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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来讨债的

天尚未黑,郭胜便带领着几十个水匪杀奔宋庄而来,这时的宋庄正是炊烟袅袅,欢笑不断的时候,刚收了新粮,今年的年头不错,风调雨顺的,太公为人忠厚,也不曾加收各户的租子,每户人家里现在都宽裕不少,都是笑语欢声。谁又知道一场大祸即将到来?

几十匪盗走的很快,十几里路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到了庄外他们按照惯例先躲在庄子外面的树林里,眼见看着庄子里家家户户都燃着的灯火,甚至回家晚的现在才刚刚上桌吃饭,一点防备都无,才蠢蠢欲动起来。再加上郭胜他们晚上都没进食,四散奔逃到水泊边聚拢的时候天­色­就黄昏了,急着赶到这来没顾上进食的事。现在闻着庄里传出的饭菜香气,哪个还忍得住,一群人压着声音向庄子里摸去。

宋太公今天不知怎的心里总是慌得很,做起事来丢三落四的,他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家三郎的缘故,害怕三郎在外面可别惹到什么祸事。这也不怪他,从前宋江只要在外面不隔几日必有人登门来说理,为了这他不知道给人赔了多少小心道过多少歉,可现在担心也没用,孩子远在县里,自己只有等管家回来才知道这孩子现在是不是省心了些。虽知道担心没用,可心里还总是挂着放不下,今日的晚食草草吃罢,早早的太公便上床歇息去了。

在床上躺了个把时辰,太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忽然想起那大半的庄丁是要赶回来的,算算时辰现在也都快到家了,该去向他们问问路上有没出事,太公想着,准备起身到厅里去等。正这时,却听见外面有人叫喊着,喊得含含糊糊的听不大清。

太公急忙披衣起来,就这一会的功夫,听着外面闹的越发厉害了,声音却是奔自己这方向来的。太公穿好衣物,推门出去,正准备去前院看看怎么回事,忽然宋大气喘嘘嘘的跑了进来。

宋大进来看见想出门,远远拦住叫道:“太公快走,水泊里的匪徒进庄子了。”太公很是吃了一惊,这帮水匪往日也来过宋庄,却从来弄出这么大动静,无非是要些钱粮,给他们便是了,走什么走?

他嗔怪的看了宋大一眼,训斥道:“宋大,你也这般年纪了,这匪盗进村无非索要些东西,给他们便是了,何必至此。”说着坚持着要到前面去。宋大紧紧的拖住他,“太公,你有所不知,我在外面听见有匪徒叫喊,要抓住你,这次怕是来者不善。”

太公不信:“哪有这种道理,盗匪无非是图财,哪有刻意要害命的?再说他们原本也是这水泊边上的人,又没深仇大恨的。”挣开宋大便出去了。宋大被太公说的也是手软,的确也没有害命的道理,这庄子里来水匪也不是一遭两遭的事了,都是客客气气的拿些财物打发也就没事了。不过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跷,往日他们来的时候都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今天可是反常了些。想着又有些心虚,宋大紧跟着太公往外走去。

宋太公到得前院,正遇见众匪们闯进来。这帮盗匪们进庄子便分了两拨,一拨冲着宋家宅子前门,一拨冲着后门。前门这拨刚撞开门一进来就见两个老者从前厅里出来,有认识的大声叫道:“前面那个便是宋太公,”

话音未落,几个匪盗就已经冲了上来将太公围在了当中。太公也不胆怯,只是问道:“敢问各位,来本庄有何事,要是老朽能帮上的一定帮,只是不要惊扰了庄里的住户。”

众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这时郭胜挤了进来,见太公已被围住,一把年纪跑是跑不掉了,慢悠悠的上前施礼道:“咱们是东平寨的,今天来贵庄专为讨一笔债而来。”

宋太公讶异的问道:“东平寨我倒是知道,老朽和你家军师也是旧识,至于讨债?我倒不记得欠了贵寨什么。”郭胜听了这话只是呵呵冷笑:“太公认识在下?”太公答道:“不识。”

“那你说认识军师,在下不才便是军师。其他的废话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想必你还不知道我们来讨得是什么债,我这便告诉于你!”宋太公见这模样顿时感觉不妙,他记得东平寨的军师并不是此人,又不记得哪个地方还有个同名的寨子,至于什么债务更是莫名其妙。太公也不再问话,只等郭胜讲清楚再说不迟。

郭胜说道:“我家寨主周青我想太公是知道的,今日你儿宋江用计赚了我家寨主送去衙门,我们这次来讨得便是这血债。”太公如听了笑话一般,笑道:“好汉说笑了,我儿今日是去的县里,可是去送粮税去的,绝无可能上得东平寨,怎么可能遇见周青寨主?”

郭胜咬牙说道:“这便不错,你家宋江是在黄土岗上遇见我家寨主的,使计弄翻了我大哥,这才得手,然后去的衙门,现在我也不与你多说,识相的你跟我回寨子里去,等你儿回来拿他来换。要是不识相别怪我手下无情,要了你这条老命!”宋太公这才明白过来,在这水泊边住了这么久一下就想明白了,肯定是周青打着自家粮税的主意准备路上劫下,反被三郎制服了。

既然想明白太公已知道没有退路了,这帮盗匪打得是用自己来要挟三郎的主意,要随了他们的意三郎就危险了。太公笑道:“各位好汉,老汉尚且不知此事,周青大王远近有名,我那孽子哪里又什么本领能抓住周青寨主,各位好汉既然来了,老汉自然是要招待的,大家也算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仇怨不能化解?只要各位提出条件,老汉我尽力去办,切莫伤了庄中的住户。”

这时庄中的住户都知道有匪盗进庄了,亏得是在水泊边生活的人家,遇见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慌乱,男丁们料想盗匪必去了宋家宅院,都是宋家的庄客,平日都受着太公的好处,急忙拿着棍­棒­直奔宋家而来。

说话间大门外便冲进来十几个庄客,个个手里拿着家伙,后面还有人陆续的赶来,反将十几个盗匪团团围在当中。今日也是送粮去了,不然光宅子里的庄丁便有二三十个,哪那么轻易的被这些水匪抢进门来。

盗匪们见庄户们反应过来,都有些慌乱,郭胜这会有些急了,大叫道:“一个个站住不准再动,不然我要这老家伙命归西天!”说着拿鱼叉对准了太公的胸腹,不住比划着。

十一节 太公之殁

郭胜见闻讯赶来的庄客越来越多,将己方的人生生压制到成一团,便用鱼叉比住太公,要挟众人,庄客们投鼠忌器,不敢稍动。这时忽然后院也传出阵阵喧哗声,原来从后面进来的盗匪们也开始生事,正抢着宅中的物事。郭胜打着呼哨,召唤后院的盗匪前来会合。没多时后院的盗匪便到了,两下一合拢,反比庄客们多了些。

郭胜见自己人已经聚集,又擒了太公在手,怕夜长梦多,把劫掠的主意扔到一旁,带着群匪挟持着宋太公往外冲,庄客们不敢阻拦只有紧紧相随着,齐齐走到庄口。站在庄口郭胜才算松了口气,对紧逼过来的庄客们大声喊道:“我请宋太公到咱们寨子里住上几日,等宋江回来,你们让他带上一万贯前来赎人,要他一人前来,我们只等五日,过了五日你们就准备给太公准备后事吧!”

他正喊着,宋大冲了上来,他心里内疚的很,要是自己坚持不让太公出去,太公也未必会落入贼手,想着太公往日的恩情,他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口中喊道:“太公,宋大陪你一起去。”

群贼一让,把他让到中间,再一合拢,几个盗匪上前将他紧紧按住缚了双手,和太公站在了一起。太公不住叹息道:“宋大,你怎么这么傻?这一去必是凶多吉少,何苦多要搭上一条­性­命?”宋大宽慰道:“太公,这贼人无非图些钱财,待三郎回家拿财物来赎,只是有惊无险罢了,切莫言什么生死之事。”

边上一个贼人讥笑道:“两个老儿,死到临头还如此多话,宋江害了我家寨主,岂是些许钱物可以了事的?权且让你们活上几日,等宋江一来,再送你们几人齐上西天。”说着拿着家伙比了比。宋太闻得此话却安宁下来,不再作声,心里打定了主意。自己失手被捉,与其再陪上三郎的­性­命,断了宋家的香火,倒不如

想毕,太公对郭胜说道:“这位军师,刚刚那人,不过老汉家中一个不晓事的下人,请军师大人大量放他回去,小老儿再叮嘱他几句,要小儿早日备好钱财来赎我,免得误了事,你看行不行?”

郭胜转念一想,不过一个家人,拿住了也没什么用,带回去不过是浪费粮食,路上还要多个累赘,不如放了省事,就点点头说道:“你让他叫宋江早点前来,如果敢耽误时间,我手里的刀子是不等人的。”

太公唯唯诺诺的应着,郭胜示意一旁的贼人将宋大松开,然后叫众人稍微走开几步,团团围着,让他们二人在中间叙话。

太公拉着宋大的双手,轻声嘱咐道:“你回去让大家守好庄子,派人立刻去县城叫回三郎和管家,告诉三郎,莫要报仇了,更别再去惹是生非。平日谨守门户,守着家中祖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大姐帮他相了一门亲事,本这几日要他去看,不想家中出了此事,你叫他不要守什么三年之制了,要是好的便早点娶过门来。”

宋大越听越觉得不对,怎么跟遗言一般?正想说话,太公大喝一声:“走罢!”说着大力一推,将宋大推了出去。

群盗知这人是要放走的,都闪避开,宋大踉跄着出了贼群。再看宋太公,大叫一声朝郭胜扑去,郭胜受了惊吓,端起叉子要将太公吓退,不料太公不退反进,朝着叉尖直撞过去,郭胜哪里收得及?锋利的钢叉直接透胸而过,太公惨叫一声,口吐鲜血顿时倒下。

宋大见状,骇得心神大乱,大叫:“太公,我来救你!”紧跟在后面的庄客们也是一齐冲了上来,群盗遭了如此变故,俱是不知如何是好,都望着郭胜。

郭胜本就生­性­胆小,今日不知发的什么疯叫嚣着要打劫杀人,说和做可是两码事,现在太公生生撞死在他的手上,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浑浑噩噩,那不知从哪借来的胆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尖叫一声扔了叉子撒腿就跑。群盗一看他先跑了,谁还站得住脚?哗啦一下跟在他的后面亡命奔逃。

宋大扑到太公身上顿足捶胸,嚎啕大哭,众庄客也顾不上再去追赶贼人,连忙将宋大搀扶起来,把太公的尸身抬回庄内。宋大这时想起太公的遗言,忙叫人立刻赶往县城,将此事告知三郎和管家,其余人纷纷四处准备东西,把太公给自己备好的棺木抬出来,赵乐些香烛纸钱供上等等(注:一般过去大户人家,年老的人都会早早的给自己备好棺木,怕别人给自己挑的不满意)。宋大自己在大厅中守着太公的尸身,悲从中来,啜泣不止。

两个庄客打起火把直奔县城报信,走出不到十里地,前面正遇见从县城赶回的庄丁,一面诉说此事,又邀上两个知道宋江住处的庄丁一同前往,其余人等急忙赶了回去。

四个人跌跌撞撞的急行,夜黑路远,直到天­色­微亮才赶到县城,等待城门一开,便急匆匆跑到客栈。这时已是辰时了。宋江昨日心情郁闷,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现在还宿醉未醒。管家昨夜也是喝多了,依旧在屋内打酣。只有小六和几个庄丁起了,正拾掇着心里,待那两位起来好上路。

报信的庄客们急急的闯了进来,看见小六大声问道:“三郎和管家在何处?”小六见他们来得甚急,怕是有什么事,不敢耽搁,匆匆答道:“俱在房中歇息着。”

庄客们大叫道:“快去喊起来,庄里出大事了!太公被贼人害了!”

宋江也已经有些醒了,正眯着眼想补个回笼觉,却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叫喊声,似乎是说“庄里出事了”急忙披衣起床,这时小六也推门跑进来,宋江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刚似乎听见人说庄子里出事了?”

小六张着嘴越急越说不出来,宋江心急,推开他便往外跑,只穿着中衣跑到院里,见是昨天回去的庄丁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庄丁哭道:“三郎,出大事了,昨夜被你放走的贼子去了庄里,将太公害了!”宋江顿时傻了眼,禁不住红了双眼,两行泪滑了下来,他和宋太公接触日子虽不长,可太公一直是对他关怀备至,他也把太公当自己父亲看的,更不要说他继承了宋江的记忆,那十几年太公的关爱怎么忘记得了?这怎么忽然父亲就没了?

宋江退后一步蹲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公还在的,你骗我的。”庄丁看着愈发落泪,“三郎,是真的,宋大叔叔要你速速回去­操­办后事!”

宋江就象聋子一样,恍若未闻,只呆呆蹲着默默不语,他这两日受的打击太重,昨日还沾沾自喜的觉得拿了个周青,更是不把水泊群盗放在眼里。不想今日就闻此噩耗!

他真的好悔,要知道这样万万不该放那些贼走,就算放走了也该叫个人回庄子报信,起码有个防备。现在什么都晚了,他反复的唾骂着自己,只会耍些小聪明,害人害己!把自己老爹都折了进去。管家也被人喊醒了,见宋江蹲在地上只是落泪着自言自语,过去和他说话也是不理,只管自说自话,不停的骂着自己,管家忙叫人把他扶回房内。自己跟在后面。

宋江被掺进了房间,全身跟没了骨头一样缩在椅子上,眼睛空洞无神,失魂落魄。

管家跟着进来,见宋江如此模样,心里也是难受,开口说道:“三郎,你就只顾自己难受,不管太公还尸骨未寒吗?”

宋江慢慢抬起双眼,“管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管家大声训斥着:“你爹爹已是去了,现在你便是一家之主,多少事情等着你去办?先要发丧还要报仇,还有庄中的大小事宜,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要你拿主意,你却缩在这里自怨自艾,你叫太公九泉之下如何闭眼?”

宋江被骂得激灵的出了一身冷汗,站起身来,对着管家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管家也不避让,站在那受了他一个大礼,待他直起身来才说道:“三郎,你现在又几桩事要办,一是去衙门报官,太公是保正,被贼子害了必要报官的。二是找人去给你两个姐姐报信。三是赶回庄里­操­办后事。”

宋江擦掉脸上的泪,静静说道:“我先去报官,再回去­操­办,管家辛劳些,找两个得力的人手分别去我两个姐姐家报信,再去采买些必备的物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基本算是安排好了,这才出来。宋江从小六手里接过一个白­色­布条绑在腰间,不敢耽误时间,直奔县衙而去。

十二节 不速之客

今日在县衙门口当值的正好是昨日见过的两人,那两人见宋江远远过来,早早的笑着迎上来,宋江抱拳做礼道:“请两位大哥禀报一声,宋江有急事求见县尊大人。”两位公差客气道:“还请稍等,我等这就去禀报。”

宋江在门口等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前去禀报的门子回来了,对宋江说道:“大老爷有请,请跟我来。”宋江跟着门子后面,门子却不往堂上走,直接带着宋江奔后院去了。绕过院墙再穿过一个门洞,门子将宋江带到一个厢房内,躬身道:“请稍待,大老爷就到。”说着便出去了。

宋江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李县令。想着太公对自己的好处,宋江心里悲不自胜,自己惹的事情,却是害死了太公,心里如何一下能平静下来?正悲伤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宋江慌忙站立等候,李县令出现在了门口,宋江行礼喊道:“县尊大人”李县令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开口问道:“三郎,为何这么早过来,有什么急事?”正说着,却忽然看见宋江腰中缠着的白布带了,惊疑的问:“三郎,你这是?莫非是你家中出了什么事?”

宋江一下被说中了痛处,眼睛通红起来,抑制着心中的悲痛,噗通一声跪倒在李县令面前,哭道:“请县尊大人为小子做主。”李县令急忙把他掺了起来,“起来说话,慢慢说不要急。”宋江收住悲声,哽咽的说道:“今日早晨,我收到家人来报,昨夜盗匪夜袭了宋庄,我父亲被那些贼人害了。还请大人相助,让我能报此仇!”

李县令大惊失­色­,“你可知道是哪里的强盗?”宋江答道:“家人说,正是昨日周青的党羽,为报复小子连夜抓了我那老父,想以此要挟小子,父亲不愿跟着贼人上他山寨,惨死在贼人手中。”李县令大怒,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好一帮无法无天的贼寇!”说着站起来,在房中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问道:“三郎,你要我如何帮你?”

宋江惨声说道:“县尊大人,宋江知道县衙本事人手不足,不敢奢望别的,只望大人玉成结社之事,宋江愿倾尽家产,带民军平了这些乱匪,只为郓城的百姓以后不遭匪患。”说着又拜了下去说道:“大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望大人成全了宋江吧!”

李县令捻着胡须沉默半晌,“你且坐下,”李县令又走了两步,颓然坐到椅子上,“三郎啊,你也是多灾多难,本来今年乡试,我还指望你能为郓城县出人一头,怎料到天降横祸。现在你父亲刚刚遇害,按理说你该在家守孝三年,不过你既有报仇之志,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我也该成全。好吧,我变成全你,今日我就写公文去州府,保你做这个民军的首领。”

宋江大喜,连连给李县令行礼。李县令又说道:“不过,三年以后你守孝期一满,你必须参加乡试,你可愿意?”宋江现在只管眼前,哪管得了三年以后的事情?于是长躬到地口中谢道:“谢大人成全!”

李县令神情颓然,如老了几岁一般,挥手道:“三郎快回去吧,结社之事这月必有答复,届时我派人通知于你。”宋江唱个肥诺,告辞出来,又去县衙里边找到赵县尉,将此事告知于他,赵县尉也是唏嘘一番,不断的宽慰着宋江。

宋江找赵县尉却是还有别的事,宋江苦于自家家中的庄丁都没有长兵器,唯有棍­棒­,可水泊里的匪盗却用的鱼叉,于是来求县尉大人准予他去弄些长兵器,对于这,赵县尉为难道:“朝廷明令,民间除刀剑外其他武器一律不得私藏,这件事情真的不好办。”宋江却道:“县尉大人,小子要买些长枪也是实属无奈,泊里的水匪有鱼叉,要是只有刀剑,怕是难以匹敌,县尊刚才也说了,结社之事本月定有结论,我只想现在先定些,若是结社的事情确定了我再来拿,你看可行?”

宋江如此说,赵县尉还有什么话说,若是成了民军,别说长枪,就是****都是有的,自然没有问题。为了显示他的诚意,赵县尉还特意写了张条子,叫宋江去城西县库里去取十把朴刀以防身用,宋江该做的也做完了,便告辞而去。回到客栈,宋江把赵县尉写的条子交给管家,悄悄耳语几句,管家点头,带了几个人赶着辆车去县库取刀去了。

宋江带着其余众人打点行装,将管家买好的家什都装好车,等管家一回来便可马上启程。郓城县小,从客栈到县库也不过一里多路,不要片刻管家就带人到了。这县库的管事管家倒是熟识,交过条子,管事正要开门,却被管家悄悄拉到一旁。管家从褡裢里掏出五两金子塞到管事手上,管事有些奇怪:“你这是为何?”

管家呵呵一笑,“管事有所不知,我宋家庄与梁山泊里水匪结下了仇怨,赵县尉故此特批了这十把朴刀,可那些个贼子手里都是长家伙,所以我想管事老爷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不待他说完,管事脸­色­一变,斥道:“你莫要害我,这库里哪样东西不是有数的?要是被你拿了万一出了差错,我怎么交代?”

管家又掏出几两金子,再放到管事手中,“我听说县库里有些年老失修的器具,管事要是为难,就把那些坏了不中用的家伙给我些就是。”

管事掂量一下手中的金子,转念想到,这库里确实有些已经报损的****枪头,只要不是在案的东西,给了他倒也不妨。管事口风一变,“若是这样,我倒是可以通融一下,不过要是出了什么状况,和我绝无关系。”

管家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得了保证,县库管事这才打开库门,让大家进去搬选,管家领着众人进去,竟将库内角落里失修的****刀枪搬了个空,另取了十把上好的朴刀,库房管事既然得了好处,自然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看见。后见搬得多了,这才催促着关门。这一趟算是将那一车装了个满满当当。

宋江等人在客栈门口焦急等候,不待管家回来,却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十三节 六月之志

宋江等人在客栈门口等着管家回来,不想管家还没到,却先来了另一个人,正是济州府的通判老爷张子建。

张子建对宋江确是看重,他今日也是要启程回济州府了,上午李县令送他之时,说了宋江家中的事,他立刻带着从人打马赶来。宋江见了他也是感动不已,济州通判在本府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专程来看他这个小民,的确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宋江忙过去见礼,张子建手扶着宋江良久说不出话来,心里感慨,眼前这个年轻人满腹的才华,又有忧国之心,兼之胆气过人,自己真的很看重他,昨夜怕耽误了他的前途坚决不让他参与民军的事情,可惜天不遂人愿,先他的父亲被贼人给害死了,自己怎能去阻止他去报杀父之仇?再说按规矩,学子双亲去世必要守孝三年,这三年他是无缘科举了,不如放他去组建民军,说不定还真的能一平匪患。

宋江见张通判扶着自己久久不语,心里甚是感激,开口说道:“不想小子家中剧变,竟然惊动了大人,小子实在惶恐。”

张通判拍拍宋江的肩膀,关切的说道:“三郎家中变化我已知晓,你的心愿李县令也告知于我,我必助你。只希望三郎记得李县令言语,虽是行武职也不可耽误了功课,若有疑问可书信于我。三年之后,我必要在科场上见到你,你若是答应,我保你民军此月可成。”宋江可慨然应诺。张通判这才放心,挥手让家人牵过一匹马来,此马通身黝黑,只有四蹄雪白,神骏无比。

张通判将马缰交到宋江手上,殷切的说道:“此马名踏雪,是家师当年在西北得刘帅所赠,我去年通判济州,家师将此驹转赠于我,寄望我能成千里驹,现我将它赠与你,望你不可辜负了自己的才华,早日成我大宋的千里驹。”

宋江闻言心中惭愧,古人信奉鬼神,轻易不敢许诺,一旦许下诺言,自然是要办到,所以张子建放心了。可他哪知道这宋江这一诺别说千金,怕是千钱都未必值,他不过是从那个把发誓当成喝水的二十一世纪来的宅男,嘴上答应心里打的是另外的主意。

宋江接过马缰,心里泛起一丝酸意,这张通判对自己如知交好友一般,更像是一个兄长。自己却总怀着自己的目的用这心机,宋江深感内疚,闷声说道:“通判大人,你的厚爱宋江铭记在心,将来若是有机会,定会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张通判笑道:“我倒不是为了要你的什么报答,只愿你别耽误了自己就成。三郎,你我以后也不要这么生分,以后你称我表字子建便可。”宋江谆谆受教,抱拳道:“子建兄,三郎受宠若惊。”

张子建哈哈大笑:“三郎闻过即改,不错不错,不知道三郎可有表字?”宋江答道:“小弟不曾有表字。”张子建欣然道:“我帮三郎取一表字,你可愿意?”

宋江当即点头:“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张子建考虑片刻,悠然说道:“诗经有云:织文鸟章,白旆中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三郎此后几年,管束民军,拒寇安民,愚兄在这中取文启二字以为表字,你看如何?”

宋江诗经自是读过的,知道这句取自诗经小雅里六月的一句,是赞周宣王臣尹吉甫奉命出征猃狁,师捷庆功的一首诗。张子建是借这首诗预祝自己马到成功,自然应允下来。言道:“那我以后便叫宋江宋文启了,谢子建兄赐字。”

张子建更是满面笑容,他见宋江等人车马齐备,俱是站在路上,似乎在等什么人?便问道:“文启贤弟,你这是在等人么?”

宋江答道:“赵县尉怕贼去而复返,特赐我朴刀十把以护卫家园,我派管家去取,这便是在这等他回来再启程。”张子建点头道:“贤弟这回去定要小心,待我回到府衙,一定尽快督成那事,文启尽可放心。”

宋江连忙称谢不已,张子建最后说道:“为兄本该陪贤弟回家吊唁伯父,不过今日急着回府衙,望贤弟在令尊面前帮为兄也上一注香,为兄这就先行一步了,贤弟保重!”宋江躬身答谢,张子建在从人手中牵过另一匹马,搬鞍上马,在马上挥一挥手,再不转头的疾驰而去,他从人急忙催马跟随。

宋江看着自己手里牵着的这匹踏雪,自己这子建兄为人豪迈,待人真诚,着实是个难得的好人,自己以后又机会确实要报答他一番。这边想着,那边管家终于回来了,几个人赶着一辆蒙着油布,满满当当的大车,宋江见了自是喜悦,知道自己与管家说的法子肯定是有用,不然怎一辆空车出去满载而归?要知那朴刀根本就没车里,全挂在几个赶车的庄丁身上。

宋江见管家已回,那车上装的可是违禁的东西,急忙吩咐大家迎上去,将那车夹在中间,匆忙启程,赶回宋庄。

宋江他们辰时方才启程,归心似箭,一路走的飞快,五十多里路两个多时辰便赶到了,庄里已经是人人白布缠头,家家焚香祷告,待进得宅子,更是满挂孝帘,宋江滚鞍下马,有庄丁立时上来给他披上孝服,宋江是一路小跑,到了大厅。厅内香烟缭绕,一口大大的金丝楠木的棺材摆在当中,盖子尚未合上,只等着几个子女回来才能合棺。宋江站在棺旁看着太公紧闭的双眼,尤自心存侥幸般伸出手指在太公的鼻子下试了试,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上前扶住她,将他搀到一旁,不住劝慰,宋江见到太公脸­色­苍白静静躺在棺中,想到从此就是天人永隔,念着太公往日对自己默默的关怀,难里控制得住?一时泪如雨下。

众庄丁们也是泣不成声,太公待人纯朴,这宋庄的庄丁大部都是河北宋辽边境逃难来的,太公将他们收容进庄,不光给予田地耕种,更是不曾亏了他们半分,许多人都将太公视如自己的亲身父母一般。现在太公忽然去了,众人是如丧考妣,一时间厅内哭声阵阵。

十四节 姐弟相见

猫是新手,初写网文不久,文笔还不通畅,渴望大家能给些指教,渴望各位活动下手指给些意见!先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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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眼见三郎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后便伤心欲绝嚎啕大哭,心里更是难受,走到宋江的身前,噗通一声跪下哭道:“三郎,昨夜皆怨我没能照顾好太公,你自己要保重身体,莫要伤心过度。”

宋江止住悲声,急忙把他搀了起来,“宋大,此事不怪你,只怪我粗心大意,要是昨日叫人回来抱个信,何至于此?”宋大又道:“太公临终前有遗言要我说与你听,”宋江急抓住宋大肩膀,“父亲说了什么?”

宋大说道:“太公说叫你莫要报仇,以后更别惹是生非。平日谨守门户,守着家中祖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太公又说大姐帮你相了一门亲事,命不要守什么三年之制,要是那姑娘好便早点娶过门来,早些繁衍香火。”

宋江听了此言,心里更是难受,父亲到临死还只是念念不忘自己,只怕自己又出去惹事,自己怎对得起他?宋江越想越急,心中憋闷的难受,竟昏了过去,大家见状匆忙将他抬回房间歇息,再派人去请医生前来诊治。

宋江这一晕倒,直昏迷了两天,到第三天的下午才算醒来。他本去年就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才痊愈,这痊愈还没多久,身体还是虚弱时候,两日又风尘仆仆赶了百多里路,­精­神更是大喜大悲反复刺激,这一病一下怎么起得了床。宋江躺在床上,赶到自己四肢乏力,头脑昏昏沉沉的,想要坐起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高声呼唤,小六闻声推门进来,扶着宋江坐起靠在床头。

宋江问道:“我已昏迷多久了?”小六答道:“三郎已昏迷两日了,初始高烧不退,大家都是急的不得了,幸好医生来得及时,医生说醒了便没有大碍了,只是要慢慢细心调养。”说着出去给宋江张罗了一碗­肉­粥,宋江边吃边问道:“我这一病,父亲的丧事谁在办理?”

小六说道:“昨日大娘回来了,现在大娘和管家办着。”

宋江喜道:“大姐回来了?那二姐回来没有?”

小六说道:“二娘离这路途遥远,报信的人已经去了三日,想必也该到了,不出意外三五日内定会到达。”

宋江吃了些东西,身上感觉有些力气了,点点头说道:“你现在扶我起来,我要去给父亲上香,顺便见见姐姐。”

小六只是摇头直说不可,医生交待不能让他起床。可他怎么拗得过宋江,不得已给宋江裹得严严实实才扶着他起身,半托半架着想前院行去。

宋江没想到自己不过两天,就虚弱成这模样,四肢毫无力气,腿脚发软,踩在地上,就象踩在云端一般,轻飘飘毫无力道。

还没走到前院,远远就听见前面一片哭声阵阵,不知有多少人在那。宋江惊疑问道:“怎么这么多人?庄中的人全都在么?”小六说道:“三郎有所不知,现在庄中前来吊唁太公的实在络绎不绝,前后怕是来过上千人了,还有些死活不肯离去,说要见你的?”

宋江诧异问道:“这么多人?是我家亲眷吗?见我做什么?”

小六见宋江走了这一程累得不行,先将他扶到路旁石凳上坐下,才开口说道:“有件事你不知道,那周青在押入大牢的第二日便死了,县尊大老爷将他的死讯发布全县,言明是三郎将他打死,并说了太公遭遇水匪报复而亡。要知道受过他欺凌的本县大户不再少数,更有几家是家破人亡的。这许多人都纷纷赶来吊唁,连邻县的也不少,更有两个小娘子,说是不肯走了。”

宋江听得如入云雾一般,“不肯走?这是为何?”

“我听说那两个小娘子是对姐妹,说是来报恩的,具体详情我也不知。”

宋江听了这许多昏头涨脑,也不多想了,说道:“不管那许多,你先扶我过去。”

小六扶着宋江蹒跚着走进前院的大厅内,沿途庄丁纷纷行礼,直到都进厅里,宋江看见太公的棺前不少人正行着礼,自家大姐和姐夫跪在边上蒲团上一一答谢,门边摆着一张桌子,管家站在桌后不断收着礼单,高声唱着前来拜祭者的名字,大姐身后怯生生的跪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两个丫头长的一模一样,俱是瓜子脸,眉清目秀,活脱脱两个小美人胚子。宋江看江大姐,抢了几步上前,激动叫道:“大姐!”

宋江大姐名叫宋娇,比宋江大了足有十岁,宋江母亲去的早,长姐如母,自小就一直是姐姐带着,姐弟感情深厚。宋娇见小弟步履蹒跚的走过来,话还未出口,眼泪却先止不住了。

宋江摇晃着走到姐姐身旁,后面小六一直托着些,不然他哪里站得住?宋娇急忙站起来,将宋江扶住,两姐弟都知道现在还不是叙话的时候,宋江叫小六从边上拿来一个蒲团,自己也跪了,和姐姐一道和宾客见礼,管家见宋江这么虚着身子进来,狠狠的瞪了小六一眼,小六脖子一缩,心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三郎的­性­子谁能拦得住?

前来祭拜的宾客见宋江出来,更是殷勤了些,个个祭拜完都到宋江面前宽慰答谢一番,宋江虚弱着身子,勉强的回应,众人见宋江脸­色­苍白,也不敢多打扰,渐渐的散了。宋江在堂上直呆到天­色­黑了,宾客散尽这才让小六将自己扶起,厅内众人知道两姐弟自有一番话说,纷纷出去,只剩姐弟二人在内。

宋江见姐姐面­色­悲戚,一双眼睛红肿着,心里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宋娇抚了抚宋江的额头,嗔怪道:“三郎,你都这般年纪了,如何还不晓事,身体这么虚弱,就该在屋中静养,要是出来着了风寒,那该怎么办?拿个小六也是不懂事的,不知道拦住你。”

宋江面对着从小带着自己的姐姐,憨憨说道:“不要紧的,我的身体好着呢,只是前几天累着了,也不怪小六,是我自己硬要来的。”

宋娇瞪了他一眼,“我刚回来便问过了,爹爹是被水泊里的贼人害的,可宋大又说,爹爹有遗言,叫你不准报仇,是不是这样?”

十五节 双姝认主

宋江默默点头,­干­坐无语。宋娇叱道:“三郎,你瞧瞧自己的模样!一点男儿的气概都没有。你莫不是觉得爹爹是被你害死的不成?”

宋江沉默一会,接道:“我的确这么觉得,要不是我粗心,没有叫人回来报信,父亲也未必会”

宋娇怒道:“你好糊涂!你现在不思怎么给爹爹报仇,一门心思的自怨自艾,这又什么用?你就算把自己怪死了,就能把爹爹救活过来?”

宋江一言不发,勾头听着姐姐的训斥。宋娇见他颓丧样子,心里又气又怜,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语气缓了些,“听说你除了那个害人的周青,姐姐很高兴,我家三郎终是长大了,能为民除害了。”

宋江闻听此言,眼泪刷刷的落下,梗咽道:“我倒宁可那日被他劫了去,不然父亲也不会被害了。”

宋娇摇了摇头,劝道:“你除去周青并没有错,按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自责?要是我不嫁人,也许爹爹不会出这样事情?这些都是水泊里的贼子做下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揽到自己的头上?”

宋江争辩道:“可我的确有错。”宋娇话音柔了些,轻声道:“现在我们就坐在爹爹身边,爹爹或许都能听见我们说话,要是他能听见,定不愿意看见你这般模样。你说是也不是?”

宋江不再言语,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人,他是个无神论者,可一觉稀里糊涂的能睡到宋朝,这叫他心里不得不有些狐疑,这世界上有没有神仙鬼怪?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人还是宋朝的这个,仿佛两个灵魂两段记忆现在已经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不分你我了,或者,他既是新中国的宅男,又是大宋的宋江。

宋娇见宋江不再吭声,安慰道:“三郎,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咱们宋家到你这便只剩了你一人男丁,要你自己再不珍惜,有个三长两短,叫这诺大家业交谁去继承?爹爹临终前嘱咐要你早日成亲,好延续我宋家香火。姐姐我倒是帮你物­色­了一个,待爹爹七七一过,我便帮你上门去说。”

宋江苦着脸道:“大姐,这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年纪还小,再说父亲刚刚过世,我怎么能想这些事情?”

宋娇虎着张脸,“胡说,你年纪怎么还小,别家象你这般年纪的孩子都有几个了,再说爹爹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既然内疚,就该听爹爹的话。”宋江哑口无言,只好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大姐,我那两个外甥来了没,我可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提到孩子,宋娇脸上好看了许多,“来了,我把他们都带来了,现在下人带着在外面玩呢。”两人正说着,宋江的姐夫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宋江见到忙撑着桌子站立来喊着姐夫,宋娇却满面的不愉,“叫你和管家在外面计算下琐事,怎么就来了?难得我和小弟这么久不见想多说些话。”

宋娇这夫婿名叫周通,乃是本县周庄大户人家长子,他家在本县也算数一数二的富户。这两个人倒算是幸福美满,自从一次在县城里偶遇,就两情相悦,然后顺顺利利便成了两口子。

宋娇一发脾气,周通更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已经开饭了,管家着我进来唤你们吃饭呢。”宋娇一拍脑门,“看我这人,光顾着和三郎说话,也没注意时辰,三郎身子刚好些,可不能饿着。”说着对周通说道:“你先扶三郎回屋去,吃过饭再来换我。三郎,姐姐一会再去看你,还有话要对你说。”

说完便喊来一个庄丁,和周通一左一右扶着宋江往后院去了。

宋江回到房内,已是累的气喘吁吁,躺下好一会才缓了些。小六早端来了饭食,宋江勉强吃了一些,觉得头有些发胀,放下碗筷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天光大亮,宋江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却听见房内有个陌生的女子的声音说道:“姐姐,主人醒了。”

宋江一惊,睁开眼睛一瞧,一个小姑娘正坐在床前看着自己,门口还有个女孩正推开门正要出去。宋江一愣,这不正是昨日在姐姐身后的那两个丫头吗?怎么会到我的房里来了?

小姑娘见宋江醒了目不转睛瞧着他,脸颊不由得有些绯红,站起身道了个万福,口中颂道:“婢子晏倩儿见过主人。”宋江疑惑道:“主人?姑娘我们初次见面,你为何这么称呼我?”

晏倩儿低声说道:“婢子姐妹原是水泊边碣石村人,家中有父母高堂,去年那周青不知从何处听得我姐妹略有姿­色­,便派人来要挟我家父亲,要父亲将我姐妹二人嫁给他,我父亲是只是个教书的先生,读孔孟大义,怎可使女事贼?故将我姐妹送到舅舅家,没过的几日,便传来消息,说我父母双亲俱备那贼子所杀,那时我姐妹就发下誓愿,要是谁能帮我们报得此仇,我姐妹愿为奴为仆侍奉他。”

宋江奇道:“你们不是在舅舅家里,怎么他会让你们两个弱女子孤身出门,让自己的外甥做人家的奴仆?”

晏倩儿眼圈一红,切切道:“我那舅舅,当初收留我们便没有好心思,我父母一死家产便被他夺了去,今年更是逼着我们姐妹嫁给表哥。”

宋江道:“嫁给表哥?那也比做奴仆来的强吧?

晏倩儿泣道:“主人莫不是嫌弃我姐妹么,总是这般调笑。我表哥他是个傻子,整日浑浑噩噩,什么也不懂的。”

“啊?”宋江有些明白了,“你们这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到这儿的,是不是?”

晏倩儿忽然跪在了地上哭道:“主人,我姐妹早就发过誓言,您现今帮我们报了杀父之仇,我们前来侍奉您是真心实意的,我绝无半点谎言。”

宋江顿时慌了,急忙伸出手想将晏倩儿啦起来,无奈坐在床上怎么也够不着。宋江拍拍床沿,柔声道:“你别哭,快起来说话。”

晏倩儿跪着不动,只说道:“主人要是不愿意收留我们姐妹,我便跪死在这,也好过受那些坏人的欺辱。”

宋江欲言又止,倒不是他不喜欢这一对姐妹花,这姐妹长得温柔可人,惹人疼爱的很,他自然是喜欢的,可作为一个有现代思维的人,他实在有些不习惯,见晏倩儿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终于缓缓说道:“你们暂时住在庄上,什么为奴之事先莫要再提,待过些时日,我叫姐姐帮你们找个好婆家,你先起来吧。”

这时,另一个少女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见倩儿跪在宋江床前,惊呼一声,手中水盆一下拿不稳碰的一声摔倒了地上,她也无心再管那水盆,几步过来,双膝跪下说道:“主人,我妹子年少还不晓事,要有什么冲撞了主人,请主人责罚我吧!”说着低头不语,似乎在等待宋江的责罚。

宋江郁闷的很,心道我倒是想,可这趁人之危的事我怎么做得出?特别是父亲新丧,姐姐也在家里,我要­干­出这等事,不是教别人戳脊梁骨吗?思来想去只有先缓住他们,再让姐姐劝解一番,说不定就好了。于是说道:“你们都起来,我也不是说不收留你们,只是你们身娇体弱的,先在庄上休养段日子再说这事也不迟的。”

倩儿却坚持得很,坚持道:“主人只要认了我们,我们自会起来,主人若不认我们,我们便长跪不起。”姐姐这才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也附和着说道:“主人,你就认了我们吧,不然盼儿和妹妹就跪死在您面前。”

宋江仰面看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高呼:苍天啊,这是什么事啊

十六节 雨过天晴

三人正僵持着,宋江始终开不了口收下两个奴婢,两姐妹也跪着死活不起来。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进来一个人,正是宋江的大姐宋娇。宋娇一进门,见两个丫头跪在宋江的床前不住的抽泣,宋江仰面靠在床头,眼睛直呆呆的看着屋顶,脸上变幻莫测,不由扑哧一笑,“你们三人这是唱的哪一出?”说着上前要将两姐妹扶起,不料两姐妹却挣脱宋娇的手,盼儿说道:“主人不愿收下我们姐妹,您就让我们跪在这吧。”

宋娇看了看宋江的神情,咯咯笑道:“三郎哪是不想收下你们啊,你们这两个小美人儿,”说着在两张俏脸上轻捏了一记,两姐妹顿时脸­色­通红,倩儿依旧倔强的说道:“主人刚刚说的,叫我们先在庄上住着,再让你给我们找个婆家。”

宋娇轻轻托着两个女孩儿,“三郎只是脸皮薄些,我定叫他收下你们,现在天寒地冻的,你们快起来,别伤了身子。”两姐妹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宋江,见宋江依旧不置可否,俱是一起摇头说道:“只要主人亲口说收下我们,我们才起来。”

宋娇心里叹息,又是两个倔人,三个倔脾气凑到一块了,转身看着宋江说道:“话你都听见了?”宋江脸­色­发红,微微点头。宋娇一伸手,拧住了宋江的耳朵,骂道:“都听见了那你还躺着不啃声?你说,是收是不收?”说着手指开始旋转,宋江吃疼,哎呀一声,手捂住耳朵叫道:“大姐,我都二十岁了你怎么还用这招啊。”

宋娇­阴­­阴­说道:“别管什么招,管用就是好招。”宋江心道,这似乎和某位伟人的好猫理论相似啊,嘴上不断讨饶:“大姐,求你放手”宋娇嘿嘿冷笑:“要我放你?你怎么不放两个小娘子起来?”两姐妹见宋江吃瘪模样,只是捂着嘴窃笑。

宋江无奈,冲着两姐妹说道:“你们起来罢,我收下你们就是了。”这话已出宋娇才算把手松开。两姐妹大喜,叩头道:“晏倩儿,晏盼儿见过主人。”

宋江有气无力的说道:“好了,你们快起来吧。”两姐妹这才欢欢喜喜的站起身来。盼儿忽的想起自己失手掉落的水盆,哎呀一声,忙转过身捡起水盆,见宋江姐弟两都看着她,不禁羞红了脸,悄悄拽了拽妹妹的衣袖,行礼说道:“婢子和妹妹这便去给主人打水。”说着便拉着倩儿出门去了。

待两姐妹出去,宋江责怪道:“大姐,你­干­嘛逼着我收下这两个姑娘,他们身世已够可怜了。”宋娇坐在床边,白了宋江一眼说道:“你也知道她们身世可怜?那你还不知道怜惜一些?你要是将他们赶回去,她们便要嫁给一个傻子,难道你就忍心?”

宋江懦懦无语,宋娇又说道:“人家姐妹两个这么漂亮的笑姑娘,别告诉我你不动心。”宋江顿时面红耳赤,更发说不出话了,宋娇笑道:“小弟,我就知道你是面皮薄,所以不好意思张口。要是真放走了,还不知道你要悔成什么样呢。”看宋江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宋娇也觉得自己说的过了些,急忙说道:“看你身体好些我就放心了,我先出去了,到中午我再来看你。”也不等宋江说话,急匆匆的便走了。

宋江看着姐姐的脚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么多年了,姐姐的脾气一点也没有变化,还是和从前一样。

没过一会,一个女孩端着一盆热水从外面进来,小心的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挽起衣袖,露出一双洁白凝玉般的双手,在水盆中轻轻绞动着毛巾,嘴上柔柔说道:“主人,婢子帮你擦擦脸。”说着,拧­干­毛巾,微微颤抖着在宋江的脸上擦着,她呼吸急促,睫毛不停的眨动,显得分外紧张。

宋江也有些不好意思,闭上眼睛任由她摆弄着,直擦了好一会她这才算收工,宋江只觉得一阵清香在面前环绕,直到她将手拿开,宋江这才知道是她手上的香气,宋江好奇的问道:“你手上怎这么香,是抹了什么?”

那女孩脸颊腾的一下一片红晕,嘴角嗫了几下,发出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宋江哪里听得见?“这个有什么害羞的?真真是小姑娘。”宋江晒道。

忽然门口传来另一个女孩儿说话“主人,我姐姐那是天生的,身上带有香味。”说着,她手里捧着一碗粟米粥走了进来。

宋江看着这两个女孩儿,长得一模一样,哪分的出谁是谁?好奇问道:“你们两究竟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端碗的女孩儿咯咯一笑,将碗轻放下,身体一转,衣裙打了个旋,娇声说道:“主人你猜猜看?”

宋江苦笑:“正是猜不出才问的,你告诉我吧。”这句话却是对坐在床边的女孩儿说的。女孩儿红着脸小声说道:“婢子是姐姐,名叫盼儿,那是妹妹,叫倩儿。”宋江接着问道:“那你们有什么分别吗?我总是分不出的。”

不等盼儿说话,倩儿急着上前来搂住了姐姐,两张俏脸靠在一起,对着宋江笑道:“主人你仔细瞧,可看得出不同了吗?”宋江定眼去瞧,可只看见两张一样的明眸皓齿,无奈摇了摇头。

盼儿轻拍了妹妹手背一下,责道:“倩儿又在调皮,”继而说道:“我们姐妹自小连父母都分不出,然后我父亲便想了一个法子,主人你看我们的头发。”宋江仔细看去,可不是,两人发式是一样,可也略有不同,姐姐的头发是从左向右梳的,妹妹的却是从右向左。宋江呵呵笑道:“我还知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不同,盼儿端庄文静,倩儿顽皮可爱。”

倩儿却是有些不服:“主人,我也文静的,不会顽皮。”说着撅起了嘴。宋江脸上忍着笑,频频点头道:“是,是,是我说错,两个一样的文静美丽。”

倩儿这才满足,忽的小声惊呼一声:“哎呀,粥要放凉了。”急忙去端粥过来,就要喂宋江喝粥,宋江哪里肯让,忙不迭的自己端过来,倩儿倒也不勉强,只是和姐姐并排坐着和宋江说着闲话看着他吃粥。

几人现下已算熟了些,少了许多顾忌,在两个这么可爱的并蒂花面前,宋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使出二十一世纪宅男的闷­骚­宝典,将肚里藏得笑话一段段的讲出来,直逗得两姐妹花枝乱颤,看得宋江目眩神迷。

十七节 二娘归来

转眼又过了几天,宋江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转起来,被两姐妹照顾得是无微不至,宋江除了每天夜晚抽两个时辰去给父亲守灵上香外,都在房内养着身体。宋江心里明白这身体其实并不是病,而是虚了,他给自己定了一个计划,每日起来便开始锻炼身体,复习自己从前学的那些马上马下的功夫。

宋江的院里什么都有,刀枪棍­棒­,沙袋石锁,都是从前置下的。宋娇见他每日起来锻炼,也是支持的很。每日他也不光是练些拳法刀枪,有件事情他现在必须要做了,那就是写出民军的训练大纲。他也曾翻阅过大宋的官方训练手册:武经总要,也参考了“武经七书”。可惜所获甚小。

并非“武经总要”和“武经七书”不好,而是不对症。“武经总要”是仁宗时曾公亮和丁度耗费五年时间编写,前后两集四十卷,前集讲军事制度、军事组织、选将用兵、阵法、山川地理等军事理论和规则,后集前半部分是选将用兵、教育训练、部队编成、行军宿营、古今阵法、通信侦察、城池攻防、火攻水战、武器装备等,后半部分就搞笑了,讲的是­阴­阳占卜!

宋江自然看不到全本的,全本是朝廷的机密,他看的是流传在民间的简本,主要写的是选将用兵、教育训练、部队编成、行军宿营、古今阵法、通信侦察等,少了武器装备那部分。虽说宋江前世并不是军事院校出身,可作为一个职业宅男,终日在网络各大论坛泡着天天参与骂战的网虫,怎么可能对这些陌生?

武经总要里的东西在他看来,是在太僵化了。特别是那所谓的阵法,估计其他的都不练,光练阵法就得练上五六年,里面竟然还有几十万人一起排列的阵法!宋江真不知道练这阵法有什么用,几十万人排个阵,那不得从早上排到晚上才能排好?等你站好了,士兵们也快饿死了,而且排好了还不能动,一动就乱了。这样怎么能打仗?宋江觉得有些不能理解,宋朝的敌人都是西边和北边的少数民族,现在的辽夏,以后的金和蒙古,在别人迅如疾风的骑兵面前,你花一天时间去排兵布阵,那不是脑子有病?不过有些小型的阵法还是好的,特别是那些小型的专门用来抵御骑兵的阵法。

“太难了!”宋江把书本扔到一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要知道他要练的是民军,只是农闲时才有时间­操­练一下的,哪有时间去演习阵法?可不­操­演阵法遇见了骑兵怎么抵抗?宋江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误区,可怎么也转不出来。他心里有一个庞大的计划,风险非常高的计划,在计划的开端,宋江现在便遇见了难题,如果自己带出来的军队无法抵御骑兵的话,那么不如早点举家搬迁到南方去算了。

“武经七书”上面也没有宋江需要的答案,武经七书不是一本书,是七本书,是《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的合集,这里面有骑兵战法也有步兵战法,可对现在宋江面临的问题爱莫能助。

真的很难,步兵对骑兵,怎么打。打赢了追不上,打输了跑不了。进攻是不可能的,人少了别人不用打,直接困死你,人多了没粮饷,别人躲着你,几天就断粮了,被饿死。防守呢?守守城或者是可以的,不过前提是一定要有支援。要是守平地的话,那就趁早洗洗睡吧,要是甲胄齐备的大宋禁军还有可能,就宋江现在准备练的民军,那不是送菜的份?

宋江苦思了整天,头发都揪掉了不少,就是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其实这个问题,他在论坛上和别人讨论过,历史上步兵军团击败游牧民族骑兵的战役都是以绝对优势的军力和后勤保障能力为前提的,而且也是在游牧民族选定的时机和地点进行决战的。比如说李牧被掠十几年不出,一出击即大破匈奴,卫青、朱棣均是在长途跋涉的远征,敌方认为其已经相当虚弱(而实际上并非如此)的情况下同塞外骑兵决战。这就对步兵一方的组织能力、军事素质、战斗意志和指挥水平有着相当严格的要求。

这一天,宋江茶饭不思,满脑子盘旋的无数的步兵骑兵,相互冲阵厮杀。连夜晚睡着做梦都在喃喃的说着这样的梦话。

待到第二日早晨,宋江正穿衣起床时,才知道自己走入了一个什么样的误区。那时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在论坛上不知哪位大神,在研究了历史上步骑的五十次大型的对抗之后做的总结:单纯的步兵对骑兵,胜则小胜,败则惨败。是啊,为什么我总想着自己是单纯的步兵呢?

他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丝线索,忙顾不上穿上外衣,就急急的跑到书房。慌得盼儿急忙拿外衣追到书房给他披上。

宋江拿着笔,思考着那位大神对每一次战役的总结,一笔一笔的写下了几个词:****,陌刀,轻骑,车阵,盾阵。然后再苦苦的思索,提笔划掉了车阵和盾阵。只留下了:****,陌刀和轻骑。这一坐又是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方才搁笔。困扰自己良久的问题得到解决,宋江自觉­精­神好了许多。

盼儿宋江已经搁笔,在身后轻轻说道:“主人,大娘刚刚叫人来唤你去吃饭了。”

宋江这才发现盼儿不知何时进来了,笑道:“好,我们这就去,”说着便缓步走出书房,盼儿自是跟在后面,宋江忽的想起倩儿倒是一直没见人影,不由好奇问道:“倩儿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见着?”盼儿答道:“大娘早上将倩儿唤去帮忙去了,兴许到厅里就见着了。”

宋娇待看见宋江进门,­精­神比之昨日又好了些,很是喜悦,不禁夸着晏家姐妹道:“自从你们两个来了,三郎身体好得快了许多,也多亏了你们的照料。”晏家双姝听了这话自是面红不已。女孩照顾人自然是比小六那种男人好多了。

宋江也是打着哈哈,连说道:“吃饭吃饭。”说着过去抱起自己的外甥,亲了又亲,直惹得两个孩子东躲西藏。

一家人正吃着饭,其乐融融。小六莽莽撞撞跑了进来,便进来便喊道:“大娘,三郎,二娘到了。”宋江等人都是欢喜,放下碗筷匆匆接出去了。

待快到门口,一群人已经进了大门,为首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方脸无须,高足有七尺,身材粗壮,手里拿着一根铁棍,再往后看,自家二姐和姐夫都在人群之中。宋娇大呼一声“二娘,”二姐宋娟闻声看见大姐,急促促跑出来,两人抱头痛哭。宋娟嫁得远,这么几年也未回来过一次,两姐妹相互思念的甚紧。

待两个哭罢,宋江方见过姐姐姐夫,众人再到前厅中拜过太公,又是一阵伤心,后一家人话些离别之意,怀念手足之情,这些种种暂且略过。

九月十九:虹藏不见,宿名:西方参水猿-凶六曜:大安。值日:金匮(黄道日。五行:山头火,彭祖百忌:[甲不开仓戌不吃犬]。宜:祭祀,交易,收财,安葬。忌:宴会,安床,出行,嫁娶,移徙。

这日便是太公下葬的日子,上午己时刚到,天空­阴­沉沉的,长长的队伍慢慢走着,个个身披麻衣,头戴孝帽,队伍里哭声阵阵,所过人家户户都在路边点起香烛,恭送着太公上山。

十八节 机密大事

昨日太公已经下葬,宋江正在房内和姐姐姐夫们商量后事,宋江先将自己打算建民军为太公报仇扫平水泊群盗的事情告诉了大家,至于他那后继的计划却是在考虑怎么说出来的,好得到大家的支持。

众人都很支持他的计划,宋娇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家三郎果真的大人了,就将是带几百上千人的首领了。”

二姐比大姐更实际些,只是静静的想了想,问道:“三郎,你这又什么需要我们相助的么?”两个姐夫也是关心这个问题,都想帮帮自己这内弟,一雪耻辱。

宋江这二姐嫁的丈夫孙俊真,乃是河北大名府的富商,虽谈不上什么豪门,可做为商人走南闯北见识不浅。听了宋江的打算,孙俊真说道:“你要管束民军,手下没有自己人可是不行,我这次来由一人同行,他身手不错,只是来历我尚不太清楚,只知道宋辽两国都在捉拿他,我收留他也有快两年了,看着倒是忠厚诚实。我行商遍走大江南北,路上偶遇事端,他甚是得力。你这若是缺人我便把他留下,或许能帮你不少。”

宋江急忙摇手,“姐夫哪里话来,你用的惯手的我哪能夺人之美,你常年在外面行走,比我更需得力的人。”孙俊真笑道:“三郎尽管放心,想我河北久战之地,要找些能冲能打的人忒过容易,倒是你这京东西路,却是难找,你就莫要再推辞了,我们本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二姐也是极力劝说宋江收下此人,正是缺人的时候,宋江也就半推半就依了他们。

宋江问道:“你们初到那日,我见一人身材异常高大,手持一把铁棍,怕不有七八十斤重,莫非就是他?”

孙俊真哈哈大笑:“三郎原来早就打主意了,刚才还要假意推辞,你说的不错正是此人。”

宋江忽的想到刚才他所说的话,急忙问道:“姐夫,我刚听你说,在大名府可以买到能冲能打的汉子?”孙俊真­性­格豪爽,对自家人更加不用提,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也不隐瞒,“那是自然,我河北诸路和辽国接壤,那辽狗年年都要过来打草谷,河北路上男丁俱会舞枪弄­棒­,都有些防身的本领。边境之上时时有人家破人亡。能逃出来的都是壮汉,不说多,买个百八十个却是没有问题。”

宋江追问道:“那战马你们那能买着吗?”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宋娇疑问道:“三郎,你这不过是打些水匪,水面上要战马何用?战马可是朝廷严令禁止买卖的,要被抓住可是重罪。”

宋江见众人都是面带忧­色­,还没想好该如何圆过去,只有呵呵一笑:“姐姐,姐夫莫要担心。你们知道我即将编练民军,我买战马不过是做些传递文书,联系关防之事,并不是用来打仗,且数量并不要多,几十匹便够了,我会让官府出具公文,定然无事的。”

听他这么说,几人这才放心。

宋江说道:“那就请二姐夫费心,帮我物­色­些身强体壮的好汉子,最好是辽国那边逃过来能骑马的,再定些马匹,待我这公文一到,我便使人送过去。至于钱财方面,姐夫尽管开口。”二姐作势虚打了宋江一下,斥道:“自家兄弟,谈什么钱财!”孙俊真也是笑骂:“三郎是看不起我这姐夫,不说出多大力,就这些我还负担得起,只要三郎能一扫群寇,也给姐夫脸上增光。”几人哈哈一笑。

大姐夫周平一直坐着Сhā不上话,现见宋江和孙俊真已经说完,接口道:“三郎,你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也尽管开口,切莫和大姐夫生分了。”宋江心中也是感触,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家人就是自家人。宋江笑道:“自是有事要大姐夫帮忙的,不然大姐要拧耳朵的。”说着习惯的用手捂着耳朵。

众人见了又是一阵笑。

周平听了这话,心情舒爽,说道:“要甚么尽管提,只要姐夫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办好。”

宋江说道:“我记得姐夫家中有一个庄客,据说是蒙古逃奴?”周平点头道:“确有此人,怎么三郎想要他?”

宋江说道:“恩,我现在手上急缺人手,更缺养马之人,听说蒙古人游牧为生,所以想请姐夫割爱。”

周平摆手道:“自家兄弟,说这见外话做什么?”宋娇接道:“三郎,经年不见,你懂事了许多,可有一点变的不好,现在总是和自家人客套,不如往年爽快。”

宋江嘿嘿一笑,却也不接口。宋娇白了他一眼说道:“明日你两个姐夫便要动身,你有什么要的可要趁早。”

宋江说道:“大姐放心,我早有准备。”说着从身上掏出两张单子,一个姐夫一张,两人接过一看,俱是些木炭生铁一类,孙俊真惊讶问道:“三郎你这是要自己打造兵器?”

宋江点头道:“正是,我听说上面发下的武器甚不趁手,所以想自己打造一些。”孙俊真沉吟一会,打量一下宋江却不说话。宋江怕他误会,急忙说道:“姐夫万万放心,我绝不是要做什么那­干­不得的勾当,三郎可没有那么傻。”

陆俊见宋江明白自己的意思,有些放下心来,可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这弄不好是抄家的事情,默默说道:“待我回去就帮你办好,只不过你这数量确实有些大了,只怕。”周平也是面有难­色­,支支吾吾。

宋娇拿过单子看看问道:“三郎,我怎么觉着你要练得这民军不甚简单,看这样子。你要把这民军练得比那官军还要强些?”

宋江知道大家都有些起疑,自己这时候全靠着姐姐们帮衬着,幸好这些自己也已想到,现在编好了理由,宋江站起身来,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走出房门四周看看见四下无人,唤过盼儿倩儿姐妹,叫她们守在门口,若有人来便高声提醒。倒不是他故作高深,实在是他即将要说的话别人听不得。

众人见他做此姿态,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他一切做好,才重新关好门,在房内走了两步低声说道:“我下面说的俱是军国机密,万万不得入外人之耳,是以如此,忘姐姐,姐夫见谅。”

众人忙说道:“三郎有话便说,都是自家人定不会泄露。”

宋江低声说道:“前些日,我蒙侯相公赏识,得济州府通判张大人相助,才落下这民军首领职务。我建这民军,近是扫平水泊群盗,远是,”说着声音更低了些,“两位大人说,东南现有乱象,不出一年,东南必有人反,要我打造这民军,一旦有事那时便去平乱准备,到时候也博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众人大骇,如同听得天书一般,自家幼弟怎么和当场相公和济州府通判结识上了?周平语气激动问道:“三郎所说是真?”

众人俱是瞪大着眼看着宋江,宋江右手一竖,口中却发下大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宋江今日句句是真,若有半句虚言,定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宋娇见宋江发下如此毒誓,急忙掩住宋江的嘴,眼睛瞪着周平气道:“三郎是我至亲的弟弟,难道他还会害我这亲姐姐么?你还信他不过,逼他发下如此毒誓!”周平更是脸­色­尴尬,也不是他不信,是在宋江所说骇人听闻。

不过还好,这是个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年代,不管是谁,万万不敢随便发誓的。宋江发下如此毒誓,由不得别人不信。要是换到当代,你就是一口气发上一千个,别人也不过就当大风吹过。

周平和孙俊真见宋江如此笃定,信了个十足十,都是分外激动。这可不正是好时机吗?三郎能博出头来,家里谁不要跟着沾光?至不济没出头不过是损失些钱粮罢了,这两位家中都是巨富,怎在乎钱财小事?

宋江见两位姐夫脸上­阴­晴不定,都是若有所思,心道怕是成了。躬身说道:“望两位姐夫鼎力相助,宋江必博出一个大大的富贵,教姐夫们不落空手,也取个功名,不再受那些小吏欺负。”

周平和孙俊真一下被宋江说中要害,这正是他们最热切的东西,一个商户一个乡户,最渴望的自然是变成官户!当即二人信誓旦旦,必将把宋江交办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宋江更是托孙俊真多多买些健壮男丁和马匹,周平多寻访一些铁匠。这番话说完了,众人俱是满腹心事,再无甚兴趣说话,纷纷歇息去了。

十九节 规矩初立

一大早,宋江便起来了,今天是两个姐夫回家的日子,姐姐们还要留下等待太公的头七之后才能离开,姐夫们可必须要走了,都是大户人家,家中大小事务繁杂,都要赶回去处理。

大家一起吃罢早饭,宋江送着两个姐夫到庄口,周平和孙俊真经过昨天的一席话,已经把自家的兴盛希望寄托到了宋江的身上,自是信誓旦旦的保证决不让宋江失望,定把宋江要办的事情最快的办好。又送出几里,三人将这些事情说得妥当,这才挥手作别。

回到庄里,宋江先去拜祭了太公,再寻到管家,询问自家的钱粮积蓄。这些事情宋江以前是从来不管的,现在也是托给管家,可自己起码也要清楚一下自家的老底。管家倒是对宋江终于开始询问家中事务大是上心,有一种自家孩子终于长大的感觉,将庄中田亩,水田多少,旱田多少,林木,船只,人丁,庄丁多少,庄客多少,农具杂项等等,还没说到钱粮数目,便已经听得宋江是头脑发晕,宋江急忙推让说道:“李叔,您在庄上也有十几年了,太公在时便是把你当自家人看,对三郎来说,你便是我亲叔叔一般,这儿就是您家,往后三郎必定给您养老送终。这些事务还是由您来打理,以后我只要大略知道钱粮数字便可。”

李管家心里叹气,原本以为三郎改了­性­子,开始关心家中事务了,不想还是沉不下这心,有心说他几句,现在太公不在宋江当家做主,却是不好说了。转念又想道,不过还是个二十不到的孩子,能有多长耐­性­,以后年纪大了自然会懂的,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晚上我把钱粮的册子送到你房里去,你自己翻看便可。”

宋江忙着辞别出来,长吁了口气,看来地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现在还是先­干­我的事情去吧。想着唤来小六,要他把庄上的庄丁们召集到前院来。小六急急的去了,宋江搬过把椅子,坐在院子里边晒着太阳边想着心事。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庄丁们就全到齐了,连孙俊真的那个家人也赫然在列。宋江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庄丁们三五成群的稀松站着,心里有些打鼓,这些庄丁实在是散漫,能训练出来吗?

宋家有庄丁三十二人,加上二姐夫留下的那个三十三名。宋江就这么坐着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庄丁们本就和宋江熟的很,往日都是见面有说有笑随意的很,也没在意其他,都各自各的聊天说话。不想宋江半日不吭声,脸上严肃的很。院里的声音渐渐消了,大家伙都看着宋江,不知道他这唱的哪一出。

待到大家都不说话了,宋江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几步这才说道:“前些日子有人陪我去了一趟县城,知道我和县尊大人吃了一次酒,对不对?”人群中有几个庄丁立刻大声说道:“是,三郎那日可是威风的很。”

宋江压压手,继续说道:“可有件事情你们不知道,本县马上要在水泊边十二村结寨,设立民军,这民军头领便是我,宋江。”宋江声音越来越大,“设立民军不需刺字,只为剿灭那水泊里的群盗,正好可为太公报仇,你们愿不愿意?”

众家丁都是高呼“愿意!”

宋江说道:“这民军一立,过得几月你们就要和盗匪们厮杀,怕是不怕?”

庄丁们又群声喊道:“不怕,愿为太公报仇!”

宋江有些欣慰,可脸上依旧严肃,“虽只是叫民军,可也是军,是军便有规矩,我这要立下规矩,你们能不能守?”众人皆是疑惑,立什么样的规矩?宋江叫小六区自己书房桌上去拿自己写下的东西,接着对众人说道:“愿守规矩吃得苦的,就跟我建民军,如是吃不得苦的,便留下家里看家护院。自己先想好,我也不勉强,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想清楚。”说着宋江坐下,眯上眼睛继续晒着太阳,也不再管他们。

院子里立时闹哄哄起来,庄丁们议论纷纷,年轻些的都吵嚷要去杀贼寇,年长些的有些却悄无声息。

小六拿着宋江的稿纸回来了,递给宋江。宋江接过放入怀里,见一炷香差不多烧完了,咳嗽两声,朗声道:“都想清楚了没?”

大伙儿乱纷纷说道:“想清楚了。”宋江挥手道:“愿意和我做民军的站到右手边,想留下看家的站到左手。”

顿时,人群分成了两半,二十来个年轻些的站到右手,十几个老成的站在左手,中间还剩一个人!宋江一看,却是那从孙俊真那要来的那个壮汉。宋江讶异的问道:“你左右都不去,那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跟着我?”

那汉子躬身施礼道:“小人路仲达,蒙主人不弃愿意收留,自是紧随主人,不敢稍离半步。”宋江闻言呵呵笑道:“那好,你便站到我身后来。”

宋江遣散了想留下看家的,把愿意跟着他去建民军的庄丁聚拢站好,朗声说道:“我立的规矩不多,只有三条。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先读一遍,你们听了,要是觉得能守,便留下,觉得不能守旧离开,依旧留下看家。”

院里鸦雀无声,众人都静悄悄的站着等着听宋江说话。

宋江环视一周,读道:“第一,一切要听指挥。第二,不怕苦不怕死。第三,要团结,绝不扔下兄弟。就这三条,你们自己想想。”

众人听了都喊道:“三郎放心,我们守得。”

宋江冷笑道:“我丑话说在前面,平日里我们还是兄弟,可要是立了军,如果有人不守规矩,别怪我心狠手辣,”说着拿过一把朴刀,用力朝椅子劈去,刀锋过处,一把半人高的太师椅被砍做两截,接着道:“到时候有人犯了错,不听规矩,我认识你,我的刀可不认识你。要退出的现在趁早,我数三下,不走的便走不了了。”宋江满脸杀气看着众人。倒不是宋江生­性­好杀,实在是宋江有苦衷,他想打造的是一支能打能拼的队伍,现在他选的都是将来队伍里的骨­干­,要是骨­干­都胆小怕死,这队伍还有什么用?

果然,在明晃晃的刀子面前,又有五六个人脸­色­苍白的退了出来。宋江并不责骂他们,只是挥手叫他们回去各司原职。

二十节 结拜大哥

在宋江的一番狠话之下,院里剩下的庄丁只有十五人了,宋江并不沮丧,他把众人分成三队,每队五人,每队点了一人做队长。宋江说道:“大家跟着我­干­,我自是不会亏待大家,现在你们每月月例两贯,其他杂物均不需再做,只要用心­操­练即可。”

众人都是兴奋,宋江又说道:“庄南一里有一宅院,大家现在收拾行装,全部搬到那边去住。我以后也与你等一起­操­练,以后大家都是同胞兄弟,定要相互照顾。”众人大声应诺,宋江这才解散,让他们搬家。自己带着小六和路仲达回自己的院子。

宋江带着路仲达来到书房,宋江请他坐下,路仲达却是不肯,只恭敬的站在他的面前,宋江也不勉强,细细问道:“仲达家中可还有亲人?”

路仲达有些黯然神伤,答道:“家中已无亲人,均被那辽狗杀尽了。”宋江也是叹息,“我观仲达非平常人,怎么不军中打熬个出身,为何愿出身为奴?”

路仲达沉默一会,有些毅然的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主人,我家本是河北富户,我自幼便爱舞枪弄­棒­,拜了不少名师,也学了几分手艺,后有一年辽军犯境,我家惨遭其害,被杀的­鸡­犬不留。我当时在外学艺,不在家中,才得脱大难。那时我便想,辽狗年年入境打草谷,我们缘何不能打回去,于是我带着几十个弟兄潜入辽境,专行那劫掠之事,直闹了一年多,辽狗对我是恨之入骨,派了大军来围剿,不得已我们退回大宋。不曾想我与众兄弟回到大宋却被官府捉住,说是要送与辽人,我见势不妙,瞅了个空逃了出来,待到我想回去救人,弟兄们却已经被送到辽狗手上,死了个­干­­干­净净。”

宋江长长叹息道:“竟然会发生这等事,怪不得别人都看不起我大宋。”

路仲达又说道:“后我见兄弟们惨死,便偷摸进行刑辽狗家中,将他家灭了门才逃了回来,事发后现两国都在通缉小人,故此才隐姓埋名,卖身为奴。”

宋江听得是热血澎湃,感叹不已,这可真是人才啊,几十个人在辽国境内能肆意横行一年多时间,实在是了不起。

宋江站起身来,用力的拍拍路仲达的肩膀,“你­干­的好,你是个真汉子。”路仲达答道:“谢主人夸奖。”宋江一皱眉,不愉道:“仲达兄如此好汉,怎可为人奴仆?以后你我兄弟相称,你唤我三郎就是。”

路仲达急忙摇手,急道:“使不得。”

宋江拦住路仲达的手,诚心说道:“我这话时发自内心,仲达兄不必再推辞,以仲达兄的为人,三郎已是高攀了,莫非你嫌弃我不成?”

路仲达感动道:“若是这样,我路仲达便认下你这兄弟,以后不管做什么,我必唯三郎马首是瞻。”两人当即撮土焚香祷告,结为异­性­兄弟。

两人结拜完毕闲话了少许,宋江慢慢转入正题,“大哥,我当日见你手持铁棍,那棍怕不由七八十斤重罢?”

路仲达呵呵一笑,有些得意说道:“我自幼便有些力气,使得就是重家伙,我那棍子实重八十五斤。”宋江不禁为之咋舌不已。

宋江又问道:“大哥在辽国纵横一年有余,对辽国情况大致熟悉否?”路仲达道:“我们主要活动在南京道,那一带的地形熟悉得很。辽国现在也已经衰退了许多,我在南京道时听说,在辽国之北,有个女直部,正和辽军交战,辽军是一败再败,已不是当年之勇了,不然我也不能活得如此随意。”

宋江点头道:“这女直我也有所耳闻,据说起家于白山黑水之间,骁勇善战,有女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之语。”

接着又说道:“大哥对我推心置腹,我对大哥也不能隐瞒什么。我立这民军,眼前是为了剿灭那水泊的盗匪,远处却是为了北方,”宋江手指北方,“不管是辽还是金,都是我朝大敌,可惜当今朝廷腐败,怕是大祸不久。如果战事一起,百姓又将生灵涂炭,眼下看来,官军是指望不上的了。为这我便想着这法子,要是真有战祸,也可保这一境百姓平安。”

路仲达大吃一惊,他原本没觉得宋江有何能为,只是宋江对他高看一等,礼貌甚恭,他也就只当报知遇之恩,不想宋江现在说出这么一番话,立时让他刮目相看。

宋江继续说道:“我思来想去,我朝和北边蛮人战事不利原因有二,一是马,北边马匹众多,据闻辽国皮室军一人三骑,来去如风,而且他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自是弓马娴熟,反看我朝,产马之地一是幽云,失于辽,二是河套,失于夏,自此大宋无马,每每只能防守,而无进攻之力。”

路仲达点点头:“三郎这话不假,我看辽军大部都是骑兵,只有临时征召的乡兵才半数是步兵,我大宋都是步兵,骑兵极少。攻守之势可见。”

宋江又说道:“这第二点便是兵员,我大宋兵确实不少,禁军便有近百万,不过是些“人样子”不顶什么用,厢军就更多了,只不过是些夫役罢了,上不得战场。只有那西兵管用些,可惜正兵也不过六七万人,又要防夏,还要抗辽,看这情势不容客观。”

路仲达好奇问道:“三郎的打算到底怎样?有何我可以去做的?”

宋江点头示意道:“我想立的这一军,最苦处便是无马,无马便没有骑兵,往后真和北边的对上了,难有胜算。”宋江想到这个,更是摇头,虽说自家姐夫说可以买到些马匹,可那一两百匹能顶什么用,也只有靠自己以后慢慢谋划了。

路仲达略有所思,轻轻点头道:“那要是有马呢?”

宋江接道:“要是有马还需有人有财,我费尽心机,得这民军番号,按往例来看,我料不过千五之数,这些人朝廷并不供养,连兵器都需自备,粮草更是要是我自家供养,养了三五年便要财力枯竭,这倒也是小事。”这对宋江来说的确是小事,他知道再过个三五年,金兵便要南侵了,那时候只要能打,也就不怕没有钱粮。

他又说道:“关键是这一千五百人难以凑齐,要是想随意拉些人充数倒是简单,只怕上不得阵,要想练出强军,没有些不怕死的汉子,只怕难啊!”

宋江大倒苦水,这次将心里大半深藏的隐秘道了出来,心里舒畅不少,他知道路仲达是两朝通缉要犯,万万不会讲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何况他对路仲达说这些也是有自己目的,一则希望路仲达能和自己推心置腹,二则,路仲达在北边也算豪杰,虽然隐姓埋名,可关系总还有些的,说不定能帮上自己一些。

果然,路仲达想了一会,开口说道:“既然和三郎已是兄弟,我也不再藏私。”宋江听着­精­神振奋,忙说道:“大哥有话尽管说。”

路仲达说道:“我在辽国劫掠一载有余,也得了不少浮财,更有那上千匹好马,南归之前,尽皆寄养在我兄弟家中,本也有何三郎类似想法,不过那时我遭遇大难,更是心灰意冷,弃了这念头,只想草草一生,能寻在埋处便了,三郎今日有此宏愿,我当全力助你。明日我便北上,尽皆取来,愿助三郎功成。”

宋江听了却说道:“大哥错了。”

路仲达一愣,宋江又道:“不是我,是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兄弟一起努力,只求尽心不论成败,也好博个名垂千古!”

路仲达哈哈大笑:“我的确错了,好!那我们兄弟一起同心戮力,我不求什么千古留名,只要报仇血恨!”

两人哈哈一笑,这事算定了下来。路仲达越想心中越急,直想这就启程,被宋江拦住。宋江说道:“上千匹战马,从河北到济州,中途要路过多少州县?瞒是瞒不住的。没有公文凭证,如何能到得了?大哥莫急,明日我便使人往州府一趟,求一道公文,以便行事。待公文到达,大哥再动身不迟。”

路仲达也深以为然。

宋江当即修书,洋洋洒洒不下千言,当即唤来小六,要他即可启程前往济州府去见张通判。

二一节 济州义勇

吃罢午饭,宋江和路仲达一起前往庄南的宅院,那本是朝廷推行保马法后,宋家准备养马的地方,所以盖得离庄子远些,省的日日人喊马嘶的吵得睡不着觉。后保马法停了,宅子也就空下来了。这宅子大得很,中间一个大­操­场,原来是准备溜马用的,两边是马棚,前后都是住人和放草料的房间,现在已经被宋江充作暂时的营房。

宋江去之前和管家已经说好,雇了个庄客的婆娘过去每日烧饭,做那一日三餐,每日早上管家叫人买好­肉­蛋之类送将过去。宋江感到庆幸的很,这时代流行羊­肉­,猪­肉­便宜的很,就是把猪­肉­当饭吃也用不了几个钱。

选出的庄丁都已经搬过来了,五人一队,每队一个房间。宅子后面宋江还喊了人来在起房子,他的第一步打算是要把这改到能住下三百人。

庄丁们午餐刚过不久,正坐着休息,宋江就到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开始训练了,他知道自己不算是个当兵的材料,所以他更迫切的想先把这十五个人练出来,到新人来了,就由他们带着训练就可以了。

宋江下午给他们的训练很简单,第一是站,以立正姿势站在原地,一个时辰。二是走,也就是我们后世的走队列。都是些基本的训练。看着是简单,做起来可就不简单了。现在还是农历九月天,秋老虎真毒的时候,正午烈日当空,一个时辰不准说话,不准动一下,双腿要贴紧,双手贴着裤缝。庄丁们第一次知道了,站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路仲达手拿着鞭子,虎视眈眈的盯着­操­场上站着的十五人,谁要是稍动一下,鞭子就会象长了眼睛一样落在他身上。庄丁们可算是恨透了他,肚里将他的所有亲人全部问候了一遍,可惜只能在肚里念念,嘴上是不敢说的,鞭子打在身上很疼。还好宋家的庄丁都是­干­惯体力活的壮汉,站一个时辰虽长了些,但都熬过来了。一个时辰一到,宋江已宣布休息,所有人都瘫软在地上。

宋江早叫了两个庄客抬来了几大桶凉茶,摆在屋檐下边,解散之后,宋江给了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庄丁们缓了一会,纷纷坐到屋檐下喝着凉茶休息。

一刻钟一到,宋江吹响了竹哨,庄丁们又开始了第二种训练:站队列。

还好在二十世纪的新中国,所有的学生们都参加过军训,宋江也不例外。现在的他正在模仿自己原来参加军训时的教官。不过他比教官辛苦,因为庄丁们分不清左右

一个下午,经过无数次宋江手上的木条的洗礼,庄丁们总算是分清了左和右的区别,知道了喊左就出左腿摆右臂,喊右是出右腿摆左臂。现在场中受到宋江折磨的有十六个人,多了一个路仲达。

这要从休息的时候说起。站完军姿休息的时候,路仲达把宋江拉到一边问道:“三郎,你这样­操­练怕是不行?”宋江笑道:“为何?”

路仲达说道:“我见许多军马­操­练,都练得是刀枪棍­棒­或是****,哪有练站立的?”

宋江便和他打了一个赌,说自己这样练出的新军,以后必要比那些军队都强,路仲达大为好奇,于是自告奋勇也加入了训练队伍,想体会这中间有什么神奇之处。

众人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都已经是累得不行。吃过了晚饭,夜晚依旧要训练,不过这晚上的训练和白天就不一样了,晚上是每个庄丁自己上去讲,说说自己的训练心得,还有以前和别人打架的经验,自然路仲达也上去主讲了自己在辽国一年多厮杀的经验。

亥时,全体熄灯休息。

第二天早上辰时起床,全员跑步越野五公里,然后继续站军姿和队列,下午站军姿队列训练后,再加五公里环­操­场跑,晚上大家交流经验。

就这么着,枯燥无味的一直训练了半个月,总算有些个样子,有几分印象中的军队模样了。宋江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现在算是趟过一半。

宋江算算日子,离张子建回府衙的时间已有二十三天了,想必那公文也快到了,小六去帮自己送信,也一直未回,算算脚程该是这一二日的事了吧。

这一日,宋江带着大伙儿­操­练着,心里正琢磨着是不是把那军礼也改过来,忽听得外面有人大声呼喊自己,忙下令休息,自己出。

宋江走到院外,远处走来一队人马,最前面的人打着一面大旗,大旗上五个大字:“济州义勇社”宋江有些明白,也许是民军的事情已经下来了,现在是县衙派人来送旗来了。待那队人马走近了些,前面引路的赫然是小六。这小六怎么和他们一道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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