,他坐在草地上看着亚图姆左肩上那道伤痕如此询问。
“别多想。”
那一次,抱着他的年轻法老王如此回答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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