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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剑雪无名

没过多久,昏迷的剑子悠悠转醒,刚要起身,忽见一粉红不明物体迎面扑来,随风而至的是一声惊喜的呼唤——“剑子!你醒了?!”

剑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迅速起身,一个踉跄直接向慕少艾所在地歪过去,一把拉住慕少艾的衣袖,一脸诚恳状,“哎呀,药师,剑子真是感恩哪!”

“呼呼~这声感恩别有深意哦?”慕少艾看着借势躲过仙姬魔爪的剑子揶揄道。

“耶~心知肚明,心知肚明啦。”剑子站稳身体,巧妙一笑。

“哈~”慕少艾微微摇头,“玩笑够了,现在说正事。你的伤势过重,我只是用药效暂时压住你的伤势,这段时间,严禁在与人动武。”

“怎样?不是痊愈了?”一旁的仙姬闻言,立马急切问道。

“开什么玩笑,老实讲,以他现在的伤势,甚至随时有丧命的可能。”慕少艾正­色­道。

“这…”仙姬脸露忧­色­,“前辈,你妙手仁心,赶紧想一个办法医治他。”

慕少艾摇头,“我也无法可施。”

“你这个庸医!”仙姬脱口责备道。

“这…”剑子闻言立马阻止道,“姑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剑子多谢你的关心。若是命定如此,那也该是剑子之劫。”

“你的伤势虽然沉重,也非必死之数,眼前还有一线生机。”慕少艾缓缓说道。

“请前辈赐教。”仙姬即刻改口。

唉呀呀,从没见过翻脸这么勤快的人!慕少艾暗自称奇,随即解说道:“用药,天下间无人能出我右,用针,武林中首推神针惠比寿。”

“这个人默默无名,可靠吗?”仙姬怀疑道。

“别小看这个人,试过了你就知道,我言尽于此,要不要,你自己判断。此人住在养生馆。”慕少艾说道。

“多谢药师指点,”剑子感激道,“不说我的事了,倒是药师你可去过疏楼西风了?要不要我陪你同行?”

“唉呀呀~说起疏楼西风啊,”慕少艾拖长了语音,“真是大大的意外,大大的有惊无喜啊!”

“嗯?是怎样一回事?”剑子困惑不解道。

慕少艾将自己与龙宿见面的经过简单地向剑子说了一遍。

“哈!”剑子笑声出口。

“这声笑,是幸灾乐祸呢,还是落井下石?”慕少艾郁卒地看着剑子。

“是钦佩万分哪!”剑子说道,“想当初我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真正激怒了龙宿,药师出马,成效立显,剑子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我还是来去了。”慕少艾沉默地看了剑子一眼,说道。

“耶~何必如此匆忙呢?”剑子问道。

“这里很冷,药师我要回去添件衣服。”

剑子:“……”

离开豁然之境,下一站该往琉璃仙境报到了。

这样想着,脚步却不如来时的爽快。虽说往事随风散,过眼烟云,追究无意,然而,心底难掩的迷惘到底是因为什么?慕少艾停下脚步,一声轻叹,天地还以无言。

“往事不可追,将来不可寻,现在的叹息,是无形,更是枉然。”不远处,破戒僧摇着羽扇,缓缓走来。

“哎呀,唉呀呀~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我们的见面太过频繁?”慕少艾恢复常­色­道。

“嗯哼,距离上次见面已有月余,不算频繁,不算频繁。”破戒僧摇头道。

“那么此次相遇是巧合,还是刻意呢?”慕少艾问道。

“是缘分啊,好友!”破戒僧语重心长道,看慕少艾一眼,“…哎呀,你要往哪里去?...我是开玩笑啦,开玩笑…不对不对,方向错了……”

风簌簌,雨水凄凉,满地冥叶凋零。

在这凄风苦雨之中,站着一人,青黑的身影,孤独的灵魂,不安的神情,无言述说悲哀苍凉。

血潺潺,遍染无常,注定的命数,是无奈,更是无情。

随着破戒僧来到圆教村的慕少艾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败落的景象。

“不要让他动摇你的决心,不要让他影响你的判断,你够坚决,才能救得了你与他。”破戒僧语出悲凉,在剑雪无名倒地的刹那,一声沉沉的叹息,“勘不破,正是迷障啊!”

“出家人废话就是多!”慕少艾抢先一步接住剑雪无名,似曾相识的景象,是感同身受的苦涩。

“以后这位小友就偏劳好友了,”破戒僧看着慕少艾连发三针,止住剑雪汹涌而出的鲜血,慨叹道,“技不如人,真真没办法啊!”

慕少艾看着破戒僧一脸我也不想我也很无奈的表情,再出一针,直接往他脸上招呼。

“唉呀,嫉妒我长得美也不用这样偏激吧。”破戒僧轻松避开。

慕少艾无言,抱起剑雪,转身而去。

似乎是一直烦恼的事情得到解决,又似乎是对慕少艾的医术极为信任,破戒僧一扫先前的苦闷,看着慕少艾离去的方向说道:“好友真是医者仁心,慈悲为怀啊,山僧佩服、崇拜、敬仰万分!”

慕少艾怎么听就觉得怎么虚伪。

“当断则断,舍不下永远无得,不要让他动摇你的决心,不要让他影响你的判断…”耳边声声诚挚,回绕的是僧人的谆谆告诫,只可惜,他的悲哀,看不破啊……

黑暗的无间,静谧萧索,映衬着生命流失的落寞,站在这茫然无际的空间,剑雪无言,这一世是否已然过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也如电,应作如是观……”正当剑雪默然准备抛舍之时,耳中忽然传来隐约的诵经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声音由稀微渐转清朗。

佛法慈悲,宛若一只无形的手,安抚了受创者的心灵,不安渐转平静。

十一

“少艾,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坐在一旁的阿九见到床边慕少艾一脸整肃的样子,不禁语出焦急。

“心血流失严重,­精­神受创严重,身体的伤口,心灵的伤口,要清醒嘛也要一段时间。”虽是心中忧虑,但是面对阿九,慕少艾永远一副轻松自信的模样,仿佛天下间无任何事可以将他难倒。

阿九闻言,果然一扫先前着慌,“那一段时间会是多久?上次剑子阿伯昏睡了七天,这次会比他还久吗?”

“呼呼~谁知道呢。”慕少艾轻言道,小心翼翼地在剑雪的伤口上敷上伤药,悉心包扎好,转眼面向阿九,“阿九,看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上床睡觉了。”

“少艾,我……”阿九看着慕少艾,欲言又止。

“嗯~”慕少艾只是一眼,便看出阿九心中所想,却故作不知地问道,“你什么?”

“没,没啦。”阿九摇头,要慕少艾陪他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呼呼~时候不早,药师也该闭门休息了。”慕少艾伸个懒腰,偷看阿九一眼,只见小猫脸上丝毫不懂掩饰的失落。

慕少艾暗自一笑,说道:“唉呀呀,今夜天上没有月亮,有够黑,我怕怕…阿九,不如我和你挤一挤?”

“真的!”阿九脸上一喜,随即又拼命装出不屑,“这可是你说的哦,你要我陪伴,不是我要你陪哦。”

“是啊是啊,委屈九少爷了。”慕少艾笑道,一手揽过阿九,走向阿九的房间。

“少艾,作为我的奖励,你要讲故事给我听。”钻进被中,窝在少艾怀里的阿九合理要求道。

“呼呼~讲故事是药师的专长,”慕少艾将被子往阿九身上拉一拉,说道,“说什么呢…嗯~就说说药师是怎样错过那可爱的麒麟|­茓­的悲情史吧。”

“又要开始讲古了。”阿九嘴上说着,却动了动脑袋,让自己睡得更舒服。

早已听过百遍的故事,却并不觉的腻烦,反而有种温馨在温煦的话语中缓缓流淌而出,让人倍觉安心。

过了一会儿,看着酣然入梦的阿九,慕少艾抿嘴轻笑,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平,然后离开床铺,替阿九拽好被子后,悄然步出房间。

慕少艾再次来到剑雪床前一探伤势:功体耗损严重,更遭剑饮心血,命在旦夕,元灵若即若离,嗯~

用一根定魂针暂稳剑雪伤势,慕少艾起身离开屋子。

“又要去晒月光了吗?”走至冰湖,蠹鱼孙探出脑袋问道。

“是啊是啊,阿九就拜托你照顾了。”慕少艾应道,立遁。

蠹鱼孙抬头看看漆黑的夜空,“唉!真是让鱼­操­心啊!”

日夜交替的时间,却无日夜之分的苍穹,九峰莲滫,有的只是一片无尽的暴风雪。

忽然间一道光影迅疾闪入,接着清朗之音响起,“唉呀呀,怎么又是这种冰天雪地?难道药师的八字是与这风雪相合?”

慕少艾掸去身上风雪,环视四周。

一座天然而成的莲花池,一堆坐化已久的枯骨,清圣之气弥漫空中。

“想必这位就是破戒僧所说的一莲托生大师了,嗯~”慕少艾弯腰在池中摘取一朵莲花Сhā入贡瓶之中,“一莲大师啊,你一生慈悲,济世度魔,可曾料到今日的果既是你前日的因?好了,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保佑剑雪平安度过此劫吧。”

祭拜完毕,慕少艾转身莲池,视线移到那朵绽开的黒莲以及黒莲旁边的朱厌之上。

朱厌?看来破戒僧已经来过此处,嗯~

慕少艾沉思着向黒莲走去,忽然间,朱厌剑红光乍现,剑阵摆出,剑气破空而来。

唉呀,不妙!慕少艾一个不察,闪避之际已然中招,鲜血自手腕流泻而出。

无言开启的剑阵,是为护花?是为杀戮?

“唉呀呀,你既已饮过我的血了,就该收起这份敌意,”慕少艾毫不在意手上的伤口,语出轻松,“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现在虽然是我单方面被你揍,但也算相识过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朱厌震动,剑阵依然。

“唉呀呀~这么冷酷,不好不好,”慕少艾连连摇头,“朱厌,剑雪之命,我之命,你如何选择?救与杀,你如何取舍?我为救剑雪而来,你呢?开动剑阵,是为护他,还是为杀他?”

一连串诚恳的询问之下,朱厌所释出的杀气终于渐渐消减,不出片刻,剑阵消失,朱厌回复常态。

不愧为一把灵剑,慕少艾暗叹一声,走至黒莲,翻掌之间,化出一个琉璃瓶。

“离开这个世间,是因为这个世间的无奈与凄凉,”慕少艾打开瓶盖,“然而你的世界,悲戚已到尽头,既无无奈,何必远行?既无凄凉,何不归来?”

随着慕少艾的话语,黒莲之心,元灵渐现,点滴成丝,纳入瓶中。

收集完毕,慕少艾盖上瓶盖,转身离开。

慕少艾走后没多久,九峰莲滫,又迎来一道身影。

灼热的气氛,强烈的气息,随着身影的走近,朱厌再度震动,激烈的反映,是佛魔互冲的对抗,亦或是心生异变的矛盾。

“变化成这种型态,你被金­色­的佛气污染了,”低沉的语调,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场,“朱厌,佛与魔只能选择一边…汝的主人是谁?汝的灵气是佛还是魔?汝要的归向是战场还是尘封?”

一字一句的催化,血红的魔气吞蚀了金­色­的佛光,正是朱厌之主吞佛童子,渐渐唤回了杀戮与争战之器.邪剑朱厌。

就在吞佛童子拿起朱厌的时候,黑­色­的莲花枯萎、凋零,芬芳散尽,宛若生命的消逝。

“可悲的剑雪无名,哈!”

这一笑,胜利的姿势更显猖狂,然而心中的迟疑,却又是为了什么?

十二 朱痕染迹璧有瑕

回到岘匿迷谷,无视长途跋涉的劳累,慕少艾直接来到剑雪床前。

瓶口开启,纯澈的元灵,流泻而出,瞬间没入剑雪体内。刹那间,金­色­的佛光大盛,圣莲之香徐徐弥漫,熏染一室,迟迟不散。

嗯~佛气!看来一莲大师真的显灵喽。

慕少艾缓缓松口气,待光芒消失,便上前一步,探上剑雪的脉搏。

“总算是稳定了,”慕少艾沉吟着,“不过,血气亏损,内息虚弱,嗯~”

转眼已是晨曦微明,眼看重伤之人尚未清醒,慕少艾心中思量,看来近日内是无法履行赌约了,得去和崖上的那个打声招呼。

思及此,不作停歇,直接往琉璃仙境而去。

赦道开启,火焰之城现身苦境。

一探异度魔界,无功而返的素还真,脚步略显沉重。

琉璃仙境,万籁俱寂,在这天地静默的时分,有一人已站在那里等候。黄衣锦缎,沾上微重的晨露,蒙上一层淡淡的湿气。

“慕……”素还真迟疑。

“嗯~”慕少艾转过身来,“呼呼~大忙人终于回来喽~”

“你…”素还真上前一步,待到看清眼前之人,不禁一怔,“你的气­色­真差,发生何事?”

“有吗?!”慕少艾一摸自己脸颊,反观素还真,“看你气­色­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啊。”

“哈~好友此次前来是为了赌局吗?”素还真问道。

“没错,这段时间你我都□乏术,我想让咱们的赌约稍稍延迟那么一两天。”慕少艾说道。

“哦?真正让人意外的话语。”素还真不解道。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就是你素还真多赚了两天在琉璃仙境窝居的时间。”慕少艾悠闲道。

“真是自信。”素还真笑道。

“话已说到,我还有事,先走了。”慕少艾说着,便要举步离开。

“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素还真诚恳地开口。

“自己的事情先忙好再说吧。”慕少艾挥一挥衣袖,转眼远去。

湛蓝的天宇,朵朵白云无瑕,和畅的清风,涤净世俗尘埃。

落日烟内,没有武林纷争,没有江湖啸浪,有的只是隐世的平和与安宁。

“山渺渺,云渺渺,八方风雨止今宵……”朱痕仰头饮进一口酒,朗声吟道。

“情渺渺,仇渺渺,风尘一梦任逍遥。”落日烟的石门被人打开,清润的声音接口道。

朱痕斜扫一眼闯入客,“今日的风真够大,真够坏!”

“唉呀呀~我怎么觉得今日天高气爽,惠风温煦,难得的有爱呢?”慕少艾抬头看天道。

“哼~天高气爽的日子,你不呆在岘匿迷谷晒霉气,跑来这里做什么?”朱痕没好气地说道。

“闲来无事,探友兼蹭酒。”慕少艾答得理所当然。

“哈~是说岘匿迷谷终于被你败到连杯酒都买不起了么?”朱痕揶揄道。

“没办法,我上有老(鱼孙),下有小(阿九),钱嘛,当然要花在刀刃上。”慕少艾化出无奈一叹。

“饭菜酒茶,斤斤计算,慕姑娘,你越来越有家庭主­妇­的模样了。”朱痕一转脸看向慕少艾说道。

“洞中闷三年,男女分不清,朱痕,”慕少艾面露严肃状,“事态严重,你最好是离开此地换换空气吧。”

“哈~”一声笑后,朱痕转眼正­色­,“离开江湖,是因为江湖的无奈与无情,重新踏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

“我…知道…”慕少艾轻声答道。

点到为止的言语,彼此的相知,朱痕不再言语,转手化出一个酒壶,扔给慕少艾。

共饮共品,壶中的清冽,是友人的心照不宣,亦是似是而非的随波逐流。

过了一会儿,朱痕问道:“如今佛心陷在魔界,你要如何将其取回?”

慕少艾放下酒壶,“简单来讲,欲取佛心,先取魔心。”

“圣域会答应吗?”

“不会!”对于这一点慕少艾十分肯定,见朱痕一眼瞪了过来,急忙摆手道,“唉呀呀~我说的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当然还有别的迂回路径。”

“这些不谈,取回佛心之后呢?”

“嗯?”

“阿九、圣域天座,两人如何取舍?”

“这么,”慕少艾悠然吸一口水烟,“佛曰‘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又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还曰……”

“真是够了!”朱痕扶额。

“哈哈~抱歉,最近佛经看得有点多。”慕少艾笑道。

“慕少艾,与阿九在一起久了,你也变得天真了么?”朱痕看着一脸轻松的慕少艾,微微皱眉。

“哈~天真嘛自然有天真的好处…”一声笑后,慕少艾垂眼敛容,“朱痕,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没关系,倘若药师真的等不到‘我佛慈悲,舍身成仁’,那也只有选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话是向圣域乃至整个武林发出挑衅?”

“唉呀呀~开玩笑啦~现在我们对异度魔界一无所知,一切还是未定之数,何必过早烦恼呢?来来来,喝酒喝酒!”

“……真是阿呆!”默然片刻,朱痕无奈轻叹。

茫然、迷乱、无措,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渐行渐远,看不清面容,只看得见风萧萧,衣襟翻飞,桀骜的姿势,狂妄无据。随着人影的消失,黑暗失了颜­色­,转眼空白一片,清净无痕。

剑雪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寥落平凡的容颜,满是平和,满是淡然,曾经的落拓,眼下只余一片茫然。

“终于醒了。”旁边有人舒口气说道。

剑雪转过脸去,只见床前一人,慢慢放下手中书本,抬眼之间,是令人舒心的亲切。

见剑雪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慕少艾心生悬疑,­干­咳一声,以袖遮脸,“咳咳,别再看了,我会害羞。”

“你是……”虚弱的声音有些发颤,剑雪开口问道。

“本人药师慕少艾,”慕少艾自我介绍道,“你现在带伤,说话不便,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

说完,慕少艾转身,端出一碗药汁,“来来来,喝药喝药,喝完药好好睡一觉。”

十三

剑雪微一动弹,顿觉心口一阵剧痛,面­色­一紧,瞬间冷汗沁出。

“唉呀呀~说了你带伤,还要逞强,”慕少艾上前,将剑雪扶起靠在自己身上,顺手拿来药碗,“药师难得对人这么好,感恩吧。”

陌生的气息,却一点儿也不觉的厌烦,剑雪心有疑虑,却还是依言将药饮下。

“苦吗?”慕少艾看着剑雪面­色­不动地喝完整碗药不禁出声问道。

“良药苦口。”恢复稍许气力的剑雪说道。

“呼呼~比我想象的要坚强,”慕少艾放下药碗,让剑雪躺平,又说道,“药师可是放了三倍的黄连……”

本来就很沉默的伤者闻言更加沉默。

“少艾,人醒了?”阿九听见房中的声音,从门外探出脑袋来。

“醒了醒了,不过还经不起你的闹腾。”慕少艾将碗递给阿九,“小朋友要勤劳,去将这碗洗了。”

“噫,你怎么不去?”阿九不满地嘟起嘴来。

“我嘛,正要去看看谷中的草药,拔拔草,施施肥什么的,难道你想替我去?”慕少艾一脸乐意拱手相让的表情。

“免了免了,我还是去洗碗。”阿九连退几步,抱着药碗离开。

“哈哈!”慕少艾一声朗笑,转身面对剑雪,“剑雪,好好休息吧,我待会儿再来看你。”言罢,便走出房门,顺手将门带上。

房中瞬间变得安静,无声的伤者,无言的自问,剑雪?谁呢?

过往的记忆,如东流水般逝去,脑中徒留一片雪后纯白的天地。

他是谁?为何身在此处?此处又是何处?为何无解?混乱的思绪,得不到回答的疑问,纠结成团,困扰人心。

“你叫什么名字?”­干­完事的阿九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乘机钻进房中。

“我叫什么名?”剑雪满脸疑惑,无语可答。

“噫,你这人真奇怪,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阿九眼露不解。

无言无语,是不知如何回答的无奈,剑雪心绪起伏不宁,忽然间胸口一阵闷疼,一声咳,鲜血溢出嘴角,苍白的­唇­遍染朱红。

“呀!血,血…少艾!少艾!”阿九惊叫着跑了出去。

正在外面沉思的慕少艾听到阿九的呼叫,神情一变,立马移身房中。

“唉呀呀!怎会如此?”慕少艾看着剑雪嘴角的殷红不由一惊。

疾步将人扶起,自己盘膝坐于剑雪背后,双掌运气,以自己的功体导入剑雪体内。隐约的红光,布下一层结界,将两人包围其中

阿九看着红光中的两人,眼露焦急。

片刻,慕少艾收掌起身。

“少艾,都怪我,不听你的话。”阿九走到慕少艾身边低声自责道。

“唉呀,阿九,我应该感谢你,”慕少艾倾身摸着阿九的脑袋,“要不是你,我就不会发现剑雪失忆这个症状,延误医治啊~”

“真的吗?”阿九问道,难过的神­色­稍浅。

“当然。”慕少艾拍拍阿九的肩膀,又转眼看向剑雪,心中一叹,这回真的重生喽~

再次睁开双眼,夜已暗沉,昏黄的烛火,摇曳生姿。

然后,眼角余光看到的是大本加厚装的《金刚经》?以及一手撑在《金刚经》上,闭目垂眼的…慕少艾。

剑雪动一动胳膊,想要伸手去抓住些什么,此时……

“别再乱动,还嫌自己血太多是不是?”慕少艾闭着眼睛徐徐说道。

“你…为何还在?”剑雪迟疑着问道。

“奇怪,这里是我家,我当然在。”慕少艾答道。

“那,我呢?”为何会在?剑雪想问。

“你是我的病人,当然也应该在。”明白剑雪心中疑问的慕少艾解释道。

沉默片刻,剑雪再问:“我的名?”

“剑雪无名。”慕少艾答道。

过了一会儿,听不到剑雪说话,慕少艾睁开眼,只见他正一脸平和地看着床头,不禁问道:“你不追究?”

“追究无益。”剑雪的声音渐转清亮。

“是不如忘记。”慕少艾淡然一笑,抬手伸个懒腰,然后拿出烟管吸上一口。

剑雪一眼看到慕少艾手上的伤痕,“你的手?”

“唉呀呀,你不说药师都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伤。”慕少艾背手身后,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懂佛经?”剑雪的视线随即落在那本《金刚经》上。

“呼呼~药师不懂佛经,”慕少艾说道,见剑雪面露疑惑,又加上一句,“不过药师懂得医理,知道何谓‘对症下药’。”

“我昏迷之际,听到有人诵读佛经,那人是你?”虽是问句,但语气已然肯定。

“是啊是啊,为了医好你,药师我连烦人的佛经都去参悟了,所以,你赶快给我好起来。”慕少艾说着将佛经收到一边。

“佛祖感言,参悟——有好无坏。”剑雪说道,字句清晰,­精­神已然好转。

“唷,说出这句话……阿弥陀佛,又一个大好少年被佛法荼毒了。”慕少艾甚是惋惜地摇摇头。

剑雪垂眸无语,不一会儿又睁开眼来,迟疑的神­色­,是欲言又止的思量。

“呼呼~知道你睡了很久,­精­神很好,现在无法入眠,”慕少艾踱着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一手擎着烟管,“药师留下来陪你一次,机会难得,尽管畅所欲言吧。”

“嗯~”剑雪沉吟一声,视线又转向那本经书。

“喂喂~现在是深夜,不要聊一些容易让人犯困的话题好不好?”慕少艾有一种扶额的冲动,“比如聊一聊我们的名字,你的名,我的名,剑雪、少艾,哪个更好听。”

“好。”剑雪答道。

“哈?我随便一说,你也答应,讨论这种无聊话题的你我也是真够无聊。”慕少艾说道。

“名字的意义,生命的意义,同样重要。”剑雪说道。

“嗯,很有道理。”慕少艾赞同地点点头。

“那,你的名,有何意义?”剑雪问道。

“嗯?”慕少艾抬头。

“‘少艾’何意?”剑雪又问一遍。

“唉呀呀~药师我好像起了一个很不好的话头,真正尴尬喽,”慕少艾终于扶额,“剑雪,我可以选择不回答么?”

“嗯~为什么选择不答?”剑雪不解。

“唉唉,既然你还是要问,那我就告诉你,”慕少艾无奈,“所谓‘知好­色­则慕少艾’,‘少艾’就是年轻美貌的姑娘的意思。”

“喔,”剑雪恍然大悟,口出无心,“那‘慕少艾’就是‘慕姑娘’的意思。”

“……剑雪,你的单纯率直真是让我欲辩忘言啊!”慕少艾欲哭无泪状。

十四

“树入天台石路新,云和草静迥无尘。烟霞不省生前事,水木空疑梦后身。”

寒露洁空,晨飚鲜凉。

蠹鱼孙打着哈欠冒出水面,“慕少艾,坐观一夜风月,感想如何?”

“哈哈~这么…水边寒气太甚,真冷,真该将这冰湖填了。”慕少艾发自肺腑地说道。

“你你你敢!”蠹鱼孙示威地晃着头上两只尖角,“你敢填湖,我就一巴掌扇、扇、扇死你!”

“呼呼~我很怕…”慕少艾拿着水烟管站起身来。

“知道怕就好。”蠹鱼孙摇头摆尾好不得意。

“我是怕蠹鱼孙一时想不开跳上岸来,扇人不成反成鱼­干­。”慕少艾悠悠地接口道。

“你你你……”蠹鱼孙气得一阵白眼乱翻,“你气我,我就不告诉你新情报!”

“唉呀呀~这句威胁说得巧妙,”慕少艾状似随意地拿出一个馒头,“馒头啊馒头,看来你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啊!馒头!我要吃馒头!快丢下来给我!”一看到馒头,蠹鱼孙立马两眼放光。

“呼呼~刚才谁说不告诉我新情报的?”慕少艾欣赏着手里的馒头问道。

“有吗?刚才有谁在说话吗?我怎么没听到。”蠹鱼孙扇着双翼,一副很迷茫的模样。

“唉呀呀~”慕少艾连声惊叹,“头一次遇到将‘蒜’装得这么彻底的鱼!接好!”

“啊呜!”蠹鱼孙一个跳跃含住慕少艾丢过来的馒头,吞咽而下,“最近武林中出现一名神医,名叫蛊皇僰医人,专救命绝之人,慕少艾你有没有兴趣前去一观?”

“耶~虽然药师很闲,但还没有闲到跑去踢别人馆的地步。”慕少艾摇摇头,心中却开始思量:蛊皇僰医人,起死回生,嗯~

“哇!好大一株海草!咦?还会走路?!”正在慕少艾沉思的当会儿,蠹鱼孙忽像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般发出一声惊叹。

嗯?慕少艾一愣,继而回头,只见剑雪无名正蹒跚着向自己走来。

“呀!”慕少艾急忙走过去扶住他,“我说剑雪小友,你闲着无聊玩自虐么?伤没好就不要乱动,唉...我怎么总是遇到这样执拗的病人呢……”

剑雪由慕少艾扶着,坐到石桌边,“昨夜,我睡着了。”

“好事啊!”慕少艾应道。

“那你呢?”剑雪问道。

“我么…仰观星月,窥测天机,一次难得的体会。”慕少艾悠然道。

“真的吗?”

“假的,哈~空腹话多,来来来,吃早点,吃早点。”慕少艾说着,一挥衣袖,桌上摆出几样东西,“馒头、苦糖、麦芽糖,任君挑选。”

剑雪:“……”

“雪叔叔,少艾到哪里去了?”一觉醒来不见慕少艾的人影,阿九来到剑雪身边问道。

“说是到崖上去了。”剑雪转过身,看着阿九回答道。

“崖上?是那个琉璃仙境吗?”阿九又问。

“也许。”剑雪答道。

“少艾最近很忙,很忙,我好像很久都没有和他在一起了。”阿九的眼中露出淡淡的难过。

“嗯~他不是一直都在?”剑雪疑惑道。

“不是啦,”阿九摇着自己的脑袋,“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剑雪仍然不懂。

阿九敲敲自己的脑袋,“以前少艾会和我一起喝茶、下棋、晒太阳,可是现在,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这些了。”

“所以,你想念的是和他一起喝茶、下棋、晒太阳的日子,而不是他本人。”剑雪了悟。

“不对不对,就是因为陪我的人是少艾,所以我才会想念。”阿九纠正道。

“嗯~”剑雪垂眼沉思,“既然你想见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要是离开,少艾回来见不到我会很担心。”阿九呢喃道。

剑雪闻言,不禁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为这天真稚子淳朴善良的心灵。

“要不,雪叔叔,你帮我去看看他。”沉默一会儿,阿九又开口道,“少艾这么忙,一定会很累,我怕他走路会睡着。”

“这……”剑雪迟疑,看一眼阿九眼中的忧心与期待,终是点头,“好吧。”

琉璃仙境外聚集了许多人,期待、紧张、不安,全都写在众人脸上,大家引颈企盼这场比赛的结局。

荒芜的道路,风沙狂扬,摧折的树木,叶淋如雨。在这漫天的飞叶之中,有两名急速奔驰的人影,势如闪电,气挥如虹。

“救命!救命!”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打断两人迅疾的脚步。

素还真稍微辨别一下方向,“东北方向传来。”

两人立马换道疾驰。

只见荒林之中,一个­妇­女正抱着一个幼龄儿童在焦急哭泣。

“这位大娘发生何事?”素还真来到­妇­女近前问道。

“我本来是要带着我的儿子回娘家探望母亲,谁知走到这片树林,孩子忽然昏迷不醒,我不知该怎么办。”那个­妇­女哭诉道。

“唉呀呀~别哭别哭,药师我最看不得别人掉眼泪,让我看看。”说着,慕少艾上前走到小孩身边。

俯身一观,便已心中有数,“是痰瘀之症。”

“此童本身就有呼吸上的问题,因为过度赶路导致呼吸不顺,又饮水过急,痰液哽在喉中不散,痰液无法自行呕出,必须尽快开喉取出痰液,但此地又无工具,嗯……”素还真沉吟道。

“素还真,你让这个孩童在地上躺平吧。”慕少艾说着,俯下身去,亲口将孩童淤塞的痰液吸出。

“娘!”只闻一声啼哭,那名孩童立马转醒,即刻扑到那位­妇­女怀中。

“多谢,多谢二位,你们真是活神仙,多谢……”­妇­女连连道谢道。

“唉呀呀~我的脸快要烧起来了~”慕少艾以袖遮面打趣道,“素还真,继续,继续。”言罢,身形一晃,化光而去。

素还真一步不落,紧随其后。

“药师医者大仁,令素某钦佩。”路上,素还真开口赞叹道。

“别趁机褒奖你自己,我不做,下一秒你还不是同样会做。”慕少艾不吃这一套。

“耶~这是素某的真心感言哪。”素还真答道。

眼看快要到达琉璃仙境,二人不觉同时加快速度。

忽然间,素还真一声低吟,竟踉跄几步歪倒路边。

“你怎样了?!”慕少艾心中一惊,立马驻足上前一步扶起素还真。

“我…头晕、气弱、胸闷…我…呃……”素还真靠在慕少艾的身上,断断续续道。

怎会如此?!慕少艾暗自忧心,伸手欲替素还真把脉。

素还真一把抓住慕少艾的手,“我…无事…只是……”

“只是什么?”语中带些轻微的着慌。

“气息微弱…凝滞不畅…需要有人替我度气…替我人工呼吸……”

“哦?你确定是‘度气’而不是‘超度’?”抽手、起身,毫不迟疑,任素贤人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耶~药师,这就是你对待病人的态度吗?”素还真整理一下散乱的拂尘,笑得毫无愧­色­。

“哼!你慢慢酝酿病情,慢慢酝酿病情!药师我少陪了!”慕少艾一转身,再也不理会身后之人的无聊。

琉璃仙境已经露出隐约的轮廓,二人都不再玩笑,神情整肃,脚下更是一步不敢松弛。

烟尘飞扬间,比试告终,慕少艾终是以一步之遥领先素还真。

十五

“素贤人啊,我们的村庄莫名起了大火,那火很奇怪,怎么泼都不会熄,我们一些想灭火的村民反而都死在了火海之中,还有一些村民被困在火中。素贤人啊,求你帮帮我们吧!”比试一结束,立马有大群村民将素还真围住,连声告急道。

“难道是异度魔火,嗯~请你们带路,药师……”素还真看一眼慕少艾。

“去吧去吧,我先将岘匿迷谷打扫­干­净,等候你的大驾光临。”慕少艾挥一挥衣袖说道。

“唉…这种时候,慕少艾,你真是让素还真两难啊……”素还真一声叹,随着村民离开。

眼看素还真走远,慕少艾转身来到笏君卿座驾前,“笏君卿,多谢你为我们作公证人,我还有一些事情处理,就不送你回去了。”

“药师请便。”笏君卿应道,接着吩咐帝獒起驾回府。

聚也匆匆,散也匆匆,琉璃仙境似乎总是这样忙碌,环视一周,慕少艾面露一抹似是而非的微笑,这下自己真正要担下这忙碌的担子喽~

吸一口水烟,正准备举步离去,转眼却见不远处尚有一人孤身静立。

“剑雪?!你怎会在此?”慕少艾不禁讶异。

“阿九叫我来看你。”剑雪答道。

“呼呼~药师一个大活人又不会走丢,”慕少艾嘴上说着,心里却十分欢喜,“走吧走吧,让一名小朋友担心,真正罪过了~”

“你们,为什么要赛跑?”路上剑雪开口问道。

“呼呼~这是一个赌局,赢的人得到琉璃仙境,输的人住到崖下去。”慕少艾答道。

“嗯~琉璃仙境,诸多麻烦,赢——无益。”剑雪评价道。

“唉呀呀~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剑雪,你的观察力真是敏锐,给你一个字:赞!”慕少艾故意绕过话题道。

“那又为何要赢?”剑雪继续追问。

“唉…”慕少艾忽然悲惨地发现在剑雪面前转移话题这一招根本无用,“剑雪,你看到琉璃仙境的‘麻烦’,可有看到它的‘希望’?”

“无。”剑雪摇头。

“那先前聚在此处的村民,你可有看到?”慕少艾问道。

“有。”剑雪点头。

“这就对了,”慕少艾漫步而行,“村民遇到火灾,来到琉璃仙境求助,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会有人能够帮得了他们。同理,中原苦境遇到灾难、挫折、风浪,众人在此聚首,因为这里有一个人,有一个支柱,支撑着大家心中不败的信念,琉璃仙境就是作为这样一种希望的寄托而存在。”

“嗯~所以,你是想取代素还真去守护大家的‘希望’?”

“呼呼~是帮忙不是取代,况且‘守护希望’这样呛声的词只适合用在高尚的人身上,药师没有那么伟大,上崖只是因为崖底住久了闷得慌。”慕少艾略显散漫地说道。

轻松的步伐,随意的交谈,剑雪心中升起一种久违的违和感,像是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与他悠闲地谈天说地,任海阔天空,白云无痕。

走了一段路,前方忽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慕少艾面­色­一动,随即一笑,“素还真忙大事,我们嘛也去做些小事打发时间,嗯~”

抢先一步埋伏在去往黄泉之都的必经之路,慕少艾拿出一株植物递给剑雪。

“这是……”剑雪疑问。

“秽百刺的仿制品,相似度九成九。”慕少艾说道,见剑雪还要发问,忙止住他的问题,“要问什么,等这件事过了再说,等一下我在前面主攻,你隐一边掐准时机将这株草与来人手上的秽百刺交换,记住,千万不能让他察觉。”

“嗯~由我主攻。”剑雪反对道。

“唉呀呀~真是瞧不起药师啊,”慕少艾故作伤感道,继而转眼,“剑雪,主攻很简单,可是将秽百刺换到手就很难,不但要靠速度与技巧,还要看人的反映灵敏度、动态观察力,这些,自然是年轻人比较占优势。”

“嗯~”剑雪仍是面露迟疑。

“好了好了,来人了,做好准备吧。”慕少艾直接现身挡住荒野中疾驰的身影。

不再多言,剑雪瞬间隐去身形。

“嗯~这副容貌,我与阁下相识吗?”鬼祚师面露戒­色­,疑问道。

“唉呀呀~不要紧张,以你的条件,无财无­色­,抢劫是轮不到你头上的。”慕少艾戏谑道。

鬼祚师心生怒意,奈何不知对方底细,只好努力按压自己的情绪,“那阁下为何拦路?”

“这么,因为我看上了你——手上的这株草!”慕少艾仍是笑得悠然。

嗯~一句话引动杀机,鬼祚师顿时变脸,杀意翻腾。

“唉呀呀~何必如此,我们还没谈判呢。”慕少艾故作惊吓地往后退一步。

“觊觎黄泉之都的东西,只有死!”一声厉喝,鬼祚师催动内源,鬼影迷杀,铺天盖地而来。

“唉呀呀~这么多阿飘,真吓人!”慕少艾轻松地躲开鬼影的攻击,移步之际,一招云影飘渺,化掌为剑,直击鬼祚师躯体。

鬼祚师被劈成两瓣,然而只是片刻,身体便又重合,伤口消失无痕。

“不死之身,嗯…”

“哈哈哈!要杀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鬼祚师一声狂笑,二度攻击再来。

“也好,方便药师打怪练升级!”慕少艾应付自如,一派从容。

于是,鬼祚师一会儿断脚,一会儿断手,一会儿断脑袋……

于是,慕少艾一边揍人,一边心中自我反省:残忍,太残忍了……

“好了好了,你不嫌痛,我嫌累,不玩了。”最后一招过完,慕少艾退到一边,摆手说道。

嗯~猜不透对手心思,鬼祚师只是更加警觉地盯着对方。

“唉呀呀~不就一株草,这么拼命,算了算了,我不要了。”慕少艾说着,一转身,飒然离开。

徒留下一脸惊愕的鬼祚师,以及惊愕后中肯的评价:“怪人!怪招!”

十六

“给。”离开战场,剑雪将秽百刺交给慕少艾。

“多谢多谢,”慕少艾接过收好,解释道,“这是我与剑子的约定,他伤好后帮我去疏楼西风探寻我要的药材,而我,则是在近日多帮他留意夜重生的动向。如今正好遇到,药师的运气不可不谓之兴旺。”

“夜重生,谁呢?”剑雪问道。

“败血异邪的邪首,也就是刚才所遇之物的主人,为得到秽百刺,协助魔者解开魔界封印的罪魁祸首。”慕少艾答道。

“嗯~危险之人?”剑雪问道。

“是够危险,不过他的宿敌不是我,免­操­心,走吧走吧,将阿九接来崖上,也让他体会一下住华丽别墅的滋味。”慕少艾轻松的说道,眉眼间是一贯的安然。

“呼呼~七星破云阵、八卦蟠龙阵、镜影术…连自己的家里都这样东一个机关,西一个阵,他的人缘实在是坏!坏!坏!”在屈世途的带领下参观完琉璃仙境的慕少艾感叹道。

“哈~个人的兴趣不同嘛,闲来无事又穷极无聊时的小游戏。”屈世途说道,领着慕少艾来到厅堂,看一眼正在桌边玩耍的阿九,以及另一旁站在围栏边看着山­色­的…剑邪?!

“剑……”屈世途揉揉自己的双眼,满脸的诧异。

“剑雪,这位是琉璃仙境的万能管家屈世途先生。”慕少艾抢先一步介绍道。

“初见、幸会。”剑雪转过身来打声招呼道。

不变的清亮的声音,不变的湛蓝的瞳眸,而里面却满是平静,满是安恬,隐含跳出世俗的超然。

这是怎样一种情况?屈世途不解的目光转向慕少艾。

“哈~”慕少艾潇洒一笑,“佛曰:‘不可说’,顺其自然吧~”

屈世途顿觉神经凸起。

正聊着,忽然天际一阵红光,炽热的火焰瞬间蹿出,将整个琉璃仙境包围。

“火、火啊!”屈世途看着这势吞万物的火焰,一阵心慌。

“哈哈!好玩,这火好玩!”阿九拍着手跳起来,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烂漫。

“什么叫好玩?快想办法救火啊!”屈世途神经再凸。

“屈世途你最好别动。”慕少艾说着,悠闲地走近火焰,借势点燃自己手中的烟管,“唉呀,这阵好火,烧得人热腾腾,暖洋洋呀!”

我头真痛,屈世途开始敲打自己的脑袋。

正当屈世途在为是背信弃义独自逃生还是稍讲义气带上阿九一起逃生这两个选择纠结的时候,只见慕少艾反手运掌,指间轻划,一层薄薄的气流瞬间将琉璃仙境笼罩其中。

“你们千万不可离开这个结界。”慕少艾嘱咐道,接着纵身抢出,吸引大部分火流。

手中烟管轻旋,火流瞬间被全部吸入,但闻一声沉喝,慕少艾将烟管Сhā入地中,被吸收的火流如脱缰野马快速向崖下奔去。

再回琉璃仙境,只见满目疮痍。

“火不见了,”屈世途脸­色­一喜,只是一转眼又变得哀伤,“可惜好不容易才重建的琉璃仙境又变成这样。”

“旧去新交替,这就是某闲僧讲的自然循环法则嘛。”慕少艾说着,一挥衣袖,如云轻纱,如玉雕栏,琉璃仙境瞬间恢复原貌。

“啊!全部恢复了。”屈世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药师你是怎麼办到的?还有方才那道火,似乎是无法消灭,你是怎麼将它解决的?”

“头一个问题属於商业机密,第二个问题,药师我将它放生崖下去了。”慕少艾轻闲答道。

“啥!那不就换崖下遭殃?”屈世途再次瞠目,“唉,可怜的素还真,一辈子不曾自己做过苦工,这下有苦工可做了。”

“唉呀呀!人家火想挑战的是素还真,只不过偏偏晚一步,挑在药师我当家的期间,当然是好东西分享给好朋友了。”慕少艾很够义气地说道。

“唉,交这种朋友,实在是自找麻烦。”屈世途无奈摇头。

“是啊!”慕少艾十分赞成地点点头,“交素还真这种朋友,实在是自找麻烦。唉呀呀!这样­操­劳,实在不适合老人家我。”

“是啊!你老人家不觉得最近吃得太好、运动太少、腰也粗了、手脚也迟钝了,年纪有了,小心保重啊!”阿九走过来,一边帮慕少艾捏着肩膀说道。

“呼呼~知吾者阿九啊,劳动养生嘛!从明天开始,五更除草,天亮开始种药草,仙境後山的药草园就交给你了。”慕少艾大方地说道。

“啊!又来了~被戳中事实就虐待童工,我…呃!”

“阿九!”看着突然晕倒的阿九,慕少艾顿时变­色­,取出一颗药丹让他服下,以内功助他恢复。

“阿九是怎样了?”一边的剑雪上前问道。

“我没事,”阿九悠悠转醒,看到慕少艾脸上的凝重,忙说道,“露出这种表情就不是慕少艾了。放心,论年纪我比你年轻,绝不会比你早死啦!”

“唉呀呀~这话说得透彻啊!”慕少艾看着阿九,怜惜一笑,“好了,玩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屈世途,麻烦你带阿九去休息吧。”

“少艾,我……”阿九有些不情不愿,拉着慕少艾的衣袖不放手。

“听话,我等一下去陪你。”慕少艾柔声说道。

“好吧。”阿九说着,放开手,拉着屈世途离开。

半心啊…天生残缺、人定胜天吗?慕少艾无言望天,面露凝思。

“你,担心?”剑雪看出慕少艾的忧愁。

“哎呀,这么明显?”察觉自己的失态,慕少艾立刻收回视线,内敛心绪,复又如常。

“阿九天真可爱,心地善良,一定会没事。”剑雪安慰道。

“呼呼~说起心地善良,这里也有一个小朋友不落下风呢。”慕少艾打趣道。

嗯~剑雪转脸侧身,视线移到茶几上,“要喝茶么?”

“唉呀呀~劳动这么久,都没人犒劳我一下,”慕少艾迈着方步走到茶几前坐下,“剑雪,你的细心真让药师感动!”

“哈~我只是为了堵住你的口。”剑雪照实说道。

慕少艾头一次无言。

十七 吞佛童子

“这种香味,嗯…”闻到茶香,慕少艾忽然忆起先前破戒僧请他喝的香茗。

只见剑雪煮了茶水倒入杯中,然后向杯中放入一个香囊,清冽的冷香顿时溢满空中。

“剑雪,这茶叫什么名字?”慕少艾端起茶杯问道。

“名字?”剑雪露出一丝迷惘。

“没有名字吗?”

“……暮雪。”剑雪沉思片刻答道。

“呼呼~暮冬弃寒,夜梅似雪,好名字!好意境!”慕少艾赞道。

“哇!这是什么味?真香!”屈世途走出房间,惊叹道。

“哈~这是让你这位泡茶能手大受打击的味,”慕少艾笑道,“阿九已经睡了?”

“嗯,睡得很香。”屈世途说着,眼中露出慈爱。

“哈~接下来该解决你的问题了,剑雪。”慕少艾看向剑雪说道。

“我的问题?”剑雪不解。

“对了,我要帮你最后一次施针,打通你的经脉,顺畅你的气血,这样,你才能完全康复。”慕少艾说着,站起身来,“走吧,随我来。屈世途,这里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屈世途点点头。

走在慕少艾身后,剑雪低头沉思,心中满是难解的迷惘与不知名的惆怅。

“在想什么?”慕少艾忽然开口问道。

“在想你和我。”剑雪直言道。

“嗯?”慕少艾有些惊讶。

“你我以前是否相识?”剑雪问道。

“素未谋面。”慕少艾答道。

“那你救我,又照顾我,这是为什么?”剑雪问道。

“这么…”慕少艾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剑雪,“你嘛,和一个被我骗得很惨很惨的人有那么一些相似;我嘛,和一个将你骗得很惨很惨的人有那么一些相似,我们两人的相遇是巧合,更是缘分,所以救与治,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将我骗得很惨很惨的人,嗯~”剑雪迟疑。

“想要知道是谁吗?”慕少艾问道,“若想要恢复记忆,或许,我有法可行。”

“哈~”剑雪自嘲一笑,“这次睁眼,如大梦初醒,既是梦,那就没有回忆的必要,既已醒,过往如何,无需执着。”

“忘却一是因为真的看开,二是因为害怕记起,剑雪,你是属于哪一项?”慕少艾问道。

“我…不知道。”剑雪摇头,清亮的声音略微暗沉,那莫名的惆怅再次袭上心头。

“呼呼~还是那句老话,一切顺其自然吧。”慕少艾哈一口水烟,淡然说道。

进入一间空旷的房间,慕少艾让剑雪盘腿坐在榻上,自己则取出银针,准备为剑雪做最后的医疗。

“那你呢?忘记了吗?那个被你骗得很惨很惨的人?”在一边等待的剑雪出声问道。

“快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慕少艾说着,银针出手,瞬间没入剑雪体内,“感觉怎样?”

“还好。”剑雪答道。

“痛就痛不用逞强,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药师愿意牺牲自己的口水来陪你聊天。”慕少艾轻松自若地说道。

“哈!”剑雪朗然一笑,“话题你起。”

“喔,这样我得想一个比较有爱的话题…你喝酒吗?”慕少艾略一思索,开口问道。

“我不喝酒。”

“那…你吸烟吗?”慕少艾拿出水烟管又问道。

“我不吸烟。”

慕少艾没了声音。

嗯~剑雪睁眼,看到慕少艾正一手持针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为何迟疑?”

“我在想,这一针是让你起死回生的好,还是助你了此余生的妙?”慕少艾歪头道。

“生命的意义不限于此。”剑雪说道。

“受教了。”

眼看剑雪闭眼睡去,慕少艾又来到阿九的房间。

天真的睡颜,带上一丝迷糊的微笑,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单纯。慕少艾走过去,一探阿九心脉,眉眼逐渐附上沉重:看来必须尽早为阿九治疗,魔心,佛心,嗯~

火焰迷城,焰火燎原,炙热的空气中,弥漫的是炽烈的杀意。

慕少艾只身来到火焰迷城外,抬头仰望这座城池。血­色­苍穹,映衬着这座血­色­的迷城,是诡异,是玄奇,更是暗红之中蕴含灰败的死亡。

“只身来此,是为救人?或是为送死呢?”暗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突来的气息让人顿觉胆寒。

慕少艾回头,“哎呀,这位红发魔者,我只是路过此处,停下参观罢了。”

“喔,能路过火焰之城的人不多,你算是第一个。”朱厌上手,血红的光芒大盛,按耐不住的杀意,传出毁灭的气息。

“唉呀呀~打打杀杀,不好不好~”慕少艾用烟管轻叩一下自己的额角,“任意杀生是魔者特有的表征吗?”

“随便闯空门是人类特有的教养吗?”吞佛童子冷声反问。

“这城中明明有人,怎么会是空门呢?”慕少艾辩解道。

吞佛童子闻言忽然冷眼一笑,“这句话,你是承认‘闯’了?”

“嗯…”慕少艾一怔,继而明白自己落入了吞佛童子的文字陷阱中,摇头一叹,“唉呀呀!作为单纯执杀的魔者,心机深重如你真是破格。”

“哼!那吾就返璞归真一次!指教了。”吞佛童子沉声一喝,瞬间朱厌急转,数道强劲的焰火直追慕少艾面门而去。

出手就是杀招,慕少艾不禁收敛心神,沉心静对。双手一合,化去手中烟管,右掌翻转,吸气成盾,左手运劲将盾推出。两招相交之际,四周震颤,滚滚碎石四散而去。

慕少艾微退一步,而吞佛童子却未移半分。

“汝只有这种实力吗?”轻嘲的话语,不屑的眼神,是对自身实力的极为自信。

“唉呀呀~这下大头了,”慕少艾摇头苦叹,“我还未入世,就先逝世,这江湖浪潮也推得太快了一点。”

“死到临头,还有闲情调侃,吾对汝刮目相看。”吞佛童子戏谑道。

“那还真是感恩啊。”慕少艾应道。

肃杀的气息,凝神的两人,一出手便是生死的对决。慕少艾虽心知不妙,却也无可脱身,只能尽力抵挡。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有道人影闯入战局。

出手便是一道严寒的掌气,打乱朱厌的战路,乘着这一间隙,迅速将慕少艾带走。

嗯~看着消失的两人,吞佛童子心生怀疑,刚才那道人影,为何会是入眼的熟悉?

十八

“你怎样?”将慕少艾带出火焰迷城,剑雪关心地问道。

“无事,倒是你,不在琉璃仙境修养,怎么会跑来这里?”慕少艾摇摇手反问道。

“我看你神­色­不宁,便跟在你身后。”剑雪坦诚道。

“唉呀呀!药师竟然没有察觉,是你的功体了得,还是我警觉­性­太差?”慕少艾故作不解道。

“嗯~应是后者。”剑雪诚言。

“哈~那药师还真是庆幸你不是敌人。”慕少艾笑道。

“刚才的地方……”沉吟一会儿,剑雪开口,心中疑惑,方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沉闷、钝痛感到底来自何方。

“火焰之城,魔界的据点。”慕少艾看着剑雪答道。

嗯~剑雪面露沉思,心中的疑虑更甚。

二人回到琉璃仙境,一路安然。

刚进大门,屈世途就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惶急,“哎呀,药师,你总算回来了!”

“嗯~屈世途,发生何事?”看出屈世途的焦急,慕少艾正­色­问道。

“哎呀!大事不妙!笏君卿遭人杀害!”屈世途细说道。

“什么?!”慕少艾大吃一惊,“剑雪,阿九就拜托你了,屈世途你随我往忠烈府一趟。”

“好!”屈世途应道,随即与慕少艾匆匆离开。

忠烈府,武林第一清圣之地,公平仲裁之所,如今却是满目哀伤,满目凄凉。

来到忠烈府门口,慕少艾不禁站住,仰观那庄严整肃的府邸,却空余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慨叹。

“药师……”一见到慕少艾,帝獒走出人群,语出凄怆,悲不自胜。

“帝獒,你不用多说,药师明白你想说什么。笏家十代,满门忠烈,如今却不得善终,这是众人所不忍见,慕少艾既然也是扁上留名之人,为笏君卿报仇,自是义不容辞。”慕少艾神情肃穆道。

“多谢药师。”帝獒感激道。

“笏君卿之死详情如何,还请你细细告知。”慕少艾问道。

“详情听说,”帝獒说道,“忠烈王因屠杀白城三百条人命之事欲审查黄泉赎夜姬,谁料,­阴­川蝴蝶君为维护黄泉赎夜姬,前来杀人灭口。”

“忠烈王数代忠烈,想不到还是不得善终,蝴蝶君真是可恶至极啊!”有人愤愤道。

“是啊!应该将他生擒活抓,血祭忠烈王的亡灵啊!”有人附和道。

一旁的屈世途心中一紧,无奈暗叹,完了、完了,这下真正引起公愤了。

­阴­川蝴蝶君,嗯~慕少艾心中若有所思,等回神,忠烈府中武林群侠已走了大半,只剩下原来府中之人在默默守灵。

“屈世途,你帮我做一件事,此事做完,就回琉璃仙境去吧。”慕少艾转脸向屈世途说道。

“何事?”屈世途问。

慕少艾俯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好。”屈世途点头答应,“那药师你呢?”

“我还想再留一会儿。”慕少艾看着笏君卿的灵位说道。

“那我来去了。”屈世途说着,便转身离开。

“药师。”帝獒搬来一张椅子,唤道。

“唉呀,不用,药师想站一会儿。”慕少艾挥一挥手,抬眼看着那块象征侠义与荣耀的匾额。

江湖风雨,千载悠悠,命数无常,生死几何?笏政,你我终归是没有避开这繁杂的红尘……

正想着,忽然无名之处,传来无名的胡音,凄迷的殇曲,牵引悲哀,转化凄凉。府中之人闻声,皆潸然泪下,心绪纷纷。

一曲终了,羽人非獍放下胡琴,转身看着自来到之时就默然无语的人。

“羽仔,需要药师安慰么?”看着羽人隐去胡琴,慕少艾开口问道。

“笏君卿对我恩同再造。”羽人缓缓说道,语气是不容逆转的坚持。

慕少艾轻叹一口气,“我知道,所以这一次,药师不阻止你涉入江湖。”

“哈~是因为所为之人不是你么?”羽人沉眼转身。

“为我,陷身纷扰无必要,为笏君卿,情意使然。”慕少艾说道。

羽人沉默,片刻,方又开口:“慕少艾,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彆扭?”

“哈!经常。”慕少艾朗然一笑,“闲话不谈,羽仔,你打算怎样做?”

“凶手既定,接下来当然是一命偿还。”羽人说道。

“­阴­川蝴蝶君么?”慕少艾略微思索道,“羽仔,此事尚有疑点,我怀疑其中还有内幕。”

“嗯~用脑之事交给你,我只负责出刀。”羽人答道。

“唉呀呀~对药师如此信任,如果药师失格,那该怎么办?”慕少艾玩笑道。

“我说过,只负责出刀,不过,出刀的对象么……”羽人目光变得幽深。

“唉呀呀!这么不讲情面,药师­性­命堪忧啊。”慕少艾抚着胸口作惊吓状。

羽人无语转身,“替我向阿九问好。”声音随着身影一起消失在云海之中。

看着羽人远去,慕少艾也转身离开,却不是去往琉璃仙境。

波澜壮阔的海域,旷远、无际,海风肖狂,携带凛冽,席卷一切尘沙。剑雪无名静坐在岸边岩石之上,湛蓝的眸中,有着无欲无求的宁静。

“唉呀呀~这么大的风,真不适合老人家前来。”慕少艾转着手中烟管,悠悠说道。

剑雪站起身来,“你让屈世途叫我来这里所谓何事?”

“呼呼~来到海边,当然是给你一次免费出海旅游的机会。”慕少艾说着,吸一口水烟。

“嗯~”剑雪看着海面上不远处飘来的船只,面露疑惑,“你要我离开?”

“离开方能得到新生。”慕少艾说着,走到剑雪身边,放眼远眺这无边无垠的大海。

“为什么?”剑雪问道。

“情仇梦迷,江湖烟云,转眼不过空悲,”慕少艾缓缓说道,“剑雪,重生的你该有新的目标、新的意义,生命伊始,不该套上无形的枷锁。”

“嗯~怎讲?”

“战争、欲望、心计、­阴­谋,世人凭其而生,为其所灭,在这浑浊的世态之中,容易让人失去本­性­。剑雪,你的生命、你的灵魂已退去黑暗,镀上佛光,无所求便是你现今最大的需求。留,一生染尘;走,一世持洁。”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在?”剑雪反问。

“我嘛…要救治一个人,帮助一个人,关爱一个人,然后,与一个人一起退隐归林。”慕少艾答道。

“一句话包含了四个人,舍不下,是苦啊!”剑雪长叹。

“呼呼~药师早就练就一身苦中作乐的本领。”慕少艾笑道,抬眼看天,“云动了,风起了,船也该开了……”

剑雪无言,身未出江湖,心已觉厌倦,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归途……默然片刻,终是登上船只。

“剑雪,药师期待与你再会的那一天。”看着船只启航,慕少艾轻声道。

“慕少艾!”船只开出一段距离,剑雪忽然唤道。

“嗯?”慕少艾抬眼。

“等你退隐的那一天,能否来与我相聚?”

“好!”慕少艾出声承诺,笑得云淡风轻。

人邪已逝,剑邪归冥,世间无我,无我世间。

十九 谈无欲

“每一回凋落,必有每一回新生,这就是自然所回应的答案,剑邪小友,你已经拥有不可期待的过去,下一回,可期待的未来将在你的掌上。”

身后传来佛者之音,深沉温婉,是对故友诚挚的祝福。

“你来晚一步。”慕少艾看着海面说道。

“嗯哼,不晚不晚,时间刚刚好,出家人不适合太煽情的场面。”破戒僧说道。

“哈~”一声笑,慕少艾转身回头,“嗯~看你这副装扮……”绕着破戒僧走了一圈,“进化了?”

“嗯哼,走跳江湖数十载,偶尔也要改头换面一下。”破戒僧答道。

“你不觉的‘洗心革面’这词配你刚刚好?”慕少艾揶揄道。

“耶~此言差矣,此言差矣~”破戒僧应道。

“哈~”轻笑过后,慕少艾转眼正­色­,“抛扇复剑,褪去消遥身,这便是你的天命?”

“白玉陷泥何曾洁?泥镜复明染尘时。好友,泥镜台我的修悟,正是剑僧终究也离不开芸芸众生之一呀!”破戒僧感叹道。

“很有的大彻大悟,”慕少艾轻轻喟叹,“玄莲,有帮的上忙的地方,尽可开口。”

“唷,相交十八年终于听到一句好话了。”破戒僧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呼呼~现在是怎样?很流行‘十八年’这个时间段么?”慕少艾郁卒。

“嗯哼,套用一句很流行的广告词:药师,你out了~”

“喂喂~抢戏嘛也不是这样,秦假仙会哭的哟。”

“哈哈哈~”

琉璃仙境内,谈无欲正在观看素还真留下的书信。

“谈无欲啊,信上写些什么?”一旁屈世途探问道。

“没什么,只是要吾与慕少艾好好合作罢了。”谈无欲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将信放到一边。

嗯,有这么单纯吗?屈世途暗自嘀咕。

此时,慕少艾返回琉璃仙境。

初次的会面,两个人,两种心态。

慕少艾淡然一笑,“呼呼~这么热闹,八卦交流吗?”

“药师啊,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清闲的啊。”屈世途接口道。

“人生苦短,清闲是福嘛。”慕少艾悠然说道。

“药师......”谈无欲迟疑着开口。

“药师知道你要说什么,”慕少艾打断谈无欲的话语,“笏君卿之事自会有人处理,一个月之内,对付蝴蝶君的不会是我,一个月之后,也许......”

“这,请你告知是哪一位。”谈无欲问道。

“十代忠烈难得善终,群侠留名为全其义,这一次蝴蝶君所要防备的可不是一个人这么简单。要劝他隐蔽一阵子,避过这个月的追杀或是怎样,看你们自己。”慕少艾说道。

“药师,蝴蝶君虽然是收银取命的杀手,但是极有个­性­和原则,断不会做出残杀忠烈王之事。”谈无欲说道。

“他已经直接承认杀人,个中缘由,他自己心中最清楚...”慕少艾说着,停顿一下,“好意提醒,你们要是想为蝴蝶君翻案,最好是找到能够推翻整个事件的有力证据,不然的话大概没什么效用。”

“既是如此,那谈无欲先行告辞!”

言毕,一甩拂尘,谈无欲肃然离开。

看着那道清癯的身影,慕少艾脸上不禁露出思量之­色­:传闻中的月才子果然傲骨嶙峋,嗯~

再看一眼天边,浮云万里,慕少艾稍作停歇,考虑到剑子的伤势以及先前取回的秽百刺,便离开琉璃仙境往豁然之境而去。

来到豁然之境,只见剑子仙姬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孤影恋花,多愁善感。

“仙......”慕少艾正欲开口。

“啊,药师,你说我和剑子为什么总是有缘无分,不能成双呢?”仙姬快速起身,利落地接过话头,满腔的忧愁,自顾自地沉醉。

慕少艾无言转身,有种提脚闪人的冲动。

“咦?药师,你刚才是想问什么?”回过神的仙姬终于稍显理智地问道。

“你有没有照我说的将剑子送往养生馆?”慕少艾问道。

“无,那日你走之后,剑子伤疾复发,情况危急,时间紧迫之下,我正巧遇见了另外一个神医,僰医人。他答应替剑子医治。”仙姬回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叫你送到天边,你送到海角去了。”慕少艾说道。

“药师你那麼闲,不如前往一同会诊,相信剑子的伤势会好的更快。”仙姬建议道。

“我知道,那位僰医人住在哪里?”慕少艾问道。

“竹篁居,这是路观图。”仙姬递上一张路观图给慕少艾。

“那就告辞、再见、免送了。”接过路观图,慕少艾直接闪人。

僰医人,蛊皇僰医人,会与当年的那件事有关吗?往返的路上,慕少艾垂睑沉思,脸­色­是莫名的沉抑。

不知不觉已来到双岔路口,一道劲风迎面拂过,扬起三千华丝。

嗯~慕少艾抬眼,乍见之下,直接转身,举步欲走。

“汝要去往何处?”优雅的儒音,满是平和与悠闲。

疏楼龙宿手持紫龙扇,稳坐白玉桌,穆仙凤恭立一旁伺候。

“嗨,龙首大人,今日怎这么有雅兴,在路边摆茶摊?”慕少艾无奈地转过身去,堆起极其友爱的微笑。

嗯~疏楼龙宿闻言,一眼瞪了过来,目光似箭,染上一抹暗红,更是带毒之箭。

“哎呀呀~伸手不打笑脸人,药师我这样的友好,这样的和睦,龙首大人啊,礼貌、修养与风度,应该不会输给别人吧?”慕少艾单手负后,转过身去,直接无视龙宿那极具杀伤力的眼神。

疏楼龙宿缓缓地深深地吸一口气,“这是自然,桌上这杯茶正是为汝准备。”

“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打算向药师赔罪,虽然药师比较推崇负荆请罪这一做法,不过么,既然是龙首大人敬的茶,药师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慕少艾做出退让一万步的姿势说道。

“非也,一杯茶,一株秽百刺,公平交换。”这次龙宿适应的比较好,面对慕少艾的毒舌,他竟然没有掀桌,连他自己都觉得奇迹。

“哎呀呀~真够公平,这种交易比起石头换黄金、沙粒换珍珠实在是公平太多了。”慕少艾扬言赞叹。

“既然意见一致,那就拿来吧。”龙宿顺着话语直接接口。

“要听听我的建议么?”慕少艾问道。

“如何?”

“你去抢会比较快一点!”

“嗯~正有此意!”

一声冷哼,疏楼龙宿直接拍案而起,凛然的神­色­,是势在必得的坚决,更是压抑已久的恼火。

慕少艾凝眉静观,神­色­不为所动,心中却有所思量。

二十

肃风萧寒,紫襟翻飞,修眉绢狂,瞳染点点邪魅,疏楼龙宿斜眼睥睨慕少艾。

慕少艾单手负后,垂睑凝神,手中化出水烟管,暗自握紧。

一边穆仙凤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两方蓄势待发,是不容劝解的战局。

“哎呀呀,龙首大人啊,你不觉得我们每次见面就这样剑拔弩张,太没有新意了吗?你玩得不烦,观众都看烦咯。”慕少艾吸一口水烟,悠然说道。

“汝要和平相处也可,只要交出秽百刺,吾便既往不咎。”龙宿一挥衣袖说道。

“呼呼~这种口吻,这种对话,是说龙首大人你反派没演够,还要加戏吗?”慕少艾安然自在地问道。

龙宿看着慕少艾,忽然觉得自己的太阳|­茓­跳得厉害,“吾错了,对汝,就不应该过多废话!”

“耶~语言是正常人类沟通交流的必要途径嘛。”慕少艾别有深意地说道。

哼!一声冷哼,龙宿直接祭出紫龙剑,刹那间的紫芒现世,吞没整个天地。

慕少艾后退一步,曲臂胸前,以掌力旋转水烟管,八卦图腾应运而生,与急­射­而来的剑气相撞,瞬间爆发的劲道扫荡四周,转眼狼籍一片。

“喝!”一声沉喝,就在沙尘迷蒙的时分,龙宿一身双化,□转瞬来到慕少艾身后,掌运星芒,直接拍出。

嗯~感受到背后的压迫,慕少艾迅捷转身,还未看清自己如何中招,身体便以飞出丈外。

“呃,噗~”一道朱红划过天际,华发染血,竟是凄艳。

“仙凤,去将秽百刺取来。”龙宿隐去紫龙剑,对穆仙凤吩咐道。

“这…”穆仙凤看着倒地不起的慕少艾,瞬间的迟疑,待到走近一探,惊呼出声,“主人,慕、慕先生他……”

“怎样?”龙宿投去疑惑的目光。

“他…没气了,他、死了!”穆仙凤惊惶道。

嗯?龙宿心中讶异,走了过去,俯身一探慕少艾气息,却发现此人已是气息全无。

这…怎有可能?龙宿心中微感惊诧,同时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出招是不是太重。

“主人,慕先生现在是中原正道的领袖,杀了他,恐怕……”穆仙凤忧心忡忡地说道。

话未说完,忽闻一声惊叫,“哎呀!药师!这是怎样了?!”但见剑子仙姬一路疾走而至。

嗯~龙宿眉眼一动,看着仙姬问道:“这位师太,汝识得此人?”

“当然,他是剑子的恩公,也就是我的恩公,还有别叫我师太,我明天就还俗。”仙姬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既是如此,那人就交你看管,仙凤,走!”龙宿很­干­脆地扭头。

“喂!稍等一下,你将药师打伤就想撒手走人?!”仙姬抢上一步拦阻道。

“嗯~汝看到吾伤人了吗?”龙宿扬声问道。

“这…”仙姬语露迟疑,“此处只有你们和药师在。”

“吾没有路过的权利吗?”龙宿转身负手。

“喂!即便人不是你伤,但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药师现在统率中原武林,心系江湖纷争,看到他重伤如此,难道不应该帮一把吗?”仙姬责问道。

“这嘛…”龙宿沉吟片刻,“人已死,怎么帮?”

“啊!死了?!怎么可能?!”仙姬连退几步,满脸的难以置信,恍惚一下,急道,“快将药师送往竹篁居,那里的神医僰医人专攻起死回生之术。”

“竹篁居?”龙宿疑问道。

“路观图就在药师身上,我还要照看豁然之境,药师,唉……”仙姬一脸的遗憾与愤怒,“到底是何人如此残忍?!”

“主人……”穆仙凤想要说些什么。

龙宿一摆手,再次走近慕少艾,犹疑一下,终是将他扶起,背到身后,化光而去。

竹篁居内,低沉的笛音糅杂着诡谲,遍地蛊虫,蠢蠢欲动。

僰医人微微睁开自己的双眼,透过气流的窜动察觉有人前来,一个拔高的音阶,蛊虫瞬间撤离消失。

只见一道紫光从天而降,入眼便是高贵雍容,超凡的华美雅丽,描摹出不食尘烟的风华。

“汝是僰医人?”龙宿将慕少艾安置在一旁的树底下问道。

“然也。”僰医人收起手中羌笛,缓步走近慕少艾,“病人留下,侬可以离开了。”

“离开?吾么?”龙宿微眯起眼,暗红的瞳眸注视着僰医人的一举一动。

僰医人没有答话,仔细观察慕少艾一阵,方又开口:“不只是侬,连他也一起离开。”言辞间是毫不留情的冰冷。

嗯~龙宿心生疑惑,开口欲问,却惊见原先还毫无生息的人此时却微微张开了嘴。

“哎呀呀~救死扶伤,医者仁心啊~”慕少艾闭着眼睛悠闲地说道。

“哼!侬死了吗?”僰医人没好气地问道。

“快了。”慕少艾说着睁开双眼。

“汝!”龙宿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

“哎呀!别凶别凶,真正杀了我你怎么向中原正道交代,作为最后一个不畏阳光的嗜血者,难道你真忍心看到种族灭绝的惨剧?”慕少艾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慕少艾!汝之话语要是能减少一半,汝之寿命就能延长一倍。”龙宿咬牙道。

“吾有同感。”僰医人在一旁Сhā话道。

“哎呀呀~看你们二位一见如故,二见交心,不如­干­脆义结金兰、同仇敌忾算了~”慕少艾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精­神再接再厉道。

“够了!”龙宿一扶自己的额角,有种脱力的感觉,“汝慢慢玩,吾来去了!”

“请、顺走、不送了。”慕少艾十分顺溜地说道。

待龙宿离去,慕少艾又回过头来面对僰医人。

“侬的朋友已经走了,侬还在这里做什么?”僰医人冷冷地问道。

“耶~你也看到,那位朋友是被我气跑的,少了一个,自然得补回一个。”慕少艾答道。

“竹篁居不欢迎活的人,请吧!”僰医人冷声逐客。

“哎呀呀~这样冷淡,何必呢?”慕少艾说道。

“侬装死前来竹篁居,吾不认为有理由对你友好。”僰医人道。

“这么…”慕少艾讪笑一声,“实不相瞒,我也是一名医者,先前听闻前辈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身为同行的不甘,便生了讨教之心。不过,今日一见,前辈能在瞬间看穿我装死的假象,实在令我佩服。”

“既已看过,那侬也可以离开了。”僰医人仍是一副冰冷的样貌。

“既是如此,我也不强留,临走前再问一个问题,剑子现在情况如何?”慕少艾问道。

“剑子仙迹的伤吾自会医治,不用你­操­心。”僰医人答道。

“如此甚好,那就告辞免送了。”言毕,慕少艾转身离去。

待人走远,僰医人扶着手中的羌笛,­阴­沉地开口:“慕少艾,侬脸上的刺青正是仇恨的开端哪!”

二十一­阴­川蝴蝶君

月升日落,又是一朝交替的时分,荒芜的山林,枝影凌乱。

突然间,天边浓云翻卷,遮蔽整个月华。慕少艾驻足观望,心中思量:看这方向,火焰之城的火终于被熄灭了。

仿佛应证他的猜测,一股清凉的风拂面而来,沁透人心。

只是这种违和感并没有持续太久,风中暗含的丝丝血腥不由让人心生寒意。

丛林密影,暗藏数不尽的杀机。

寒霜抹刃,是刀的凛冽,更是人的无情。

赤红的衣染上赤红的鲜血,自若的神­色­下难掩肃杀的绝然。­阴­川蝴蝶君,在夜幕陪衬下,隔断月光,宛若金发修罗。

“你失了一名杀手该有的警觉。”

冷静的话语,宣判了一个人生命的终结,幽燕征夫顶级杀手夜啼鸟轰然倒地,圆睁的双目,满是难以置信与不甘。

“杀人江湖,江湖杀人。”无视身上多处重创,蝴蝶君反手紧握蝴蝶斩,冷酷的目光密切注视着周遭,紧绷的神经是不容松弛的谨慎。

“你是最后一人吗?”眼神一变,瞬间释出的杀意笼罩整个空间,月光偏寒,死亡的气息逐渐浓厚。

“哎呀呀~欺负一个受伤的人实在有失水准,不过,我喜欢~”慕少艾手持水烟管款步而出。

“唷,玩到现在终于出现一个大角头了,”蝴蝶君歪着脑袋打量慕少艾片刻,反问道,“这位先生,不知你哪里受了伤?”

“哈?自信是美德,过分的自信却会带你走向黄泉之路。”慕少艾说道。

蝴蝶君幽幽祭出十三蝴蝶杀阵,“我的蝴蝶告诉我,今夜的冥府将为你敞开大门。”

敌对的阵势,凛然的神­色­,两人口头争锋,暗中警戒,都在等待最佳时机。

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涌出,先前经过一场险象环生的战役,蝴蝶君功体早就流失严重,现下更是强撑意识,鼎力不倒。对于未知的敌人,莫测的心机,蝴蝶君明显感到重重的压力。

“对付你,只要一招便够。”虽是身处劣势,蝴蝶君仍是口风不改,别样的坚韧。

面对蝴蝶君嚣张的言辞,慕少艾并不反驳,只是淡然一笑,“呼呼~对付你,我根本不必出招。”

“疯言肖语听许多,就这一条最可笑。”蝴蝶君冷声讥诮。

“你不信?”慕少艾问道。

蝴蝶君直接冷面以对。

“那就等着看吧......”慕少艾负手身后,一派轻松。

“喂~给个解释,拖戏嘛也不是这样啊。”蝴蝶君不满道。

“都说叫你等了,等到你血枯气竭,药师直接拣现成。”慕少艾很正经地答道。

“哇哇哇!”蝴蝶君连退三步,“长眉仔,你­阴­得够水准,­奸­得够上道!”

“好说,好说。”慕少艾随声应和。

“这样邪恶的个­性­,这样缺损的人品,很对蝴蝶的口味,不如交换姓名。”蝴蝶君问道。

“药师慕少艾。”慕少艾答道。

“呵~我在忠烈府那块牌位上见过这个名。”蝴蝶君回忆道。

“喂喂~是匾额不是牌位,讲话讲清楚。”慕少艾纠正道。

蝴蝶君摇摇手,“没差别,反正也快了,到时蝴蝶可以免费送你一个牌位。”

“呼呼~钱蝶钱蝶,视钱如命,何时转­性­了?”慕少艾揶揄道。

“惊喜特别价,附赠大礼包!喝!”

一声冷喝,蝴蝶斩铿然出鞘,红蝶漫舞,煞气弥漫,流光的金眸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蝴蝶君忽感眼前模糊一片,突如其来的晕眩让蝴蝶君身形开始动摇。

“哎呀呀~终于生效咯。”慕少艾单手负后,悠然说道。

“你...”

“药师我不仅会用药救人,还会用毒杀人。”慕少艾接着说道。

“你...”

“好意赠送一句话——你失了一名杀手该有的警觉。”慕少艾继续说道。

“你...”话音未落,蝴蝶君终于不支倒地。

“呼呼~昏倒就昏倒,何必搞得这么悲壮呢~”

昏沉的意识,辨不清现实与幻境。

放不下的心态,满是苦恼,满是困扰,纠结在梦中,显露于脸上。

“蝴蝶君,啊...”公孙月看着昏睡的蝴蝶君,心里是满溢的痛楚与悔恨,情到深处,眼中更显焦灼。

眼见蝴蝶君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公孙月取出手帕小心为其擦拭。

“阿月仔!”猛然转醒的蝴蝶君惊坐而起。

“蝴蝶君,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公孙月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急问道。

蝴蝶君看一眼公孙月手中的丝帕,慢慢回想起刚才脸上轻柔的触觉,眼珠一转,复又重新倒下。

“蝴蝶君?”公孙月心中不解,语出关切。

“咦咦咦?看着模样,刚才莫非是...诈尸?!”房间中,另一个清朗的声音闲闲地响起。

嗯~一听到这个声音,蝴蝶君二度惊醒,“你怎会在此?!”

“穷凶极恶的语气配上凶神恶煞的神情,蝴蝶君,注意形象、形象。”慕少艾悠然地抿上一口热茶,慢条斯理地开口。

“蝴蝶君,这里是笑蓬莱,正是药师带你来此。”公孙月上前说道。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蝴蝶君困惑地问道。

“我在路上遇人寻仇,遇到羽人非獍,他给我一串六翼风铃,让我来笑蓬莱隐蔽。我本来打算去找你,刚走出大门,就见药师也将你带来此处了。”公孙月解释道。

“哦?是羽仔让你前来笑蓬莱,看来我和他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慕少艾闻言感慨道。

“喔,那我真替羽人非獍感到悲哀。”蝴蝶君毫不费力地泼上一桶冷水。

“呼呼~对待恩公就是这种态度...功夫不及格、品行不及格、道德不及格,”慕少艾转眼看向公孙月,“公孙公子啊,未来的人生谁来陪伴,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啊!”

“是啊。”公孙月随声附和道。

“长眉仔你闭嘴!阿月仔,你要相信我!”蝴蝶君脸­色­急变,急切地缠住公孙月一表初衷。

公孙月以扇遮面,转过脸去。

“咳嗯,两位先在此处好好休息,药师我不打扰了。”慕少艾虚咳一声,站起身来。

“药师,多谢药师相助。”公孙月诚恳地说道。

“多谢不必,”慕少艾转身而立,正­色­道,“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是敌是友尚不能确定,咱们还是先省起这些客套。”

“长眉仔,蝴蝶随时候教。”蝴蝶君在一边铿然说道。

“哈,请了。”

二十二

回到琉璃仙境,只见谈无欲和另一个人已在那里等候。

“嗯~谈无欲,这位是......”慕少艾疑惑道。

“在下四雅杂诗郎。”杂诗郎上前道。

“四雅杂诗郎,久仰大名,玄莲曾向我提起你。”慕少艾了悟道。

“玄莲,唉......”一听到玄莲的名字,杂诗郎脸上露出悲戚之­色­。

“嗯?是怎样了?”预感事情不妙,慕少艾忙问道。

“药师,”谈无欲开口说道,“我们联合剑僧、傲笑红尘、佛剑分说等人扑灭火城之火后,一同前往风云道欲破玄宗封印,岂料,魔界早有准备,在封印中设局,使其瞬间毁灭­性­爆炸,剑僧首当其冲,已壮烈牺牲。”

“什么?!”慕少艾神­色­一动,多年的相交之情涌上心头,有种难以压抑的悲恸。

“药师,此次前来是因为玄莲曾经嘱咐我,若他日遭逢不幸,就将莲谳交托于你。”杂诗郎说着取出莲谳递到慕少艾跟前。

慕少艾默然接过莲谳,暗自一声低叹,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世情难圆么?

将莲谳收好,慕少艾回身对二人说道:“看你们都有伤在身,让我先帮你们医疗吧。”

杂诗郎闻言,说道:“无碍,吾还有吾自己的事情,需先行告辞了。”

“嗯,请了。”慕少艾也不阻拦。

待杂诗郎离开,谈无欲告知慕少艾道:“经此一役,傲笑红尘也被异度魔界擒拿,恐怕......”

“傲笑红尘乃中原支柱,这回魔界可得到了一张王牌。”慕少艾说道。

就在此时,魔界勘察者殁惑之眼来到琉璃仙境。

“哈哈哈!不用着急,想要回傲笑红尘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嚣张的言语,嘲讽的态势,是有恃无恐的专横。

慕少艾垂眼不语,谈无欲怒目而视。

“对殁惑之眼怀有敌意,你们会永远失去傲笑红尘的下落。”殁惑之眼得意地说道。

“既然是来开条件,其他废话省下吧!”慕少艾开门见山道。

“想要回傲笑红尘,就拿天座之心来换吧。”殁惑之眼提出条件道。

天座之心,嗯~二人不禁陷入思量。

“你们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拒绝异度魔界,傲笑红尘的­性­命休矣。”殁惑之眼说道。

“异度魔界的条件我们已经明了,走吧。”谈无欲开口道。

“哼!”殁惑之眼冷声闪人。

“你有何想法?”殁惑之眼走后,谈无欲转向慕少艾问道。

“这嘛...得先探一探圣域的口风了。”慕少艾沉吟道。

“既然咱们的看法相同,那斡旋之事,就请你尽力而为了。”谈无欲说道。

“此事不提,倒是你身上的麻烦...”慕少艾一挥手,说道。

“嗯?麻烦?我何来麻烦?”谈无欲疑问道。

“扑灭魔城之火,除了玄莲、杂诗郎之外,尚需另外一人,那人嘛,呼呼~药师不予评价。”慕少艾淡然道。

“这...”谈无欲心中一阵讶异。

“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去一趟罪恶之渊了?”慕少艾提醒道。

“...我明白了,告辞!”谈无欲迟疑片刻,最终说道。

“药师,就这样让谈无欲去好吗?听说醒恶者在这场意外中莫名消失,大有古怪。”屈世途看着谈无欲离去的背影,担忧道。

“哎呀呀~不要小看月才子的力量嘛。”慕少艾笑得淡定自若。

眼看人都走尽,琉璃仙境恢复短暂的安宁,慕少艾敛去笑意,一股淡淡的哀愁抹上眼角,是为至友之死的悲伤,更是为世事无常的无奈。

“少艾,少艾。”一阵清越的童音传入耳中,乍闻之下,尽是无限怀念。

“哎呀呀~阿九,真是久见久见了。”慕少艾转身,摸着阿九的脑袋感慨道。

“你知道就好,放着九少爷不管成天在外闲逛,少艾,你这监护人当得越来越失职了。”阿九眼中露出浓浓的委屈。

“我错了,我有罪,药师这厢赔礼了。”慕少艾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麦芽糖。

“麦芽糖!喵!麦芽糖!”阿九尾巴立马翘起,­精­神抖擞开来。

看着阿九欣喜的样子,慕少艾不禁露出笑意。

“长眉仔,你还有空在逗猫?”一声轻问,红蝶翩跹,飞入琉璃仙境之内。

“哇!蝴蝶!真漂亮!”阿九愉快地拍着手,跳起来。

“小娃儿,这蝴蝶是你碰不得的。”蝴蝶君从红光之中走出。

“唷,蝴蝶君,这么有空来琉璃仙境看望药师。”慕少艾招呼道。

“没空闲扯,这次是为阿月仔而来。”蝴蝶君直接说道。

“嗯......”

笑蓬莱中,公孙月正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慕少艾上前一观,“嗯...是蛊。”

“蛊?”

“西苗地区的蛊术...”慕少艾沉思道,话语一顿,“蝴蝶君,看来你们的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管这许多,快将阿月仔治好!”蝴蝶君摆手焦急道。

“哈!还真是多情啊!”

一声轻笑,慕少艾敛­色­沉眸,取出银针。经过一夜的施针,慕少艾取出公孙月体内之蛊。

公孙月随之悠悠转醒。

“阿月仔,你终于醒了。”蝴蝶君大喜,立马上前道。

“蝴蝶君,先让我问几句话。公孙月,除了蝴蝶君,你在这段时间内,有与谁肢体接触过?”慕少艾问道。

“东方鼎立。”公孙月回答道。

“东方鼎立?他最近可有遇上怪事?”

“他说他曾经被蛊皇僰医人所救。”

“蛊皇僰医人?嗯...公孙姑娘,你好好休息。”慕少艾说着,转向蝴蝶君,“蝴蝶君,公孙月再休息一段时间,给她恢复体力就没问题了,我先来去。”

“救命之恩,蝴蝶君记在账上了。”蝴蝶君承诺道。

“嗯,好啊,总算说句人话了。”慕少艾调侃道。

“喂喂~蝴蝶心情好,千万别踢板。”蝴蝶君口出威胁。

“哈哈~”慕少艾转身离开。

二十三

罪恶之渊,罪恶猎场,只留一条软绳与外界连通。

因为昔日的约定,谈无欲再度来到此地,刚通过无生崖,就见醒恶者已在孽恶道口等候。

“醒恶者,谈无欲依约前来。”谈无欲上前一步锵然道。

“哼哼,我已完成承诺,襄助你们扑灭火城之火,接下来也该是你去做该做之事了吧。”醒恶者冷哼道。

“谈无欲既然服下药丹,自然会完成承诺,”谈无欲答道,“不过屡行约定之前,吾希望能理清一些事情。”

“哦?”

“阁下欲取魔心的用途?”谈无欲问道。

醒恶者转过身去,“交易的原则,不该你知晓的事情,你不用过问太多。”

“吾明白了,交易成立,请了。”既无答案,谈无欲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走人。

眼看谈无欲离开,醒恶者不禁冷笑出声:“谈无欲,与魔鬼交易的代价就是全盘皆输,哈哈哈!”

而此时的琉璃仙境却是一片和乐融融、自在赋闲的景象。青山绿水、鸟曲风光,如画般安静致远。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子之音,阿九拍着手跳起来,“我赢了,我又赢了!”

“哎呀呀~九少爷的棋艺真是越来越高明了,药师我甘拜下风。”慕少艾满目钦佩道。

“嗯...等一下,你眨眼了,你,是故意输给我的?”阿九偏头观察慕少艾一眼,疑问道。

“呼呼~输你一局,就要教你一招,天下有这样故意吃亏的笨人吗?”慕少艾反问道。

“这......”阿九迟疑地挠着自己的耳朵,开始左思右想。

就在此时,谈无欲迈步走进琉璃仙境。

“看你的样子,似乎有所疑问?”慕少艾放下棋子,转身研究一下谈无欲的神情问道。

“这嘛...”谈无欲迟疑一下,“只是一些无据的担忧罢了。”

“哦?和那位恶者有关?”慕少艾问道。

“听这话,你似乎很了解醒恶者。”谈无欲探询道。

“见过几面,交情不深。”慕少艾摆手道。

嗯......谈无欲默然不应声。

“看这眼神...”慕少艾手持水烟管轻敲额头,“药师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呐~”

“哈~”谈无欲淡然一笑,带着随­性­的疏离。

正说着,一道光影化入琉璃仙境之内,带动周围空气的波动,有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嗯?有人来了。”谈无欲看着那护身光影,沉声道。

“在下捻筝玄道九方墀,乃是前日由玄宗脱出的道宗之一,感谢诸位在封云山之助。”护身光影中传出温文有礼的声音。

“玄宗只有你一人及时脱出吗?”慕少艾闻言,开口问道。

“尚有五名同修,今日是有一事,希望两位能否借步一谈?”九方墀恳请道。

“可以,请说吧。”谈无欲说着,侧身让出一步。

“九方墀代玄宗诸同修,感激二位。”伴随着文质彬彬的话语落下,九方墀现出真面目,清秀俊雅,举手投足间尽显道者清华。

“如今玄宗的境况如何?”慕少艾问道。

“封印破裂之时,震荡之力过大,玄宗毁伤甚剧,如今连诸位同修也被困,我们只手难挽狂澜。”九方墀略带无奈地坦承道。

“嗯,要进入封印之中,必须先让魔界守路之战造成混乱,拖住三道通路之守路者的注意。慕少艾,到时你就能趁隙与捻琴道者进入玄宗。”谈无欲分析道。

“魔界在封云山设下三道关口,你与九方墀各负责一处,另外还余一处…嗯…”慕少艾心中有所思量。

“这嘛…谈无欲可以想办法周全。”谈无欲说道。

“不用麻烦,药师有上好的人选一名。”片刻的思索,慕少艾扬眉说道。

“嗯~谁呢?”谈无欲问道。

九方墀带着同样的疑惑看向慕少艾。

“呼呼~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慕少艾一转烟管,一派胸有成竹的悠然。

“既是如此,九方墀不胜感激,以后若有所求,玄宗必会全力报答。”九方墀感激道。

“哎呀呀~这是小瞧药师的人格呢~”慕少艾玩笑一声,“报答不用,只是同为抗衡魔界的侵戮。”

“那吾立刻知会同修,准备来日之战,告辞。”

“请!”

目送九方墀离开,谈无欲转身对慕少艾说道:“那我也先回无欲天,到时候再会。”

“好走,不送。”慕少艾朗然道。

“少艾,少艾,”待到众人走后,阿九蹭到慕少艾身边,“你又要出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哎呀呀~这是对药师的关心吗?我真感动。”慕少艾感叹道。

“咦,才不是呢,你出去别忘了给我带麦芽糖回来。”阿九谆谆叮嘱道。

“喔,原来如此,枉费药师刚才的感动。”慕少艾故作失落状。

“少艾,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崖下?”过了一会,阿九捧着脑袋又问道。

“这么…总有一天吧……”慕少艾轻轻磕着烟管,看着楼外青山淡然道。

“这位客官,里边请!来来来!里边请!”

笑蓬莱内,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华羽火­鸡­热情高昂地四处招揽着生意。

然而,在这热闹喧哗的场所,却有一处角落,酝酿着浓浓的哀怨与不满。

“你还未醒,你还不醒过来,唉!我等你等到蝴蝶都睡著了。”蝴蝶君一手托着脑袋,守在公孙月的床边,“不过阿月仔,你知道吗?我的故乡有流传一个故事,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安康富裕的小国家,名叫蝴蝶国。蝴蝶国王晚来得子,不料那个孩子却受到道姑鬼的诅咒,在十八岁那一年陷入昏睡之中…最后,由于篇幅不够,咱们要马上进入故事的结尾:睡美人的结局——王子要将公主自黑暗中唤醒的唯一方式,就是吻醒公主。阿月仔,睡美人的故事就像在讲你我,自黑暗中醒来吧!”

蝴蝶君偷偷低头靠近公孙月,不料背后却传来一声咳嗽,“咳嗯!”

“哇!”蝴蝶君大惊之下,蓦然回首,“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怎样?”慕少艾歪头问道。

“没事扮阿飘,你活得不耐烦了?”蝴蝶君怒目而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蝴蝶君,这说的就是你呀!”慕少艾中肯地评价道。

“我哪有?”蝴蝶君摇头否决,转移话题,“说正经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一探公孙公子的病情。”慕少艾答道。

“那就正好,阿月仔到现在还不醒,你快看看是怎样一回事。”蝴蝶君急忙将慕少艾推到床前。

“嗯~看这情形,”慕少艾顿一下,拿出一颗药丹,“这是九凤丹,只要给公孙公子服下,她很快就会醒来。”

“那还等什么。”蝴蝶君伸手就要拿,却被慕少艾躲过。

“耶~买卖有买卖的规矩,生意有生意的章法,蝴蝶友情价,一粒一万两,小本生意,谢绝赊欠~”慕少艾一番顺溜陈词,蝴蝶君立马瞠目。

“我怎觉得这台词这么耳熟呢?现在是什么情形,人为刀俎,我为蝶­肉­?”蝴蝶君很是愕然。

“呼呼~这就叫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不多说,付钱吧。”慕少艾手掌一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不能打个折扣?”蝴蝶君商讨道。

“哎呀呀~我也不想啊,难道这颗药丹真这么贵?难道药师真这么缺钱花?还是,多挣这一万两,药师就可以一生无忧,坐吃山空?不是,当然不是,一粒一万两,是因为它是用来医疗公孙公子的,是因为它的意义已不再是一颗药丹这么简单,它象征着公孙公子的生命,所以,一万两,不高也不低,实在是太合情合理了!”慕少艾一步一步走,一句一句慷慨陈词道。

“停!完!SHUT UP!”蝴蝶君“唰”地抽出一叠银票,单手扶额,“我头真痛。”

“呼呼~多谢惠顾。”慕少艾毫不客气地接过钱收好,“另外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喂喂~蝴蝶不发威,你当我是蚕蛹?”蝴蝶君危险地眯起眼。

慕少艾沉着转身,“欠我情不还,后世衰到尾~”

“这句台词更是耳熟,通常是我向别人讨债的时候说的话……”蝴蝶君郁卒至极。

“那就说好了,到时候再会。”慕少艾说完,负手离开,步履轻盈。

“阿月仔,”蝴蝶君哀怨更深一层,重又守到床前,“你再不醒,钱蝶就要改名‘穷蝶’了!”

二十四

封云山脉,云海波澜,浩渺无际。在通往玄宗的风云舍生道上,出现三条红­色­异脉,阻断玄宗入口。

三道关卡,三位不同的守关者。

风扶树海,落叶飘零,沉默,凝冻萧寒与肃杀,是神佛共噬的冷酷。

黑白的空间,血樱曼舞,邪异的气息,却见谈无欲一人款步走入天荒道。

“守路者,谈无欲领教高招。” 拂尘引、利剑出,从容的神情,是处变不惊的沉稳,更是不容轻忽的自信。

元祸天荒持刀以待。 剑挥三尺水,刀断九丈泓;速度对力量,柔软对刚强。

赤红之月、赤­色­云海,捻筝玄道踏临神无道,一会守关者别见狂华。

“捻筝一脉定天心,玄道乾元修圣真。守关者,捻琴讨招了。”话音甫落,鹤筝转动,划开战端。臂甲横挡,风姿飞跃,取敌只在身影一动。红­色­的死亡,黯淡的杀戮,拼战的筝音,脑中只有拖延,只为封印中的一线生机。

而另一方面,苍茫云海之上,慕少艾正悉心观察下面的战局。

“呼呼~好刀客!好战斗!”一声赞叹,慕少艾穿云而行,瞬间来到玄宗总坛。

就在双足点地的刹那,紫­色­电流破空而来,周遭顿时乌云密布,云雾弥漫。

“哎呀呀~”敏捷地避开这一击,慕少艾移形幻影,退开数丈,“你今天的对手可不是我。”

话音刚落,但见浓云之中,忽现艳红光芒,点滴成形,渐化蝴蝶魅影。

“坏人有坏人的气魄,规矩有规矩的眉角,杀手有杀手的角度,游戏有游戏的魅力。”错落有致的言辞过后,­阴­川蝴蝶君潇洒现身。

“这里就交给你了。”慕少艾说着,也不等蝴蝶君回话,径直化光进入玄宗圣坛。

同一时分,紫­色­电流如影随形,直追慕少艾而去。蝴蝶君身不移,头不回,反手一挥,只闻铿锵一声,蝴蝶斩挡住电流,反­射­的劲道摧枝毁石,碎片纷纷。

一把握住回旋而至的蝴蝶斩,蝴蝶君持刀而立,­精­湛的眼眸微眯,“身手不赖,A级价目,三万两千两…”言至此,忽然一顿,语音突转懊恼,“唉!可惜没人付钱,又是一桩赔本买卖!”

锁链锒铛,狼兽粗喘,面对蝴蝶君的挑衅,赦生童子不言不语,只是暗自紧握手中狼烟戟,无形的杀意聚集沉重。

压抑、逼迫、肃杀,紧绷的气氛是不容缓解的危机。刀戟交汇,赤红的蝶焰,紫蓝的雷电,夹杂万钧之势,惊天动地。

顺利进入玄宗圣坛,慕少艾环顾四周,入眼皆是断壁残垣。

混沌的空间,烟尘迷蒙,颓败凋零,昔日繁华盛景,如今已成空颜,悲戚悲戚,徒留满目疮痍。

“哎呀呀!通路都断光了,真真是考验药师我的爬墙技术。”自嘲一句,慕少艾身形忽闪,于废墟之中寻找通道。

来到一处开阔之地,慕少艾伏地倾听地声,“嗯哼,九方墀所讲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语毕,慕少艾以手中水烟管轻击地面,瞬间地开一缝。

“又是考真功夫了,入!”一化身,慕少艾进入缝中。

不消片刻,慕少艾现身圣坛密处,甫开眼,顿觉四周光华大盛,如苍穹日明,又隐含夜月清华。光之源头,正是眼前聚簇而成的护身光体。

四方为隅,中心一人,功元具化,衍生四道金虹,灌入诸人体内。周遭气流运转,气场恢弘,宛若只掌乾坤,变幻无穷。

嗯~察觉生人进入,一声清冷的沉吟,中心之人抱元守一,收回功体,瞬间来到慕少艾眼前。

“敢问阁下可是药师慕少艾?”

“正是。”慕少艾抬眼看着飘浮于半空的光体说道。

“襄助之情,玄宗铭记。”清冷之音许下承诺。

“呼呼~何必客气呢~”慕少艾随­性­应答,接着又正­色­分析道,“现在通路已开,只是,道境与苦境的压力环境尽皆不同,而且你们功体受损,此时脱离此处,恐怕不是最好的打算。”

“嗯…依药师之见……”

“照我看嘛…先在此处多休息个一两天,待到功元恢复上八九分,再随我脱出封印。”慕少艾建议道。

“这嘛…”光体中传出迟疑的语音。

“呼呼~安全方面不必担心,有三位尽忠职守的守道者,防御度绝对一百分啦!”慕少艾绕着水烟管悠然道。

光体不语,隐隐浮动,似有所考量。

“至于捻筝玄道,有谈无欲等人照顾,更可放宽一百二十个心来。”慕少艾继续道。

似是一语中的,光体微微一动,“既是如此,还有劳药师在此逗留两日。”

“哎呀呀~难得有这机会一览玄宗全貌,药师何乐而不为呢?”慕少艾轻松答道,同时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琉璃瓶,“知道玄宗灵丹无数,不过嘛,这边的药丹是苦境出产,对于你们恢复功体、适应新的环境应是有好无坏。”

“啊,多谢药师。”

另一侧,推算慕少艾应该已经顺利进入圣坛,谈无欲不再恋战,虚晃一招明圣剑法,抽身而去,途中恰好遇到同样抽离的九方墀。

“你无恙否?”眼见九方墀多处见红,谈无欲不禁问道。

“无碍,只是皮外伤,倒是赦生道上,不知战况如何?”九方墀摆手道。

“你们都无碍,我又怎会破格呢?”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刀者一贯的轻闲自负。

“嗯~蝴蝶君,是你!”谈无欲惊讶地看着出现于此的­阴­川蝴蝶君。

“嗨,谈无欲,久见了。”蝴蝶君上前招呼道。

“真没想到,你会在此出现。”谈无欲说道。

“我也没想到,竟有被别人拖来做苦工的一天,”蝴蝶君满脸的愤懑,“好了,我家阿月仔还在等我,先走一步!”话未落,身影已然消失。

眼看蝴蝶君远去,谈无欲不禁沉思:蝴蝶君在此出现,看来忠烈王的事情已经不用担心,只是…慕少艾,谈无欲竟也看不透你,嗯……

“捻琴多谢前辈今日襄助。”在谈无欲沉思的时候,九方墀上前道。

“接下来你欲往何处?”谈无欲问道。

“捻琴想在此等候消息。”九方墀答道。

“慕少艾已经安全进入,情况如何还需两天的时间等待。这段时间内,你留在此处很是危险,还是随我回无欲天吧。”谈无欲说道。

“这…”九方墀欲开口拒绝。

谈无欲打断他的话语,“你也不想让其他同修担心吧?”

“…那捻琴就叨扰了。”九方墀答应道。

“走吧。”

二十五 六玄之首.苍

风云道上风云起,乾坤莫测定无常。

隔断的结界,时空具显晦暗。慕少艾独自立于舍生道口,夜风清寒,扬起华丝,拂面冰凉。微垂的眼睑,遮住莫名的心思,是悼念,亦是怀念。负手身后,余烟微袅,熏染无声的寂灭。

未久,身后有人临近,“药师。”

“情况怎样了?”慕少艾回身问道。

“多谢药师的药丹,四位同修都恢复得很好。”护身光体答道。

“该然之事,多谢不用,”慕少艾挥一挥衣袖,“倒是你,修为再高,终有底限,事有轻重缓急,有时候欲速则不达,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喔?”

“苍明白。”护身光体答道。

“苍?六玄之首?!哎呀呀~药师真是逾矩了。”慕少艾微感震惊道。

“药师谏言,乃是真诚相待,倒是吾,至今未能以真面目现世,实在有失礼数。”苍答道。

“你的考虑,药师明白,无需解释。现在魔界猖狂,小心行事实属应当。”慕少艾说道。

“昔日玄宗与魔界一战,牺牲太多生命,如今道境玄宗只剩咱们六人,不灭魔界,誓不入天道!”苍郑重道。

“哎呀呀~难得这么悠闲,沉重的话题就先丢一边,”察觉苍隐忍的悲愤,慕少艾熟练地转移话题,“不如与我聊一聊玄宗…”说话间,看到现况的凄怆,慕少艾不由一顿,“哎呀呀~这个话题好像更加沉重了……”

“无妨,对玄宗的回忆,只会更加坚定苍日后要行的道路。”苍答道。

就在这时,另一道光影忽然飞入两人之间,“玄首。”

“嗯,白雪飘,何事着慌?”苍问道。

“赤云染至今未醒,我担心……”白雪飘语露迟疑道。

“哎呀!至今未醒?情况似乎不太妙啊~”慕少艾眼珠一转,上前说道,语带些微紧张。

“这,还请药师明言。”白雪飘忙问道。

嗯~苍不语,只是心中开始疑惑……

“说不定…这是一个诅咒!”慕少艾严肃认真地说道。

“诅、诅咒?!”白雪飘理解不能。

“没错,魔界中人,复杂繁冗,除去武将,更是多产各种异能之士,”慕少艾负手踱步,很是理­性­地解说道,“昔日混战,难免会有人暗施咒术,说不定赤云染前辈就是中了诅咒才一睡不醒。”

“这……”白雪飘脑中开始飘问号,转向苍,“玄首?”

苍无言,半晌,方才开口:“那可有解法?”

“有!”慕少艾有力地点点头,“根据一个有来历有身价有个­性­的人士所说,有一种方法可以唤醒被诅咒的人。”

“什么方法?”白雪飘问道。

“咳嗯,以下言论,皆为引用,如有不妥,与我无关,”慕少艾放出前言,接着道,“‘睡美人的结局——王子要将公主自黑暗中唤醒的唯一方式,就是吻醒公主’。”

“什么?!”白雪飘顿觉脑门轰然,转而恼意攀升,“你!”

“哎呀呀~都说与我无关了~”慕少艾垂眉转身,一副事不关己安然自在的模样。

“…白雪飘,赤云染无事,再过一会儿,自然会醒,你先回去好生照看。”苍终于发话。

“这…是!”白雪飘闻言终是放下心来,退离之时,也不忘狠瞪慕少艾一眼。

“呼呼~少年心­性­,真是可爱~”白雪飘离去,慕少艾回首打趣道。

苍没有答话,只是心中有所触动。于事态紧逼中,有这么一人,不着痕迹的言语,轻闲自在的调笑,皆是发自肺腑的关怀,冲洗悲凉,淡化哀伤,遇见,该是庆幸……

“我欲前往一处,药师可愿同行?”沉默一会,苍问道。

“好啊,反正在此也是闲置。”慕少艾说着,起步跟上苍的身影。

风过萧瑟,玄宗圣坛,凋零一片。

默然的身影,默默地掠过每一寸尘土,压抑的气氛,附着沉重,是对往昔的缅怀。

因为怀有相同的心思,慕少艾亦是无言,脑中浮现剑僧玄莲的话语,“去弃、去弃,休问罗更,踯躅花上,杜鹃嚎啼,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心中不由一叹,好友,你的领悟,却终是撇不开这纷乱的红尘……

手掌一番,拿出几根焚香,轻轻点燃,任一缕青烟袅袅升空,慕少艾持香静立。

“这是……”苍有些意外,意外慕少艾竟会带香前来。

慕少艾淡然道:“你的朋友,我的朋友,都在这片土地上回归尘土,本元归一,又何必区分谁是谁呢?一柱香,惟愿他们安耳。”

嗯~一声沉吟,光体散尽华彩,紫衣道者,飘然入世。

沉冷、雍容、清贵,紫纱翻卷,道不尽出尘风华,暗夜掩蔽眸底的深邃,超俗之气浑然天成。冷眼观世,动烛先机,虚,虚怀若谷;容,容纳万象。

苍款步走到慕少艾跟前,“药师,可否也给我一柱香?”清冷的语音有着与生俱来的孤高。

慕少艾沉静地递上一柱香,两人并肩而立,默哀追思,待香燃尽,一挥手,余灰散入风中,再无痕迹。

恰在此时,圣坛之外再起异动。

慕少艾感应着来人的气息,说道:“看这情况,你们是时候出去了。”

“确实。”苍沉着应道。

天荒道尽头,樱花飞舞,九方墀一战傲霜客,捻筝动乾元,天荒刀静止,更丧鬼神胆。

“魔物,伏法受诛!”九方墀一声厉喝,祭出绝招,“天心一脉!”

琴音运力,声势万钧,捻筝招出,元祸天荒动作乍起,却是瞬间消失。消失的敌手,萦绕不散的杀气,捻筝环顾四周,动静皆是压迫的危机。

倏然出现的身影,瞬间斩落的天荒刀反­射­寒光,捻筝危急一瞬,却见一道身影忽然闯入,“唉呀呀~吵架打斗,真不适合药师我。”

战局生变,再见五道光影冲出,战况顿成七对一。

“嗨,魔者,咱们又见面了,别说药师不讲情义,单挑还是群殴,任君自由选择。”慕少艾朗然说道,丝毫没有临敌的紧迫。

“哼!”一声冷哼,元祸天荒不再恋战,抽身离去。

“这样就走,真没意思呢~”慕少艾嘀咕一声。

“捻筝替玄宗一众,感谢药师援手。”缓过一口气,九方墀对慕少艾说道。

“又是道谢,你说得不烦,药师真听烦了。”慕少艾捂着耳朵玩笑道,接着拿出一瓶药,“这瓶药一日三次,两天後你的内伤就会痊愈。”

“多谢…呃…”意识到自己又开口言谢,九方墀不禁捂住自己的嘴。

“哈哈哈!”慕少艾大笑,“你的可爱也真是不输自己的同修~”

五道光影中有一道开始闪耀。

九方墀无言取出一个香囊,“往後有需要捻筝之处,请将此物挂在衡山柳树上,捻筝必定效劳,请。”

一声请,一道光,加入另外五道之中,瞬间消散。

“化光就走,人走了,戏也散了。”慕少艾取出水烟管,哈上一口,负手迈步,往琉璃仙境而去。

二十六

“饭是养生饭,菜是养生菜,连茶么,也是养生茶…呼呼~屈世途啊,你要好好将我看紧……”琉璃仙境内,慕少艾端着一杯清茗,对屈世途谆谆告诫道。

“这是为什么?”屈世途满脸疑问地求解道。

“我怕…有一天药师想开了,跑去跳崖自残!”慕少艾转了一个身,摇摇头,一脸悲凉地叹道。

“哇!听到好消息了!”一声夹杂着兴奋的惊呼,有两人自来熟地走进琉璃仙境。

慕少艾闻言,转眼看天,夜空冥冥,“屈世途啊,去买几张符来贴门上,这夜风不正,鬼怪乱飘的~”

“喂喂~”来者郁结扶额,“一定要这样嘛,多年未见,你削人眉角的本领还是一点都没变,药师。”

“唉呀!稀客稀客,天要下红雨了吗?你真的是惠比寿吗?旁边那位不是大名鼎鼎的叶小钗吗?”慕少艾这才转过身来,像是终于确认一般客套道。

“叶小钗,你先进入休息吧!你的伤势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不可动武。”惠比寿很有经验地无视慕少艾的揶揄,直接对叶小钗说道。

叶小钗微点头,转身进入屋内。

“喂喂,现在到底谁是主人?”慕少艾敲敲手中烟管,“但是你竟然会选在这个时间来拜访我,难道是你已经脱离狮爪,爬出婚姻的坟墓了吗?”

“喂喂,别因为我老婆漂亮你就忌妒,毁谤我的老婆好不好,谁叫你生­性­放荡,现在还是孤家寡人。”惠比寿反驳道。

“女人如水,可惜一旦成了亲就变成泥水,黏黏糊糊,所以可爱的美人欣赏就好,至于你家的狮子…呼呼~不在女人的范围。”慕少艾答得得心应手。

“好了、好了,别说一堆五四三啦!”惠比寿垂手认输。

“呵!老友,什麼事情让你特别溜出来找我?”一声朗笑,慕少艾终于稍微敛­色­。

“第一,是多谢你替叶小钗加的那只药针,不过,你已经不出崖底一段时间,怎会这么碰巧救到人?”惠比寿问道。

“误交损鱼啦!”慕少艾摇头无奈哀叹。

“鱼?”惠比寿不解。

“呼呼~是一只鱼孙啦!独吾悲不如众悲,改天拖你下水认识它。”慕少艾毫不犹豫地选择遵循有“难”同当的美德。

“耶耶耶~”惠比寿连退三步,“这我就敬谢不敏了,还是说我来此的第二个目的吧。”

“哦?是什么大事呢?”慕少艾好奇问道。

“最近武林中出现一名神医,名叫...”惠比寿开口道。

“蛊皇僰医人。”慕少艾接过话来。

“嗯,听这话…你已经知道了?”惠比寿问道。

“不但知道,还去拜会过。”慕少艾答道。

“那有何感觉?”惠比寿上前一步,问道。

“感觉么…很有自知之明的一个人。”慕少艾评价道。

“这,怎讲?”惠比寿不解道。

“知道自己面恶,便用纱罩将脸遮住,你说这是不是很有的自知之明?”慕少艾歪头道。

“喂喂~和你说正事呢,拜托你认真一点好不好?”惠比寿无奈地连连摇头。

“哈~”慕少艾自在一笑,平淡开口,“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世事无常,前程莫测,避开,那是一种机缘,避不开,那也是该有的劫数,套用一句最爱自然的闲僧的话语——一切都是遵循自然循环的法则嘛。”

“我只是怕你口头轻松,心下压抑。”惠比寿言道。

“哎呀呀,好友啊,你这样关心我,真让药师感动万千啊!”慕少艾慨叹道。

就在这时,琉璃仙境忽起一阵飓风,随风而至的还有一连串惶急的呼救,“药师,快救救剑子!快!”

“这是…”惠比寿被仙姬的气场怔住,有些瞠目。

“剑子是怎样了?”倒是慕少艾,一副见怪不怪地模样,有条不紊地开口。

“剑子…他,快死了!药师,你快救救他!”仙姬放下剑子,语带哽咽地说道。

“别哭、别哭。”惠比寿与慕少艾两人闻言忙上前探视。

略一思索,慕少艾摊开剑子的手掌,划下一道印痕,只见掌心瞬间变黑,“外表看似无伤,面­色­却异常泛红,果然是枯血冰痕。”

惠比寿接着道:“冰痕已经散入心脉与三焦,回天乏术,他只剩下二十四个时辰的­性­命了。”

“你胡说、你胡说!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救他啊!”仙姬闻言,更是焦急。

慕少艾摆摆手,“现在没时间让你哭了。惠比寿,人给你看顾,我必须尽快找齐四人,为他吸出身上扩散的毒素。”

惠比寿取出一根银针,扎入剑子体内,“这是定魂针,时间紧迫,快去!”

慕少艾旋即化身离开。

了无之境内,无悼一人庸坐在轮椅上,正在以龟壳占卜。

“嗯~这卦象…”无悼一人庸看着眼前铺陈的铜板若有所思。

“这卦象如何?”旁边一人Сhā嘴问道。

“这卦象显示,我快点闪人会比较安全……”无悼一人庸转个身,面对刚才问话的人,“药师,下次出现请提示一声,我心脏没你想象的坚强。”

“哎呀,听你如此镇定地说出这句话,你的心脏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慕少艾接口说道,“好了,闲话先省起来,手伸出来借我试一下。”

无悼一人庸也不多问,依言伸出手去。

慕少艾取出银针试验他的血型,“没变­色­,你是一名人选。”

“你弄得我糊涂了。”无悼一人庸疑惑道。

“别糊涂、别糊涂,跟我走就对了,快快快,人命关天!”语毕,慕少艾直接推着无悼一人庸的轮椅离开。

衡山柳树下,九方墀正坐在那里打坐,突然间,一阵清风拂面,柳丝轻舞,熟悉的药香远远而来。

九方墀忙起身而立,待到来人走近,“药师。”

“稍後再说,先让吾一试,手来。”慕少艾果断道,片刻,“你也是人选之一。”

九方墀不禁困惑:“究竟发生何事?”

“事关剑子仙迹,他遭人暗算,中了枯血冰痕之毒,命在旦夕,现在要救他唯一的方法就是找齐四人为他吸出身上扩散的毒­性­。”慕少艾解说道,“这件事关系到你自己的利益,你有权拒绝,如果你愿意,我在琉璃仙境等你,请了。”

语落,慕少艾再次匆匆离开去找寻下一个目标。

看着慕少艾远去的身影,九方墀不禁沉思:剑子亦是道门中流,嗯……

二十七 白发剑者

东风无力,百花凋残,零落尘土,只为护生慈悲。

残林之内,残林之主斜倚在风波亭中,听着耳边竹叶簌簌,心思远到渺不可寻,辗转反侧,却是另一种空悲。

“林主。”申屠东流递上一件披风。

“申屠东流,现在是什么时辰?”缓慢深沉的声音却不是从嘴中发出,皇甫笑禅接过披风问道。

“日落将寒。”申屠东流答道。

“嗯…今日有些异样…”皇甫笑禅若有所思道。

“林主是指慕药师?”申屠东流问道。

“以往这个时节这个时辰,药师都会前来残林会诊,今日迟迟不至,该是有什么事情拖住了脚步。”皇甫笑禅猜测道,正说着,忽觉一阵劲风袭面,熟悉的气息转瞬眼前。

“林主、申屠东流久见了,闲话不说,这支针先借试一下。”伴随疾风而来的是紧迫万分的言语。

眼看慕少艾拿出银针刺入皇甫笑禅指尖观察,申屠东流不禁疑上心头。

“好了!有人选了!”一声轻呼,慕少艾终于松口气,“事情是这样啦……”

“原来如此,”听完慕少艾的详述,皇甫笑禅明了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哎呀呀~林主,你真是生­性­仁慈,让慕少艾崇拜无言啊!”慕少艾大叹道。

回到琉璃仙境,众人已经齐聚。

慕少艾作出最后的说明:“仙姬姑娘、诸位,如药师我向各位所说明,一旦为剑子进行换血吸毒,四分之一的冰痕毒素,将存留在各位的体内,不只是会影响诸位的功体,将使功力大减。此後,如果毒素无法拔除,同样会夺走各位的­性­命,进行之前,各位皆有拒绝反悔的权利,请各位详加考虑。”

无悼一人庸直接说道:“药师,进行吧!”

惠比寿挥挥手:“大家都清楚後果了,事後结果如何,每一个人都不会有怨言啦!”

“好,那就请众人进入寻龙壶之中保元守一,吾要封闭各位的七窍,进行换血。”慕少艾说着,转身看向仙姬,“洗血换毒的过程不能□扰,劳烦仙姬你与屈世途到外面顾守吧!堤防有心人士。”

“我明白了,就算是苍蝇蚊子也别想飞过我的剑下。”仙姬信誓旦旦,提起长剑与屈世途往外面走去。

待众人进入寻龙壶内,慕少艾气运丹田,凌空倒悬,一手贴上剑子仙迹的天灵,内元催动下,暗红的血液即刻蔓延胶管,流入众人体内。

屋内是不容松弛的紧迫气氛,屋外是草木皆兵的警戒凝守。

屈仕途来回走了两趟,缩一缩脑壳,“仙姬姑娘,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啊。”

“嗯?什么不对头?”仙姬问道。

“这样一发千钧的时刻,实在是很适合别人来打劫啊……”话音未落,却闻“嗖嗖”几声,几道黑影很应景的出现眼前。

“哇!”屈仕途一声惊叫。

“…屈管家,以后你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仙姬诚恳地建议道。

刀光剑影,武器生寒,入眼即是生死杀戮。仙姬与屈仕途合力抵挡黑衣人的入侵,几招过后,具显疲态。

为首的刁不同乘仙姬防守不及,闪身闯入屋中。

“遭了!”一声惨呼,仙姬转身欲追,却被其他同伙拦住。

封七窍,闭五感,安危皆在一瞬。作为独醒之人,慕少艾心中一叹:“哎呀呀~”转眼更是凝神。

“哈哈哈!任你慕少艾再狡猾也想不到有今日,只要我现在轻轻一掌,你们的­性­命都将终结。”刁不同得意大笑道。

……无言、无语、无视,心若磐石,不动不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他人生命的执着。

志得意满的神情宣告胜利的结局,刁不同掌运劲道蓄势待发。忽然间寒芒逼现,猝不及防的犀利剑气眨眼枭首无痕。

荒山映月,风舞萧寒,夜冥中,白发剑者默然现身。疾风劲草,凌乱秋华,玄衣淡彩,渲染不世气魄。眼不动,心下清明,举手间,孽障尽灭,只余孤魂祈唱亡者悲歌。

来人的气息陌生中带上一丝熟悉,慕少艾眉眼微动,却也不甚关心。

眼看功成在即,慕少艾旋身提气,真气发散之际,寻龙壶应声碎裂。

落地之余,一把扶住倒下的剑子,慕少艾转身看向白发剑者所在,“这位半生不熟的朋友,药师感谢你的援手…哎呀呀~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抬腿就走…哈~这样冷酷,不好不好……”

眼看白发剑者无声消失,慕少艾也不追根究底,只是目光中平添一抹思量。

“药师,啊,剑子!”匆匆赶来的仙姬着慌道。

“虚惊一场,已无大碍。”慕少艾说着,将剑子靠给随后而来的屈仕途,自己则为其余四人解开封印。

“很久没有见你施针了,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怀念,”惠比寿摸着自己的额头说道,“不过四个人选都刚好让你避过,你还真会选时辰落地啊。”

“耶~坏星难治嘛~”慕少艾笑道。

眼见剑子无事,仙姬心头暗松一口气,款步迎向众人,欠身施礼道:“你们解救剑子的恩情,仙姬铭志五内、无以为报,唯有如此聊表感激之情。”

这一番有礼有节的言辞惊得慕少艾一身毛骨悚然,“林主,来,我们再去复查一下剑子的情况,仙姬姑娘,你可以继续……”慕少艾说着,将皇甫笑禅带到一旁。

“嗯!”仙姬点点头,转眼走到惠比寿跟前,在众人惊讶、惊骇、惊悚的目光下,送出自己的一个香吻。

“唉呀!姑娘不可、姑娘不要…唉唷!药师救命啊~”惠比寿哀嚎连连,如天塌地陷般悲怆。

“药师,后会有期!”九方墀面颊微红,急忙闪人。

无悼一人庸也赶紧跟着离开。

“嗯?其他两位恩公怎么离开了?施恩不忘报,实在是当世第一,难能可贵的高人。”谢完惠比寿,仙姬回身,却见已有两人离去,不禁感慨道。

“哈哈!修道人与吃菜人承受不住你的美意啦!”慕少艾大笑,歪头拍一拍惠比寿的肩膀,“好友回神了吗?”

“我一世的清白…慕少艾…我恨你!”惠比寿泪奔而去。

“唉呀!好友,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脸上的胭脂印啊!记得湮灭证据唷~”慕少艾扬声道。

惠比寿闻言,又泪奔返回,拼命擦着自己的脸颊,“还有吗?还有吗?”

慕少艾一番细查,“应该看不清了。”

“不准告诉我老婆!”惠比寿叮嘱道,再次泪遁。

眼看面前还剩两人,仙姬目光逡巡……

慕少艾一惊,直接转眼看向剑子,惊慌道:“哎呀!剑子,你是怎样了?”

“剑子是怎么了?”仙姬闻言,立马将感恩抛到九霄云外。

“咳嗯,脸­色­发白,全身畏寒,还需要我与林主多商量解决。”慕少艾说着,暗中拉一下皇甫笑禅的衣袖。

“嗯,确实…”皇甫笑禅附和道。

“那赶快呀!”仙姬急急催促。

“屈仕途,先将剑子送到僻静的房间休息,”慕少艾拜托屈仕途道,接着转向仙姬,“仙姬姑娘,治疗的过程必须安静,不能有外力分心,此地就麻烦你收拾乾净了。”

“好,都听你的,你一定要治好剑子。”仙姬答应道。

“安拉。”慕少艾挥一挥衣袖。

屈仕途捂嘴偷笑,“药师,转得真硬啊~”

“马马虎虎啦。”

二十八

东方未明,寒星阑珊,朦胧的意象笼罩整个琉璃仙境。位居悬崖,瀑流争喧,清冷的水幕沉浮几多孤凉。

临栏一人,发­色­若霜,指染烟雾缱绻,似幻非真的身形,如楼外青山般虚无飘渺。

自昏睡中醒来的剑子仙迹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如水墨泼洒般写意,却也着上古风特有的淡淡的悲凉。

哀,莫名而来,愁,无迹而生,一种道不明的心绪刹那升起,又在瞬间跌落,弹指恍若轮回。

“哎呀,剑子前辈,你醒了。”察觉身后异动的慕少艾转过头来,上前一步,略显轻松的开口。

“你是…药师?”片刻的晃神,剑子终于看清眼前的人影。

一手搭上剑子的脉搏,“嗯,脉象已经平稳,功体也在恢复,呼呼~都说祸害遗千年,我总算是相信这句话了~”

身体接触的地方出来一丝冷意,剑子不语,只是看着慕少艾,茫然而不自知。

“喂喂~剑子前辈,你还活着吗?”眼看剑子呆滞无神的表情,慕少艾不由疑惑,挥一挥自己的手掌,企图唤回他的神识。

“啊!药师!”剑子一怔,转眼清醒,刚欲起身,却是一阵乏力,“我是怎样了?”

“这么,说来话长,等天亮之后自会有人来详细地为你讲解。”慕少艾吸一口水烟,悠悠说道。

“嗯…莫不是剑子又劳药师相救?”剑子略微思索,便对始末略知一二。

“呼呼~说真的,遇到你之前,药师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医术竟会如此高明,你让我很好地认清了自己。”慕少艾单手负后,很是得意地说道。

“…是剑子无能…”剑子有些挫败地开口。

“哎呀呀~学谁不好,偏要学习素还真,”慕少艾转身端过一杯水,递给剑子,“真是‘近墨者黑’啊~”

“哈~”一声笑,剑子就着慕少艾的手中杯喝上一口茶,“多番劳累药师,剑子心中很是惭愧。”

“这次我不贪功,你要谢谁,等天亮之后也自会有人来详细地为你讲解。”慕少艾放下茶杯道。

“这,药师何不明说?”剑子问道。

“耶~”慕少艾一摆手,“君子有成|人之美,药师也不是那种乐意抢别人活­干­的人呀。”

剑子闻言,眼前忽然浮现一片粉红,立马惊出一身冷汗,“药师,救人救到底,半途撒手,是对病患的不负责啊!”

“喔,开始呛声就代表康复在即了。”慕少艾确诊道。

“但看药师的从旁协助。”剑子应道。

“哈哈~好了,玩笑够了,你先好好休息吧。”谈笑毕,慕少艾说道。

“那你呢?”剑子问道。

“我嘛…也是该去处理一些遗留的问题了。”慕少艾答道。

“……一个人?”剑子略一沉吟,复问道。

“这一问…是在怀疑药师的实力喽?”慕少艾歪头道。

“天­色­将明,无法入眠,若是有个人能与我聊一聊近日发生的事情…”剑子不答,自顾自地絮念着。

“呼呼~这有何难呢。”慕少艾说着,在剑子有些宽慰的目光下步出房间。

不久,房间外传来慕少艾的清朗的音­色­,“叶小钗,你也睡不着?正好剑子前辈独守空闺,无法入眠,你去陪他聊天吧。”

房外叶小钗:“啊…”

房内剑子仙迹:“|||||……”

竹篁居内,笛音低糜,道不尽险恶。

“唷!真是好兴致,听这个笛声是在庆祝什麼吗?”慕少艾平和地迈着脚步,来到僰医人跟前。

“侬是第二次前来指教了。”僰医人放下竹笛,恶狠狠地瞪着慕少艾道。

“指教与否,尚未定论,我有一物,想请先生品鉴一番。”慕少艾说着,拿出一个木盒,然后打开。

“嗯?昔年黑派蛊术,屍蛊,但黑派已被前代忠烈王笏政所灭,侬为何会有此蛊?”僰医人故作不解道。

“哎呀~这一问是撇开与黑派的关系了?”慕少艾言道。

“侬是何意?”僰医人问道。

“黑派的蛊术之中,有一门­操­纵人的手法,杀害笏君卿的公孙月正是这只蛊的宿主,公孙月最后接触的人是东方鼎立,东方鼎立被你医治过,聪明如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慕少艾悠闲反问。

“原来侬是将矛头指向吾了。吾虽也用毒术医人,但与黑派毫无瓜葛。”僰医人一甩衣袖,冷声道。

“我也这样认为,”慕少艾收起屍蛊道,“要不,出了这样叛祖离宗的人,黑派先祖地下有知,会死不瞑目的。”

“侬!”僰医人闻言,愤意具现。

“哎呀呀~又不是说你,”慕少艾负手转身,一脸无辜,“随便一句话就要动怒,那接下来,你不是得气到够本。”

“嗯…”僰医人闻言即刻侧目,眼泛寒光,周身透出一股­阴­森的气息,“侬究竟为什么理由来此寻事?”

“剑子仙迹身上的毒患。”慕少艾凛然道。

“毒?是指吾放在剑子身上,为医治他伤势的冰痕吗?此毒吾在信中解释过了,三日之内不可移动剑子仙迹,冰痕毒­性­自然痊愈,难道…看侬的神­色­,难道是找人将冰痕吸出剑子仙迹的体内吗?如果是这样,吾愿意承认我错了。”僰医人冷嘲道。

“哦?”

“吾错在不该将治疗的过程写得太过复杂,错在吾不该相信侬的专业,吾不知侬竟会蠢到如此程度。”

“信?借问哪来的信?”慕少艾问道。

“侬可以回去问一问那位师太,”僰医人负手而立,“如果侬还认为有理由打我的话,侬就打吧!”

“既然你诚心诚意请求了,我就大发慈悲揍你一顿。”慕少艾毫不客气地接下话语,直接发掌攻击。

“慕少艾!”险险避开一掌,僰医人怒不可遏。

“方才只是热身,下回就正式来罗!告辞、再见、不送了。”慕少艾拍拍手,洒然而去。

“慕少艾!总有你后悔的一天!”看着远去的背影,僰医人愤恨道。

二十九 赦生童子

荒山古道,属意凄寒,风不静,岁月无情。

很久以前,有个人站在峰峦之巅,问他:“小我与大我,你如何取舍?”

云影飘渺,苍天无言,他的答案,经风吹散,只余琴音铮然,谈笑沧桑。

慕少艾漫不经心地走在晨雾之中,往事如烟,淡入淡出,掠过眼前、印上心头,终成无奈轻叹。

脚踏满地枯叶,空谷跫音,徒添幽远寂寥。

忽然间,天空传来阵阵轰鸣,乌云密布之处,雷电交织,划出道道裂纹,是触目惊心的逼杀。

锁链拖出沉闷的气氛,听得到的声音,看不见的身影,死亡,缓缓幽幽而来。

慕少艾不禁凝眉:嗯?铁链的声响,赦生童子!

抬眼望天,一声叹:“苍天!你在玩我吗?”却是自嘲大过畏惧。

天际出现黑­色­涡流,袭人的压迫,赦生童子牵动狼兽,自黑洞中沉沉步出,无声无言,凝聚严酷杀意,是为条件而来,是为夺命而来。

人在面前,铁鍊的声音回荡不定,是心理战!慕少艾心中琢磨,面上沉着,凝神注视赦生童子的动作。

蓦然,身后狼烟戟出手,急速的电流,擦过天边,击落而下,慕少艾回身迎战。初交手,顿觉沉重的压力,让人手臂不禁为之一麻。

好悍的力量,四两拨千金也难以转换。交手数招,慕少艾心中不由暗赞,同时却也疑惑:失明的人动作流畅又不受影响,为什么?

每一击,都是千钧之力,地面震裂,丘峦崩摧,执杀的魔者,招招­干­脆利落,取命之余,却又避开命门关键之处。

疑问、不解,慕少艾脚踏­阴­阳八卦,守住自身各路,一时眉目深沉。

再过数招,慕少艾眼眸一转,竟是直接迎着狼烟戟逼身上前。

刹那间,狼兽嚎啕;刹那间,电闪雷鸣;刹那间,衣袖撕碎,如叶飘舞…逼杀的人,舍命的人,静默无声,中间狼烟戟环颈三分。

“呀呀呀!临门收手,真是稀奇。”无视眼前的命悬一线,慕少艾语出一如既往的悠闲。

赦生童子不言不语,只是手中狼烟戟又逼近几分。

“喂喂喂!小心点,别激动,”慕少艾脖颈稍微后仰,道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你,真能杀我吗?”

惊觉、讶异,短暂的动摇,却已让慕少艾更是沉着三分,“这位魔者,说出你此番前来的目的吧?”

赦生童子稍一迟疑,一转手,狼烟戟斜斜划出一道电流,紫光过后,是五个大字,“蛊皇僰医人”。

“嗯…僰医人竟然能请动魔界的守关者,不赖嘛,”慕少艾赞道,“只是,你要杀我,也得先等我出家为僧再说啊。”

赦生童子闻言,蓦然抬首,即便双眸封印不能视物,强悍的气势,却也让人胆怯三分。

慕少艾不动不摇,一手负后,走上几步,“呼呼~药师也有佛门中的朋友,封印功体取业修行多少也听过一些,所以,这位魔者,今日前来拦我,你,悲剧了~”

语音未落,但见赦生童子一挥手,狼烟戟又留下一行大字——“留命不留人!”

“哎呀呀~”慕少艾观之后退一步,“你要将我绑给僰医人,我是没意见,不过,没有药师,谁来施行用魔心换回傲笑红尘的计划呢?”

嗯…赦生童子不禁开始迟疑。

就在此时,荒林中传出哀怨的胡音,声声凄婉,如亡魂的悼乐。

赦生童子一反手,收回狼烟戟,纵身跃上狼兽脊背,黑洞再开,重载魔者回归。

绕过荒林,就见羽人非獍已在出口处等候。

“呼呼~看到我被别人打也不援手,这种朋友你说值得交陪吗?”慕少艾很有感触地说道。

“有脱身能力却想让别人出力,这种朋友值得交陪吗?”羽人平静反问。

“这么说差了,慕少艾是拼老命才走脱,慢一步你就要替我收尸了。”慕少艾答道,却丝毫不见惊险之态。

“我会替你报仇。”羽人直言。

“呼呼~这样我应该觉得安慰吗?”慕少艾歪头问道。

“应该。”羽人转过身去,避开慕少艾戏谑的目光。

“那我该说多谢、多谢了,我说羽仔…”

“别叫我羽仔。”羽人第N次纠正慕少艾的称呼。

慕少艾第N+1次无视羽人的纠正,“呼呼~何必客气呢~我们要查的事嘛,嫌疑者一名。”

“僰医人。”羽人接道。

“你也知道了?他做事的手法很低调,让人很难抓到把柄,甚至连我也险险中枪,另外,我怀疑他背后还有盟友。”慕少艾分析道。

“与黑派有关?”羽人问道。

“……羽仔,说实话,你跟在药师身后多久了?”沉默片刻,慕少艾忽然问道。

“你在意?”羽人不答反问。

“我是在意…看我被僰医人欺负,你不理睬,看我被赦生童子围殴,你拉二胡助兴,”慕少艾连连摇头,无奈地哀叹,“我有一种交友不慎的感觉呢~”

“转移话题是慕少艾的专长。”羽人不加修饰,直接说道。

“哪有?”慕少艾一票否决,却见羽人非獍­阴­郁地转过脸去,忙改口宽慰,“羽仔,不是药师转移话题,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未成的事实,过多的猜测,只会徒增烦恼,何必呢?”

“若是旧事重现,你会如何取舍?”羽人复问道。

“呼呼~好问题~”慕少艾不由拿出水烟管,吸上一口,“羽仔,难得你会问这么深奥的问题,药师得好好想想,仔细想想,然后给你一个很负责的答案,你看如何?”

“哈~都已经这么多年,你还是想不出答案吗?”

“快了,快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三十

“羽仔,咱们也好久没见了,要不要陪药师去四处走走?”严正片刻,慕少艾又重拾散漫样貌。

“你很闲吗?”羽人怀疑地看着慕少艾。

“呼呼~忙里偷得半日闲嘛~”慕少艾把玩着手中水烟管气定神闲地说道。

“要去哪里?”稍稍犹豫,羽人还是开口问道。

“游逛嘛,当然是要找个山清水秀、天青云白的地方,嗯,悟明峰是个不错的选择呢。”慕少艾说着,斜眼看向羽人。

“无聊!”羽人一挥衣袖,径直举步离开。

“哎呀呀,恩公朋友兄弟稍等一下,”慕少艾几步追上,“要这样冷酷、这样绝情吗?还是悟明峰的山水生的不得你的人缘?这也是没办法,像落下孤灯这种‘孤’绝人寰的地方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

“慕!少!艾!”羽人停步转身,一字一顿唤道。

“是、在。”慕少艾应声。

“你的话如果减少一半,你的人会可爱一倍。”羽人恨恨道。

“哎呀,你的话如果增多一倍,你的人会可爱十倍。”慕少艾摇头晃脑,毫不犹豫地接口。

羽人立马感到挫败,扶额摇头一声叹,直接展翅化光而去。

“又走了,”慕少艾远目,“呼呼~你走药师也不留了,离开。”

­阴­暗的地界,泥淖遍布,浑浊的空气,充斥糜烂的味道,深山埋骨,衰颓腐朽,惹尽地狱修罗。都说物是人非,却见这满目疮痍,早已不复当年清新,今日再现,只是人也灰飞,物也灰飞。

与羽人分开后,慕少艾独自一人来到茧之道。步步沉缓,步步思量,却是无言无语无伤亦无欢。

抬眼逡巡,熟悉的景象飘忽而来,又飘忽而过,白驹过隙间,前程往事,宛若一场清梦,轻一触碰,便支离破碎,再也无法还原……

“浮沉一世,百年沧桑,风雨飘摇,一任平生。”

慕少艾微垂睑侧目,慢慢向前探行,越是走近,却越觉莫名空落。

剧毒瘴气之中,有个人影慢慢靠近,冷风骤然之际,紧绷的弓弦已紧紧锁住眼前的目标。处处似是破绽,步步如无空门,北辰元凰箭向慕少艾,却是不敢轻发。

再走几步,慕少艾顿住身形,缓缓开口:“朋友,打扰别人思考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北辰元凰一惊,复又沉着,苍龙弓瞬间出手。

犀利的锋芒,裂空而来,与近处­射­落,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后,尘烟溃散,眼前已无半分人影。

“哎呀呀~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这么急着出场­干­什么?”

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北辰元凰急急转身,却见慕少艾已在一步之余,负手闲适。

无过多的交谈,北辰元凰搭弓上弦。

慕少艾正­色­,暗自防备,却不料北辰元凰此举只是虚招,借一旁茧蛹放出毒气的掩护,瞬间抽身离开。

“呼呼~人走了,我也不玩了~”慕少艾调侃道,一转身,脚步不再迟疑。

刚离开茧之道,却是眉目一紧,脸­色­转瞬苍白,慕少艾长长叹出一口气:“苍龙之弓,劲道强悍,果然名不虚传,下次,还是不要轻易试探比较好。不过…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露出马脚,是说药师果然够­奸­诈吗?哈~”

自嘲一笑,慕少艾负手迈步,一路而去,却于荒山又再度止住脚步。

渺无人烟的地域,有着不相容的气息,淡若烟云,却还是能够让人感知。嗯…慕少艾睁眼四顾,四顾茫然,忽然间,身形一晃,眼看就要不支倒地。疾风突起,一只手伸了过来,欲要上前相扶,却被烟管格挡开来。

站稳、转身,身后莲香浮动,无声无息,若即若离。

剑者无言,漠然的神情,无视山风凛冽,徒有难以释怀的情结,却是无法说出口的言语。

“…说我无聊,你比我更无聊……”慕少艾转过身去,再次抬步。

白发剑者缓缓跟上,一步一顿,却是紧紧相随。

“现在的你是谁呢?…仗着自己不会说话,就可以不负责任地违约么?真是坏事…”慕少艾慢条斯理地絮叨加埋怨,却不再回头,“…再出世道,我一直有种感觉,经历过这么多的人事沧桑,过去的一切是真的消失不在了……前世今生,一切都是浮云啊,浮云~”

白发剑者默默聆听,依旧淡漠的神情,眼中却再也难掩暗涌的心绪。

眼看琉璃仙境已目光所及,慕少艾停下脚步,欲言又止,最终一声叹,甩手而入。

“浮沉一世,百年沧桑,风雨飘摇,一任平生。重拾旧话,你是什么想法?慕少艾……”崖底,素还真明眼观世,然而有些事终是悟不透。

白发剑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琉璃仙境之外。

“呼呼~总算回来了。”走进琉璃仙境,慕少艾颇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触。

“药师,你,受伤了?”倚栏而立的剑子听到声响,忙转过身来,上前询问。

“已经没事,”慕少艾摆摆手,转眼看到一边的叶小钗,突有一种激动到快落泪的感觉,“哎呀,叶小钗,看见你真是太好了,比之某人,你实在是好太多了!这一路,药师心心念念就是——叶小钗的可取之处又多了一条啊!”

面对慕少艾的语无伦次,叶小钗很是莫名其妙又不忍打击某人地应了一声:“啊…”

“…药师,你这次去得有点久…”一会儿,剑子又问道。

“事情耽搁,好在我洪福齐天,有惊无险。”慕少艾一脸轻闲地答道。

“嗯…能见药师你平安无事,实乃心之所慰,”剑子说道,“这段时间多承药师照顾,剑子一直有个问题,不知能否请教?”

“问吧。”

“药师与素闲人是在布什么局么?”剑子问道。

“咦?难道仙姬姑娘都没有将这段时日的事情告诉你吗?”慕少艾反问道。

“这一问…药师,你很不厚道。”剑子抑郁道。

“耶~朋友之间,相互关心,实乃常情啊!”慕少艾语重心长。

“关心的代名词即为‘八卦’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剑子侧身。

三十一

就在慕少艾与剑子仙迹详说近日之事的当会儿,谈无欲来到琉璃仙境。

“看这模样…来来来,药师亲手奉上茶一杯。”慕少艾端起桌上一杯茶,上前一步道。

“嗯…你这茶奉得奇怪。”谈无欲疑云满面。

“呼呼~降火、解渴、缓劳、祛疲,就这么简单。”慕少艾朗然道。

“呃…我去过圣域了。”谈无欲坦白道。

“然后…”慕少艾静待下文。

“你猜不出么?”谈无欲拂尘一甩,转过身去。

“傲笑被擒,兹事体大,圣域不肯交出魔心,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另寻路径?”一旁剑子开口。

“一闯魔界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我们现在主观条件、客观条件都不够,我担心…”慕少艾思量道。

“现在没有迟疑的时间了,”谈无欲打断慕少艾的话,“我们只能赌上机会,全力抢得一线先机。退无可退,圣域又不肯让步,我们必须试试看。”

“我也觉得此法可行。”剑子赞成道。

“既是如此,那魔界的入口问题呢?”慕少艾问道。

“这个简单,我可以去找­阴­无独、阳有偶,他们出自异度魔界,找出魔界的通道应该不难。”谈无欲道。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慕少艾道。

“嗯,请了。”语毕,谈无欲拂袖离开。

慕少艾重又坐回桌边,此时,仙姬手捧大碗汤汁走了过来,“剑子~”

“啊…”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剑子端起茶杯,“药师,再敬你一杯。”

“你这杯敬得奇怪啊!”慕少艾拖长语音道。

“心照不宣啦。”剑子虚应道。

“药师,剑子需要休息,你别一天到晚拖着他聊天,”仙姬说着,转眼来到剑子身前,“剑子,这是我特别为你炖的补药,加上了我的爱心,快喝吧!”

“做事要公正,仙姬姑娘,药师整日­操­劳,这汤还是孝敬他啦。”

“喂喂喂~你们两人的事,不要牵连到邻居好不好?”慕少艾忙推脱道,“而且,这味药已经印上了剑子仙迹的大名,药师我敬谢不敏啦。”

“……请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剑子顿一下,忐忑地问道。

仙姬转个身,以手捂脸,满面娇羞,“十全大补药呀!”

……慕少艾一脸沉痛地转过身去。

“药师,想笑就尽管笑吧!”剑子颓败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多谢你的成全。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剑子,你是一个成功的男人。”慕少艾大笑道。

“药师谬赞了,剑子……”仙姬满心欢喜。

剑子无语凝噎:“……放下,等我想通就会认命!”

“药师。”正说着,屈世途自内堂走出,手中拿着一张纸,似有喜­色­。

“屈世途,你是给我带来好消息了吗?”慕少艾笑问,接过纸张,“哈!果然!”

“你打算怎么做?”屈世途问道。

“药师的原则——‘找到人选,打了再说!’”一语毕,一道光,琉璃仙境眨眼不见慕少艾身影。

“嗯…屈世途,刚才那张纸…”剑子有些莫名地看着慕少艾离去的方向,心中又增不解。

“看药师这么急切,莫不是——情书!”剑子仙姬语不惊人死不休。

“啊?!”剑子一窒,随即,“仙姬姑娘真是聪慧过人,凡人不及,我去沿途观察,以免药师被人欺骗,还劳烦仙姬姑娘留在琉璃仙境照看小阿九。”

“你都开口求我了,我当然听你的。”仙姬一副秀外慧中的模样。

旁边屈世途顿觉一阵恶寒,消化不良,等到剑子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才出言提醒:“仙姬姑娘不觉得那张纸很眼熟吗?”

“咦?嗯?!啊…是那该死的僰医人留下的信!”仙姬醒悟,顿时愤然。

“这个地方,风水真差,差到忠厚善良如我都三番五次想来找茬。”竹篁居内,慕少艾第三次涉足,一步一叹气,一步一摇头,尽显无奈之­色­。

“侬,是何意?”察觉来者不善,僰医人不禁提高警惕,手中暗握银针,带出浓浓敌意。

慕少艾站定不应声,甩手扔出先前的信纸,“露出这样的破绽,不说你笨还真是对不起你。”

僰医人面­色­微变,却在瞬间恢复平静,“哼!识破这个玄机,侬感到得意吗?拆穿自己创造的诡计,侬有怎样的感想呢?”

嗯?意有所指的言辞,刺耳的嘲讽,慕少艾不禁侧目:“哎呀呀~这样问是终于想要抛去藏头露尾的习­性­,与我坦诚相见了吗?”

“忘恩负义、残酷无情,谁才是藏头露尾的人呢?”僰医人断然冷喝。

“呼呼~这样讲,不杀人灭口也真是对不起你的悲情~”慕少艾一歪头,说得云淡风轻。

相视的两人,敌对的两人,­阴­风冷然,天际浸染­阴­霾。

僰医人首发一招,千针之影,快若闪电,激起空气的震颤。

慕少艾移形幻影,若行云流水般自然,一派从容淡定,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一招过后,僰医人欺身近攻,掌风狠历,极欲将对手置之死地。然而慕少艾却只是轻轻一带,以自身之力化解杀招,再攒一掌“平川定海”,但见僰医人利落飞出,重创之后,已是口吐朱红。

不待僰医人反映,慕少艾已然跻身上前,却见一阵晃眼之后,僰医人顿觉手腕三处一片冰凉。

“离开!”借掌风的后劲,僰医人狼狈而逃。

“哎呀呀~这样就走,三倍葵草的药­性­,会让你疼的不想要自己的手臂啊!”慕少艾慢条斯理地取下特制手套,一运劲,手套瞬间灼烧灰化,“是说,这么毒的青枫都比不上药师我的坏心,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了,呵~”

前来目的已然达到,慕少艾也不再逗留,转身负手准备离开,脚刚踏出一步,眼神却突转犀利,一阵疾风呼啸,慕少艾瞬间移至一片密林之后。

短暂的兵器交接,刹那的烟尘四扬,慕少艾甩袖静立,“剑子仙迹。”不温不火的话语,却隐隐透出疏离。

剑子没来由地心虚,“哎呀~药师,好巧,你也来这里散步。”

“哈~”慕少艾悠悠一转手中水烟管,“这里的风景也真是不错,处处枯枝烂叶,遍地毒虫乱爬,作为先天高人,剑子你的品味果然不俗。”

不悦只在一瞬,再开口,慕少艾已然如初。

剑子一窒,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谈无欲前去离明谷,不知情况如何,药师,我们是不是应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呼呼~药师怎么嗅到‘八卦’的味道?”慕少艾揶揄道。

“如你所说,朋友之情啊,走吧走吧~”

两人转道离明谷,方才之事仿佛从未发生,又或只是一场玩笑,然而,涟漪回荡的心头,终有一人不复平静。

三十二

谈无欲说:“要修道人成亲等于是废功判死,若是如此,请让我死也要死得明白,请问不知道得理由为何呢?”

谈无欲说:“好吧!你说出阳有偶在哪里,我的人就是你的了。”

谈无欲说:“耶~不急于一时,将事情办完才能无后顾之忧。”

......

“哈哈哈哈哈!!”往返琉璃仙境,慕少艾笑得一路春风十里扬州路。

剑子汗颜地走在慕少艾身后:“药师,别笑了,再笑要破功喽。”

回应剑子的是一连串更喜庆的笑声……

于是,当谈无欲回到琉璃仙境的时候,很心有所感的一阵恶寒。驻足抬头,山光明媚,琉璃仙境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然而这不好的预感究竟来自何方?

谈无欲心上纠结,眉间暗沉,犹豫良久还是走进了琉璃仙境。

刚踏入楼宇,就听慕少艾朗润的声音高八度响起,“剑子,你看谈无欲回来的表情,所谓春风满面,不过如此。”

对于慕少艾有事无事的调侃,谈无欲已经逐渐适应,无视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这一次,他却有种想要直接调头的感觉。偏在此时,剑子一脸严正的走了过来。

“谈无欲,我…好像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剑子用严正的表情低声絮叨出抱歉的话语,配上内疚的腔调,看得谈无欲心都冷了。

“前辈所指何事?”谈无欲疑问道。

“剑子只是为曾经怀疑你的能力而感到抱歉,”慕少艾接口道,将剑子拉到一边,自己站到谈无欲面前,“不过谈无欲,药师我今天才终于肯定一件事,你果然不愧为素还真的同梯!”

“嗯…药师,你在影­射­什么?”谈无欲疑问更深。

“没、没啊,”慕少艾连连摇头,“哦,对了,离明谷谈判如何?”

“­阴­无独,阳有偶愿意帮忙了。”谈无欲言简意赅。

“这么简单?”慕少艾抱臂上观。

“咳…事实上利益驱动之下,­阴­无独愿意进行交换。而掌握­阴­无独也等于掌握阳有偶,事半功倍。目前他们已经测出了魔界的正确通道,只要联络玄宗与圣域便可以行动。”谈无欲稍微补充一下缘由。

慕少艾眨眼乐得不行,强忍笑意下又问:“可以借问,你交换什么利益吗?”

“私人之事与大局无关。”谈无欲义正言辞地拒绝回答。

“地点在哪里?”剑子不由地开始同情起谈无欲来,不着痕迹隔开慕少艾与谈无欲的距离,问出一个比较核心的问题。

“圆教村!嗯…药师,你是怎样了?”谈无欲答道,却瞥见慕少艾站在剑子身后,双肩微颤。

“药师我听到这个好消息,心情激动,一时难以平复。”闷笑到内伤的慕少艾转个身,一本正经地空口白话起来。

……谈无欲转眼看向剑子仙迹,剑子仙迹转眼看向楼外青山,今天日头真好……

“那就由我走一趟圣域吧,不过…”过了一会,众人总算从各自迥异的神­色­中恢复正常。

“剑子,你有疑问吗?”谈无欲问道。

“剑子的不过加上我的但是,这两个魔界的活宝,过往的记录实在靠不住!最好先留下后路。”慕少艾条分缕析道。

“以现在的情形,我们也只能放手一搏了!”谈无欲凛然道。

“好吧,那联络玄宗就交给我了,谈无欲,作战的准备就由你一件担当了。”慕少艾说道。

“既是如此,那谈无欲就先行告辞了,请!”

“请!”

“放弃这个戏弄月才子的大好机会,呼呼~药师的心肠果然不算太坏。”眼看谈无欲离开,慕少艾悠闲一转水烟管,倚栏而坐,自我沉醉道。

“是、是哟!”剑子冷汗凝额。

“愁眉苦脸、愁容满面,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一个修道人的脸上。”为联络玄宗,慕少艾再次来到衡山,却见九方墀一人独自盘坐在柳树下,黯然萧索的神情,使得周围的景­色­也染上一层落木萧萧的凄凉。

“啊,药师。”九方墀闻言,立马站起身来,“不知药师来此,有失远迎。”

“多礼生疏,省下客套,”慕少艾摆摆手,“你们大家现在的情况怎样?可有好好修养?”

“多谢药师挂怀,诸位同修已经找到安身之所,现在正提元补气,努力适应苦境环境中。”九方墀答道。

“嗯…观你气­色­,就知道你适应的不好,”慕少艾绕九方墀走了一圈,一转身,道,“走吧,药师去带你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这,是要去哪里?”九方墀心有疑惑,却还是跟上慕少艾的脚步。

“异度魔界现在与中原打得火热,为了魔心之争,双方僵持不下,我们欲攻魔城,此刻正是圣域与玄宗摒弃前嫌的良好时机。”慕少艾边走边解释道。

“异度魔界!”一听这四个字,九方墀禁不住满腔怒火,“攻打魔界,玄宗自是义不容辞!”

“呼呼~好呛的口气~”慕少艾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九方墀道,“九方墀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上尚有余毒未清,这段时间不可激烈动武,不可太过情绪波动。”

“这…”九方墀一愣,转眼便又正气凛然,“与魔界作战,九方墀视死如归!”

“很坏的打算,”慕少艾徐徐摇头,“哎呀,药师真该自我反省,竟然拉人去送死。”

“药师,捻琴不是这个意思,切不可误会。”九方墀见状,忙道。

“我不误会,你却误会了,让你去,只是要证明玄宗没有规避责任,”慕少艾缓缓走上两步,“人嘛,总要看清现实,玄宗现在只剩下你们六人,如果自己都不顾惜自己的­性­命,那除魔卫道的玄宗,今后将何去何从?”

坦承的言谈,是交心的情义,蕴满关怀,莫名的感动,让道者清修的心灵受到震颤,“药师……”

“好了,明白了就赶紧走路,呼呼~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容易冲动~”慕少艾挥一挥衣袖,一路往前。

“你确定我是年轻人?”九方墀在后头问道。

“……现在的老前辈,真是容易犯迷糊~”

“呃……”

三十三

赦道,殷红的赦道,染血的世界,安静,死寂。

没有日月沉浮的时令,没有昼夜交替的轮回,仿佛亘古永恒的停滞,千古八荒,时空唯余静止,阻断一切妄想。

他以他的血开启赦道,犀利的剑锋,划开一人一途的双分线,魔,归于火城,邪,永堕无间。

没有意义的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吞佛童子负手静默,立在赦道入口,冷锐的金­色­瞳眸有着睥睨人世的桀骜。

只是…那熟悉又陌生的迷惘,来自何方?又归于何方?魔者不语,一步一步,深沉缓重,白衣红发,生与死的幻灭。

赦生童子倚在狼兽身上,交叠的臂膀,寓意无声的沉默。却在来者步入的瞬息,安静不复,浑身激起嚣狂的战意,冰寒狼烟戟,舞出炽烈的华彩,挡在来者面前。赦生童子一挑额前垂发,虽无言语,却尽显寻衅的态势。

“同袍相残,吾无意为之。”吞佛童子冷沉道,伸手摸一摸狼兽的脑袋。

一道电流激­射­而过,地面出现一行文字:“你为何而来?”

“特来观看我那自残的同袍是否还活着。”吞佛童子语含戏谑道。

一扬手,狼烟戟回到手中,赦生童子冷漠转过身去。

“认为我很无聊吗?”吞佛童子言道,“有话不直言,汝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吾吗?”

赦生童子转过身来,一顿,默然走到狼兽身边,又靠着它坐下。

“…一剑封禅只是一个过程,一个骗局。”吞佛童子又说道,话一出,却已不知说给谁听。片刻的茫然被电光击破,地面又是一行印痕——“自欺欺人最可悲”!

“真是犀利的言辞呢。”吞佛童子评价道。

就在此时,赦生道出现异变,随着空间气流的蹿动,空气中浮现出三个字——“圆教村”。同一时分,赦生童子跃上狼兽背脊,催动铁链,狼兽低吼着消失在轮开的黑洞之中。

“圆教村,嗯…”吞佛童子微一思索,随后也跟着消失。

“九方墀,在我们苦境,有一种风俗习惯,举凡婚嫁结亲,女方都要向男方的家长奉茶,以示敬意…”去往圆教村的除魔之道,慕少艾一脸心情大好地给九方墀普及苦境文化,只是……

“药师,九方墀在前面与剑子前辈并肩而行呢。”谈无欲一脸黑线地看着旁边眉飞­色­舞的慕少艾郁卒道。

“咦?喔,”慕少艾举目一看前方,“呼呼~道路狭窄,无法Сhā足,不过,反正他也能听得见,无妨,无妨啦。”

前方,剑子扶额悲叹,九方墀一脸茫然……

“…若是男方父母仙逝,那么,遵循‘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惯例,就要向男方的兄长、大嫂敬酒;若是男方没有亲生兄长,那么就只好由师门同梯代劳,打个比方,例如谈无欲如果要娶亲……”慕少艾继续侃侃而谈道。

“慕、少、艾!”谈无欲声­色­俱厉。

“哎呀,谈兄,现在是青年教育时间,作为前辈高人,大度一点,不要这么小气嘛~”慕少艾满脸轻闲,不以为意道。

“你可以再无聊一点!”谈无欲心中暗恼,口中强硬。

“耶~药师言之凿凿,有理有据,怎会无聊呢?”慕少艾轻松反驳。

“哼!”谈无欲一转脸,不欲理睬。

慕少艾歪头一眼看过来,暗暗一笑,便又开口朝前方剑子说道:“剑子前辈,轮班轮班,果然传道授业,还是近距离比较好。”

“慕少艾,你……”谈无欲立刻暴跳,先前一番言论,想不明白其中缘由都难。却见慕少艾仍旧一副八卦有理,不亦乐乎的模样,谈无欲长声一叹,直接转身光化。

“哎呀呀~走这样急,”慕少艾遥望远方的点点余光,做出思考状,片刻,一拍手,恍然大悟,“哦,对了,­阴­无独还在等着呢~”

余光一片暗红!

紧跟在众人后头的一个棍僧,暗中拉一拉伙伴的衣袖,悄声问道:“我们真的是去攻打魔城的?”

“大、大概……”

来到圆教村,众人终于敛起嬉闹的神情,­阴­冷的气流,穿梭于每一根神经,不容分神,不容动摇,面对未知的地域,未知的空间,众人都不由自主的警戒起来。

­阴­无独与阳有偶合力,打开异度魔界的通道,黑暗的洞口,承载身形俱灭的危机。

一行人毫不犹豫进入通道,直捣黄龙。

­阴­无独看着谈无欲,一声娇唤:“谈无欲,你要小心哦。”

谈无欲立马脸面抽搐,青筋叠起,整个人黑暗的日月无光。

就在众人进入通道之后,入口突然爆出诡谲光芒,霎时,一层封印将入口笼罩,竟是魔界的请君入瓮之计。

深入通道,已然感到情况不妙的众人,欲回头,却是为时已晚。只见乌鸦一片魔兵喊杀而来,势如潮洪。

就在慕少艾思考着是直接交战为好,还是迂回战术为妙的时候,一条人影已然气势凛凛地杀了出去,“魔界余孽,纳命来!”

拂尘为鞭,掌气为剑,凛然的神情,扫荡心中抑郁,逐现气吞山河的快意。

“哎呀呀~终于有人起肖了~”轻快的声音响起,慕少艾转眼加入战局。

“谈无欲的坚韧真是令闻者动容,观者钦佩~”朗润的声音响起,周遭刮起一阵冷风。

“捻筝一脉定天心,玄道乾元修圣真。”铿锵的声音响起,于是,大家总算看到了希望……

力拼之际,慕少艾悉心观察,终于在上空光影浮幻之中,找出生门,“剑子!”

剑子心有领会,一抖肩,古尘出鞘,“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顶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剑影无踪!”

清灵的剑气,荡开一切污秽,直接天际,封印瞬间破除。

“走!”众人化光突出战局。

未料,天地气象瞬息万变,突如其来的爆炸将众人震开数丈,局中局,计中计,正道顿时伤亡惨重。

“我们中计了!”谈无欲面容整肃道。

慕少艾也不再谈笑,凝神静守,萧寒的冷风,带来不详的气息。

三十四

异风起,杀意寒,严酷,逼命,天际再开异度空间。误入陷进的众人遭受强势的气流波及,全部震散。

血樱飘杀,优美的花影舞出血­色­的死亡,谈无欲再入天荒道。同一时分,九方墀也身陷神无道,第二次的交会,是危急之战,更是搏命之战。

剑子仙迹掩护圣域众人欲退出圆教村,却在半路,首遇赦生童子。

“众人赶快离开。”剑子凝神正视赦生童子,对身后众人说道。

“剑子你…”佛者心怀不安,欲与剑子共同进退。

“受伤者为先,你们先走,剑子随后便到。”剑子宽慰道。

“唉!好吧!”为首的佛者言道,带领其余僧人离开。

静,叶落无声;动,月光映寒。正邪之争,人魔之战,势在必行,一触即发。

另一方面,慕少艾虽未遭遇三方守道者,形势却更为不容乐观。

“出现这样的局面,按理说,药师应该是闲人一枚,然后,去援助一下形势较弱的同伴,”慕少艾挥着手中水烟管敲一敲自己的额角,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为什么会是在这里与你‘相顾无言,惟有汗千行?’”

“站在黄泉之路,汝有何感想?”朱厌上手,开启兵燹之章,吞佛童子斜眼睥睨慕少艾,孤高决绝。

“有!魔界作弊!”慕少艾不满指责道。

“开战之前,吾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汝?”吞佛童子沉沉问道。

“答与不答,有何区别?”慕少艾问道。

“回答可以免死,不回答,那就等死。”沉冷的话语,透出魔者的不世嚣狂。

“哎呀呀~真是好呛的一句话,”慕少艾连连摇头,“那不如等你真的败我之后,再请教你的问题。”

“嗯…”吞佛童子闻言,眯起双眼,暗金的瞳眸,透着诡谲。

恰在此时,暗淡的光烟之中,冥叶满目飘飘,逆光的身影,似魔似幻,如鬼如狂,白发剑者负剑踏步而来。

“哦,帮手。”吞佛童子不屑冷笑。

“非也,是猎手,专猎魔者的猎手。”慕少艾纠正道。

“那就指教了。”

朱厌剑出,朱厌狂欢,朱厌过处,烽火遍地。剑对剑,掌对掌,转眼已过数百招,崩裂的圆教村,再遭覆灭之灾。

白发剑者,眼不动,心不动,凝守各处,应战各招。相持的战况,胶着不下,体力开始渐失了。

嗯…双方交战,吞佛童子游刃有余,而这一边…一旁观战的慕少艾,心中不由开始担忧,眼中难掩焦虑之­色­。

却见吞佛童子一边应战,一边观察剑者神­色­,每一招的收发,每一招的抵御,身形移转之际,都顾及到某个方位。察觉此,吞佛童子心念一动,脸上却毫无变化,退后一步,以朱厌戮地,右手擎天,掌中顿生业火之姿。

“红莲怒焰!”

一声喝,一道光,火舌嗜血,激­射­而去。

白发剑者侧身一步,手中长剑急旋,形成一堵气墙,挡住火焰攻势。却在下一瞬,被震偏的火焰,直追慕少艾而去。

“嗯?”分心的人一时失察,待回神却为时已晚。

白发剑者剑锋一转,冰寒的剑气直­射­吞佛童子,同一时分,身影瞬逝,再眨眼,已然挡在慕少艾身前。

只见丹红喷薄而出,发丝染血之际,借助火焰余力,白发剑者迅速将慕少艾带离战局。

眼见人已离开,吞佛童子收回朱厌,身形化光而逝。

荒原古道,僻静场所,慕少艾正在为白发剑者疗伤。

体内真气自双掌缓缓灌入剑者身体,慢慢平息混乱的功体,并使伤口快速愈合。不久,但见伤者背后真气溢出,慕少艾收回双掌。

“呼呼~这次真是险象环生,死里逃生,慕少艾多谢恩公救命之情。”

起身欲走的白发剑者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脸来。

“是怎样?让我看图识话吗?药师不­精­此道!”慕少艾一挥袖,背过身去。

白发剑者一怔,伸出手,却在触及慕少艾肩膀的那一刻,又收了回去,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郁结间,一口鲜血漫漫溢出。

“你…”慕少艾瞬间转身,扶住白发剑者,“你真是让人无奈,罢了,先回琉璃仙境再说。”

剑者无言,靠在慕少艾身上,踟蹰向前。

日落的时分,是倦鸟归林的时间。苍茫山­色­,晚霞点缀,遍染宁静安和。万家灯火,稀疏亮起,星星点点,一时间,天地只余平凡、平和、平淡的温馨。

并肩而行的两人,走过晚风拂动的山涧,走过和乐融融的人家,自伊始至终结,江湖风浪,一时安枕静眠,时间横跨往事与今生,真实虚幻,层层叠叠,让人迷惑,却又让人贪恋。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看这江湖,不再平静?”淡泊的声音响起,慕少艾眼眸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说道。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转眼已到琉璃仙境,还未进入,就有人迎了出来。

“少艾!少艾!你总算回来了!”阿九蹦蹦跳跳一头扎进慕少艾怀中。

“哎呀呀~从来没见你这样热情过,是小猫转­性­了吗?”慕少艾笑着摸一摸阿九的脑袋,却见阿九埋在他怀里不抬头。

“嗯?是怎样了?谁欺负你了?”慕少艾不由疑惑,蹲下身来,却看到两只红红的眼睛。

“还不都是你啦,这么久不回来,别人都回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阿九声音越说越低。

“是我的错,没有下一次了,我保证!”慕少艾柔声哄到。

身后的剑者闻言,眼神瞬间暗淡,再抬眼,又见一人走出琉璃仙境,是屈世途。剑者立马隐遁而去。

“咦?是我眼花么?刚才那个人,怎么忽然就消失了?”屈世途揉揉眼睛问道。

“哈!一定是你屈世途气似钟馗,那些山野­精­怪见到你,皆溜之大吉。”慕少艾开解道。

“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一句好话呢。”屈世途摇头郁闷道。

“哈!”慕少艾一笑,转身看一眼剑者消失的方向:身手这么敏捷,药师又有一种被骗的感觉了~

三十五

“药师…”进入琉璃仙境,只见众人已在那里等候,剑子上前一步,脸上难掩担忧之­色­,“你没事吧?”

“无事、无事,”慕少艾挥一挥烟管,“倒是你们,情况如何?”

九方墀抱琴而立,答道:“交战之时,我被一位风姿清隽的乐者所救。”

“是羽仔。”慕少艾肯定地颔首。

“嗯…是羽人非獍?”谈无欲问道。

“正是,”慕少艾一边说话,一边依次为众人号脉,过了一会儿,拿出一瓶丹药分给众人,“这是百薇丹,有助于你们活络经脉,调养功体,我们的行动似乎都被魔界料到,所以,这段时间,大家还是好好静养为妙。”

众人道谢,服下药丹。

“这次的惨亏,究其原因?”片刻,慕少艾又开口道。

“唉,心知肚明,难以下手!”谈无欲虚作一个痛心的表情。

“哈~扮黑面的事就交给我吧。”慕少艾十分好心地揽下这个任务。

“那好,不用手软,留下一条­性­命即可。”谈无欲一甩拂尘,大度道。

此时,隔空飞来一封信,谈无欲伸手接过,打开浏览一遍,脸­色­微变,对众人说道:“谈无欲尚有要事在身,暂时别过。”

“请!”

眼看谈无欲离开,剑子等人各自斟酌,都决定先回自己的居所。慕少艾稍作停留,便往离明谷而去。

远看谷外有人缓缓悠悠而行,白发如雪,交织点点光辉,一身明黄,蓄意温和。­阴­无独内心纠结,挣扎在躲与不躲之间……

“­阴­无独与阳有偶在吗?”眨眼,慕少艾已到跟前。

大朵红花遮住脸庞,­阴­无独捏细声音:“阳有偶死了,­阴­无独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一旁,阳有偶不甘示弱道:“­阴­无独早就死了,你当然见不着,要是你想见阳有偶,先到我这里预约报名,缴纳报名费。”

“免了,”慕少艾满目同情地看着­阴­无独手中那枯萎的花朵,“只是谈无欲请我转达一点事情……”

“老公!”鲜花脱离魔掌,划出一道弧线,砸到阳有偶的鼻尖。

“老公,哈!是说小姐,在这里,我要传达给你两个不幸的消息:第一,谈无欲要我来替他解除婚约;第二,谈无欲让我来这里教训你们。”慕少艾口气欢乐道。

“啊!负心汉!薄情郎!”­阴­无独闻言,双手捧胸,一脸悲痛欲绝,“可恨的谈无欲!”一个旋身,目光放得长远,“枉我为你苦守寒窑十八年!枉我偷藏你的相片这么崇拜你!”

“别演了~前因后果嘛~你都开始谋杀亲夫了,谈无欲让人送拳头来也很合理。”慕少艾语重心长道,“小姐,人说‘打是亲,骂是爱’,谈无欲爱你爱到叫人来揍你,你应该明了,应该高兴吧?”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阴­无独闻言,心情立即好转。

“就是啊,爱就要大胆,爱就要努力!谈无欲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人,你要主动粘上去,知道吗?粘久了就是你的。”慕少艾再接再厉鼓舞道。

“你这个建议真好,以后,我就请你做我的爱情顾问好了。”­阴­无独一脸钦佩道。

“那我再给你一个建议,谈无欲现在满心想打倒异度魔界,而想要打倒异度魔界,唯有以魔制魔,例如风之痕啦~你这么聪慧,应该知晓我的意思吧~”慕少艾含蓄说道。

“风之痕……这样我知道了。”­阴­无独点点头。

“那就加油吧,你若是做得到,做得好,谈无欲就是你的了。”慕少艾不遗余力,再添一条见解。

“这我也知道。”­阴­无独脑袋点得更加坚定。

慕少艾暗自窃笑,举步离开,刚出离明谷,就接到一封天外飞书。只看信封,便已知晓内中因由,慕少艾不禁负手而笑:“今日的风头还真是好~”

曲不成调,笛音微颤,僰医人勉强抬着自己的胳膊,试吹几个音符,皆因手臂疼痛难忍而作罢。

日头一路由中天滑至西山,等候许久的人终于姗姗来迟,相伴而至的是怎么凉薄怎么说的话语,“哎呀呀~都走音了,一定很痛吧?”

“吾记得与侬约定的时间是午时。”僰医人面­色­不善道。

“呼呼~最近年纪越来越大了,脚步也越来越慢了,少不了走一步停两步,沿途再找一个风景美、气氛佳的地方,补个眠睡一下午觉,避避正午炎热的太阳嘛。”慕少艾摇头晃脑,一派悠闲。

僰医人背过一口气,一会儿,“侬可以尽量拖延时间,只要他们有命等待。”

“至少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嘛,比起只剩半天的人好太多了。”慕少艾掐指算到,“一个月后如有万一,确定有你作陪,对他们来说也可算是欣慰,对我来说,也交代得过去了。”

僰医人再次背气,“侬!”

“别侬侬侬了,小心说出这句话是开始败格的前兆。”慕少艾顶风辩驳,毫不费力。

僰医人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转身负手,直言道:“要,就进行交易;不要,侬可以离开。”

“这嘛…嗯…”慕少艾语露迟疑,若有所思,“用四条命换你一条命,未免太过浪费,太抬高你的身价,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很随和、很好讲话,我就吃亏一点啦,药拿来吧。”

僰医人无声拿出药来,慕少艾接过收好,然后对僰医人道:“手来吧。”

僰医人伸出手,但见眼前银光一现,手臂疼痛顿减。

“我这个人一向慷慨,不会附带任何要求,你可以离开了。”为僰医人取出银针,慕少艾摆摆手道。

“药师慕少艾,僰医人期待下次再见。”僰医人收回手臂。

“呼呼,跟你还是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不见好。”

三十六

落下孤灯,胡音悠扬,缥缈羽化点点回忆——

“喂!药草我采到了,你这位朋友我也交定了…哎呀呀~恩公、朋友、兄弟,稍等一下……”

曾经也是风雪满天,严寒的气流,天地万物肃杀一片——

“喂,我等了你三个月,你老兄半句不说就要离开吗?”

“为什么你不走?”

“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风,吹起乐者长发,曾是握刀之手,轻捻弦丝,低垂的眼睫,遮蔽眸中沉思,羽人非獍,生于罪孽,溺于罪孽,不得重生……

“羽仔……”

“别叫我羽仔。”反­射­般的回答脱口而出,人却是蓦然一怔,羽人非獍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多谢你的援手,”慕少艾一步一步踏着风雪缓缓走来,说话丝毫不受影响,“这一次,你来的真是及时。”

“这一次,我照样慢了。”羽人隐去胡琴,站起身来。

“耶~羽仔,何必这么谦虚呢~”慕少艾走到亭前站定,白­色­的雪,白­色­的风,白­色­的寿眉,刻画沧桑的印痕,那流逝的岁月,渺不可寻。

“慕…少艾…”羽人开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或是如何说起。

“嗯?羽仔,你是怎么了?”慕少艾歪头看着羽人非獍,“你不开心。让我猜一猜…嗯…近日春回大地,真是春暖花开的好时光啊!”

“慕少艾!”羽人圆目,瞪一眼慕少艾。

“哎呀呀~别不好意思啦,繁衍后代,这是造生育化的基本道理,天地万物,皆是以繁衍后代为生存的目标。”慕少艾负手转身教育道。

“你若先,我随后。”羽人闷闷道。

“这嘛…换个榜样如何?比如说谈无欲……”慕少艾委婉建议道。

羽人一时无语,片刻,转移话题,“……你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药师方才刚了却一桩心头事,心情大好,邀你一同饮酒。”慕少艾答道。

“饮酒?”羽人怀疑地看一眼两手空空的慕少艾,“酒在何处?”

“美酒自当美景衬,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慕少艾轻闲道。

“嗯……”怀疑犹豫直白地写在脸上,羽人侧身不置一词。

“哎呀呀~喝个心情,喝个趣味嘛~走吧走吧~”慕少艾上前,直接拖着走人。

蓬莱仙姿凤飘飘,瑶台月下花容娇。

舞衣解析春风恨,薄纱难掩倾城笑。

“好,好,真好!歌美!舞美!人也美!”笑蓬莱中,掌声、笑声、赞颂声,此起彼伏,声声撼动屋宇。

在一片高歌尽欢,人声鼎沸的洪流中,一个清朗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呼呼~笑蓬莱的新舞者,羽仔,咱们此次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只见舞者身形一僵,挥动羽扇的双手,顿时运转不能。

“哎、呀、呀!这位姑娘,这副相貌,真是美丽,真是傲娇,真是…让人眼熟啊!”拉着羽人,慕少艾兴致勃勃地穿过重重人海,走到凤飘飘跟前,欢乐地开口道。

“这位客人,我没有见过你。”凤飘飘以扇遮面,大幅度后退一步。

“咦,相同的看法!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见投缘哪。”慕少艾尤为惊喜地接口。

“什么人跟你投缘?!”凤飘飘咬牙沉声,怒目而视。

“哎呀~是嫌我老人家不合你口味,那好,”慕少艾说着,后退一小步,将羽人让到前面,“这里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一名,虽同为羽翼旁系,不过,比起曾经的某只高傲的蝴蝶,是要好上很多、很多。”

“会吗?!”凤飘飘一收羽扇,看向羽人非獍,眼露挑衅之­色­。

“你不信?找个人来问问不就清楚了…”慕少艾说着,转身环视笑蓬莱一周,忽然眼睛一亮,眉目轻挑之际,坏笑倏忽而逝,“就这位斯文俊秀的小兄弟吧。”

随着慕少艾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改装的公孙月正迈步走来。

“阿月仔!”凤飘飘内心悲鸣,眼皮一阵抽搐。

公孙月走近瑶台,看一眼凤飘飘,再看向慕少艾,正要开口,却见慕少艾一挥衣袖,抢断话语,问道:“这位小兄弟,你看我身边这位朋友长相如何?”

嗯…公孙月闻言看向羽人非獍,上下一番细细打量,慢慢品鉴,“风姿卓越,气质超凡,实乃人中龙凤。”

“阿月仔!”凄凄惨惨的声音响起,入耳是久违的哀怨,“不准褒奖我以外的男人!”

一句话,一声喝,伪装不再,蝴蝶一怒为红颜!

“哈!穿帮喽!穿帮喽!”慕少艾掩嘴大笑,笑中无限开朗。

“三秒钟,让你陈述来此缘由,一、二、三!好,过时不候!再见、不送、后会无期!”笑蓬莱的迎宾馆中,换掉一身女装的蝴蝶君挡在公孙月身前,对慕少艾利落­干­净地放话道。

“呼呼~我欲度人离苦海,奈何蝴蝶非常人~”慕少艾无奈摇头,一副好意被曲解状。

“想要剃头直接说,蝴蝶斩不介意免费开锋。”蝴蝶君手握蝴蝶斩,铿然道。

“钱蝶迷上赔本买卖了吗?”慕少艾抱臂转身,不以为意。

“亏本生意十二桩,添上一件凑吉利。”蝴蝶君一挑额前金发,率­性­接口。

“连话也非常话,”慕少艾转过身来,“是说蝴蝶君,你真要浪费时间在这里继续与我口上争锋吗?”

“看你咯。”蝴蝶君自负转身。

“竹篁居,蛊皇僰医人。”慕少艾言简意赅。

“我是任你牵、任你玩的笨蝶吗?”蝴蝶君高傲地瞥慕少艾一眼。

“唷!君子报仇,竟然还要别人提醒,”慕少艾说着,再次转眼看向公孙月,“公孙公子啊,我家羽仔嫉恶如仇、浩然正气,不可多得啊!”

“嗯!确实!”公孙月附和慕少艾的言语,认真地点点头。

“阿月仔!”蝴蝶君立马转向公孙月,伤心抚胸,一脸泫然欲泣,“嫉恶如仇是我本­性­,浩然正气,我多到拿去填­阴­川,阿月仔,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蝴蝶君絮絮叨叨交代一番,又看向慕少艾,“长眉仔,给我好好照顾阿月仔,这位是羽人非獍?”

“嗯…正是。”一直沉默的羽人开口答道。

“忠烈府匾上留名之人,报仇又怎能少得了你。”蝴蝶君一派严正道。

“嗯…那走吧。”羽人说着,径直举步。

蝴蝶君紧随其后,再其后,是一串让人咬牙切齿的谈论——

“很酸很酸的味道,嗯哼,这缸醋泡得够久…公孙公子,你猜,等一下会不会只有一人回来,然后江湖重现传说中的‘情杀’事件……”

三十七

林风啸动,尘沙狂扬,蛊皇僰医人独自往返于竹篁居的路上。

忽然,眼前红光一闪,瑰丽的焰流之中,红蝶纷纷,翩翩起舞。

风尘中,一人静默而立,金­色­发丝散发耀眼光芒,艳红衣装,飒然利落,犀利的兵锋,肃穆地倚在手边,死亡沉声而至。

“是你!­阴­川蝴蝶君!”僰医人大惊失­色­,一时的愣神,迅速转身,意欲改道。

却见,白衣翻飞,猎猎作响,无言的刀客,无声立于身后几步之遥。

僰医人愕然,进退维谷之际,是死劫临身了。

“蛊皇僰医人,”蝴蝶君冷声开口,缓缓转过脸来,一手微抵下巴,放平的视线恰好擦过僰医人头上的黑纱罩,将他彻底无视,“惹动蝴蝶的眉角,断送自己的头角。”

“哼,正道中人就是这样以少欺多的吗?”僰医人冷哼一声,欲作垂死挣扎。

“正道中人?正道中人!”蝴蝶君略显错愕地重复这句话,微微一番思考,“这样的形容,这样的措辞…简直是侮辱我的层次!!”突然地音调拔高,突然地怒发冲冠,艳光一闪,刀未出鞘,却已入鞘。

“两位一线大牌特来送你上路,你也该含笑九泉了。”

随着蝴蝶君一语言毕,僰医人立时身首异处,轰然倒地。

“有没有兴趣去喝一杯?”蝴蝶君踏过僰医人的尸体,走到羽人跟前问道。

“好。”羽人答道,取了僰医人的首级,随即跟上蝴蝶君的脚步。

“此事完结,你作何打算?”路上,羽人问道。

“江湖风大,我要带我家阿月仔,衣锦还乡,回家过年。”蝴蝶君一脸向往道。

“功成身退,也不失为一种完美谢幕。”羽人感慨道。

“台上台下,蝴蝶自有蝴蝶的传奇。”蝴蝶君意气风发道。

两人来到路边野店,饮酒对谈,还算融洽。一桌酒宴罢,两人起身离开。蝴蝶君看着羽人前行的方向,不禁问道:“你不回笑蓬莱去见那黑心药师了吗?”

“他啊,现在已不在笑蓬莱了。”羽人确定道。

“嗯…这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心意相通?”蝴蝶君扶额揣测,继而看着羽人非獍,一脸的惋惜,“和长眉仔心意相通,你嘛,也真是可怜!”说完,还摇一摇脑袋,以示自己同情加慨叹。

“哈~我们后会有期了~”一声笑后,羽人作别蝴蝶君。

忠烈府,安静的忠烈府,到处都充斥着淡淡的悲伤。

慕少艾一人站在笏君卿的灵位前,静静冥想。繁华过后,避不开盛景凋零,人事变迁,是不可逆转的无常,走过这一遭,心中似乎又添几许沧桑。

风掀动纱幔,摩挲着凄凉的烛光。

“你来了。”慕少艾开口言道,没有回头。

羽人将僰医人的首级放到香案上,去过两柱焚香点燃,几缕青烟,袅袅升起。

慕少艾接过一柱,两人共同拜祭笏君卿的亡灵。

在一片青烟之中,在一片炉香缭绕之际,纱幔飘荡,窗外,投下一道极淡的身影,短暂的驻足,然后,慢慢淡化而去。

“羽仔,等一下要不要去琉璃仙境做客?药师用上好的茶水款待你。”离开忠烈府,慕少艾走在羽人身后,开口建议道。

“这么闲,不怕天怒人怨吗?”羽人问道。

“呼呼~老天没有这个闲工夫来顾我啦。”慕少艾转着水烟管说道。

“如今异度魔界祸乱苦境,你打算如何处理?”羽人开口问道。

“哎呀呀!”慕少艾一阵惊叹,“羽仔竟然也开始忧国忧民了,真是苍生之幸,百姓之福啊!”

羽人头痛转身,“我是认真的。”

“咦?我像随意的样子吗?”慕少艾抱着烟管,歪头问道。

“慕少艾!”

“好了好了,该你出手,自然少不了你的苦劳,只是现在的情形,已不容我们有一丁点失利,避不开的战端,需要我与剑子等人仔细斟酌。”慕少艾正­色­道。

正说着,天外忽来一封飞信,慕少艾接过,打开一看,面­色­微变。

“嗯?发生何事?”羽人问道。

“佛界开始行动了,圣域遭到袭击,魔心被夺,”慕少艾简要说道,“羽仔,我要赶回琉璃仙境,请你的茶先欠着。”

“我该做什么?”羽人又问道。

“养­精­蓄锐,静候时机。”慕少艾说着,一转身,迅疾化光而去。

琉璃仙境之内,屈世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就在心焦之时,只见天边一道光影快速闪入。屈世途愣神之际,周围只余淡淡药香了。

“少艾,你到哪里去了?我…”阿九一见到慕少艾,立马扑了过来。

“你处理的很好,辛苦你了。”慕少艾摸一摸阿九脑袋,柔声说道。

“都是你,害我好累。”阿九嗔怨道。

“是是是!小朋友,快去休息吧。”慕少艾应声道。

“药师,你快去看看那些圣僧吧。”屈世途一边拉过小阿九,一边对慕少艾说道。

慕少艾走到受伤的僧人身边,为他们疏通经脉,活化淤血,“你们受伤沉重,圣域现在情况如何?”

“魔心被夺,地乘一阐提为守护魔心,阵亡了。”一名佛者大恸道。

“连你们圣域也抵挡不住异度魔界,有多少人来?”屈世途问道。

“赦生童子与元祸天荒两大先锋。”一名佛者答道。

“才两个人啊!”屈世途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屈世途,听到这句话,需不需要我帮你报名约占其中一位?”慕少艾转身问道。

“喂喂!不要乱解我的话,”屈世途连连摆手,揽过阿九,“阿九,我们到里边去休息,外边的事情就由外边的人烦恼去吧。”

“…少艾…”阿九拉一拉慕少艾的衣袖。

“去吧,听话。”慕少艾轻声道。

阿九呶呶嘴,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

三十八

就在众人修养之际,谈无欲只身来到琉璃仙境,步履之间,竟显蹒跚之态。

“嗯…你受伤了?”慕少艾上前问道。

“是吾大意。”谈无欲一声叹道。

“什么意思?”一名佛者问道。

“我接到通知,圣域已被魔界所破,便在途中等待截获魔心,不料,终让魔心落入醒恶者手中。”谈无欲解说道。

“让我先为你一观吧,”慕少艾伸手探上谈无欲的脉搏,“你中了醒恶者一掌,受伤沉重,其他的事情先放一边,让我来为你疗伤吧。”

慕少艾说着,也不等谈无欲表态,直接将他扶至后院。

“我的伤并无大碍。”来到后院,谈无欲抗辩道。

“我知道,只是,接下来你要说的话语,其中的玄机与结果,很严重啊!”慕少艾负手一边,缓缓道。

“谈无欲不望圣域谅解,只望他们能听我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谈无欲硬声道。

“呼呼~为了解自己身上的毒,取得魔心与醒恶者交换,你认为向来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标榜的佛者,会明白其中的心机吗?”慕少艾转身闲闲问道。

“这…”谈无欲一怔,片刻,“唉,此事,谈无欲定会负责到底!”略微一顿,又开口道,“不过,竟然用上‘心机’来形容我,药师,你一句话暗损两派人,也真是不厚道~”

“哈~一时顺口,不用在意~”慕少艾很谦虚地摆摆手道。

谈无欲语结,默然片刻,“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这嘛…正道扮久了,偶尔客串一下反派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慕少艾拿起水烟管,悠闲地吸一口,慢条斯理地开口。

“嗯~”谈无欲不解地看着慕少艾,但见其一派成竹在胸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终是妥协道,“那我先回无欲天,有事大家再相会。”

“请了!”慕少艾还礼应答。

豁然之境,屋宇朗朗,清风明月,袖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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