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话锋一转:“宋江,你数功于一身,可想要些什么样的封赏?只管大胆讲来,朕无有不从!”说毕,目光灼灼的看着拜伏于地的宋江!
“宋江不过些许微功,陛下已是多加赏赐,臣已是惭愧万分,万万不敢再行邀功!”宋江诚惶诚恐答道。
徽宗皇帝喂喂点头,脸上浮出淡淡微笑:“朕既然叫你说,你只管说便是,不须有什么挂碍,难道我大宋天朝,还容不得一个有功之臣么?”说着眼睛向殿下一瞄,竟然瞥了一眼立于班首的童贯、王黺等人。
宋江犹豫一下,脸『色』微红声音也低了些:“陛下,臣对不敢请求别的赏赐,只是家中祖上留下的产业,当初为了建设民军,已经是折得七七八八,有些愧对先人。”
“哈哈哈哈!”徽宗开怀大笑,指着宋江笑骂道:“文启不过弱冠之年,正是进取之时,缘何想回家做个富家翁,你忒没些少年志气,就想守着产业终老不成?不行!不行!换个旁的来!”
宋江再次躬身道:“臣自知学识浅薄,故不敢立于朝堂之上。是以想回家苦读,待再有数年之功,孝期之后参与陛下的论才大典,还请陛下成全!”意思竟然是要弃武从文!要回家守孝攻读诗书,以待科举之意。
朝堂上一片静默,不少大臣都是暗中点头。这宋江虽然年轻见识却是不凡,须知要在大宋庙堂上站稳脚跟,凭借武功是万万不能的,就算立功再多也就是到枢密院任个闲职。要想登堂入室,还必须得从科场上走上一遭,历代的相公俱是金明宴上的簪花之辈,不是进士出身的话,想要在朝堂上发声简直就是做梦!当然,想童贯这等另类是绝无仅有的。
“这样?”徽宗皇帝也犯了愁,昨日童贯、王黺在陪伴他在宫中听道之时,暗示官家要小心宋江的义勇军做大。历代先皇都是严防武人作『乱』,只要有战力之军都要及早收入禁军听用。再说这宋江眼下极得人心,不可不防!
官家心知童贯和宋江的仇怨,丝毫不以为意,这义勇军不过三五千人的结社民军。在辽国一行还死伤大半,千把人能成什么气候?再说在他心里这宋江是一等一的忠臣,为国为君险些都要丧命辽境,怎么可能是犯上作『乱』之人?
不过身为帝王,有些事情就算明知不可能,被童贯等人一说,心里还是起了些疑虑。是以今日略微试探了一回,要是宋江当真想要争权夺利,说不得就要夺去他的兵权了。刚才宋江的回复让他着实满意,不居功不贪权,至于想要些钱财土地那也是人之常情,普天下的皇帝最喜欢的就是得力大臣贪财好『色』,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臣子什么都不要!
宋江越是这样胸无大志,徽宗越是信任,越是有些不舍得将他放回家中。只是宋江的理由的确是很强大,这科试是晋身的根本正途,也合情合理的正当选择;或者说该是全天下的士子最正常的选择,作为一个文名有传的士子,宋江这么做理所应当。
徽宗皇帝犯了难,既想留下宋江在朝中听用,又找不出更为强大的理由来挽留。
“陛下,臣认为济宁侯身有韬略颇有将才,现在北伐在即用人之时,万万不可放任此等人才蒙尘。”一个金石般的声音响起,正是枢密使童贯。
“嗯!”
徽宗微微点头,童贯还是识得大体的,虽是和宋江有过不愉,但还能举贤不避仇。
“卿所言甚是,宋江,你现在还年轻,也无须急着参加科考,待辽事平定,再回去攻读也不迟。”
一见童贯出班,宋江心中就明白他要出招了。这人的话虽是说得大义凛然,不过想把自己圈在西北,好斩断和义勇军本部的联系,趁机去了自己的羽翼。另外的绝大可能,是担心自己留下等蔡太师病愈之后,便要两人再次联手罢了!
宋江无奈之下,只有搬出自己的最****宝:“陛下,童相谬赞微臣,臣自知才疏学浅,无颜留在庙堂之高,还祈陛下恩准回家守孝!”
这孝之一字,当是一件大杀器!百善孝为先,大宋以孝治国!别说尚无职权的宋江,就是当朝相公身负重孝的话,也得立刻辞职回家守制!当然,还有一事是不避孝道的,唯兵戈之事尔。此前宋江两次赴京,都是为的征战之事。
徽宗陛下皱起眉头,说到这个份上当真是说无可说了,正想颁下旨意。不料童贯再次出声:“陛下,臣有进言,现在西军已经奉诏准备起行,西北之地空虚,万一我大军北伐之际,西夏有所妄动的话,无人可以御敌。不若委派济宁侯前往西北重镇防御,以防西夏人犯边挑衅!”
徽宗皇帝听着这番话,也有些起意。他本就不想放宋江回家,只是本人坚持要走,他也无法强留。现在童贯又搬出一个挽留的理由,官家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陛下!”
朝堂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站班的大臣中忽然走出一人,施礼奏道:“老臣以为童太尉所言差矣,济宁侯在辽国征战二月有余,对南京、西京二道的山川地理熟悉无比。麾下义勇军骁勇善战,辽人闻之心胆俱寒,应该是北上伐辽的先锋不二人选,如何能派去西北?”
此人正是近些日饱受诟病的清流领袖侯蒙侯元功!
童贯见侯蒙出班说话,心里大是恼怒。眼见自己就要说动官家,把这个眼中钉扔到西北苦寒之地去吹风,这个匹夫横『Сhā』一脚岂不坏我大事?
不过侯蒙所说实乃持重之言,徽宗陛下也觉得大有道理。要说镇守西北,老种小种刘延庆,谁都比宋江合适,倒是伐辽先锋,宋江定能胜任!
官家微微点头,“侯蒙所说正合朕的意思,西北之事还是在老种小种之间选一个罢,至于宋江——”
宋江闻言已知道官家的意思,还是想要自己立身朝堂,这是万万不可的。急忙再次跪下惶惶叩首道:“祈陛下恩准,让臣回家守制!”
官家对宋江的欣赏,朝中众人都历历在目,只可惜这宋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门心思的想要回家守孝,要说读书在汴京难道就是不成?在京中还可以时时揣摩圣意,不至于时日一长,被天子遗忘。
见到宋江坚持,徽宗皇帝也是有些遗憾,可这人伦大事也违不得,只好勉强应道:“既然你如此孝心,朕也自当成全,不过等到伐辽起行之时,万不可因私废公!”
宋江叩首谢恩:“陛下宽心,若行收复燕云大计,臣必赴汤蹈火以报君恩!”
官家这才宽心,示意身边宫使准备拟旨,自己在龙庭之上踱了几步宣道:“赏济宁侯宋江,金五十斤、银五百斤、缎三百匹、宅邸一处、奴仆百人。另赏钱十万贯,令济州府划公田千亩以为建军之用。”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义勇军已享上四军饷,封为殿前第五军,与天武、捧日、龙卫、神卫军同列。设指挥二十,仍着宋江为都指挥使,其余指挥由三衙调配,令驻防济州就粮,每年参加殿前演武。”
徽宗此举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现在义勇军的编制已经达到八千之众,就算他对宋江再放心,可是童贯之言也是提醒了他,不能放纵兵马掌握与私人手中。如此这般处理,一是让自己安心,不虞有五代之祸。二来也算保全宋江,不至于以后有人告义勇军是他的私军。
官家对宋江当得上是处心积虑、关怀备至,生怕这个年轻人犯下什么错事,影响了自己的前程。
他哪里知道,这才是宋江最怕的事情!义勇军中有太多见不得人的地方,真要是朝廷派下去二十个指挥使,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宋江心中有些发凉,却又不敢明着驳回圣意,只好曲线救国:“陛下,济州义勇本是当地民军,军中的兵士都为本地主户,家中均有妻儿老小在堂。要是转升为禁军,只怕微臣无法管束,还望陛下三思!”
徽宗皇帝一愣,他倒是一时忘记了这件事情,此事早在本月前便就闹过一回了,弄得童贯到宫中特意找自己解释。这个怎么办?八千军马要是民军的话,实在太多了些,可是这个编制朝廷已经是下发了的,再要更改那不是打了自己的脸面?
宋江见官家犹豫,心知或是这编制太大,朝中定是有人说了什么,急忙说道:“陛下,义勇军原本编制五千,当地主户已是不堪足用,此次北上战损两千余人,现下只有一两千人,再要招到八千之数也是难了,臣实属无力招满编额,恳请陛下明察!”
童贯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冷眼观瞧形势。现在看见宋江主动要求缩编,自然是正合他意!
“陛下,义勇民军的确编制过大,依臣之见,就按照最初的三千编制即可!”
十一节 幸运
文德殿中,官家一心为了收复燕云的功勋,想要扩充义勇军以作为北伐先锋,不过出于掣肘也要安『Сhā』些军官到军中任职。无奈之下宋江唯有搬出上次一样的伎俩推诿,另自请裁军以安天子之心。
童贯在旁听得心得意满,看来自己对官家吹的风还是起效了。虽然他心中想最好是一步到位,干脆将义勇军直接裁撤了事,但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义勇军刚从北国立殊功而回,要是立刻落得裁军的命运,必要引起偌大的风波。于是他才上前进谏,要把义勇军直接打回原形,变为最初立军之时的三千编制。
道君皇帝思量一下,这义勇军虽是善战,可毕竟还是民军。不从朝廷征调的话,八千编制委实不妥!可是要直接裁撤到三千,在这种时候于情于理也都说不过去,他自己心中也是不愿的,当即说道:“这样罢,义勇军北上有功,照旧发上四军饷由京西路配给,此次北上伤亡的将士按禁军抚恤办理,编制恢复北上之前五千之数不变。”
“谢陛下恩典!”官家话音未落,宋江便急急谢恩,生怕又有谁冒出头来,坏了自家大事。
幸而是是他答得快,不少童贯党羽还没等上前进谏,这事情便已经做成了定局。天子金口玉言,臣子也谢过恩了,万万是无法更改了。
今日的朝会开得扫兴无比,本来官家兴致高昂的很。想要用封赏宋江以昭示天下,表达自己对北伐之事的决心,以义勇军为榜样振奋军中士气。不想连连遇到阻碍,先是宋江死活要回家丁忧,不肯夺情留在朝堂;后是义勇军扩军不成反而被削减,真是让他老大没趣。
不过徽宗此人贪玩好『色』志大才疏,别的不行倒是有个长处,他是个挂念旧情之人,对自己喜爱的臣子纵容的很。很幸运,宋江现在也已经逐步迈入此列!
不光皇帝觉得今日未能如愿,童贯等人也是这般想的。原本按照童贯所想,趁着现在蔡太师病重离朝之际,把宋江远远打发到西北去,再拉拢他的部下,将义勇军夺了过来,这样方能让自己省心。
不想蔡太师是不在了,意外的又杀出了个侯元功!致使自己功亏一篑。不过还好,也将义勇军的编制打回原形,由八千变为五千,算是给自己挣了丝面子回来。
下朝之后,王黺与童贯一同走出文德殿,童贯满肚子好大的牢『骚』,嘴中话语口气不善,暗责王黺今日一言不发,莫不是怕蔡京病愈之后清算?
王黺心里却是另有计较,微微笑道:“太尉不必着急,今日局势你自也能看得出,官家对宋江是宠爱有加,有意留下他在朝中听用,这个时候怕不是最好时机!”
“哦?”童贯也不是笨人,只是一时气恼并未想到太多,“那依王相之意,何时才算最好的时机?”
王黺左右瞧瞧,自己两位边走边说,已经快行至中书省,四周也无什么碍眼之人,这才答道:“今日侯蒙不是说西事要二种统军么?太尉到时候先将二种全征调出来,他二人帐下六万西军全部拉出来北上伐辽,到那时西北空虚之时再议调义勇军西去防御,北上诸事体大,西军非二种统御不可,自然可让宋江不能北进。”
“二种?要是把二种调了出来,岂不是成全了他兄弟二人?这两人于蔡京关系也是密切,我好不容易才算压制下去,怎能因宋江而启用二种?”
王黺面如潭水,幽幽叹道:“童太尉谬矣!二种兄弟和宋江比起来,是天壤之别!二种不过军中武夫,只能在前线厮杀,对你我无威胁可言!可这宋江却是大大不同,他士子身份,既有文采又有武功,只要孝期已满,必然登堂入室。到时候既有官家赏识,又有蔡京相助,必成你我心头大患!”
童贯沉『吟』一会,点点头道:“王相所言极是,咱家今日倒是急了一些。就依你的意思,待过得月余我便再重新调配军马,另做打算!”
得了义勇军在北国的功勋刺激,大宋朝官员现在都是上下一心,想要北伐收复故土,可他们准备讨伐的对象,北面辽国众臣们却是有些离心离德了。
现在辽国南京道析津府中,形势紧迫非常!
辽主诸子俱被宋江掳走,只剩下一个秦王耶律定!他也就是正统上最合理合法的唯一帝王人选,本来大势已定不可能再有什么转变。可是军中三大重臣萧干、耶律余睹、耶律大石联合王族亲室却提出了异议,以秦王年幼为名,要立秦晋国王耶律淳为帝,秦王耶律定为太子!这防的便是秦王的舅舅、北枢密使、兰陵郡王萧奉先!
萧奉先自是绝不答应,他的弟弟萧嗣先统宫帐军镇守燕京,大义兵权俱是在握,怎会在此关键的时候放弃?可是那三人都是手握重兵,已经率领三路大军缓缓『逼』近燕京城,大有『逼』宫之势!
眼看内『乱』战火一触即发,辽国上下都是『乱』了阵脚!无数人来往劝说两方势必要冷静,现在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自家内部可不能再起战火。其实两方都是明白这个道理,这强硬的姿态也无非是摆出来『逼』迫对方让步而已。
经过半月无数人居中来往协调,双方最终才达成了协议:立秦晋国王耶律淳为帝,秦王耶律定为太子,待太子年满二十便登基接替大统!同时封萧奉先、萧干、耶律大石等三人为辅政大臣,总管朝中军政民事,耶律余睹为中京兵马都统,抵御金国入侵。这协议立下,所有军马这才各回原位,人们总算松了口气。
说来也算辽国命大,他们正是内『乱』之时,女直人也是后院起火。烛隈水部在东海举旗造反,已经波及甚广。
完颜部统一女直部落时,靠的并非恩德而是杀戮威吓,这烛隈水部一反,阿骨打生怕其余各部也纷纷效仿,立即立即回军平叛,哪里顾不上辽国的内『乱』。
十二节 乔迁新居
宋江此次赴京是应陛下征召,来朝接受封赏的。除此之外,他自己本也是有些其他事物要办,本来还想着去面见太师去表表忠心。可是临进京前忽得噩耗,太师病重昏『迷』不醒,现在也不知道该怎样整理头绪。
下了朝宋江并未直接离开皇城,而是直接寻到工部,来交接徽宗皇帝赏赐的宅院。的确,在汴京城中,没有个宅院实在太不方便了。就算皇帝不赏,他也准备买个宅子,以便每次进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再者说,京师中的一举一动关系到天下大势,从前他基本是靠蔡绦临时知会,偶尔郓王和福金在来信中也会提到一些,可现在光靠这些已经是远远不够了。他准备要安排几个人留在京城中,时刻关注着朝廷的动向。
现在的他不再是从前籍籍无名之辈,算是逐渐走到了风口浪尖上。年方弱冠就得了官家宠信,勋已封侯,手握重兵,更可怕的是结下了一群恐怖的敌人!也许眼前这段时间官家对他还算关注,蔡太师的身体也有康复的可能,别人对他心中仍旧存着一丝顾忌,不敢明目张胆的陷害于他。要是等日子久了,有人忽然发难,没有讯息的话只怕是招架不住。
工部衙门就在皇城西角楼内尚书省中,他要交接房产太容易不过。宋江的行情现在扑朔『迷』离,工部的官员既不敢得罪,也不敢和他挨得太近,客气之中带着一些疏远,事情办得迅捷无比。不到一刻钟就把所有的文书档案房契一类交接得清清楚楚,并派了几个吏员引路,带宋江去接收。
宋代的官员住房和现代并不一样,二品以下官员的住房一律自己解决,朝廷除了发些补助之外是不管的。二品以上的由朝廷提供公房居住,但是官员一旦卸任离职或是故去必须要马上交回,包括里面原有之物若有缺失都要按价赔偿。因此在汴京城里,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无房户,均是租房而居。
不过宋江这个宅院是例外,是当今官家赏赐给予他私人的,并不是算在公房之列。道君皇帝对宋江着实不薄,这宅子坐落的离皇城不远,就在御道边上朱雀门内一个安静的巷子里。
这巷子内都是高门大户,这宅子紧挨着明节皇后家宅边上。前后四进占地七八十亩地,内外早就整修一新。朱红『色』的大门口高挂一个金字匾额,上面有陛下亲题四个大字:“济宁侯府”。
宋江带着人里外查看一番,前院进去是间宽广正厅,正厅房屋两侧各有十余间房舍,均是男**仆下人的居所。穿厅而过便到了第二进宅院,这第二进宅子一般是家中女仆婢女一类的居所。再往内的第三进宅院才是主人居所,其间院落不少。而第四进房屋则是仓库厨房等类,也有些家丁厨子是在这边居住。
整个宅子粗略看完,竟然花了大半个时辰!宋江对这所宅院心中极是满意,这宅子里主人居所边上还有一个占地十余亩的花园,园中还起了一座小楼,当真雅致的很。满心欢喜的宋江叫人送走工部吏员,坐在园中却是开始有些发愁,这么大一个宅子,得要多少人来打理?一时间上哪寻这么些个人来?
他正愁着,忽然听得大门外有喧闹之声传来,两个年长宫使领着上百人进到院中。看见宋江,与他躬身见礼后笑道:“见过济宁侯,老奴奉官家谕旨带奴仆百人前来交接。”
宋江这才想起,似乎在殿中徽宗陛下赏赐了自己不少的仆人,也是笑着给两位宫使回了礼,陪着那两位随意的聊了几句,随手奉上不少茶水银钱,这才把这两位打发回去。再看院中已经是整整齐齐的站着上百仆人,身上都背着是大包小包。
这些人其中大约男女各半,看样子厨子花匠各式人等都是有的。宋江对这些一窍不通,先随意从里面抽出几个相貌忠厚年长些的,让他们暂且先管带着,以后自己还是得去外面找几个管事的,还需回济州调几个亲信过来管理自己的机密事宜。
纷『乱』了许久,好不容易安置好了诸多的下人,宋江留下大部亲随在家中整理一下,再交代几个管事的去街上采买些日常用品。诸多事务吩咐妥当,方要准备出门,不想外面有亲卫来报,说是蔡二公子到了!
宋江急忙接出来,一出得大门倒是吓了一跳。
蔡绦蔡二公子『操』着手站在大门之前,仰头正看着那官家亲题的金字匾额,脸上似笑非笑。在他身后,除了几个曾见过的亲随之外,还站着一大群男女老幼人等,足足有五六十人之多!
宋江不及多想,急忙走下台阶过去见礼,蔡绦冷脸肃然伸手拦住:“济宁侯爷怎能给我这个布衣施礼,岂不是要折杀草民?”
宋江苦笑说道:“二公子难不成特意来笑话我的?要不是得二公子及太师抬爱,宋江还不过在水泊里小打小闹,怎会有今日的荣耀?我岂能是那种忘本之人?本来想把这宅子里的事物处理完毕,再去太师府上拜见,不想二公子亲自莅临,这才是当真愧煞了小弟!”
蔡绦原本板着的脸孔这才算是舒展开,『露』出微笑:“三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知道你今日大早才进的汴京,下了朝肯定要忙这些琐事的,所以便来帮帮你!”说着他手往身后一招,后面那大群的人等俱是躬身下拜,口中齐齐诵道:“拜见主人!”
宋江大吃一惊:“二公子这是何意?”
蔡绦呵呵笑道:“听说你蒙陛下恩遇,赏了个大宅院,难道便不请我进?”
宋江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哪有拉着客人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急忙把蔡绦请进院子。蔡绦向那群仆人招了招手,叫他们进来吩咐道:“从今日起,尔等便与我蔡家再无瓜葛,便是济宁侯府的人了,明白不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明白了。”
宋江现在也算转过弯来,知道蔡绦是送些下人给自己使用,这些奴仆都是正当年的男女,想必是蔡府里精心选出来的。按本心说宋江实不想收,谁知道这些仆人里面有多少蔡绦的眼线?要是收下只怕自己府中的一举一动,都时刻掌握在蔡家父子的手中了!可是不收还不行,现在蔡太师病重在床,蔡绦还有心思出来给他送人,这意味着什么?
莫非蔡太师的病情,并不是外界传的那般严重?
十三节 访客不断
宋江装着仔细查看这些蔡府家人的模样,心中急剧思考。
现在蔡京病重至斯,蔡绦还有心思来给他送礼,这其中含义不小。恐怕有些试探他的意思,除此之外还意味着有些什么讯息?难道蔡京的病情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般严重?不然蔡绦怎可能现在有心情来我这里?
宋江心神有些不宁,看着眼前的这许多仆人,忽听得蔡绦一声轻笑:“三郎果然是好眼力,这几个乐『妓』是我精心选来,以作你入新宅之贺。”
宋江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乐『妓』?放眼仔细观瞧,眼前可不正是站着几个婀娜娉婷的女子,手中还捧着各式乐器。
“我一时走神,倒是让二公子见笑。如此便多谢二公子厚爱,宋江却之不恭了!”宋江心思转动,这份棘手的礼物不收恐怕是不行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是必须要收下的。自己已经和童贯一党势同水火,要是在不能取信于蔡京,那以后的日子没法子过了。
蔡绦开怀大笑,显得是极为轻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郎男儿真本『色』而已,何来见笑之有?这些人等在我府中都是精练老手,帮你『操』持些琐事,可以省些你的心思。我知道今日官家赐了你不少奴仆,但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下人,要是没有精干的人手加以管教,可不是让人小瞧堂堂济宁侯府。”
宋江陪着笑脸,连连点头称是。当场便在其中任命了一个管事,再让他去分派其他人手事宜,自己领着蔡绦往内宅行去。
在内宅走了一圈,两人寻了个僻静之处坐下,蔡绦有些艳羡道:“看来官家对三郎当真是宠信得很,这所宅子是陛下当年的端王别院,竟然赏赐给了你!”
宋江也是吃了一惊,这宅子竟然是官家为端王时的别院,这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这种宅院怎么会赏赐给他,这可不是一般的恩宠,按理说这种宅子赏给太子或者亲王才是正常。宋江心中惊疑不定,有些忐忑不安,他倒不是怕徽宗皇帝有什么意图,只是担心朝中的大臣借此说些什么闲话。
见他的神情有些压抑,蔡绦随即明白过来。自己说者无心,宋江听者有意了,毫不为意摆手道:“三郎无需多想,当今天子就是这么个随『性』之人,没有什么大碍的。这里并不是潜邸所在,不过是座别院罢了,没有人会说什么闲话。”
宋江这才略略的放下心,开始与蔡绦说起正事。这正事也无非是关于蔡太师的病情,和朝中的变化等等。但看见蔡绦面『色』轻松,对朝中诸多变化事无巨细都是了如指掌,想必太师的病情肯定是有了好转,否则蔡二公子哪里会有心思在这里高谈阔论?
这是座刚整修一新的宅子,家中的仆婢也都是刚来不久。经常便有人左右熟悉环境,时不时过来惊动到两人,二人说得也不尽『性』。蔡绦便起了离去的心思,自个站起身来拱手告辞,宋江挽留再三只是不肯他离去,必要留他在府中宴饮。
蔡绦退让一番,呵呵而笑:“三郎也不必担心我是那般小气的人,现在你我两家相隔虽不算近,可比起原来你在济州时那可是近多了,来往方便的很。你这几日若是得了空,便往我府中来上一趟,咱们再把酒言欢!”
宋江微微点头,应承下来。蔡绦此话中意有所指,老父病重在床,岂是能饮酒作乐之时?那么邀约自己过府肯定是有些文章要做的。
恭敬的把蔡家二公子送出大门,宋江无比的烦闷在院中徘徊,难道蔡京的病已经好了?可是隐而不发又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朝堂上的人,对这等阴谋诡计半点也不精通。只是左右想不明白,蔡绦方才那番遮遮掩掩的话,究竟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今日的济宁侯府当真是热闹,蔡家公子刚走不久,又有人上门来了,同样的也是带了不少的丫鬟仆『妇』下人。不过这次来人,是宋江此次赴京最想见到的人,福金!当然,应该说是郓王,福金不过是跟随他而来。
当福金俏生生站在眼前时,两人眼圈顿时都是有些微红。这一别二月有余,相思之情甚苦!郓王和福金此时过来,也是来送人的,知道宋江的宅子新立,定是没有什么得力的下人打理。
郓王还算好些,不过送了些门房健仆之类。福金就夸张了些,不光照料起居的丫鬟就有四人,竟然连自己最贴身的两个侍女也送了过来,想着帮自家的情郎打理内宅。
福金一来,宋江自是有满心的话要对她讲。郓王识趣得很,在后院说不得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四面游赏去了,留下他们两人一起独处。这后院本是十分僻静,厢房也早就收拾干净了。宋江打发几个亲卫去外面牢牢看着,这对久别的情人终于是又聚在一起。
早有了肌肤之亲的男女还能有什么顾忌,天雷地火般的响动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算消停下来。云收雨歇之后,芙蓉帐暖之时,宋江一面在身下娇贵的公主身上肆意把玩着,一面询问起最近宫中有些什么消息。
福金媚眼『迷』离贴着爱郎的身子,将自己最近有心听来的消息,详详细细给他讲述。自宋江北上之后,福金也算是起了心思,整日在宫里陪伴自家父皇,也是为了尽早知道情郎的讯息。这些时日来,宫中的大小事宜她真是基本一个不漏,都是心中有些数的。但凡是和情郎有丝毫关联的,个个都牢记在了心中。
“梁师成、童贯!”宋江喃喃自语,“他们当真说过叫陛下小心我义勇军?”
“嗯!”福金也有些恼怒,担心的看着宋江说道:“那两个阉奴整日的伴在父皇身边,也不知说了多少这类话语,父皇偏生宠信他们,虽然明白三郎的忠心,可也不治那二人诽谤你的罪名,好生让人气闷!”
宋江正和福金在房内卿卿我我闲聊,外面又有亲卫来报:“太常寺少卿李纲大人求见!”
十四节 风波恶(一)
李纲来了?宋江猛然警醒,李纲来此做什么?他看着身下的福金,心中满是疑问。
上次北上之时,福金前来送行,可是被李纲瞧了个真真切切。自己一直担心他把此事传出去,想要找他好好聊上一聊。没想在北国战事频繁,危机一波接着一波,倒是把这事情给疏忽了。不过幸好回来的时候,没有听见汴京城里有什么传言,现在李纲自己找上门来,究竟是为了叙旧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福金见爱郎似是想要起身,一把环住他的腰:“三郎不去理他,咱们这么些日子没见了,你便多陪我一会,让他等等也是无妨。”
宋江溺爱的捏捏她的鼻子,轻笑着说道:“咱们来日方长,这李纲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在这等我就是,我去去就回。”
福金娓娓一叹,有些意兴阑珊:“三郎,那我也起来了。天『色』也已经不早,我入夜前还需赶回宫里,不然三哥是要陪着吃排头的。”
宋江顿时有些犹豫起来,福金对他情深意重,自己是不是太薄情了些。这难得相会一回,还不懂得去珍惜。福金看着他脸上『露』出不舍,心情转而甜蜜,搂住爱郎腻在他的怀中喃喃说道:“三郎是个男儿,当以事业为重,不能太顾及儿女私情。你说得不错,我们来日方长,切不可因小失大。”
宋江心中大为感动,要是能得这样贤惠的妻子,当真夫复何求?他轻轻在福金脸上吻了一下,“你在房中等我,我去见见他,看他有何事情,一会便回。”
福金也不做声,只是随手披纱而起,悉心的帮爱郎穿着衣物,虽是看样子手法生硬,可也是中规中矩。宋江觉得奇怪,上次在郓王府中她可是连叠被都不会的,怎么现在伺候他穿衣都算有模有样了?
帮着他整理清楚衣领,福金退后两步瞧了瞧,觉得大是满意,在爱郎脸上轻啄一下,娇笑道:“去罢,莫要误了正事。”
等到宋江出现在偏厅,李纲都已经等待好一阵了。宋江人还未到,声音便先传了进来:“刚入新宅事物繁琐,让李大人久等了,还请恕罪!”
李纲虽等了不少时间,可还是气定神闲,闻声而起笑道:“济宁侯事务繁忙,能抽出空暇来见下官已是荣幸,何出此言?”
宋江迈步进屋,和李纲见过礼,两人分宾主落座。蔡府来的管家果然不凡,这才个把时辰就将府中事务料理的井井有条。宋江一到,就有婢女奉上茶水,施礼退下。两人微微客套一番,都是心中有事,也不再兜什么圈子,开始进入正题。
李纲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咳嗽一声开口说道:“济宁侯,下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还望侯爷不吝赐教。”
宋江看着李纲,见他一板正经,知道这便是要入正题了,可正『色』答道:“李大人有话但讲无妨,我们在辽国也是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同僚,无需这般见外。”
李纲想起不久前在北国的征战浴血沙场,眼神中透出一丝犹豫,思忖着问道:“三郎,你我也算生死之交,你此次大功于国而获封侯之赏乃天经地义之事。可是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要是不能得到你的亲口解答,我兀自夜不能寐。”
宋江默不作声,只等他继续发问,李纲顿了顿问道:“那日北上之日,我见三郎与茂德帝姬形状亲密,大异于常情,想必你们之间有儿女之情,是也不是?”
“你说的不错,我和福金的确是为情侣。”在李纲发问之前,宋江已知他十有**问的就是此事,现在遮瞒不过,不认是不行了。
见宋江坦然把此事承认下来,李纲脸上却『露』出一丝忧郁之『色』:“三郎想必是知道本朝祖制,驸马不得出将入相,为何还要为了儿女私情而负了自己一身大好才华?”不曾想,他倒是一番好意,来劝宋江放弃福金的!
宋江有些啼笑皆非,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李纲堂堂一个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竟然管起别人男女之事来了。不过他也知道,李纲特意巴巴的这么急着上门来为了这件事情,的确是极不容易的,不是把他看做真正的朋友万万说不出此话。
“伯纪兄的好意,宋江铭感五内,我也知本朝之制。但茂德待我深情厚意,我若辜负岂不成了负心薄幸之徒?”
“三郎怎么练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了?好男儿只在四方,你年方不过弱冠就已经扬名四海,深为官家看重。朝廷即将北上伐辽,正是你建功立业之时,安能为了情事而耽误自己的大好前途?”李纲对他的执『迷』不悟有些痛心疾首。
宋江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眼下自己和福金尚未成婚,如何就不能北上征辽了?
李纲也看出了他的困『惑』,叹息说道:“三郎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你和茂德帝姬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了,正准备用此事来做文章,『逼』你在尚帝姬为驸马与掌军职权中选择,否则我又何必这么急着来寻你说这些话?”
李纲的话,让宋江悚然一惊,有人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伯纪兄,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要做些怎样的文章?”宋江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但是对刚刚走上正轨的义勇军来说,绝对是个致命的一击!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要这么做?不可能是童贯他们,要是童贯一党知道此事,早就开始动手了!也不可能到现在没有动静,还需李纲来提醒了,这件事情一定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李纲有些脸红,羞愧不好意思开口说道:“此事说来也要怪我,在我回到汴京之后,一次宗泽请我去侯相公府中赴宴,我那时正为你这事情苦恼,便口不择言说了出来。不想宗泽认为你这么做居心叵测,他早就知道你和郓王、茂德帝姬来往甚密,便要我上殿弹劾此事。我与你一路北上,深知你为国在前方浴血杀敌,怎能做出这等事情,便和他据理力争。后来经侯相公居中调停,此事方才押下。不想昨日他又找上门来,说你现在身为显爵手掌军权,万万不合朝廷法度,必要你做出一个选择,否则一定要上书陛下陈情此事!”
宋江气得嘿嘿冷笑,血往上涌,直想一脚把面前的案几给踢出门外去。这个宗泽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己和茂德的事情怎么就碍着他了,他非要做出这种事情来?自己何曾招惹过他,先是出主意让义勇军北上冒险,现在又『逼』着自己和福金分开,这个人的脑子里面究竟整天想的是什么?
“伯纪兄,你此次来想必也是宗泽『逼』你来的吧!”宋江阴沉着脸,再找不出一丝笑容。
李纲心知这个事情委实难办,大家都是年轻过来的,男女之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要拆散只怕是难如登天。可是不来一次的话,别说宗泽,就是他自己也有些不放心。现在宋江虽是在朝堂上没有半点实权,可是他手上可是有五千如狼似虎的义勇军!
别人不知道义勇军的厉害,李纲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支义勇军对上大宋的其他军马,五千人最起码也当得数万!这样一个未来的驸马,对朝廷来说只怕是祸非福!
“三郎,宗汝霖也不是什么恶人。他就是个直『性』子,但凡有一丝违背朝廷法度之事他都要鸣不平的,倒不是针对你而来。”
宋江面沉似水,心中着实恼怒异常!这个宗泽在他前世的印象中是个大大的英雄,独守开封与金兵大小十七战皆是大胜,至死都大呼三声过河!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后世大名鼎鼎,现在落魄之极的人物,仿佛就是他前世的冤家对头一般,生生的和他卯上了!
“伯纪兄,我真有些不明白。现在朝堂上多少大贪大恶你们不去关注,为何总是要盯着我这无权无职的小人物,难道这就是你们这些自命清流的做法?我看不过欺善怕恶罢了!前年童贯攻夏,丧师十万也没见谁跳出来说个几句。而我宋江建民军扫平水寇,就被侯相公和宗泽盯上,打发我几千人去北国拼命。三千勇士北去只有数百男儿回乡,将士尸骨未寒,我身上伤势还未痊愈,又翻出此事出来。我敢问一句,你们到底能做些什么?要是真要我选,我便解散义勇,这样你们该当如愿了吧!”
宋江实在是真有了火气,这整日的忍辱负重,不光要小心童贯一党,现在这所谓的清流一派也跳将出来咄咄『逼』人,当真是人善被人欺!
宋江热血上涌,有些不管不顾了,大不了老子反他娘的就是!他虽是平日里装着一副老成的样子,其实也不过一个正常的年轻人,怎会没有一丝火气?这些日子压抑的也是难受,这回一次迸发了出来。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宋江自己也是有些后悔。懊悔自己实在是沉不住气,这么长久时间都忍下来了,怎么这次就不能忍住?
李纲也被宋江此话说的一惊,他如何也想不到平素沉稳大气的宋三郎,此刻如此失态,竟然连解散义勇军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已是对宗泽怨气甚深!这样的谈话已经是无法继续下去了,再要说下去,两边就要谈崩了,没了回旋余地。
两人都是静静坐着不再说话,沉默一会李纲叹息一声,黯然拱手告辞。宋江亦是默默无语送出门去。
送走李纲,宋江闷闷不乐回到后院,福金已经在院中和郓王说话。两人正说得开心处,却见他落落寡欢走进来,都煞是奇怪。
郓王开口问道:“三郎,不是说李伯纪来访?你二人在北面并未有什么龌龉,李伯纪还因北上之功升迁太常寺少卿。这见面该高兴才是,难道遇见什么为难之事了?”
宋江苦笑,对于郓王和福金,他也无需隐瞒什么,便将刚才的事情照实说了出来。郓王听了皱眉不已,福金俏脸生寒,咬碎玉齿:“宗泽欺人太甚!我和三郎和他无冤无仇,他怎能做出这种事来?我定是放不过他!”
赵楷有些担心,从旁劝道:“四娘也莫要着恼,虽说宗泽人微言轻,却怕此事被童贯利用,到时拿来做做文章就不妙了。”
福金丝毫不以为意,冷笑道:“这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我去求父皇成全我们,那义勇军散就散了,我也不用再整日的为三郎担心。”说着瞟了瞟宋江的脸『色』,见爱郎脸『色』不愉,转而也是发愁起来,“只是这样却是枉费了三郎的心血,这该如何是好?”
赵楷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是从旁劝慰,宋江虽是后悔自己的冲动,但话说都说了也不能收回,也只有听天由命了,看李纲等人回去商议结果如何。
十五节 风波恶(二)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自从宋江抵达汴京之后,大宋朝堂上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这份紧张无他,只是官家对伐辽之事更加上心,每日必要过问,连日常修道之时也不曾忘记。
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天子在意的事情,大臣们怎的会不看重?再说经过义勇军北上一役大胜得还,大宋朝上上下下均是把现在的辽国看做了土鸡瓦狗,自认为北上收复故土轻易之至,只要大军一到必要所向睥睨。
大宋朝的战车已经慢慢驱动,辽国上下却是无暇顾及到南面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了,因为金国又在调兵遣将,准备攻伐上京的各州县。耶律余睹早就亲身上到前线抵挡女直大军,萧干也准备起行前往中京镇守,南面事物全盘交到萧奉先和耶律大石手中。
至于现在的辽国皇帝耶律淳,属于散手不管型的人物,从来不出宫一步。诸事都不理会,一门心思的等待太子长大,以便自己退休做个平安王爷。其实他这种想法也是无可厚非,要是他现在太过积极了,等太子登基之日。就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日子一天天的过,已是十月之初,天气转冷已到了初冬。金国都城黄龙府地处北国,十月天气房屋外面冷风刮面,不少的水塘都覆了层薄冰,出门都要披上貂裘。
长乐的这些日子有些怏怏不乐,不管干什么都没了心思,整日的只是呆在房中托腮**。今天是郎主带众多宗室亲王出门围猎的日子,要是从前遇见这事情,她早就整装前去宫中等候了。可是今日,到现在却还是坐在窗前,慵懒地丝毫提不起出门的兴趣。
“长乐!”一个声音老远便传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重的脚步声,长乐知道这是她四哥兀术来了。
兀术和长乐是一『奶』同胞,都是元妃乌古论亲生。在诸多的弟弟妹妹中,兀术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幼妹,不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稀有之物,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长乐。兀术也知道长乐最近心情不愉,什么原因他心中自是明白,可这种事旁人说什么也没有用处的。
今日兀术大早起来,本以为长乐最积极这种事,该早就到了。不想等他赶到宫城,却发现长乐还未到,这可是大为反常的事情。从前只要是围猎长乐几乎都是第一个到的,这才急忙赶到长乐的府上,看看自己妹子是不是身子不适。
兀术敲了敲门,房中传来长乐郁郁的应承声,推门走了进去,见自家的妹子靠在窗前坐着**,面前摆着一封书信。
兀术有些奇怪,长乐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怎么今日转了『性』安静起来?
“兀术哥哥坐,”长乐转过头,眼中有着一丝『迷』离之『色』,“兀术哥哥这么早来我这,可是有事?”
兀术有些吃惊,自己这不过十几日不在黄龙府,怎么妹妹瘦成这副模样?着急问道:“长乐,你身体不舒服?脸『色』如此之差!”
“有么?”长乐这时才像方醒一般,急忙照着镜子,而后颓然放在一旁。
兀术无比疼惜说道:“好妹子,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这才十几日不见,怎就憔悴成这个样子?要有为难之事尽管和哥哥说,我必帮你办到。”
长乐默默摇头,她自是知道心中想的是何事,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对兄长诉说。她就是再大方,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是知道害羞的。
见到妹妹只是摇头不语,兀术心思一转,也猜出个**不离十来,试探问道:“是不是因为宋江?”
长乐有些害羞起来,不过也是点了点头。
兀术看这妹妹憔悴的面容,心中大是难过,话锋一转强自笑了起来:“我家长乐往日眼界可是高得很,现在终于开始想男人了,这可是好事情!我要去告诉父皇,让他也知道,他最宠爱的小公主有了情郎。”
“不要!”长乐立时大羞,“兀术哥哥要这么做,长乐就不理你了!”
兀术哈哈大笑,身体已是直不起腰,“好了,不和你玩笑了,父皇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启程了。咱们快些去吧,不然父皇会生气的。”
长乐被兀术笑得满脸通红,站起身来将兀术往外直推,口中撒娇道:“我现在便换猎装,你出去等我,千万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旁人!”
在东京汴梁城,也有几个人在议论着宋江,不过这几个都是男人,而且是年纪不小的老男人。
在户部尚书侯蒙的家宅中,端坐着几个朝廷官员。上首的就是侯蒙侯相公,中间是太常寺少卿李纲,最下首的正是那位宋江过去最敬佩,现在最无奈的七品小官宗泽宗汝霖。说到宗泽,原本历史上他现在正被某位朝廷重臣以“莫须有”的罪名软禁在镇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宋江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出的风刮到了,现在他还能悠闲的再汴京城中大放厥词!
其实宋江也是倒霉,宗泽此人生『性』耿直,最看不惯两面三刀的投机小人。很不幸是,宋江早就被他划入此类人中去了,而且还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于是乎对于宋江的一举一动,他是特别在意时刻在心,这可能也算无妄之灾的一种罢。
这时在场的人们议论的正是宋江之事,李纲还算好心,把宋江的原话加工了一下,显得婉转了些这才和大家商议此事。不过就算他说的再婉转,其中的含义也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宁可解散义勇军,也不能负了茂德帝姬!
这个答案说出来,在场的诸位大臣均是摇头叹息,也不知这个宋文启是如何想的,大宋的驸马爷有什么好当的?但凡有些能力和抱负之人就不会去想当这大宋朝的驸马都尉,何况他现在都已经被封了济宁侯,比驸马都尉整整高了两级!
要说他是贪恋美『色』,这也有些不通情理。茂德帝姬虽说是当朝公主中最貌美的一个,可是以宋江现在的身份,什么样的美『色』不可得?要知道自李唐以降,高官显爵之家蓄家『妓』成风,当朝的各位大人,谁家中没有十个八个,更别提蔡太师童太尉这一类人家中,『妓』乐均是以百而计!当驸马有什么好?一辈子只能尚公主一人,出门连其他的女子正眼都不能瞧上一眼,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其他的原因的话,那也只有一个情字可以解释了,或许宋江和茂德之间当真有情。这是在座的大部分人心中所想,除了宗泽。
成见这种东西实在不好解释,宗泽自从在潘楼中闻声不见人识得宋江之后,一直对他印象大大不好。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看人不免偏颇。
按照宗泽的意思,那便是成全宋江,组织御史进行弹劾,要宋江尚帝姬交兵权!这么做的理由就是:宋江此人心术不正,绝非善类!要防患于未然,不能重演五代之祸!
宗泽的观点太过偏激,在场的另外二人均是摇头不允。
照侯蒙的想法,此事尽可以押后看看再说。宋江现在不过民军的首领,现在义勇军经过辽国一役死伤惨重,都没剩下几个人了。再说结社民军均是济州本地的主户,家中都有田产还有父母妻儿,一旦战事一消便是要解散的,根本无关大碍。
侯蒙对宋江的观感与宗泽是截然相反,自从在梁山水泊一遇便对他赏识有加,认为宋江是不世出的才子。现在看来,自己的看法果然不错,宋江不光文采见识过人,而且能征惯战。这等才华只要假以时日必是大宋的栋梁,要是尚了帝姬平生再不能得志,那样实在是可惜了!至于宗泽所言宋江苟且专营,不择手段两面三刀之类,侯蒙大大的不以为然,这个世道不能借力用力,怎会有出头之日?起码宋江甘愿为国赴死,这等品质就是一等一的忠臣赤子。
李纲的看法正好是在两人中间,他倒是不怀疑宋江的报国之心或者有什么反意,他只是对义勇军了解得更多一些。他深知义勇军将士对于宋江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感情,在辽国时日虽是不长,可知小见大,义勇军中不少的兵士只知道宋江,全然不把他这位朝廷派来的官员放在眼里的这一幕,他是铭记于心的。
可是这等事情,谁也不敢开口『乱』说,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一旦落实便要永世不得翻身的!他的观点比较中和,就是不能这般听之任之,但也不要随意的去伤害他人。他主张的是还是等待时间,细细观察之后再做定夺。
三人你来我往,争得不亦乐乎。宗泽虽是坚持己见,但他现在待罪之身,在朝堂上根本没有发言的机会。可要让他去童贯等人那去告状,他更是不屑为之。三人议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什么结果,只有不欢而散!
就在李纲等人在议论此事之时,宋江也在和人谈论此事该如何应对。他现在蔡太师的府上,他的正当面就是那位外人眼中正昏『迷』不醒的蔡京蔡老公相。
他猜测的确实不错,在蔡绦登门拜访之时,蔡京就已经苏醒了,而且医师说蔡太师已无大碍,只需修养些时日就可康复。至于为何到现在依旧秘而不宣,这自然是有原委的。
蔡太师现在有不少的心事,这些都是关系到子孙后辈的。虽然他现在有二子在朝中位高权重,幼子尚帝姬也可安享一生,但是还有一个最心疼的蔡绦,始终放心不下。最关键的是那两个已经任学士官居三品的儿子,和自己不是一条路,而是与自己的政敌勾结,一心想要扳倒自己上位的逆子!
从前他还没有感觉到时间如此紧迫,可是这一场大病给他带来了莫名的恐慌!自己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一次是勉强熬过去了,那下一次呢?
蔡京看着束手恭敬站在床边的蔡绦,心中万分的疼爱,只有这个儿子,始终是和老父一心的,要是现在再不未雨绸缪,等自己真的撒手归去,只怕他那两个哥哥定是放他不过!
蔡太师嗜权如命朝野皆知!这次病愈却毫不声张,任由童贯、王黺在朝中呼风唤雨,这其中大为异常!宋江有些想不透,蔡京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文启,你看此次大军北伐又多少胜算?”三人沉默许久之后,蔡京微闭着眼有气无力的问道。
随着这声问话,房内的空气终于不再那般的压抑,蔡绦也转头看着宋江,等待着他的答复。
宋江如坐针毡,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并不是他不知道答案,历史书上记载得明明白白,两次北伐均是一败涂地!关键是蔡京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为的什么?
“嗯!”宋江轻轻咳嗽一声,慢慢说道:“战阵之道千变万化,我一时也不好下定论。不过现在朝野上下俱以为此行只是例行公事,只要大军一至辽国必要土崩瓦解,实在大错特错!”
蔡京眼睛悠然睁开,语气已经有了一丝波动:“你的意思是,这次北伐可能会败?”
蔡绦眼中也是热切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宋江,似乎成败只在他张口一说而已。
宋江心里叹息,顿时明白这父子二人的心中打算。别人打仗是上下团结一心全力求胜,这大宋却是不同,想求胜的急功近利,还有人一门心思要吃败仗!看来此战结局已经是不用再质疑了,有蔡家父子在,不败都难!
大宋北上主力靠的就是西军,而西军就是老种和小种。二种和童贯极度不和,大军未发将帅就已离心。再有蔡太师下点阴招使个绊子,禁军本就糜烂,才干平平的童贯对上赫赫有名的耶律大石和萧干率领的保家卫国的辽军,这仗还打个什么打!
“太师,其实此战的胜败并不在辽国,而在于我。辽国现在为女直人压迫,辽军主力数年前在护步答冈已经尽丧。现在中京鏖战,南京道空虚得很,最多也不过四五万兵马,还是这年来在各部族临时征调的新兵,难当我十五万大军!”
蔡京微微点头,似是认同他的说法,却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等着下文。
宋江有些黯然说道:“此次北伐,要是朝廷用老种将军为帅,长驱直入攻其不备,一鼓作气,直捣燕京,当可大胜。要是用童贯为帅,必败无疑!”
蔡绦听得心情激动,原本他也是和旁人一样,认为此战必胜,辽国已经不堪一击。不想宋江却在此断言童贯为帅必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过宋江这话却好生没个道理,我大宋十五万大军,辽国南京兵力不过四五万人,而且还不是强军,怎么就会战败?
看见面前两位脸上怀疑之『色』,宋江解释说道:“辽人军马不强是不错的,可咱们大宋这十五万人,又真有几人能上得战阵的?”
他无奈摇头:“恐怕只有西军能上阵一搏,其余的禁军难堪一战。要是童贯为帅,必要压制二种将军不获头功,以禁军为先导迎敌,要是禁军大败而退,单靠六万西军何以立足?必败矣!”
屋中三人又是一阵静默,只不过三人表情各自不同,蔡京面沉似水,平静无波;宋江忧心忡忡,蔡绦却有些眉飞『色』舞。
十六节 备战东南
宣和二年十月初五,天气已是初冬,八百里梁山水泊上一片肃杀之景,芦苇『荡』尽皆枯黄折落,烟波浩渺的水面平静无波起来,只有来往巡逻的船只偶尔飘过。
与水泊中的冷清相反,宋家庄外的军营里面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马嘶阵阵人声鼎沸。五千义勇将士在长宽都达十余里的马军训练场上,反复做着不同的训练。
义勇军现在全数都是骑军,五千人马分成三队,冠以一二三营之名,每营千五百人,分别由路仲达、吴家亮和徐爽统制,其余五百人划归宋江的中军亲卫,暂时让宋义统带。这个亲卫营,宋江是打算作为士官训练营之用的。
从辽国北征得以返回的将士们,已被打『乱』安『Сhā』在各个军中,担任各级军官,以便将在辽国总结出得骑军作战经验,尽快的融合进整支军中。
现在的义勇军算的上是大宋朝最精悍的骑军了,这不关是从训练士气这边看,从装备上一样如此。在其他禁军骑军中人马比例极大,十人装备不到五马的情况下,义勇军的骑军每人都有双马配置!
不过目前在大营中,进行的只有单人单马演练。毕竟眼下是在国内,要是被人探知义勇军马匹众多这种讯息,必要受到禁军将领的嫉妒攻讦,对义勇军将来的发展是极为不利的。有多的大部分战马,都已经运到水泊各岛安置,不能暴『露』于人前。
越是入冬,义勇军的训练愈发紧张起来,现在做的已经是模拟实战式的演练了。昨天,义勇军刚刚分批完成了在野外五日五夜的拉练,演习的效果很不错,五千将士没有一个掉队,只有几人因外面的天气寒冷受了风寒。
这种演习对义勇军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每月都是有一起的。说到装备,义勇军骑军的新装备已经全数下发,是宋江自己亲手设计的轻便行军背包帐篷毯子等物,这也是在辽国回来之后,众多将领对北面战斗经验总结得出的结论。骑军善于长途奔袭,在追求速度的同时必须把后勤负重压缩到最低。
今天,难得义勇军的一众将领聚聚一堂,共同商议这几日军马整备的事宜。这是因为义勇军大首领宋江今日有命令送达,要求全军进行高强度集训并开始警戒,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同时要家中派遣精干人员,南下两浙路打探消息。
虽然文书中并未讲明是准备出征去向何处,但众多将领都隐约猜到一点,应该就是东南!因为命令中还特别提到,要后勤备好能在运河上航行的船只,准备跟随大军一起出发!运河通往的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汴京,一个杭州!如果出事自然不可能是汴京,那唯有杭州府了!
孙俊真主持会议和大伙商议半日,才定下了大致的方略,骑军几位统领开始加重训练,宋成暂时管理后勤队的人手调配和人手组织,船只征调等所有押运物资的大小事情都由吕方来负责,他自己还是留守梁山大寨,开始做全面的统筹。
水泊梁山从十月初六那日起,变得戒备森严起来,一支支数十艘船组成的大小船队,已经在水泊最南面的望山岛码头停靠起航,粮草等物在紧张的押运至望山岛军营中,此外,还有上千临时从庄中抽调的后勤兵士,慢慢的聚集到梁山大营开始做着训练。
大宋徽宗皇帝宣和二年十月初六,睦州青溪县出了一件大事,万年乡帮源峒保正方有常其家四十二口被人尽皆诛戮。仅得脱世熊、世庚及孙文忠、文毅几人,下手之人名叫方腊,人称方十三!案子犯下之后,方腊等人立刻分散四处,以摩尼教之名结集徒众准备图谋不轨。
十月底,方腊聚集数百名同村农民,在方有常家的漆园里誓师,正式举行起义。起义军遂以帮源、样桐为据点,不断向外扩展,数日后,起义队伍的人数增加到几万人。方腊自号“圣公”,建元“永乐”,“以期为正月”,以方肥为宰相,汪公老佛为军师,杨八桶匠、方七佛、郑魔王等为大将,余为六等,以不同颜『色』的头巾相区别,士兵则一律扎红巾作标志。
得了讯息之后,清溪县令陈光向路府告急,两浙都监蔡遵、颜坦率领五千地方官军,赶到了青溪。十一月二十八日,起义军在息坑源“诱敌中伏”,激战一夜,全歼官军五千,自逞能战的蔡遵、颜坦也相继丧命。
十一月二十九日,起义军攻占了青溪县城。接着,在睦州郊区消灭了童淑的五百名刀斧手,知州张徽言出逃,起义军攻占了睦州城,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相继而下。
东南已经开始荼毒,汴京城里却依旧歌舞升平,官家还在潜心修道,同时催促着西军尽快向河北之地集结,憧憬着早日北伐光复故土!
十二月初三,一匹快马奔驰进了汴京城涌金门,直上御道奔宣德门而去!半个时辰后,中书即接到东南急报:睦州盗起,府城失陷!同时已经陷落五县之地,贼势日众,已有十万之多,为首者方腊,望朝廷速发大军平『乱』!
东南两浙路官员们望眼欲穿,焦急等待朝廷大军前来平叛,不想汴京城内却是毫无动静!
难道徽宗皇帝不管东南之事,任由方腊为虐不成?答案是否定的,这个问题出在另一个人身上,接替蔡太师位置,暂时署理朝政的王黼王相公!这位王相公看到这段时间官家心情愉悦,不忍心坏了天子的兴致,所以将这战报压了下来!在他的眼里,这方腊不过一帮土匪,哪会有什么雄心壮志,大不了抢点财物上山为王的草寇罢了。
两浙路的官员心急如焚的同时,汴京城也有个人在着急,宋江!
宋江到汴京也不少时日了,已近两月。本来在这汴京城里风花雪月,日子该过得分外的舒爽,这种日子是宋江最向往的生活。可宋江过得一点都不安逸,因为时间不对!
早在十月初,宋江就开始扳着指头过日子,每日打探着东南可有要事发生。到了十一月下旬,他还是接到自家义勇的军报,东南已有人作『乱』,贼寇方腊攻占县城杀官造反了!
十七节 痛并快乐着
滞留在京中的两个月时间,宋江终于是明白了如此泱泱大宋为会亡国的原因了!
汴京城中纸醉金『迷』,八景十二观风景妖娆,五十家瓦子数百家勾栏红袖飘飘,州桥夜市彻夜灯火不熄灭,果真是一座不夜之城!世风奢靡,人人要的都是倚红猥绿,夜夜笙歌!任是你英雄盖世,到了此处也只有骨软筋『迷』,忍不住把那浮名,换了淡斟低唱!
宋江这两月中行事低调地很,光鲜的济宁侯府日日关门闭户,家中的仆人管束严谨。他自己不敢轻易上街走动一次。自从他初到京师之时,偶有一夜出门想瞧瞧这汴京的夜景,结果半路上被路人认出,堵在街市上直到半夜都不得离去,最后还是在百余开封府衙役的护持下,这才狼狈而回。从此他当真没有大事不敢出门,就算要去蔡太师家中拜访,也要事先乔装打扮后门进出。
他越是低调,百姓还越是对他感兴趣。他的府邸不知是怎么被透『露』出去的,日常都有人在前后蹲守,就是为的见他一面。
这二月以来,徽宗皇帝也数次召见他,询问辽国事宜,隔三岔五的便有赏赐到府。奇怪的是,这般圣眷正隆之人,朝中大臣竟然没有一个和他联络联络感情的,只有蔡绦李纲,时不时到府中拜访。
像郓王和福金,那自是更不用提的,福金这两个月怕是在自己的府中的时辰,还没在宋江府上呆得时间长久。除了晚上睡眠,白天尽在侯府。开始还是郓王陪着,到后面再去连赵楷都不邀约了。茂德帝姬府上丫鬟侍女,大多都已经搬到济宁侯府听候差遣去了,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在自己府上看护着罢了。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已经成了朝野半公开的秘密,连官家都已经知晓,只是佯装不知罢了。
这般公开行事,宋江也是和蔡太师商量出的。既然宗泽等人都已经知晓此事,与其躲躲藏藏让人诟病,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公示于众。反正只要他一日未和福金成亲,便称不得是驸马,也就不存在什么忌讳之类,还不会受人要挟。
至于宋江和帝姬之间的婚事,蔡京倒是大大的不赞同。可是官家把茂德看得甚重,现在也不能分开,只能等待最佳的时机再想法子将此事搅黄。这个办法蔡太师心中已经有数了,只不过时机不到,还不曾启动而已!
对宋江来说,这更不是问题了,要是按照历史发展,再过得几年,天下大『乱』,只要手上有兵,还会有什么可惧怕的?在汴京这两个月,宋江已经把事情想得通通彻彻,与其自己努力让大宋苟延残喘下去,不如破而后立!
这个大宋朝的根子已经烂透了,没治了!就算自己有力回天,可过几十年还是一样!有这种只知道享乐的君臣一日,大宋就永远没有进取之心。一个没有进取心的民族,是一定要蒙受异族灾难的!
别的不说,只说此次北伐,蔡京之所以继续称病,只为了给童贯、王黼致命一击!为了朝中的争权夺利,就可以把这等军国大事视若儿戏,用国家的成败做赌注来扳倒对手,这样的朝廷还有救么?
西北军二种将军已经得了蔡太师的密示,此次北上伐辽务必自保,决不能引军向前。这个建议对二种来说也是求之不得,他们正担心童贯用西军为前驱与辽人血战,以便消减他们的实力。现在得了太师的保证,就算踯躅不前蔡太师也会保住他们,何乐而不为?连最激进的军中将领都是抱着明哲保身的心态,北伐不败,天理难容!
蔡京现在对宋江也是信任有加,此等事情也不瞒他,巨细相告与他相商,直有种要扶他做自己接班人的意味。宋江这些日子以来,在蔡京身上也着实学到不少的处事之学!蔡京四度封相,立朝堂数十年不倒的确有因,就拿此次处理宋江和福金之事来说,这种光明正大的把事情摆在明处,还真叫人无可奈何。
官家本就赏识宋江,福金又是官家最疼爱的女儿,这两人情投意合走到一起,徽宗皇帝是极愿意的。可现在北伐在即,宋江带兵有方。官家肯定是不愿他们这般早就成亲,只会装着视若不见,又不会阻止。这件事情就算是半公开的定了下来,要是有谁敢胆边生『毛』,对陛下进谏此事,借此削去宋江兵权,不需别人出手,官家自己都要发恼!
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同一件事情你越是藏着不想让人知道,别人越担心。你越是公开肆无忌惮,旁人还就放心你。越觉得你是无心权利,越不将你当做威胁。
宋江现在公开了自己和福金的关系,朝野之大,竟然没有一个人出一句声,更没人去官家那唠叨什么祖制。徽宗皇帝更对宋江高看了一眼,在他看来,宋江这么大方的将此事宣示于众,是因为他丝毫不眷恋权利。加上之前他索要金银土地的事情,不正是一个不爱好权利,只喜欢喜欢美『色』财富的能干臣子么?
对于这样的臣子,所有的皇帝都是最喜欢的。鉴于福金的关系,美『色』官家不好赐予,其他金银财富土地之类,天子自是不会吝惜给自己未来的女婿。于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奴隶土地,源源不断的像流水一样封赏下来。
当然,宋江的要求,也有被驳回的。这月以来,宋江三次上书要回济州,均是被陛下驳回了!徽宗也是为的自己女儿着想,这不久就要北上了,兵事一起没个一年两年平息不下来的。他干脆把宋江留在汴京,和福金能多团聚一阵,也好弥补自己不能让他们二人立即成婚的愧疚。
官家的驳回,福金自然是喜悦十分,对宋江来说却就只有强颜欢笑了。明明知道东南已经大『乱』,自己还不能回去整军备战,整日的呆在汴京声『色』犬马,实在苦恼到了极点。
说他是声『色』犬马也没有错,现在济宁侯府中的女人真不少。福金基本把自己府中的丫鬟婢女拉了半数过来,几乎整日的住到了侯府,只是隔得几天回自己府中应个数。安安也是隔日就要来上一次,一呆就是整天,陪着宋江弹琴听曲。
说来也怪,福金和安安倒是一见如故。两女都是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相互之间却没有什么敌对之意,大有惺惺相惜之感。这也许与她们之间身份差异太大,也有一定的原因。反正宋江对她们的和谐相处,自然是欣慰得很,谁也不喜欢整日的纠缠在争风吃醋中。除了她们,馨楠在半月前已回到了汴京,也偷偷的来看过几次,只是两人相见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毕竟身在敌对之方,唯有相顾无语。
终于,心急如焚的宋江熬到了这一天,东南奏报抵达京师,方腊反了!还在家中称病不朝的蔡太师,在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这个事情,马上派蔡绦唤宋江前来议事。商议自己一方该如何应对,才能在这件事情中取得最大的利益!
宋江的应对之策很简单,趁童贯身在河北之际,马上调集义勇军先行南征方腊,以获剿匪首功!另外恳请太师允肯让二公子蔡绦,为义勇军副统制随军出征!
十八节 庙算
宋江要请蔡绦蔡二公子为义勇军副统制,与大军一道南下剿匪!
聪明的蔡京父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军功!这是要给蔡绦重返朝堂铺路来了。
义勇军在辽国都能纵横驰骋,对上那些刚刚拿起刀枪的农民,不能大胜才是怪事。现在宋江要拉上蔡绦,无非是想投桃报李,使得两家关系更近一步。
经过蔡太师这一病,宋江也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最薄弱的地方,那便是在朝中没有根基。现在距离靖康之变还有六年的时间,要在朝中无人维护,义勇军想要扩大万万是办不到的,要是强行去做,其中风险可想而知。
而且,要将义勇军状大到能和金军有一战之力的程度,倚靠普通的官员还不行。大宋朝堂上只有这么两个人有这个实力,能帮他隐瞒此事,让这般庞大的军队不为别人所知。
蔡京、童贯二选一,这已经是不用选择的事情了。唯有蔡京!蔡京为相数十年,党羽遍及天下,虽说都是些墙头草,但只要他一日不倒,义勇军就能稳如泰山!而历史上,蔡京也是到靖康之变前几个月才被发配琼州,选择他无疑是正确的。
蔡京是什么人?宋江一说此话,他立时就明白了此中的含义,投靠!这就是**『祼』的投靠在他门下的意思!
宋江连自己一手草创的民军副统领的位置都让了出来,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表达自己的忠诚。要知道前些日官家要安『Сhā』些军官入义勇军,宋江也是宁可解散,也坚决不答应此事。现在他能说出这样的话,算得上是剖心致腹了。
蔡绦也明白这层含义,不过他更开心的就是,自己又有了上升之梯!上次他被罢官,只是因为官家认为他轻佻无形,说罢免便罢免了,当然那其中他的大哥的功劳也是不小。现在要能得了军功,自家老父再从旁助力,重新登上朝堂指日可待!
“三郎,约之不谙军事,做义勇军副统领只怕难以胜任,会不会引起非议?”蔡京口气比从前亲善许多,要说从前是用对待欣赏的下属口吻,现在已经转变成子侄了。
宋江闻歌便识雅意,蔡太师说此话不过是谦让一下罢了,怎能当得真心?
“老公相何出此言?约之兄学富五车,小小的义勇军只怕是屈就了。”
蔡京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可是两年前官家有言,约之这几年要在家思过,你这想法好是好,可官家不允也是无奈。”
蔡绦在旁却是不好接口,只能压抑住心中激动,眼中灼热看着眼前的宋家三郎,真恨不得抱着宋江大亲一口,他比自己的亲弟弟可是还要亲些。
“这个?”
宋江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等缘由,不过要做好人就要做到底,不然就是前功尽弃。只是要是官家真的说过此话,却不便将蔡绦安置在义勇军中了。
“老公相,官家还不知道东南出了方腊的如此大事吧?”
蔡绦一愣,宋江忽然岔开了话题,这是何意,难道说他刚才也只是随意敷衍一下,现在知难而退了?
蔡京不动声『色』答道:“朝中有佞臣当道,竟敢连这等大事都要欺瞒陛下,实在是包藏祸心!”他虽不知道宋江忽然提起此事是何意,但肯定有用意的,也就顺着话题跟了下来。
宋江心中暗笑,两个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配合着演完这出戏。
“我听说约之兄方从东南回来,对此事知之甚详。要是我义勇军即将南下平匪,有熟知匪事之人领军在一旁参谋,必然事半功倍。官家曾封我为保定军节度使,可节度使任下掌书记一职一直空缺着,不知道约之兄可愿意屈尊一就?”
蔡绦恍然大悟,这是个曲线救国之策。节度使掌书记属幕僚之位,一般由节度使自己选人,再报请朝廷任命,基本是不会驳回的。这个掌书记官虽不大只正七品,可也是在吏部要挂号的,属于朝廷文职正官。宋江的意思再简单不过,既然走朝堂请命可能会驳回,倒不如先就任这种不会被驳的虚位。
只要能立下军功,七品官位要升迁到五品以上简单之至!那个没跟没底的李纲,不就是跟着义勇军去辽国走了一趟,就从七品直接升任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了吗?何况自己还是太师之子,宋江这个法子妙到极处,既不会驳了官家的颜面,又给了自己晋升至阶!
蔡太师看了看自己二子笑道:“约之,你还不要给上官见礼?”
蔡绦心下一乐,就准备弯腰施礼,宋江急忙拦住:“约之兄万万不可,你这样不是折杀小弟么?小弟以后仰仗约之兄之处多矣。”
蔡绦也不和他客套,只是含笑点头,两人心照不宣,现在已经算是捆在一起的死党了。
蔡京见这事情算是定下,心情也是大悦。他向来就觉得亏欠自己这二子甚多,一直想将他官复原职,无奈官家不喜蔡绦,更有不少人从中作梗,当真无计可施!现在得了宋江的曲线救国之策,老怀大慰,可转念一想忽然皱眉道:“东南这般大事,有人还要瞒住官家,这如何是好,需得早日禀明圣上才是。可惜我卧病在床上不得朝,约之,你看此事如何处理方好?”
蔡绦轻笑道:“朝中出了『奸』臣,自然有御史弹劾,父亲还是在家安心养病,以便早日康复为官家解忧。”
蔡京默默颔首,靠在床榻上闭目不再说话。
果然,就在此次议事之后的第三天,官家大朝之日。有御史上表弹劾王黼:欺君瞒上贪权误国,扣押两浙路军报,导致东南局势糜烂!徽宗皇帝大为震惊,立即去中枢调来最新战报上殿御览。这最新的战报已经是十二月五日的,情势比前几日更加紧急,婺州、歙州、宣州、信州都现贼踪,大宋东南数路告急连连!
这可如何是好?徽宗皇帝和众多大臣顿时慌了手脚,这方腊之事与别的不同,可是内腑之患,不比从前辽夏来『乱』边那般的肌肤藓疾。东南是大宋粮税重地,天下粮赋十中有六出自东南数路,这些地方绝不能出半点纰漏的。
王黼当堂被徽宗痛斥一顿,幸好有梁师成从旁说情,才不曾罢官去职。现在朝中无人可用,蔡太师因病在家休养,只能是着王黼戴罪立功。
朝廷之事易,平匪之事难。偏偏官家最信得过的童贯太尉此刻却不在京中,尚坐镇河北征调军马,准备物资准备北上伐辽之事。西军大部尚行在半路,京中的禁军也开拔去了河北,这一时之间能抽调何处军马南下?
朝堂之上纷纷攘攘,上百大臣却都拿不出个主意,这时有人进谏,济州义勇军可堪一用!
对啊!官家经人提醒,立时想起宋江来了。义勇军人数虽是不多,但骁勇善战,可以先行南下。不说只靠数千人就将方腊反贼剿灭,起码控制一下局面,挡住贼子不让局势变『乱』还是可以的!
朝中众臣也是纷纷附和,踊跃各抒己见,谏言官家先派遣义勇军南下,以遏制反贼锋锐,然后调派正在集结准备北上的十五万大军大举南下!
“宣旨,立刻召保定军节度使、济宁侯宋江上殿议事!”
这个时候徽宗皇帝已经忘记了后宫中还有众位道长还在等待,马上宣派宫使去济宁侯府降旨!
十九节 人非草木
大宋朝的官职是一件有趣的事,官和职是分开的,“官”只是说明他可以领取俸禄,而“职”才有实际的权力。
宋代任非其官的情形很普遍。例如左、右仆『射』、六部尚书、侍郎、大夫、郎中、员外郎、卿、少卿等,在成为官阶的名称后,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不再担任与官名相应的职务。这些官名只用作定品秩、俸禄、章服和序迁的根据,因此称为正官或本宫,又称阶官或寄禄官。
而真正实职叫做差遣,差遣是指官员担任的实际职务,又称“职事官”。差遣名称中常带有判、知、权、直、试、管勾、提举、提点、签书、监等字,如知县、参知政事、知制诰、直秘阁、判祠部事、提点刑狱公事之类。也有一些差遣并不带上这些字样,如县令、安抚使等。
话说宋江这个保定军节度使,乃是武职最高官,品级上甚至高于太尉,可实际上半点权利也无。另一个济宁侯就更惨,虽然徽宗皇帝大方的给他实封了千户,可宋代的封户也不过是按照一千户的额度发钱罢了,每户十五文,千户也就十五贯,也就是说这个实封千户就是每月能多领十五贯的俸禄。真正有些实权的,还是那个义勇军的统制官。不过那个官职并不是朝廷正编,上不得台面,所以宋江宋侯爷,是没有资格登上朝堂议事的,只能是偶尔官家宣召才能上殿。
方腊造反,震惊了大宋上下,官家手忙脚『乱』之际,首先想到的是童贯,可童贯现在身在河北,手下军马尚未齐整,要南下剿匪还需要时日。这第二个就是宋江了,大宋民间风传宋江是武曲星下凡,来保当今官家收复燕云全万世武功。徽宗皇帝信奉三清真道,对这些神鬼之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对宋江更是高看了几分。
不到一个时辰,殿前宫使奏报,保定军节度使,济宁侯宋江已经在殿下等候。官家大喜,急命宋江上殿。
宋江上得殿来给官家见过了礼,对今日徽宗皇帝宣他来为了何事心知肚明,这个时候除了方腊之事还能有什么?
果然,刚刚君臣礼毕,官家就迫不及待开口问道:“济宁侯,义勇军南归之后,这二月来休整可已恢复?能否上阵临敌?”
宋江当即答道:“回禀陛下,义勇军经辽国一行,伤亡甚重,虽是二月来整补了不少人员,可军中刀枪弩具不足,如要上阵杀敌,没有军械只怕不能。”这个时候不讨要些军械之物,还待何时?义勇军眼下最缺的也就是军械,尤其是****一类。
官家听了浑然不以为意,大宋富庶,只要有人能上得阵,些许物资军械算得什么?立刻问道兵部、工部人等:“京中可有军械之物?怎的尚未发往济州?”
兵部工部有关人等上前奏道:“这等物品兵部库房尚有,只是因为这两月来大量物资征调河北,准备北上事宜,还不及调发济州。”其实哪里是什么来不及?实在是蔡太师重病,朝中童贯王黼专权,赦令所有义勇军应当配发之物全部暂缓。
这个理由是无法搬上台面的,也只能是找个借口罢了。宋江也知道其中缘由,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此事之时,只要能拿到东西就好。
徽宗听见是因为北伐事由耽搁了,也不便计较太多,下旨有司立刻将济州义勇军所有物资起运,不得延误时日。就算他不下此严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各部司相关人等也不敢耽误,否则等义勇军开赴了前线,为了短少物资之事再掉头回来告上一状,不管有理没理,自己都要先脱上层皮!
既然解决了义勇军的问题,现在就要谈到剿贼之事了。官家直接问道:“济宁侯,现在东南有贼子方腊作『乱』,聚众十余万人为祸数州,你可愿意南下平叛?”
宋江躬身而答,语言果决刚劲,“臣愿为陛下剿平逆贼,保东南不失!”
徽宗皇帝大是欣慰,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这关键之时,宋江果然不负他的期望!
“好!下诏,封济宁侯宋江为江浙宣抚使,率义勇先锋军即日南下平叛!”旨意一下,宋江跪下接旨。不过徽宗皇帝尚有些担忧,义勇军虽是威震天下能征惯战,可毕竟人数太少,东南反贼已有十数万之众,只怕未必能敌。要是宋江出了什么状况,岂不是损了自己一个忠心臣子,就连福金也要怪责自己。
要说官家对宋江委实是不错的,当然这也是要建立在能不能符合他的心愿的基础上。官家颁完圣旨,心中有些顾虑吩咐道:“济宁侯此次南下,也不必着急剿灭贼子,只需控住局面,不让贼势壮大即可,等待朝廷大军南下之后,再一同熄灭叛『乱』。”
官家的顾虑,朝中的大臣们也都想得到,宋江更是求之不得。方腊起事,宋江早便做好了准备,他的目的是借此练兵扩军,可不是不顾伤亡的平『乱』。
自家人马不过五千,就算再训练有素,对上人数十多万的起义军,就算胜了自己也要伤亡不小。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干的,他建军可不是为了内战,而是预备几年后与金人交锋的!就算官家不说此话,他也不可能真正卖命的死战,现在陛下自己也开了口,更是给了他辗转腾挪的空间。
徽宗皇帝能够体恤义勇军力,宋江也是有些感激,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官家对自己不薄,自己还整日想着如何颠覆这个国家!宋江心中有些愧疚起来,再次上前施礼:“臣谢陛下恩德,此次南下不敢说立刻剿平叛逆,但可保运河不失,将贼势掌控在两浙之内。”
徽宗皇帝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要是义勇军数千人能控制住不让局势恶化,也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军情紧急,朝会开得迅速无比,朝中数党再没有什么相互拆台之事,都是团结一心要先把方腊剿平。
二十节 攻还是守
汴河,自隋大业初疏通济渠,引黄河通淮,至唐改名广济。---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到了宋代,已经成为天下漕运最重要的河流。每年自春至冬,要在河口均调水势,使得深度达到六尺以便通重载为准,每岁漕运江淮、两湖、两浙稻米数百万,及东南之产,百物众宝,不可胜计。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输京师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内外仰给焉。故于诸水,莫此为重。
汴河的水势平缓,一般通行的都是平底漕船,十艘为一队,按班分行。
今日的汴河中,有一支数百艘船只组成的船队,正浩浩『荡』『荡』的从北向南而下。沿途的其他北上南下的船只,看见这般声势浩大船队鲜红旗帜,纷纷靠边避让,无数人走出船舱张望着,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在庞大船队的一侧,有一支军马沿着河堤缓缓行进,保持着和船队一样的速度。这支军马身上穿着怪异,并不是大宋禁军服侍,前头打着一面高高的红旗,上面书写五个大字:义勇先锋军!
接了官家旨意,宋江立刻去各部司办理公事,领取枢密院令牌,分派亲卫去兵部点检物资等等,然后回府准备行装,与福金、安安依依话别,次日一早就踏上回济州的路程。他自己要先行一步,赶回宋庄准备大军出发事宜,请自己的掌书记蔡绦押运军资乘船随后。
义勇军本部早就准备停当,等他一到,最后做了一次战前动员,放了几天的假期让将士们好好的休息了几日。
过了五天,蔡绦押运着船队抵达了宋庄码头。宋江搬下物资,把运输船队打发回去,拉着蔡二公子便到庄上议事。说是议事其实也就是和大家伙见见面,起码认个脸熟,将来还要在一个营里呆着。
万事俱备,东风也到了,第二日,义勇全军开始出发南下。
这次出征,宋江在兵部又拾掇到了不少好东西,主要拣的是刀枪兵器、强弓硬弩和箭支。兵部有司此次再没有藏私,打开仓库任他挑选,这次东南大『乱』,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弄出什么事端,只要需要的尽可以搬走,反正是要签字画押的。蔡绦一口气拣选了上百艘船的物资运往水泊,兵部人等虽是有些怨言,也只能放在肚里无法声张。
现在义勇军以骑军为主,在马上不好用弩,弩击发力大『射』程远故是用脚蹬上弦的,在马上『操』作难上加难!骑军一般只能用弓,而义勇军中原有的弓大约有七八千张,都是数次战斗中缴获的,其中良莠不齐,强的能到三石之力,弱的只有六斗。
两三石的强弓都是北伐之时从辽军手中缴获的,大宋禁军所用之弓,基本都在七斗到一石之间。这种弱弓在平时『操』练的时候玩玩倒是可以,一旦真要对上游牧民族的骑军,还不如干脆不用为好。
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宋江托蔡绦将汴京军库中二石的强弓一扫而空,足足有七八千张之多。更别说箭支之类,搬空了两个偌大的仓库,光一百料的最大货船光箭矢就装了十几船。
从济州府沿运河南下两浙,走京西路进淮西再到两浙之北,路途有一千多里要过九个州府。义勇军中的将士对这种长途行军早就习惯了,日常训练也是经常有三五日的拉练,只是等闲一般。
掌书记蔡绦虽是不习惯这般辛苦奔波鞍马劳顿,但可乘船随军南下,倒也逍遥自在得很。每日带着两个美妾饮酒唱曲,迎风赋诗郊游一般,乐在其中。
五千骑军浩『荡』南下,沿途百姓都是吃惊得很。在大宋朝能看见五千这般整齐的骑兵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一般大宋的骑军,虽是挂着骑军的名号,一般万人中最多能配备三四千匹战马就算不错了。而且这些战马都是平均分配,每个指挥都有个几十匹,要像义勇军这样全部马军组成的大队,真不容易见着。
随军的物资都是船运,大队轻装而发,船队顺流之下,队伍行进得很快,从济州行到金陵只花了十几日的时间。就在义勇军即将抵达金陵,准备在此略作整备,然后再行南下之时。最新战报已经送到金陵府,东南的局势已经糜烂得有些不可收拾了!
十二月二十三日,方腊贼军西路主力约十万数,在歙州城外与朝廷军马激战,阵斩东南第三将郭师中,一举攻克歙州。尔后,两日内攻克休宁、黟县、绩溪、祁门、婺源、宁国等地。
与此同时,贼酋方腊亲率大部二十万大军向杭州进发。前锋方百花部,也早巳陷新城、下富阳,兵临杭州凤山门外。杭州知州赵霆及大部官员潜逃,只剩下两浙制置使陈建和廉访使赵约率部固守。
眼下义勇军也不需南下直驱杭州了,因为两浙路北面各州都有急报传来。
苏州石生和归安陆行儿等人,聚众二十余万响应方腊起兵造反,正在围攻湖州、秀州、苏州!谁也想不到,方腊起事不过两月,东南的局势竟是严峻到如此地步!
义勇军一到金陵府,就受到阖府上下的热烈欢迎。府尹大人亲自到码头迎接,本地官绅富商云集城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迎王师的到来。
宋江和蔡绦一头雾水的被人迎进府衙,这种欢迎的阵势也摆得太大了,实在是有点反常。这是他们不明白现在的形势,对金陵府的官绅来说,这点排场还不足以表达他们心中的喜悦。
金陵府虽也有数千兵马,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几千禁军只要在方腊贼兵北上之时,能不仓皇逃窜弃城而走,都要求神拜佛了。要期望他们能挡住方腊军,就和痴人说梦一般。
而义勇军名声在外,在辽国境内都能百战百胜,对付方腊肯定是不在话下的。对本地的士绅官员来说,义勇军无异于是救星驾到,这出城迎一迎还算得个什么?
金陵官绅这么大的反应,其实还要归功于方腊义军的所作所为。历史上,方腊起义军良莠不齐,远不是教材中描述的那般伟大正义。大军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样样俱全,烧光百姓的住宅,杀尽那些不肯加入自己队伍的人,抢光他人所有财富,管他是富贵贫贱一视同仁。不然怎么可能两个月时间就由万人扩张到百万之众?
两浙江淮之地承平百年,本地守备官军十分薄弱不堪一击,再加上地方官员贪生怕死,未战先逃者比比皆是。于是一支农民军就这样神话般的滚雪球式的壮大,两月时间席卷东南,攻克六州五十二县,发展到百万之众!
宋江和蔡绦接过最新的东南战报,看过之后唯有面面相觑。虽然宋江是知道方腊起义声势浩大,可真没有想到能大到这种地步!
这几份战报合拢起来,贼军已有百万之众,别说两浙中部已经被占了大半,就是金陵南面的两浙路苏、秀、湖三州也是岌岌可危。要是这三州一失,金陵危矣!金陵如果陷落,贼军只要遏住江口与官军隔江对敌,说不定还真能成划江而治的态势。
在金陵众官绅期盼眼神之下,宋江缓缓放下手中战报,决然说道:“东南糜烂,我军当迅速南下平『乱』,方不负陛下的期许。”
“啊?”厅内一片『骚』动,嗡嗡的议论声四起,众人都是惊慌起来,义勇军不肯留下守城,几千人要南下杀敌,要是一旦有失东南之域只怕全数都要失陷。
金陵应天府府尹急忙劝道:“济宁侯忠心自然是可表天日,可是南面三州有贼二十余万,义勇军不过五千人众,万不能轻举妄动,只要能守住江宁府不教贼子北上便是大善。至于朝廷那边,我地方自会上表禀明原委,还请侯爷不要冒险行事。”
其余本地官绅也是纷纷出言劝阻,言辞之间大有哀求之意。在他们看来,有大名鼎鼎的义勇军在,借助高城厚墙守住金陵是可行的。但要是以五千对二十万的攻伐,谁也不信能胜。要是义勇军有个闪失,贼军一旦北上,这金陵城危在旦夕。
宋江奇怪的看着厅中的本地官绅,似乎自己并没有叫他们跟着自己去打仗,怎么会急成这个样子?还是蔡绦懂得本地官绅的心思,转眼间就明白过来。在他看来,用五千去攻二十万也是心里发虚,虽然他想着借力战功重返朝堂,可就算立功也要安全第一不是?
蔡绦侧过身,小声说出心中看法,宋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缘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困守金陵的做法,他绝计不会干的。此次南下有两个目的,一是通过实战训练骑军,二是抓些俘虏回济州听用。这两个目的都不可能是坐守金陵能达成的。用骑兵来守城,那还不要被人笑死?
看着蔡绦眼中的热切,宋江有些为难。本地官员他自然是可以不理,可这蔡二公子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他在朝中的强援,他的意见无法轻忽。看这个样子,蔡绦听见贼军势众也是胆怯不敢上前,这可是有些难办了。
要不然把他留下?
宋江苦恼起来,要留下蔡绦也必须要留下一支军马护卫,义勇军本就只有五千,再留点人还怎么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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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节 苏州石生
南攻两浙叛军,还是据守金陵?
宋江皱眉不语,大厅之内也是鸦雀无声,等待着他做下决断。---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蔡绦心中也是甚急,在远处看别人打仗,自然是越激烈越好,可自己要身在其中就是越安全越好了。
“嗯!”蔡绦咳嗽一声,轻轻劝道:“三郎,我军刚刚抵达,一来贼情尚不清楚,二来后勤补给也未必完备,还是谨慎些为好。”
后勤?宋江一愣,后勤数百船物资不都跟着大军同时抵达了吗?当即反应过来,这不过是蔡绦给自己找着台阶下坡而已。不过蔡绦的话倒是给他指出一条明路,此次南下,后勤队伍中千名兵士也是架船跟着一同抵达的,何不用他们来守城。
虽说后勤兵士从军中淘汰下来的,但日常训练也不少,虽说比不上正军耐战,比其他官军强得也不是一星半点。再说这守城也不过是应付一下,等到自己南下破贼,这些士卒再直接上船南下就是。这样的话,既给了蔡绦的面子,又安了本地官绅的心。
“约之兄和众位说的都有道理,不过贼军也不可不讨,这样罢,”宋江对蔡绦使个眼『色』,“我军骑兵照旧南下,步军留下守城,可保城池无碍。约之兄主辎重后勤之事,驻守金陵府。”
蔡绦得宋江的眼『色』,知道肯定是有内情不方便说,不再出声劝说。本地官绅虽是还不放心,可毕竟人家义勇军南下为的就是讨贼,自己也不能过多的阻拦。现在能留下步军协助守城,也多了一份信心,再不好说些什么。唯有点头轻叹,不少人已经在打着主意,是不是要送家眷北上避祸。
宋江见再无人出声反对,站起身来说道:“眼下军务繁忙,军中尚有不少事情,无法在此多陪了,还请见谅!”
蔡绦也跟着站起身,和在座士绅打个圆场,随着宋江一同走出府衙,向义勇军临时营地行去。
“三郎,我们哪里来的步军?”刚出府衙,蔡绦见四面除了军中亲卫再无旁人,迫不及待问道。
宋江轻笑:“约之兄忘记了?随军南下数百船只上的,不正是我义勇步军?”
蔡绦一惊,那不是后勤之兵么,如何守得住城?自己留在金陵不是危险得很?还不等他说话,宋江就已经先行解释道:“约之兄放心,我义勇军后勤军士的战力,不也差骑军多少,只是他们骑术不佳,再加上我军编制有限,故划做后勤之列,但日常的训练也是必不可少的。”
蔡绦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算后勤兵战力不弱,可也只有千人,要是贼人势众也难以抵敌。
“三郎,只发后勤兵士守城,是不是太过儿戏了些?要是大军南下之后,有贼乘机北上来攻金陵,这可是大大不妙。”
宋江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既不敢上前迎敌,又不敢身处危城,实在无奈的紧。不过再无奈也得先让蔡二公子安心,不然他也不会放自己南下。
宋江思虑一下说道:“约之兄所言有理,我留两百亲卫在此,助约之兄管束军马,要是当真金陵有警,也可北上求援。”这个话已经算说得通透了,留下两百人保护蔡绦,要是果真金陵城守不住的话,也能护着他北上逃命。
得了这个保证,蔡绦才算放了心,呵呵笑道:“其实我的担心也算是多余,以三郎的勇武,剪除区区草寇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两人相视而笑,骑马回营。
回到营地,宋江来不及巡视营房,便召集众将前来开会,商讨下一次作战的计划。
两浙路北边三州都有贼军攻城,每处人数不一,多者十余万少者三四万人。这其中以苏州城外贼军最多,而且苏州在三州之内距离金陵也是最近的一处,是在运河沿线的最北段。按照宋江的想法,义勇军首先要击破的就是苏州城外的敌人。
这个想法一说出,便得到众将的一致同意。不为别的,就因为苏州城就在运河边上,打赢了抓到俘虏所得缴获要运走轻而易举!
蔡绦目瞪口呆的看着众人说得热火朝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到此战能不能胜!就连站在宋江身后女扮男装,不停走动给各位将领斟茶的珞瑜,都是满脸的笑『吟』『吟』,丝毫不担心自家军马会吃败仗!
蔡二公子心下有些迟疑起来,自己留守金陵是不是一个错误?虽然他知道要是有功劳,宋江上报时定少不了他的那份,可不管是谁,总是喜欢功劳是自己赚来的不是?不过思来想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不去冒这风险为好。
说到南下苏州,房中气氛热烈之极。可等说到统率后勤部队守备金陵,就开始冷场了!众人都是低头不语,专心致志的品着茶水,仿佛那一贯一斤的陈茶忽然变成了琼浆玉『液』,一小盏茶喝了小半时辰还不见少。
宋江环视着缩着脖子尽力压低身形的众人,无语的摇头。他知道大家都想上阵『露』脸,谁也不愿意窝在金陵城里,干看着别的兄弟吃肉,自己连汤都喝不上。可是不管怎样,金陵城必须得留下一个统军之人,总不能把上千的弟兄交给蔡绦统带吧。
要是真有贼军打来,依着蔡绦和金陵本地官员的胆量,还未临敌估计就逃走了。金陵可是自己大军的后方,要是此处失守就变成断绝退路腹背受敌了。
宋江目光逐渐从众人眼中扫过,所有人都偏开眼神假装没有看见他在看着自己。“宋义,你留下吧!”宋江捡来拣去还是宋义留下最为合适,其余三人在北国都是有了骑军作战的经验,现在需要锻炼的就是单独领军的能力。而宋义却是要从头来过的,再说他将来带的也是步军,现在留在金陵也说不定能是一次实战考验。
“又是我!”宋义小声嘟囔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慢站起身,恨恨的瞪了偷笑着的路仲达等人几眼,有气无力的躬身道:“遵令!”
宋江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前次北上就是把他扔在家里,这次又是打发他坐镇后方,见了他这等模样,不由劝慰道:“等我们破了苏州贼军,你便带兵南下捕俘,所有人等优先由你挑选,充做你的庄客,你看怎样?”
这个是宋江他们的暗语,意思是俘虏由宋义先行拣选,充做他帐下兵士。毕竟蔡绦在座一旁,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露』。宋义得了这个承诺,心情才算是稍稍好些,脸上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的难看了。
所有事宜都商议停当,宋江比照地图开始下令:“传令下去,全军今日尽早休息,明日大早带上五日粮草轻装出发,两日内必要赶到苏州城下!”众将一一上前接令,遵令而退。
等到帐中人等都退了出去,蔡绦这才感叹道:“三郎,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我才知道义勇军为何百战不殆,不光训练精熟,连军中将领遇到战事都是个个争先,真不知你是如何带出的此等强军。”
宋江摆手谦道:“约之兄过奖了,不过都是些好勇斗狠的粗鄙之徒,当不得如此夸奖。”
“粗鄙?这话可是不对,”蔡绦作势故意瞄了瞄站在后面的珞瑜,“你这个亲卫可是眉清目秀得很,我没害见过这般俊俏的兵士!”珞瑜长得秀丽貌美,再如何装扮也不可能骗得过蔡绦这种花中老手的眼睛。
宋江知道他以为珞瑜是自己的妾室,带在军中解闷的,故而打趣自己,倒是没有他意。也笑得回道:“约之兄莫说我,你的那两个亲卫,也是国『色』天香得很呐!”
就他们二人的地位而言,这等事情算得上个什么,最多一许谈资而已。两人都是哈哈大笑,仿若心照不宣,只把珞瑜羞得腮红满面,头都快低到肩膀下面去了。
苏州府在两浙路北端,太湖的东面。现在围攻苏州的是摩尼教苏州分舵的舵主石生。石生年纪不过三旬,本是苏州府本地大户,前年入了摩尼教食菜事魔,上月得知方腊已经起事,闹得轰轰烈烈夺了数个州城,也不甘寂寞起来,带着本州教众在刻县起事,要杀官造反!
东南之地近年饱受花石纲之苦,石生一竖起反旗,立刻有不少饥民加入义军。石生此人心狠手辣,所过之处将百姓尽数裹挟进来,队伍越滚越大,不到半月就聚了十万之众。风卷残云一般攻下苏州府的数县之地,然后开始驱策所有百姓入军,纠结十万大军开始围攻府城。
苏州府有官军三千,可惜久不堪战事,要不是府尹刘知常组织起城内百姓壮丁数千人上城协助防守,更加上苏州城高义军又没有攻城器械,城池早便被攻破。不过就算这样,苏州府现在也是岌岌可危了。
连续攻城数日不得破城,石生站在城外营中也有些焦急起来。太阳已经西垂,苏州城下的泥土已经被鲜血浸透,尸体枕籍,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此处。
今日又是无功而返,石生有些恼怒,发下命令将城池团团围住,调了万余老弱『妇』孺前去砍伐木材,征集数千工匠打制大批云梯撞木,准备过得一日大举攻城,誓必要将此城一举攻下!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愿望已经永远不能实现了,因为义勇军已经赶到,在距离苏州城不足四十里处扎营,养精蓄锐等待探马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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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节 战苏州(一)
苏州城北四十里处一座小山之侧,已经简单的立下了一座营寨,营寨中黑漆漆的看不见半点灯火,只偶尔有值班的哨兵来往巡视着。---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宋江端坐在大帐之内,反复的研究着两浙的地形图册。两浙路地形复杂,南北两面大不相同。北面有太湖,湖左右都以平原为主,然而南部则多是山区,虽然算不得崇山峻岭,战马却是难行。
自家的军马都是骑兵,在北面还有优势,到了南面就成累赘了。这两浙的地形他已经研究多日,心中也大略的有了个底细,浙南浙西万万是去不得。大军只在浙北和浙中作战,平原上骑兵进可攻退可守,想来也不会有多大的损伤,要是进了山区,被熟知地形的人埋伏,那就难说得很了。
这些都是后话,宋江也并不去多想,现在只等着哨探回报,明白苏州城外贼军的布置,那便好定下明日的作战计划。对于苏州城外十万贼军,宋江丝毫不蹙,都是些临时裹挟而起的百姓,自己五千精骑要是连这都不能胜,不如早点解散了事。
和安静等待哨探回报的宋江相比,苏州城外的石生显得情绪激动,他心中无比的兴奋。他已经接到信使传来的消息,圣公方腊前几日已经提兵西湖,正在猛攻东南重镇杭州,只要杭州一克,立刻就会派人沿运河北上,打通前往金陵的道路,到那时东南半壁江山尽归摩尼教所有,自己也将会是开国的元勋!
一定要尽快攻下苏州府,赶在圣公大军北上之前,石生下着决心。要知道苏州府里富户极多,要是能打下此处,钱财美人应有尽有。石生紧了紧怀中抱着的美人,不顾女子的痛呼之声,一把扯去她身上的衣裳,俯身压了下去。
正在石生在女子身上尽情冲刺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了喧哗之声,一个男子声音高声喝道:“你们给我让开!我要见石帅!”听声音像是石生军中副帅吴帮。
“将军,你不能进去,大帅已经歇息了!”说话的是石生原来的家丁,现在的亲卫队长在外面阻拦着。
石生懊恼十分,这个节骨眼上外面有人吵吵嚷嚷,怎叫他不扫兴。他爬起身来随便披上件衣服,看着还伏在地上哭泣的女子,一脚踢了过去:“还不穿上衣服滚出去!”那女子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连忙披上件衣裳冲出大帐。
“请吴将军进来。”石生坐在他最喜欢的虎皮大椅上,满心不悦的说道。
这把椅子可是他在起事之前,在一个本地豪门家中看见过的。他带人起事之后,特意派人把那户人家杀得干干净净,家产全部充了军,这椅子更不能例外。他十分喜欢坐着这虎皮的感觉,可以让他觉得自己更多了三分的威风煞气,是以不论大军进发到何处,这椅子都带着军中寸步不离。
吴帮大步走进中军大帐,满脸的愤怒溢于言表!
“大帅!你怎能让万多『妇』孺连夜伐木?那些老弱都是军中家属,身子虚弱力气又小,现在正是黑夜路径难行,已有十余人被巨木砸死,伤者更是数不胜数。”
石生瞥了吴帮一言,先吩咐亲卫端上热茶,这才慢条斯理说道:“不让他们去,难道还要我精锐的兵士去?那些『妇』孺既上不得阵杀人,还要带在军中徒耗粮草,总得做些什么吧!”
吴帮怒极而道:“大帅,我摩尼教义:教中男女俱为兄弟姐妹,理当团结互助称为一家,岂能嫌弃别人累赘?记得咱们当日起事之日,响应的也是圣公的号召:劫取大家财,散以募众。可是现在这许多的财物都积累军中秘而不发,十万兄弟姐妹别说财物,就连一日两餐尚不得饱,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些话直戳石生的要害,义军扫『荡』苏州府周边五县之地,获取钱财之物何止十万百万计,全部被石生派亲信带人统管着秘而不宣。分给那些士卒?石生从来就没有这个想法。
他和其余的摩尼教徒可不一样,那些人都是穷苦出身,只是为了有一口饭吃起来造反。他石生家里在地方也是大户,这造反起事为了那泼天的富贵,岂能和那帮穷鬼同日而语!
石生被吴帮说得恼羞成怒,一拍案几喝道:“一派胡言!你懂个甚么!我这是为圣公筹集军资,只要圣公兵马一到即可就要上交的,怎么可能私分了事!”
吴帮见他发怒,又说出这番道理,心中底气怯了三分,可还是毫不退让:“就算是为了我教中大业,那也不能不顾兵士们的死活,这一日两餐怎么饱人?每日还要攻城打仗,下面兵众已经怨声载道,那老弱『妇』孺更发一天只有一顿,怎么活得下去?”
石生有些烦不胜烦,这个吴帮素来喜欢唠叨,自起事之日起便对军中的事物挑三拣四,时不时要来自己这大吵一通,还需得想个法子将他弄走。石生缓和下脸『色』说道:“吴将军说得也有道理,我一会交待下去,从明日起军中每人多加一餐就是。”
“谢大帅仁慈!”吴帮躬身施礼,他本已经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今天的石大帅竟是好说话了许多。
石生笑着摇手道:“吴将军不必多礼,将士们的辛苦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现在我教大业初起,还要大家坚忍些,等大业有成之时,自然人人都可安享乐果。”
边说着他站起身来,到案几上拿起一封公文,递了过去:“这是我给圣公的奏报,圣公现在正在杭州攻城,想必杭州已是指日可破。我想请圣公攻下杭州之后能立即派兵北上,与我等连成一线。这公文事关重大,别人去送我担心有失,故此还要请吴将军为了我教大业,辛苦一下走这一遭。”
吴帮是个憨直的人,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听说是这等大事,连忙接过书信贴身放好,施礼道:“大帅有命安敢不从,这本是吴帮的本份,谈不上辛苦二字。既然事关紧急,我这便连夜启程。”
石生点头道:“嗯,你一路要多加小心,愿你能陪着圣公大军一道回来,那时我们在苏州城中会师,一同开创我教万世的基业!”
吴帮激动万分匆匆拜别而去,石生待他走后方才松了口气,终于是把这个烦人的家伙弄走了,这往后的日子可以清净许多。
“来人,把前日在刻县县衙抓到的那几个女子给本帅送过来!”既然头疼的事过去了,石生又来了不小的兴致,想起在刻县县衙内抓到的那几个女子,可是长得秀丽别致得很。
他翘着腿坐在虎皮大椅上,哼着小曲急切的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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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节 战苏州(二)
冬天的黎明来的特别迟些,直到辰时天『色』才大亮起来,东方红日冉冉升起,照耀在苏州府那已经被鲜血不知道浸染过几遍的城墙上,空气中没有清晨特有的清新,只有的是无尽的血腥味。---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苏州府城外的贼军营地升起了无数的炊烟,无数的兵士在简陋的营寨中来往穿梭,像是在做着攻城前的准备。苏州府尹卫乾『操』手站在高大的城楼之上,看着四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贼军,心中充满了担忧。这几日战事下来,城中兵马已经死伤大半,就连临时征发来的精壮男丁都折损了不少。虽说击退了反贼无数次进攻,但看现在外面的反贼人数不减反增,只怕是挨不过去几日了。
苏州城被围了七日,求援的战报也出城七天了,但迟迟不见有朝廷官军前来救援。听说现在东南之处处处烽烟,反贼势力庞大之极,两浙一路已失去大半,也不知朝廷的大军何时能南下平叛?要是这几天内再没有官军前来救援,苏州城恐怕是守不住几日了。
卫乾长吁短叹,扶着城墙垛口呆呆**。这次东南的叛『乱』根源,他心中一清二楚,就是因现在躲在城中的朱勔父子而起!这朱勔以花石纲取得官家宠信,授以掌镇东南大权,肆意横行横征暴敛,致使百姓不堪重负这才起来造反。要知方腊起事打的旗号就是诛杀朱勔,结果百姓云集景从一发不可收拾,朱勔不灭花石纲不罢,东南之『乱』怕是难以平定。
“大人,城上风大,咱们还是先下去吧。”站在他身后的师爷小声劝道。
卫乾摇了摇头,用手指着城外军营说道:“反贼现在埋锅造饭,估计过得一阵又要攻城了,我军现在人手不足,有些难以为继,我需得在城上看着。”
师爷叹息:“大人,那朱大人麾下有数千精壮士卒,为何不调上城墙防御?有他们在何愁城池不保?”
卫乾苦笑道:“我怎么会不知?前两日已经去请过数次,可朱大人说那数千兵卒都是押运花石纲挽舟而募,职责并不在此,故此不能上城守御。只是令我强征城中百姓守城,务必不使反贼入城一步。”说到此处卫乾也是愤懑于心,一拳击在青砖城垛上,丝毫不觉手掌生疼,只是摇头无语。
师爷嘿嘿冷笑:“那些可不是什么挽舟之士,各个刀枪齐备日夜守护应奉局,怎么就不能征发上城墙来。只怕是他朱勔要来保护自己家产的罢!”
形势到了这种危机关头,朱勔仍然全心放在自家的财物之上,对城防不闻不问。手下有数千精壮兵士却不肯派上城墙守卫,只留下护着他家的大小产业。这种做法让苏州城内的大小官员痛恨不已,可人家是防御使、东南部刺史、手掌应奉局大权在握,城内官员虽是愤恨连连却又无可奈何。
“你去城中各家大户,叫他们把家丁仆人全部集中送上城来,能多挡一时算得一时吧!”卫乾淡淡对师爷说道,他和别人一样,对朱勔一丝办法也没有。眼下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至于能不能守住,能守住多久,那就听天由命罢!
太阳终于缓缓爬上中天,苏州城上城下喊杀声一直未曾停歇过,青灰『色』高大的城墙再次被鲜血染了一遍。今日的贼军攻势比前些日子更加急了许多,攻城所用器械更加齐备,人数更是不少,往往一次都是上万人一起蚁附攻城!
石生被手下亲兵簇拥着,站在城外两里处一个缓坡上,板着脸看着前面的厮杀。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攻了快两个时辰了,前军已经伤亡了大半,可苏州城还是巍然不动。不过他并不着急,自己手下别的没有就是人多,自己死上一万人,城上的官军起码也要减员两千。城内的官军没有地方补充,自己却可以去附近抓人,就这样耗下去迟早能把守军耗完。
看着再次被打退下来的队伍,石生冷冷说道:“命令下去,用『妇』孺营作为前驱,左营为后队一刻不停继续攻城。派出执法队,要再有后退者杀无赦!就是用人填,今日我也要填进苏州城!”
一刻之后,数万『妇』孺老幼被赶上了战场。在身后无数的刀枪『逼』迫下,男女老幼向血迹斑斑的苏州城缓慢行去,哭声喊声响彻不绝!
“大人!走在前面的都是『妇』人孺子!怎么办?”守城指挥使有些棘手,匆忙来报。
卫乾早就发现了此情此景,手扒着垛口犹豫不决!读了数十年圣贤之书的他,怎么下得去这么狠的命令去屠杀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妇』孺?看着城下那黑压压快要看不到尽头不住哭号的『妇』孺,城上的兵士也都是手足发软起来,弓箭已经张开,却迟迟『射』不出去。
“杀!”
卫乾狠下心肠下令道:“敢有登城者,杀无赦!”狠话刚刚说完,他已是再不敢看下去,转过身来想要回到城楼中休息一会。
“大、大人!快看远处!远处不对!”
他刚刚转过身,只听见指挥使声音颤抖高声叫起,说话语无伦次!
什么远处不对?卫乾有些莫名,转回头看了一眼,立时变成木雕泥塑一般,大张着嘴巴,看着远远的天边。
远处天边的原野上,一条浓重的黑线向苏州城扑了过来!黑线行进的迅捷异常,不过半刻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模糊的能看清楚,却是一支庞大的骑军!
“是援兵!朝廷的援兵到了!”
卫乾惊呼失声!他已经清清楚楚的看见远处军马,虽然还看不出军服式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马,可这么大规模的骑军,不可能是反贼,只会是朝廷发来的援兵!
苏州城墙上掀起一片欢腾之声,不少兵士高呼雀跃奔走相告:“援兵到了!苏州城有救了!”
更有不少人热泪盈眶,蹲地大哭失声!
城下正准备攻城的叛军兵士,已经齐齐的站住了脚步回头望去,脸上写满了惊恐之『色』,所有人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大地在急剧的颤动,可以听见无数闷雷般炸响的马蹄之声!
城墙之上,禁军都指挥使看着远处正在冲刺的骑军,仔细辨认着那面血红的大旗,手指紧紧抓着垛口的城砖,口中喃喃说道:“是义勇军!是济州的义勇军!宋三郎来了!宋三郎来救我们来了!苏州城无恙了!”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简直是用最高声调叫喊出来。
“宋文启的义勇军么?济宁侯宋江?你怎么知道是他!”卫乾也是惊喜出声!要真是名满天下的宋江来了,苏州城绝对是平安无事了!
“大人请看!”指挥使激动的指着正在冲向反贼中军的骑军,“那面金边红旗便是义勇军的招牌,我大宋军中能掌此旗的只有义勇军,那是官家钦赐之旗!其余军队旗号繁多各『色』都有,唯独没有那金边红旗!”
卫乾带着泪痕笑容满面,不住的点头应是,对于军中之事,他自然是没有面前的指挥使了解得清楚!但是他清楚,要是义勇军到了,阖府上下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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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节 战苏州(三)
“杀!”
一片整齐的杀声震动四野!义勇军的旌旗所指,路仲达一马当先,杀向了山坡上贼军帅旗!
在他身后义勇军将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舞动着七尺长枪发动夺命的冲锋。---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在前军之后,两边渐渐各分出一支骑队,都约有千多人,一左一右向缓坡上的敌军中军两侧迂回而去。
“大帅!好像是朝廷的官兵!”一旁的亲卫大声叫喊着。
石生这时不用别人提醒,早就看见了那来势汹汹的滚滚铁骑,已经是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手下虽是人多,足有十数万之众。可那些大部分都是些临时裹挟而来的百姓,要碰上早就糜烂的东南守备官军,凭借着人多势众还能鼓起勇气直面对战,可是怎么可能禁得住这等声势浩大的骑军冲锋!
中军两侧的队列,远远的被骑兵气势一压,就已经『乱』了阵脚,兵士们慌张的左右张望,不少人已经开始悄悄的挪动脚步,避开兵锋所指之处。
这骑军冲锋之势最是骇人,想当初经宋江那般严格训练的义勇军在北面,都差点顶不住那种压力崩溃,何况这帮从未经过训练的武装农民?再说石生所处的这个位置也不好,十万人众在左右展开准备大举攻城,他自己带了万余精壮士卒在后阵观战,左右都只有数千人掩护,这么点人要直面这三路骑军的突击!
突如其来的打击已是让石生吓得呆了,好一会才醒转过来,这才呼喝兵士上前抵敌。再命旗牌官摇动中军大旗,下令前面的大军迅速回来救援!
他被吓得不知所措,手下的士卒也是胆战心惊,军令之下,只有磨磨蹭蹭的推搡着往外面挤去,毫无步军阵型可言。宋江在数百亲军护持之下,跟在路仲达的前军之后,看着山岗上已经是『乱』成一片,忍不住摇头无语。
这一仗真是胜之不武,万余刚刚武装起来的农民,怎么可能禁得起这般的冲击。看都不需再看,贼军中军败局已定,中军一败,其余剩下的人数再多也是无用,只能是被屠戮的份。
路仲达挥舞着丈许长的陌刀,率先冲进了『乱』糟糟的敌军阵营,直奔帅旗而去。他手中的陌刀,已经是义勇军中最后的纪念!北上数战,陌刀营全军覆没,只有他由于送辽主南下而存。本来陌刀此物并不方便在马上使用,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换掉兵器,无奈之下,大伙儿只能是帮他特意精选了一匹壮马,能载得动他冲锋。
丈多长的霜刀之下,连件护甲都没有的贼军谁能挡住?不见前军马速稍减,就已经贯入阵中数十步远。
石生吓得面『色』苍白,那突袭而来的军马像迅雷般的快捷!在他们面前,自己平日认为算是精兵的中军,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脆弱!只几个呼吸间,就被杀透两重防卫,到自己身前也不过四五十步远了!
最然他感觉恐惧的是那为首之人,手中的大刀声势惊人,每一挥落都有数人丧命刀下,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的机器!
路仲达自从辽国回来,这几月天天窝在济州训练,难得像今天打得这般痛快。不禁兴奋得哈哈大笑,手中陌刀挥舞的像风车一般,不断紧夹战马催促向前。他身后的将士自是不甘示弱,只是一次冲击,就把石生中军冲得七零八落,加速跟上自己统领向敌人帅旗杀去!
石生心胆俱寒,不过这一会功夫,前面的士卒就被冲散了,那凶神又离自己近了十余步。石生左右环视一下,身边亲卫都是胆战心惊,个个手足发软,看来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是就这样走了,他实在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拉起十万大军,品尝一番指点江山的滋味,就这样抛下一切逃走?何况······他下意识的望了望左营,在那儿有无数的钱财珍玩,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从各大富户家中抄出来的,难道也这般轻易的放弃?
就在他犹豫不决进退两难之时,左右两面也响起连片杀声,两翼的士兵一阵『骚』『乱』,就见两彪人马从两翼突了进来,这是吴家亮和周爽杀到了!
石生再没有时间去顾虑其他了,现在是小命要紧,小命没了要钱财何用!他一拨马头不声不响向后就跑,身旁的亲近侍卫早就等着这一刻,见大帅开始向后逃走,忙不迭急忙跟了上去,驱散前面挡路的兵士,向远处逃命!
敌军帅旗一动,宋江立时看在眼里!早就等着这一刻的他,脚尖一踢战马,手中马槊向前一挥,大声下令:“冲!”
三百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亲卫齐齐发喊,跟着大首领向前直冲,直指石生逃遁的方位!
说时迟那时快,从开始到结束只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苏州城在片刻间逆转了局势,五千精锐骑军瞬间就击溃了反贼的中军,贼酋转身落荒而逃!
站在城墙上观战的官军,集体大声呐喊助威,现在再不知兵的人也都明白,贼军败了,苏州城安然无恙!苏州府尹卫乾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派出人进城内去,通知城中的大小官员全部赶来城门处,准备迎接济宁侯爷的大驾!
石生大帅逃了!看着自家的帅旗从空中断落,大帅带着数百亲兵夺命而奔,城下十万叛军都慌成一团!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是继续进攻还是返身拒敌,只有漫无目的左右『乱』跑。
这十万人中并非都是男子,『妇』女孩子老人就占了近半数,都是家中房屋被烧毁,硬生生裹挟而来。面对着这等如狼似虎的铁骑,不少人心虚腿软连跑都跑不动,吓得只能伏地大哭。哭声也能感染的,一人哭泣引发无数人心中悲痛,一时之间苏州城下,哭声喊声惨叫声,就加上城墙上的欢呼声连成一片,活脱脱一个人间悲喜剧情。
其实义勇军并未去冲击城下已经毫无斗志的『乱』民,只是一直追着石生的骑队不肯放手,这可是此战最大的功劳所在。试问谁愿意去屠杀这种老弱残兵,而放了斩将夺旗的功勋?
左右前三军个个奋勇,分成三队死追不放,把石生弄得欲哭无泪。那些官军就像是和他有杀父之仇一般,犹如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脱。不光是甩不开,反而越追越近了!
宋江皱着眉,站在方才石生所处的山岗上,看着这闹剧一般的场景。的确是闹剧,数千人追着数百不放,其他几万人在城下嚎啕大哭,城上欢声雷动,四面还有数万在向四面八方逃走。宋江再看不下去这等无序的场面,命令边上旗牌官发出信号,全军按照原定第二套计划实施!
“呜~”
长长的号角声响起,中军令旗不断的挥舞。
一路追赶石生的三路军马渐渐分散开来,除了尚有百人紧追不舍外,其余五十人一队散开,四处追击逃走的贼军。驻留在城下那些跑不动的老幼,竟然无人去理睬一下!
山岗上宋江亲卫慢慢驰下山坡,绕着苏州城下奔跑,一路高呼:“弃械投降者不杀!”
所过之处,贼兵纷纷将手中棍棒铁耙之物丢弃。另有数骑手持大旗奔到苏州城下,大声呼唤城上兵众打开城门,派出人马出来纳降。
看着城外凄凄惨惨的一片哀声,宋江心中大大的不忍,可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催促着爱马踏雪,不住的在战场上来回巡视着。身旁护卫着的只有数十个亲卫了,其余所有人等都被发去管束俘虏去了。
这一战所获俘虏实在太多,足有五六万之众,其中大部都是老幼『妇』女,精壮男子只有不足两万人。剩下约有数万贼军往四面逃散了,义勇军虽是骑军马快,但毕竟人数不多,面对多达四五万的逃兵也是有些捉襟见肘。更何况战前宋江便下过命令,在追击逃敌时不可『乱』杀无辜,毕竟都是活不下去被『逼』着造反的百姓,是情有可原的。
时间缓缓过去,四面追击的将士们已经逐渐返回,押着不少逃走的叛军。苏州府内的官军和征发的民夫,也都已经出城来维护次序了。虽说这些人打仗不怎么样,可管理那些没有还手之力的俘虏还是可以的。
“首领,苏州府的官员们到了!”身旁亲卫低声提醒着宋江。
宋江收回四处巡视的目光,转过头看向城门之处。从门内走出不少官员,一个个笑逐颜开健步如飞。他心中叹息一口,在看过这等『妇』女老幼哭号连天的场景之后,宋江再提不起和官员们见面的兴致。
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家出城来迎了,应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宋江趋马上前,远远的便甩鞍下马,抱拳和众多本地官员们见礼问好。一众人等慌忙寒暄答礼,府尹、通判、县令、主簿、禁军本地指挥等等,纷纷上前簇拥着宋江往城内行去。
一路上赞扬声不绝于耳,这些倒不是吹嘘拍马,是少有的真心实意的赞美。毕竟义勇军刚刚大破十万反贼救了苏州城,众多官员都是心存感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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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节 出手不留情
苏州本地大小官员出城迎接宋江,簇拥着他将到城门,却又看见门口涌出了不少本地士绅,足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士绅都是听说朝廷大军已到,反贼已经被官军击败,是以特来迎接传说中的大宋英雄济宁侯爷的。---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这些被叛军围困的日子里,本城大户士绅们也是日日担惊受怕。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城池一破,等待着他们的只有家破人亡的命运,故此出来迎接都是一片赤诚。
这许多人等拥挤在城门之外,齐齐的夸赞着义勇军兵强马壮,宋侯爷英明神武,倒弄得宋江有些哭笑不得。在他看来,击败这样连兵器都不全的农民军,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十万叛军近一半都是没有战力的老幼,还有一半是连刀枪都不齐备,拿着棍棒的农民。这要是打输了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还谈什么御敌北面的铁骑?
面对着无数张笑脸,他也拉不下什么架子冷脸相对,只能是压着心中的不耐,强打精神一个个的勉强应承着。
“让开!让开!”
人群外传来一声声喝令!城门外聚集的人群一阵『骚』动,众人转头看去,慌忙左右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宋江心中奇怪,这是谁有这么大的威力,能让众多的官绅只看一眼就乖乖的避让?顺着声音的来处,宋江好奇的向城内看去,城门内大街上已经奔过来一支兵马。这支军马人数不少也挺有精神,兵士们衣着盔明甲亮神情趾高气昂。
在这支上千人队伍中间,行着几匹高头大马,马上面坐着几人,中间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穿朱红袍服头戴长长的乌翅。在他身边其余几个都是年轻得很,也就二三十岁的年纪,看穿着打扮却也是朝廷官员,还个个都在五品之上!
宋江背手站在城门之外,仔细观瞧着来人,却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不过看这个架势倒是挺大,估计当是朝中显贵!特别他们身边护持而来的军兵,都是身强体壮之辈,难道是在本地就粮的禁军?禁军中能有这么彪悍倨傲的么,宋江想不出。
苏州府尹卫乾站在宋江身侧,见他一脸的疑容,好心低声提示道:“来人之中,中间的是两浙防御使,东南部刺史朱勔大人。环卫边上几位年轻人都是他的子侄,官拜承宣观察使。侯爷切记不要触怒与他,他极得官家宠信,与童太尉相交密切得很。”
说起来这卫府尹也是一番好心,生怕他惹到什么祸端!他对宋江是越看越顺眼,一来宋江救了全府上下的『性』命,二来他本是名满天下,不论文才武功都让世人赞赏,前途也是不可限量之辈。卫大人也有心结交一番,说不定以后还能借得几分助力。
“朱勔?就是主管应奉局,号称东南小朝廷的那位?”宋江轻轻问道。原来是他,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这个朱勔的大名谁能不知,原来他就在苏州城。
卫乾有些惊怕低声答道:“侯爷切莫『乱』说,朱大人心胸可不是那么宽广。”
“呵呵,”宋江冷笑一声,朱勔心胸不宽广与我何干?这等丧心病狂之徒出现在我眼前,不来招惹我就罢了,要敢惹我正好借他出气!宋江本就极其讨厌朱勔此人,更何况他还是童贯的死党,也就是他的敌人。
“他身边的兵士是怎么回事?我瞧着人数不少,起码上千。他不是朝廷统兵大将,怎么身边有这么多人护卫着?”宋江有些奇怪,问到卫乾。
卫乾看见身边这位侯爷冷笑,心里有些着慌起来,这两位可千万别杠上,不然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他们都是官家的红人,各自倚靠都不小,只有自己官小职微谁也招惹不起。宋江的问话他不敢不答,可是直说又是不敢,只能含糊答道:“听说是为了押运花石纲,而征募的兵丁。”
两人正小声的交谈,城中军马转眼已经到了近前。朱勔的私军向来是跋扈惯了的,一过来便把苏州府的官员士绅远远驱开一旁,朱勔几人却停下步伐端坐马上,在城门之内远远看着这边。一个指挥模样的军官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一下开口说道:“你便是义勇军的统制宋江吗,我家大人前来巡查战况,还不速速跟我过去拜见?”
宋江一愣,随即怒火中烧!本来巡视战场看着那等凄惨场面,他便是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发散,现在遇见这么个嚣张的嘴脸,正好被点着了!
自己虽是没有实职,可也是堂堂的保定军节度使、济宁侯。就算童贯看见自己在礼节上也不能如此托大,朱勔竟然要我去拜见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宋江强行压住火气,脸上挂着寒霜冷冷说道:“你再重复一遍,我没有听清!”怒火之下,他已经准备好拿人出气了!
那指挥使老大的不耐,连连催促道:“赶快跟我去拜见大人,不要让大人久等!”
不料话音还未落下,只听见一声“叮”的一下绷簧声响,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宋江冷眼看着被自己亲卫钢刀『逼』住,脸红耳赤的指挥。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抽了过去:“你算个甚么东西,敢对本侯呼来喝去?”
那指挥使仿佛有恃无恐般,没有半点惊怕的颜『色』,声嘶力竭吼道:“你不想要命了,知不知道得罪我家大人的下场?”
宋江仰天大笑,再和这种走狗争辩,岂不是失了自己的身份?轻轻吩咐一声:“此人目无军法,藐视上官,带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指挥使脸『色』大变,军中之人都知道,这一百军棍打下去,稍微狠一些那是断无生理的!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指挥使脸上再没有无所谓的神情,对着城内惊惶大呼:“朱大人救我!宋江狗贼要害我『性』命!”
宋江身边亲卫可不管你找谁来救命,管他是猪大人还是牛大人。上来两个按住那指挥使双臂往后就拖,指挥使一面挣扎一面继续呼救。众亲卫早看他趾高气扬的模样不顺眼了,听他叫喊得自己心烦,“砰砰”两拳打在他嘴上,叫喊声立刻变成漏风般的咳嗽。
城门内的朱勔等人这时再也端不起架子,他们还是头次在东南之地遇见这等敢对他家不敬的人物!
朱勔一声令下,随行上千兵卒一拥而上,将城门外的众人团团围住。朱勔父子数人这才慢慢趋马上前行,来到城外宋江身前。
瞟了一眼宋江,再环视一周边上苏州本府官绅人等,朱勔阴阴问道:“本官听说有反贼攻城,特前来巡视,何人胆敢殴打我麾下军官,粗蛮之人不识得朝廷法度,难道你们这些人也不懂?”他也知道宋江来头不小,不好直面得罪,就想着先拿本地官员出出气,算是杀鸡给猴子看看。
城门之处的喧哗及变化,早被外围义勇军的将士们看在眼里。朱勔的语音刚落,还不等有人上前答话。就听见外围号角声骤然响起,不少人在大声呼喊,继而传来阵阵马蹄!
马蹄声由凌『乱』到逐渐密集,四面八方无数将士催马向着城门飞奔而至。看着外围飞驰而来的杀气腾腾的军马,朱勔等人面上惊惶之『色』一闪而过,再没了那不可一世的神情,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朱大人,这一切都是个误会,”苏州府尹卫乾见此状急忙挤上前来打着圆场,“这位是济宁侯宋侯爷,城外反贼已经被侯爷带军击败,现在正清扫战场,不如大家一同去城上看看实际战况如何?”
“济宁侯宋江?”
朱勔哪里会不知道眼前冷眼注视着他的这个年轻人,就是童太尉的眼中钉肉中刺宋江。他此次这般排场前来,就是听说此事特意为之。他打得算盘不小,一则要压一压宋江的气势,二来看看现场,让自己手下人也抓点俘虏抢点功劳!
他似是怀疑的对着宋江问道:“你便是济宁侯?”
就算在此刻,外围义勇军越聚越多,两军已经剑拔弩张之际,他尚自放不下自己的架子。
这也难怪,他朱家在东南一带称霸二十年,倚靠着官家的宠信,童贯的支持作威作福已久,一时之间怎么放得下?
说起这个,必须要说一说这个朱勔。朱勔是苏州人,出身于巨商之家。朱勔凭借着花石纲讨得徽宗皇帝的宠信,从一个市井凡夫,骤升为封疆大吏!小人得志,极其猖狂,声焰熏灼,权倾一方。他对州县官员颐指目摄,就象役使奴仆一样,东南一带刺史郡守多出其门。朱勔诸多子侄都官至承宣观察使,连他家奴仆都能在他的一言之下,当上执掌一地的地方父母。
这朱勔还在家中建了座神霄殿,里面供奉徽宗的画像,命令州县官吏每月初一和十五两天先到殿前叩拜,然后再向他请示汇报,领取旨意,当时人称朱勔家为“东南小朝廷”。除此之外,朱勔还私自召募了数千名士兵前呼后拥地保护自己。至于贪赃枉法、祸害百姓一类的事情,当真是罄竹难书!
这么个人物,怎么可能放得下自己的脸面,向宋江服软?要知道在场可都是本地官员士绅,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些人面前『露』出半点惧『色』。宋江此人他是听说过的,但并未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民军的首领,侥幸得了些功劳封了个侯爵罢了。对他来讲,别说是一个侯爵,就是等闲的亲王来了此地,他照样不会放在心上。
朱勔没有把宋江放在心上,宋江却是把他记挂住了。这么出名的祸害,哪个不知谁个不晓?既然两家已经直面对上了,此事就不能善了。
等闲不出手,出手不容情!这个道理宋江早在和折可存的一场血战之后就明白了!
朱勔假装不认识他,居高临下的讯问。宋江对此只是冷笑,并不接他的话茬,转头命道:“举旗,将外面叛军全部拿下!敢抵抗官军者立斩!”
亲卫大声接令,中军令旗急急挥舞几下,外围义勇军将士齐齐发喊,长枪平举急冲而至。
朱勔的千多私军不过是征募来的丁壮,虽然外面看着光鲜,可也没正经训练过几回,欺负百姓有两下子,对上义勇军就远远不够瞧的了。
再说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真对朝廷的大军出手。不到片刻的功夫,千多人都被义勇军收缴了兵器,押到一旁抱头蹲下,少数几个桀骜不驯想要反抗的,俱被斩杀当场!人头滚滚,鲜血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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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节 神仙打架
对着朱勔外强中干的问话,宋江并不回应,而是下令将外围私军全部拿下!
面对场中的剧变,城门外里许方圆各『色』人等噤若寒蝉!只能听闻义勇军士兵驱赶朱勔私军的呼喝之声,谁也不敢跳出来说上半句。---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朱勔已经是目瞪口呆,看着宋江全身发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生气。他身旁的几个子侄倒是有所反应,叫骂着拔出钢刀要上来阻拦,却被宋江身边的亲卫扑上去,一个个拽下马来一顿胖揍,打得是鼻青脸肿满地『乱』爬!
等到一切都已经平息下来,宋江挥手示意将那几人押到一旁,这才慢悠悠的问道:“你就是那个东南王朱勔?”
朱勔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手指着宋江声『色』俱厉喝问道:“你胡说什么东南王?我乃当朝东南防御使,你如此对我是想构陷本官不成?”
宋江心中已经怒极,到了这个时候两家都撕破脸了,再没什么顾忌,四周环视下转而呵呵一笑:“来人,把朱大人请下马来,我要好好问话!”
亲卫们早就看这人嚣张模样不惯了,说道尊令一拥而上,将朱勔生生拽下马来。可怜朱勔这些年享福享惯了,身宽体胖半天爬不起来,被这些兵士掼倒在地还偷『摸』踩上几脚,疼得只是大声呼叫涕泪横流。
宋江看着他狼狈模样,脸上虽带着微笑,心里却是有些为难起来,现在该如何下去,是关是杀?
按他的心愿,此人穷凶极恶当是必要杀的!可是朱勔毕竟是朝廷二品大臣位同尚书,私『自杀』了可是泼天的重罪!更不要提朱勔极得官家宠信,要是一声不响把他杀了,徽宗陛下必要龙颜大怒,后事如何能够善了?当不当官倒是不打紧,可能要因为此人的死波及到了义勇全军,那就大大不妙了!
杀的后果很严重,不杀的后果也很严重!现在两家已经彻底闹翻,要是不杀的话,再过些日子童贯就要带兵南下,童贯一到必要前功尽弃。这等祸国殃民之徒从自己手上走脱了,他第一个就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今日之事朱勔会不会报复?答案是一定的,宋江在全苏州官绅面前让他如此受辱,不消得说必要倾力报复于他!
对于北宋末年的几个『奸』臣,宋江只能是用深恶痛绝来形容。北宋末有六贼之称,分别是:蔡京、王黺、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等六人。这六人的排名是按照官职地位来排的,先文后武从中枢到地方。
但要说为祸之烈,当属蔡京与童贯并列第一,分不清哪位是灭亡北宋的凶手。这第二便是朱勔了,至于中国人耳熟能详的高俅高太尉,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奸』臣,最多是个弄臣。也就陪着皇帝踢踢球说说话的份,朝中之事是没什么发言权的。
在这六贼中最惹人嫌的就是朱勔,其他五人都还算是靠自己真刀实枪一步步走上去的,也懂得什么叫做面子工程,起码明面上不会去锱铢必较。可这个朱勔却不是这样,此次东南大『乱』方腊起事,其中就有他的九成功劳。
此人极其猖狂、贪赃枉法、作恶多端,方腊起事就以“杀朱”相号召,结果从者云集!从此处就能看出,朱勔在东南之地民怨到了什么程度!就连后来童贯带军平『乱』,也不得不先行罢免朱勔的官职,再罢花石纲,这才能数月间就熄灭主要叛『乱』。
宋江看着寂静一片的现场和所有回避的目光,再端详着嘶牙咧嘴满身泥土被兵士们架起的朱勔,心中百转千回!他倒不是怕什么丢官去职,不过都是些虚衔没了也就没了,他怕的是为了此事使得官家对他起了猜忌!
不管了,既然撞到手上了,容情不出手,出手不容情!宋江思虑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定是不能放过此人,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朱勔都必须要死!可究竟用什么罪名将他处死,这才是宋江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这时朱勔已经被兵士们架起,拖着拉到宋江面前。现在的他哪里还有方才不可一世的模样,变得低眉顺眼起来。宋江看了他几眼,眼下着战场还『乱』得很,也没有想好再问什么话,挥手示意将他押走先关起来!
这才下令全军散开,将朱勔的私军安置一旁等候处置。再召来一营战士,四周护持住在场的所有官绅,跟自己一起进城,不能教任何人中途离开。等城外战场打扫完毕之后,再考虑如何处理此事!
宋江皱着眉带着众人大步进城,刚进城中顿时被吓得一跳,继而双眼湿润鼻子发酸!眼前哪里是堪称天堂的苏州府,简直就是到了地狱一般!
城内大街之上,密密麻麻全是人!这些人或坐或躺困于大道两旁屋檐之下。在这种寒冬时节,大部分百姓都是衣裳单薄,被服全无,只能相互用在一起抵御寒风!
更有不少人已经直挺挺倒在路边,也不知是生是死!道路两旁跪着无数男女和孩童,个个头上『Сhā』着草标,俱是在卖身求活,两列排开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到了这个时代,宋江算是久经血火生死,心肠已经是硬到不行,可是此情此景还是让他不忍卒睹!看着那些气息奄奄的百姓,看过来那种无助而麻木的眼神,他的心中就像是被刀绞动一般,哪里还忍得住?
“本地府尹何在!”宋江停下缓缓巡视的脚步,高声厉吼!这一声响,惊飞无数道旁树上歇息的鸟雀,唤醒不少已经昏睡的人们。
“下官在!”苏州府尹卫乾急忙快步走上前来,“侯爷有什么事情吩咐!”
宋江嘿嘿冷笑,手指着道路两旁那望不到边的百姓,厉声问道:“有何吩咐?我且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百姓如何落到这般地步,你们身为本地父母之官,就这般熟视无睹不成!你们这些吃着民脂民膏的官们,还有没有半点良心,半点人『性』!”
卫乾被骂得已是站不住脚,小退半步看着宋江透着杀机的目光,诺诺答道:“侯爷息怒,听下官解释。这些都是苏州府下五县的百姓,因为贼『乱』而逃进府城。下官先期也派人打理发放赈济,可是本府库藏向来为应奉局所制,没有朱大人的许可不能开仓放粮,下官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朱勔?”宋江犹自不信,哪里会有这种道理,地方府库和朱勔又有什么关系,怎会需要他的手谕才能开仓?“本地知县何在?”
“下官在,”一个清癯老者走上前来,躬身施礼道:“苏州县知县张继尧见过济宁侯。”
宋江摆摆手,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客套可言,开门见山问道:“你们县衙也有库房,这么多难民困于城中,为何没有丝毫赈济!难道你也是坐视百姓受苦不成?”
苏州知县苦笑:“大人有所不知,苏州府一州五县所有库房,俱是朱勔大人亲信把持,没有朱大人的手谕,就是一根稻草也是出不了仓的!”
见宋江面带疑问之『色』,似是半信不信之间,张继尧接着说道:“下官年逾六旬,也该是辞官回乡之人了,便在这里借一个胆子向侯爷禀明实情,还望侯爷为苏州官民做主!”
话说这人年纪越大眼『色』越好,宋江和朱勔在城外的冲突,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绝大多数官员心中的打算均是退避三舍,生怕招惹到半点是非。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谁也不敢参与其中,不然要是看错了风向,将来的日子可是没法过了。人人都知道宋江官至节度使,既有蔡太师撑腰又有天子宠爱,自然不惧朱勔,甚至童贯也是拿他没法子,可这些本地官员哪个不怕?
谁也没有想到宋江已经对朱勔起了杀心,毕竟大宋立朝百年,都未出现过这种私杀朝廷重臣之事。所有人都知道朱勔得官家爱护,就单凭着济宁侯这等无权无职的空壳节度使是扳不倒他的。更别说那恶人还有童太尉的护持,管不好等童贯一到东南就要无罪开释,到时候必要报复所有得罪过他的人。这个时候跳出来,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又是什么?
唯独这位苏州知县张继尧,看出了一点端倪。再说他也到了将要退休致仕之年,就算这次朱勔果真逃过此劫,他大不了提前辞官归去回家养老,朱勔还真能拿他怎么样?可要是赌对了呢?张继尧一生坎坷,举试连连受挫,直到快五十岁的光景才被授同进士出身,历经十年才从八品下爬到七品上的大县之尊这个位置,就是因为朝中没有倚靠!
张继尧的心思暂且不提,不过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的确是需要莫大勇气的,毕竟朱勔在东南二十年,门生故吏数不胜数,没有三分胆气之人,不敢站出来说出实情。
“侯爷,下官有一事不吐不快!”张继尧忽然噗通跪倒在地,两行清泪横流!
宋江大讶,这是唱的哪一出?急忙双手一伸搀住面前年纪不小的知县大人:“张大人这是做什么,有话直说就是!”
“侯爷,这城中难民已经数日不得水米,下官看在眼中也是分外难过,但眼下就算是开仓赈济也只能救得一时也是救不了一世的!”张继尧确是有些豁出去了,“东南之『乱』,起于朱勔,下官恳请侯爷除去朱勔及其同党。否则就算朝廷发大军平息了祸『乱』,只要朱勔尚存,东南的祸『乱』便不会停歇!”
宋江心中一动,一把扶起张继尧,点头说道:“张大人不愧是一地父母,拳拳爱民之心可表天日。待城中之事平息额,本侯必要上表,为大人请功!”说着眼睛却是瞥向一旁,扫视着那些勾头不语的官员。
“来人!”宋江也不再纠缠于此,当即唤过人来吩咐道:“派一队人马护送张大人去府库,专事开仓赈济事宜。其余人等全部请到城中军营校场去,我一会再过去问话!”
打蛇不死三分罪!宋江既然下定了决心要铲除朱勔,就决不能心慈手软,这些官员士绅不管和朱勔有没有关联,先全部看管起来再说,等到时候再一一甄别。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都是十万火急万万耽搁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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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节 人神共愤
进得城内,宋江带人直奔府衙,马上着手处理后事。---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现在苏州城内的事情纷『乱』如麻,件件都是迫在眉睫。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写了一封书信给金陵城的蔡绦,告诉他今日发生的事情,并咨询他的意见。同时要他速速带着义勇后勤之军,坐船南下苏州府。这一战抓获这么多的俘虏,需要赶快运到京西郓城宋庄去!不然在此处滞留时日过多,恐生意外。
这第二件事,就是派人封锁四面城门,同时封锁朱勔家宅和应奉局,不准任何人出入,派人查抄朱勔的家产!向全城百姓张榜公示,鼓励百姓上告朱勔罪状,只要核查属实均可获赔偿!
第三件事,还是开仓放粮发放寒衣,赈济入苏州避难的灾民的事情。因为东南之『乱』,原本只有二十万人住户的苏州府,硬生生挤进了一二十万人之多!这些难民大部均是衣食无着,『露』宿街头,现在冻饿交加已经有不少人病倒了!
再说这许多人大冬天的睡在街上也不是个事,不说天寒地冻,就是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也让人受不了。还要尽早迁出城去,找个地方把他们安置下来才好。这个事情宋江已经想好了,城外叛军的几座大营都空着,只要再扩大修缮一下,容下这些人还是足够的。
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召集今日前来迎接的众多官绅,大家齐聚到苏州府内军营的校场上开会,商议这朱勔的罪名!
说是商议,其实也就是要威『逼』利诱,迫使大家统一口径而已。对于这数百的官绅们,是否会配合他的行动,宋江心中没有底细。不过他的要求也不高,只需拖延些时间,等到将城内稳定下来,没有人公开反对就行。相信在大军压迫之下,也不可能因为朱勔这种人,会有人不惜『性』命的反抗。等到一切稳定下来,他自然有办法让众人屈服!
宋江把诸事理清头绪,一一分派下去,立刻打马赶到军营校场。让他很意外的是,当数百官绅战战兢兢的进了校场,都是沉默无声。可是得知这位济宁侯爷赶来此处,是为了和他们商议要除去朱勔之时,全场俱是欢声雷动!
宋江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许之以利、迫之以武的长篇大论,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出口,在场之人已经七嘴八舌的开始数落起朱勔的罪状,都是恨不得立刻将朱勔处死,坚决拥护济宁侯爷的主张!
宋江实在是想不到,朱勔竟然已经惹得这般人神共愤,将满城的士绅都得罪光了!宋江细细观察,数百人中没有主动站出来诉说朱勔罪责的只有十七人!而这十七人都被其他人等指认出来,均是朱勔一党!
既然朱勔已经做人到了如此地步,宋江紧绷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这种情况下就算他诛杀了朱勔,官家也不能冒天下之不韪来治罪与他。反正他又没想过要登堂入室,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不到一个时辰,自发站出来负责记录的府中小吏,便手忙脚『乱』的抄录下数百份证词,点检出上百条罪状!对着台下热切期盼的眼神,宋江大声宣布:“立刻公告全城,在南门之外,明日午时公审朱勔一党!”
此话一出,在场的官绅们都是兴奋起来,他们终于是等到了今天!东南一带官绅,素来为朱勔所苦,甚至被东南霸王折腾得家破人亡的也有不少。只是朱勔向来强势,所有人都是忍气吞声罢了。现在既然有人出头,看样子还是要下死手了,哪个不想除去这等十恶不赦之徒!
其实会有这般的场景,和宋江在入城时的表现也大有干系。宋江和张继尧的那一出,尽皆落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些都是些什么人物?能在苏州府熬得住的官员,不是久浸官场的油条,就是能见风使舵的高手,要是这么显眼的东西都看不出的,只怕早被排挤回家种地了。
那些士绅们也不是傻子,宋江这般强势出头,身后肯定是有所依仗的!现在他们附和众议,也不会担心有人报复,所谓法不责众,难道还有人敢把苏州全城官绅一网打尽不成?在这种没有风险的情况下,能报得大仇,再不敢出声的还算个人?
开始场面还算有序,不少官绅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这宋江不敢对朱勔下狠手,只是关押送交朝廷了事。要是这样一旦宋江一走,他们极可能迎来朱勔的报复!现在济宁侯说出了公审二字,朱勔的下场已经是不言而喻了。于是再没人有什么顾忌,有几个被朱勔害得惨些的,当场便激动得痛哭失声!
南面的苏州城内城外是一片忙『乱』,北面的汴京城内城外是一片慌『乱』!
最新的东南奏报昨日抵达汴京,今日朝会上一片人心惶惶!
方腊反贼起事不过两月,就已经波及到两浙、江东和淮南三路,攻克六州五十二县!而且现在数十万贼众还在攻打苏、秀、湖三州,要是这三州一失,东南重镇金陵门户洞开!到那时要是方腊坐镇金陵,与朝廷官军隔江而战,恐怕再要剿平反贼就难了!
宋江眼下到了哪里?这是徽宗上得朝堂问的第一句话!
在得知金陵府奏报中,言称宋江已经抵达金陵之后,官家和满朝文武这才算松了口气!只要宋江身在金陵,当可保金陵城不失!只要金陵城不失,贼势便能控制在东南一隅!这是满朝文武的共识。虽说这满朝文武大臣之中,对宋江憎恨的有之,诟病的有之,嫉妒的亦有之,但是对于他的武功都还是一致认可的。
“速速传旨,命济宁侯宋江,万不可轻兵冒进,当据守金陵以待朝廷大军增援!”官家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义勇军人数太少,面对几十万反贼的攻势,五千人马守城还是可以,要攻的话只怕必败!
对于徽宗的这道圣旨,在场的文武大臣都是深以为然的,没有一人反对,就连刚刚赶回汴京的童太尉也是支持。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私人恩怨了,反贼实力越来越大,再不剿灭必将波及整个大宋疆域。再者说宋江义勇不过五千,也不可能对百万反贼立下多大功劳!
“陛下,湖南枪牌手已经到达,禁军明日就能赶回汴京,西军在两日后集结完毕,还请陛下圣裁!”童贯出班奏道。
徽宗皇帝得了这个讯息,心中更是安宁许多,立刻发话:“拟旨,命领枢密院事童贯为江浙、淮南宣抚使,谭稹为两浙制置使,刘延庆为都统制,待大军到达之后,立刻南下剿平叛『乱』!”
当日下朝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一骑快马从汴京南面南熏门疾奔而出,往南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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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节 后事
派人送走了数百官绅,宋江自己也匆忙离开了校场。---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他现在要处理的事情还有许多,这头一桩就是安顿下那六七万的俘虏。还有前后看押起来的朱勔私军数千人等待他的发落,这些都是片刻不能延误的事情。
从金陵城到苏州府,路程足有四百余里。后勤的船只沿运河南下,就算是最快的速度,也需要五六日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要不把俘虏们安顿好,一定是要出事的!不过幸运的是这六万多俘虏中,壮丁只有两万余人,其他都是些老幼『妇』孺,还算便于管理。不然的话可就真的头疼了。
中午一战时,除了南门之外贼军营寨被『乱』军损毁,其他西门北门外的两处营寨都还完好,只要稍加整憩就可住人。宋江命周爽带自己麾下人马押着万余精壮俘虏前去休整扩建西门大寨,又叫苏州城的禁军在营寨之处驻下,看管剩下丁壮扩建北门大寨。必须要赶在日落之前,将两处营寨都扩建一倍!
要扩建两处营寨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临时住人的大营都是木制。原本昨天石生就已经屯了不少巨木,为的是制作攻城器械,现在还剩下不少,正好可以拿来使用。还有城墙之下那些损毁的云梯一类,拿来盖个临时住人的木屋还是行的。扩建营地不光是解决了俘虏的看管驻地问题,还能将城中的难民迁移出来,起码不至于让人这寒冬之日『露』宿街头。
除了那些精壮俘虏被看管着搭建营地之外,剩下的那些老弱『妇』孺则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平整场地,清扫战场埋锅做饭之类。
解决完这些问题,宋江轻松了许多,五千人马要管理十倍的战俘,委实有些为难。他在热火朝天的营地里大略的看了看,俘虏们干活倒是一点也不偷懒。也许他们是觉得看见希望的缘故罢,早在宋江进城之时,义勇军便对俘虏们宣讲过规矩,只要老实听话的俘虏,绝不会有『性』命之忧,过得几日便可放他们自由。
宋江盘旋一下,在找到本地禁军都指挥使交待几句,就拨马出了营地,往苏州城南门外朱勔私军看管之处而去。
对于朱勔的私军,宋江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处理。这些人和那些农民军不同,那些农民是为了活命而不得不起来造反,心底下还是些良善之人。而这支私军却是已经建了不短的时日,内中不少人为虎作伥做下恶事。按照他的本意是想将这支部队收编的,可是又担心这支部队纪律不严不服管束,反而影响了义勇军的战力。
没想到,他这个顾虑意外的被吴家亮解决了。吴家亮正带人看管着这支队伍,这一两个时辰他可是没有浪费。他也抱着和宋江同种心思,现在义勇军兵力极少,又不能在苏州常驻,看管着十倍的俘虏太过为难。要能收编这支队伍,不图他们能够上阵杀敌,只要能安全押送俘虏回去水泊便足够了。既然有了这想法,他早就开始行动,在这支私军中不断的找兵士们谈话,以便更好的掌握内部情况。
等到宋江匆匆到来,对他说出想法和顾虑,吴家亮却已经想好了法子。先剔除这支军队当中的所有军官,收容下私军中的士兵,再临时在难民中征召数千人,全部打『乱』混编在一起。最后在自家军中,抽调出数百人去分队统领,这样安置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毕竟宋江乃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但凡有活路可走,普通人谁会想造反?就算有几个冥顽不灵者,打『乱』安置之后,想闹事也闹不起来!宋江想想这法子也是不错,要是能办好的话,自己手上又多了五六千人。留下他们看管战俘,把自家的军马正好腾出来。现在湖州秀州正是危急之际,自己必须抓紧时间解此二州之围!
两人正在商量着,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一支百多人的骑队快速奔了过来,却是去追石生的那队人马回来了!
这队人是路仲达麾下的哨探队伍,正好是个百人队。出去是百人,回来却是多了不少,看样子抓了不少的俘虏回来。
骑队行得迅速,将到近前才刹住脚步,带队的队长满脸喜『色』行礼禀报:“大首领,敌军头目被咱们抓回来了!”说着挥手示意队中之人,将自己擒得的俘虏带出来给首领瞧瞧。
骑队微微散开些,队中两个兵士驱马出来。其中一人手上牵着匹战马,马鞍桥上横放着一人,全身紧缚着,满身的泥水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可不正是那位威风八面的摩尼教苏州分舵的舵主,十万大军的统帅石生?
宋江高兴之余有些奇怪,怎么自家哨探去追这些马术不精的反贼都要这许久。再看自家的将士,不少人也是一身黄泥,难道他们全掉到河沟去了不成?
还没等他问话,哨探队长自己先开了口:“大首领,这个老小子可是『奸』猾的很,看着没咱们马快,就偷『奸』打滑带人一直往二三十里外的湖里跑。到了那边还躲到湖边上的草丛里,全身沉在水里就『露』个鼻子吸气,幸好咱们也是水边上泡大的,不然差点让他给漏了出去。”
宋江哑然失笑,怪不得这些人一个个都跟泥鸭子一般,原来是到太湖里面厮混去了,想必在水里还斗了一场。他随意的瞥了石生一眼,大略点了点自家兄弟人数,还是不放心问道:“咱们的兄弟有没有伤亡?”
队长一拍胸脯,不服气道:“大首领,你也忒看不起咱们前锋哨探了,要是抓这种东西都会有伤亡,那咱们在辽国那一个月也就白去了!不过有一个兄弟下水的时候崴了脚,这不该算伤亡罢!”
宋江哈哈直笑:“算我不对,不该小瞧你们!你们都是义勇军中的锋锐,这样可以了吧!现在赶紧滚到苏州城里去,把这些人送交府衙关押!”
队长大喜:“大首领,这可是您说的,那下次有什么前锋的活可得交给我们队上,不兴给别人的!”
宋江抬手马鞭虚挥一记,笑骂道:“好罢,我答应你们了,快滚吧,再不走我就反悔了!”
队长咧嘴一笑,一踢战马大声吆喝:“弟兄们都听见了啊!下次的前锋就是咱们的了,现在赶快进城!驾!”
一行快马迅速向城门驰去,带着一路的爽朗笑声!在落日的余晖之中,得胜的战士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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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节 惊天的财富
一切都很顺利,太阳即将落山之时,两处营寨扩建都完成了。---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寨内的房舍粗糙了些,也没有床铺只能在地上铺些稻草睡人,可是比这大冬天在外面受冻强上百倍。
城中的难民在兵士们引导下,纷纷住进了东门外的营寨。虽然是人多挤了一些,也算是有个安居之所了。这处营寨内没有多少军兵看管,只有苏州府的五百公差在此维护次序,只要粮食不缺,便出不了什么状况的。安顿下来之后到了夜里,大寨之中就已经传出了不少孩童的欢笑声,有点生气勃勃的样子了。
另外一个营寨比这边显得沉闷了许多,六万多的战俘都关押在此处。通过甄别之后,叛军中大些的头目都已经送进城内府衙牢房关押,此处留下的大部都是些裹挟来的百姓。宋江也不曾为难他们,只看管得紧一些。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任何人不准在营中『乱』走。若要方便只能去大营的一角规定之处。在此处看管的有本府数千禁军,还有就是下午刚刚整编好的六千义勇新军了。
整编工作异常的顺利,在清除了朱勔私军的数百提辖以上军官之后。吴家亮在难民中征召了近四千的丁壮,和两千多私军打『乱』混编一处。再分别从三个骑队中各抽调出百人,充任各级军官,一个大致的架子便搭建了起来。
现在这支新的队伍,正在连夜的分组开会,选拨每什的什长,宣扬义勇军的老传统,教唱军歌。今天各队队长教唱的第一首军歌,就是后世著名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支歌经过宋江略加改编之后,已经成为义勇军所有新兵入伍之后,都要学的第一首军歌!
义勇军的军纪一直是宋江最重视的问题,为了整肃军纪,在义勇军草创之后年余的时间,宋江就曾经处理过不少违反军纪的事情。不管违禁之人是新兵老兵或是宋江从前家中的老人,一旦发现违纪绝不姑息!该杀的杀、该撤的撤!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除此之外,他还大量抄袭了后世军队的各种军歌,用来激励和教育军中将士。经过一年的时间磨练,义勇军终于养成了严格异常的纪律,所有将士们都能习惯遵守各种纪律,不论走到何处,都赢得当地各界的一致好评。
在严格纪律的同时,义勇军的军饷也是高的出奇。官家给义勇军将士配了上四军的军饷,宋江在此基础上又做了改进,针对不同的军龄和职务做了一些变化。队长以下官兵,六月内的新兵享普通禁军饷,六月到一年的享上三军饷,一年军龄以上的享一倍半的军饷,什长级别的军士享两倍军饷。
和其他军队不同之处,义勇军的军饷从来都是足额配发,从来不会拖延,更加不存在克扣。这等待遇也是能够严格军纪的重要原因之一,否则的话,士兵连军饷都拿不齐,连家都养不活,还有什么心思打仗?还有怎么遵守纪律,做到一切缴获归公?
所有难民都离开了苏州城,住进城外的营房中,苏州城内终于平静下来。太阳已经早就落下地平线,夜幕悄悄的降临。一片沉沉的夜『色』中,整座城市灯火点点。街道上恢复了战前的繁华,商户们打开店门,挂出明晃晃的招牌幌子。许久不得出门的百姓纷纷涌出了家门,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苏州城孙老桥畔占地数百亩的朱勔大宅中,苏州府大小官员悉数在座。宋江高坐上首,余下人等按官位尊卑依次两厢分列。众官员心中都是忐忑不安,这位济宁侯爷今天当真是石破惊天的大手笔,先是数千人败十万贼军,光俘虏都抓了六七万人。
后来就因为几句话的冲突,就把东南霸王,官居从二品的朱勔给关押了起来,还连带了数十位朱勔一党的官员,看架势明日就要开刀问斩了!诛杀朝廷一方镇守,封疆大吏!他哪里来这般大的胆子,难道心中就没有朝廷的法度?
众官员虽然都痛恨朱勔,对宋江行事拍手叫好,可也不敢和他走得太近。这等私杀大臣之事,大大的犯朝廷忌讳,弄不好丢官去职还是小事,被牵累进去『操』家灭族都有可能!不过在义勇军兵士的邀请下,他们也不敢不来。苏州府上下有职位的大小官员数十人,也亏了是在朱勔的家中,一个大厅坐了这么多人,还显得空旷无比。
宋江看看人都已经到齐,吩咐亲卫去门外把手,没有传唤不准任何人进出!等所有亲卫都出去,他这才轻咳一声开始说话:“诸位同僚,想必大家都已经猜到,我今日请大家来是为了何事?”
众官微微波动,俱是闭口不答,眼观鼻鼻观心的临危襟坐,连大声喘气都是不敢。大家知道马上就要说到正题,这种事情切莫把自己给牵累了进去。
宋江环视一言,心中有些发笑,这既然来了这里,你们还想撇清?他嘴上继续说道:“经过一下午的盘点,反贼朱勔贪墨的不义之财有个大致数目了,此次请大家来,就是要报予诸位听听。”
反贼?众官心里都是一愣,朱勔怎么成了反贼?有聪明的立时就反应了过来,难道宋江要我们同指认朱勔要和方腊勾结造反?不过大家对朱勔的家产更感兴趣,谁都想知道这位刮了东南地皮二十年的镇守使大人,究竟纳下了多少家私!
“田产三十四万八千亩!宅院十六处,在东南四州城内;商铺七十八间,这只是苏州府内的,其余应天,常州、秀州、杭州各处俱有。金二十万两,银四百九十万两,铜钱一千七百三十万贯,其余古董字画珠宝之类不可计数!”
震惊!无比的震惊!
在座的官员们都被惊得目瞪口呆,早在宋江宣读之前他们都是心中有数,朱勔的家产肯定是不少的!可听到这个数字还是被惊得呆住了!这是多少财富?不去算那些天文数字的田地宅院之类,光现金就有······每个人都在用心的计算,那些金银加起来到底是多少钱!
“现金三千六百万贯!”
苏州榷税整年经手的就是银钱税收,计算得最是迅速,当场惊呼出声!
其余官员都听在耳中,心里不由大大的愤恨起来。自然这恨的对象不是旁人,正是朱勔!现金都有三千六百万贯,那加上珠宝古董呢?怕不止五千万罢!那再加上那三十万亩的良田呢?光在苏州便有商铺七十多间,东南十余州县又该有多少?这身家合在一处,少说也有万万之数!那个粗鄙不堪商贾出身的朱勔,竟然敛财到了这般地步!
人人都有仇富的心理,仇的就是这种不义之财!凭什么那种人能过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我十年寒窗苦读却不如一个商户出身官员之万一?这是在场官员们的共同心声。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数字已经是被宋江大大删减的数字了,真实的数字更是惊天动地!朱勔的财富比上后世清朝巨贪和珅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金七十万两,银八百九十万两!宋江直接把前面那个数字砍掉大半,至于铜钱,宋江倒是没动,这东西实在不好搬运,现在时间短任务重,已经无暇顾及了!
宋江笑眯眯的看着在座苏州官员们,缓缓说道:“各位同僚,朱勔征募私军,欲里应外合和石生一起造反。幸亏各位与本城士绅同心协力,再加上本侯及时赶到,这才阻止一场弥天大祸,你们说是也不是?”
大厅之内一片肃静,这就是图穷匕见之时,谁也不敢胡『乱』开口说话,都要先观观风『色』再看。
宋江等了一会,见到没有人说话,他也不生气,只是大声呼唤:“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众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数十个军士鱼贯而入,均是二人抬着一个大木箱,缓缓走进大厅。
“嘭嘭”的沉闷声响,这些大箱子重重的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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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节 公审大会
宋江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摆在大厅正中的数十口箱子旁边,一个一个的揭开盖子慢慢打开。---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顿时,原本就烛火通明的厅内,泛起一片橙黄银白『色』的光芒,其中还夹杂的无数的流光溢彩!
这一二十空大木箱内装着的,全是一块一块整整齐齐的真金白银!还有一箱翡翠珠宝!
三千万贯的财富,只是一个数字,能够让人震惊一会。二十箱的金银至多三百万贯,这堆积一起的金银却能比三千万贯的数字更加刺激人的神经!所有人的眼光注视在上面,片刻都不舍得离去!
这个道理太简单不过,在人们谈论着谁是世界首富,拥有多少多少亿的身家时,有的只是羡慕或者一些嫉妒,毕竟那些太过遥远!可是要给你面前一百叠整齐的人民币,再暗示这个即将属于你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心中有的将是占有的冲动和欲望!
更要命的是,三千万贯那是朱勔的财产,是要上交朝廷的。可这些堆砌的整齐的金银,摆在大厅之中,傻瓜都知道是要分发给自己的!宋江既然公开摆出了这种阵仗,肯定是要势在必得!
所有人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收下摆在眼前的巨大财富,然后和宋江站在一条战线,一起将叛逆的罪名强加到朱勔头上。另一条是拒绝合作,然后等着屋外手持刀枪的兵士进来将他带走,也许会被当做朱勔的同党明天一起被处死!
一边是刀枪加身『性』命之忧,另一边是诱人的金银财宝!何去何从已经不需要选择了,在东南官场朱勔『淫』威下能够立足的官员们,谁不是能够看清风『色』之人?在场官员们各自左右张望,时不时瞥瞥那金光灿灿诱人已极的黄白之物。
还是白天在城内率先投靠宋江的苏州知县张继尧首先站起,躬身施礼道:“侯爷,朱勔此人利益熏心,早年征募私军便有反意,此次更勾结反贼图谋不轨。现在东南形势紧急,叛贼马上又要来攻取苏州府救朱勔出狱,还请侯爷将此寮及同党明正典刑,本官自当如实奏报朝廷,以表侯爷的功勋!”说着,张继尧环视周围众人问道:“诸位大人,你们可愿与我联名奏报?”
苏州府推官马上站起来随声附和道:“知县大人言之有理,本官必附骥其后!”
其余官员见已经有人带头,哪里还敢迟疑?纷纷起身附和,没有一人敢说个不字!只有本州府尹卫乾依然枯坐一言不发,看似还在思索着什么。卫乾和其余官员不同,他少年得志二十几岁就金榜题名,十年走来一路官运亨通!三十多岁的年纪就成了四品下的高位,将来登阁拜相也不是妄想。
他自然是为难的很,要是和宋江站在一起,将来在朝中必要被人掣肘,说不定官家从此报以偏见,再要更进一步是难上加难!可是要是不应的话?卫乾忽然感觉到大厅内一片死寂,急忙抬头看去,却发现所有人等都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等着他表明态度!
他心中长叹一声,现在还去想那么长远的事情做甚么?要是现在不应下此事,估计连门都出不去了,还空谈甚么登堂入室?心中想着,他连忙站起躬身行礼:“侯爷,此次朱勔逆贼欲行不轨之事,想要献城于贼。幸而侯爷公忠体国星夜驰援,这才救下我苏州一府数十万军民,功可盖世。下官必是要上书陛下阐明此事的,还请诸位同僚一起随我上书!”
宋江面带微笑端坐椅上,见此情况连连摇手推却道:“这可不是我个人之功,还有诸位同僚的功劳其中,万万不可忘记!”
卫乾笑道:“侯爷体恤我等,我等同僚便沾沾侯爷的光!”
厅中其余官员们也知道这是必须的事情,这等大事不把所有人全带进去宋江不会放心的,俱是齐齐起身一起行礼答谢。
到了此时,宋江终于算是安下了心,有苏州府全体官员的联名表章,朱勔不是反贼也是反贼了!就算是徽宗皇帝将信将疑,杀都杀了别人也无可奈何!这种兵危战凶之际,以勾结叛逆之名杀些人,名正言顺的很。
既然大厅里的人都已经表态,宋江也再不藏着掖着了,叫大家围拢过来,一起商议如何定罪,如何上报情形,还有个最关键的,这抄家所得究竟该上报多少,余下的又该如何个分法!
数十个官员围聚在大厅里,开始还不错,都有个读书人的斯文样子。大家谈论着定下罪名连夜写好表章,说朱勔要和石生里应外合夺下苏州,被本城府尹卫乾和县令张继尧及时发觉,然后各路官员团结本城士绅一起挫败阴谋等等,洋洋洒洒万语千言,将这番谎话编得是天衣无缝!
这些全部办好,到了谈到钱财之时就『乱』成了一片!众人中有胆大也有胆小的,就该上报多少吵得天翻地覆!最后终于定下三千六百万贯的财物留下一半,来支援地方建设。再还要讨论这些财物如何个分法,那就更发的不得了,总共就三四十个人,要是均分每人都能有五六十万贯!这个基数实在是大,比旁人少拿一层那就是几万的财产没了!
厅外值班的军士一直纳闷,这帮官家老爷们看起来个个斯文得很,怎么今夜倒是声音一个比一个响。厅中官员们直直吵到快要天光,这才算是勉强按照品级定下了分赃比例。能定下这个,还是宋江实在不厌其烦了,告诉他们还有数十万亩的田地,截个十万亩下来,对这帮本地官员来说轻而易举!钱财不够怕什么?多分点良田就是了嘛!要田地就少拿钱,不喜欢的还有宅子商铺也可以分分。
其实说起来这么些官员中,贪财的不再少数,但把钱财看得这般重的还是不多,只不过此次和宋江联手,势必要得罪童贯,更会引起官家的不悦,前途晋升之路已经渺茫,也只有到财富之处寻些安慰了。这时多争得一些,将来就算罢官去职,也可以安安稳稳的回家做个富家翁,安享一生!
分赃大会一直开到天『色』黎明,终于圆满成功。这正是一个和谐的大会,一个胜利的大会!参加会议的诸多养尊处优的老爷们,虽是熬了一个通宵,却都是精神奕奕红光满面的走出大厅。
出门之后,大家立刻匆匆各奔东西,一边通知家中前来领取财物;一面按照自己被分派的任务,精神百倍的投入到火热的工作中去!他们今天的工作实在繁忙,既然劝说联络士绅、还要修改田契房契、还有张榜安民维持次序,开仓放粮安定难民这一系列的事情。
真是说不得,苏州府上下的官员们今天的办事效率堪称劳模,一众繁琐事物一个上午就办得妥妥当当。府尹大人亲自召集本城士绅谈话,号召大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只要除掉反贼朱勔,府衙必定适当考虑补助这些受过朱勔残害的人们。至于那些涂涂改改的工作,一应官吏们早就是得心应手的,不过分分钟的事情而已!
除了他们忙碌,还有上千的家丁仆人也很忙碌。当日上午苏州府大街全部被义勇军戒严,所有无关人等均不可出门行走。可是街上照旧车水马龙,一辆辆牛车马车驴车鱼贯出入朱勔大宅,然后慢慢分流到城中各处宅院之内。
一切的一切,一个上午竟然就做完了,堪称神速!要是中国上下五千年间,各朝各代的官员们都能如此勤勉效率,哪里还会有什么朝代更替之事。
苏州府内大街上繁忙之后终于安静下来,等到日上中天之时,安静的街道又开始变得熙熙攘攘起来。这时行走在街道的不再是车辆了,而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行进的都是同一个方向,苏州南门!
苏州府南门外是一片旷野,足有数十里方圆,只在离城三里处有一个小土丘,正是石生大帅指挥兵马攻打苏州时,中军帅旗所在的那个风水宝地!现在土丘上,已经临时搭建好了一个丈高的木台。
午时三刻已到,南门之外木台上高坐着济宁侯宋江宋文启,在他身后还坐着本府不少官员。木台之下上千兵士如临大敌围住四周,兵士外面四面黑压压的依次站满了百姓一直蔓延到天边!每个方向人群中都有数条宽广通道,各站了不少传令兵士,几千骑军在通道中来回游弋巡视着。
“来人,把反贼朱勔及其同党押上来!”
宋江站在台中大声喝令!
四周站立的传令之兵一声声把他的命令传了出去,传向四面八方观看的百姓。传令之声传递向极远之处,漫天无垠黑沉沉的人们微微起了波动。
台下的兵士闻令,押解着朱勔父子等数十人登上木台。朱勔两眼赤红,额头青筋爆出,口中呜呜出声,奈何身体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被牢牢堵住,就算他再有千言万语也不能发出一字!到了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再难幸免,只能是瞪视这宋江和他身后的众官,眼神中带着无比的仇恨!
兵士们押住犯人,按在台前边沿跪倒,此时台下已经一片『骚』动,远远看下去连天彻地数十万百姓们,不由自主要往前挤,都想要亲眼看清楚朱勔的惨状!游弋人群中的军士们不停的呼喝,好一阵才算把人群中的『骚』动止住。
宋江这才开始大声宣布朱勔罪状,桩桩件件加起来共有五十七条之多!光读便读了一刻时间。四面数百的传令士兵,一声声的把宋江言语传了下去,务必使得在场百姓听得真切。
待到读完之后,宋江大声问道:“对此种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之徒,该当如何处置,皆由在场百姓决定!我宋江等待大家的答复!”
语音未落,台上不算太远之处,就有人高呼起来:“杀了他!千刀万剐!”
宋江不言不语,只听着传令之声慢慢往远处传去,慢慢一个声音响起,越来越大,从前到后蔓延开去,数十万个声音同时高喊一个字,是何等的壮观!
“杀!”
宋江双手高举,震天的声音缓缓消失,数十万人的眼光聚焦到那小小木台之上,宋江大呼一声:“杀!”
行刑将士手中钢刀同时举起,猛然往下一挥,刀锋过处鲜血溅出,数十个大好头颅滚落当场!
“来人,将朱勔等人首级传阅四方!”
数十骑兵士提起血淋淋的首级,策马向四面奔去,一路向所有的百姓展示,首级所到之处,都能掀起一声声欢呼之声,中间也夹杂着不少痛哭,这是不少被朱勔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喜极而泣,还有怀念起已经故去的亲人的伤痛之情。
过了小半个时辰,四处首级才传回木台,宋江命人把尸首拖下去,再次下令:“将石生等暴徒带上来!”
这次带上来之人更加的多,台上已经是站不下了,只有把大部并不那么重要的叛军首脑按在台前空地上。随着宋江再次读过他们的罪状,在百姓的喧闹欢呼声中,全部被枭首示众!
行刑完毕,宋江晓谕全城百姓和逃到苏州的难民,苏州一府已经肃清,所有百姓均可以重返家园。只要愿意回家者,均按照人口发给粮食盘缠,以度过今年的春荒。无数人爆出欢呼,不少百姓自发的下跪磕头,感谢济宁侯爱民如子······
良久,南门之外高台周围的百姓终于散去。本城民户各自回家,外来的难民们在城外排起长队,纷纷领取官府发放的赈济物品银钱,各自收拾行装返回家园。众多的俘虏也在进行挑选,所有年过五十者均可带着自己家人释放出营,同样可以领上一份钱粮回家过日子。
经过一个下午的忙『乱』,入夜之后,苏州城内外终于宁静了许多。难民营内已经剩下不到数万人了,这些还是家中路远的,准备明日大早启程。原本六七万人的俘虏也放走了小半,只留下有四万多人,这剩下的只有万多丁壮,还有三万『妇』孺,都是些家破人亡没有长者引领之人。
虽说俘虏人数还不少,不过经过了今天一场,俘虏们听话了许多。大家知道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不少的俘虏对宋江还身怀了感激之情,毕竟是这位宋侯爷,帮他们亲手报了仇,不管是朱勔还是石生,都是他亲手除去的!
宋江今天下午都在宅中动弹不得,因为只要他一出门,大街上便有人向他跪拜谢恩,弄得他无奈之极。无法之下只有把自己关在房中,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眼下城外的难民们基本散去,俘虏也服从管束,义勇军终于算是可以脱身了。可是他自己还脱不得身,他还需在此等待蔡绦和后勤到来,安排将这四万俘虏送回水泊的事宜。可湖州秀州两处也是军情紧急,不能不尽早赶去救援,否则要是两处城破,贼军定要北上,刚刚打下的大好局面又将毁之一旦。
一定要培养出一个能带兵的统帅出来,宋江下着决心,总是这样事必躬亲的话,对今后发展是很不利的。现在的局面正好可以让路仲达等三人带兵南下,看看谁更适合为将一方。要是三人都是一方大将的材料,自己以后就可以过些清闲日子了。他的骨子里还是希望自己能享受些清静日子的,现在的忙碌,只是生在这种『乱』世,身不由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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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节 未雨绸缪
白天巡营训练,晚上四处赴宴,这是宋江在苏州每日唯一做的两件事情。---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朱勔一去,苏州城竟然像是换了个新面貌,人们再不用担心家中什么物事被那位瞧上,俱是神清气爽的很。庆祝的欢宴是连日连夜的开着,明面上是庆祝朝廷大军来到,解了苏州之围,实际上倒是庆祝朱勔被诛除的成分还多些。
对于本州官员士绅发来的帖子,宋江是来者不拒!只要能抽出时间,定是个个到场的。并不是他喜欢这等酒宴风流,爱那等江南美『色』,实在他有着自己的想法!现在苏州一域的所有官员,都被他绑上了船,这些人要想再有什么发展,就必须和他同心协力!
宋江自己在朝中没有势力,他也没想着要去朝廷争些什么,只不过还有几年的风光,要来也是无用!但是对于地方官员,宋江反而重视得很,几万大军人吃马嚼,这么多的粮草去哪里采购才能不引人注目?这苏州府正是一个绝好之地!他现在便是要把本府官员甚至小吏都绑上自己的战车,将来义勇军的辎重便要落在此处了!
蔡绦和后勤船队还有几日才能到达,在他们到达之前,宋江委派路仲达为主将,吴家亮、周爽副之,带领大部人马南下秀州解围。苏州城现在有四千禁军和六千义勇新军防守,也是足够了。
城外虽有四五万俘虏,但大多是没有什么战力的『妇』孺,就算是精壮也不过是些农民,好管教得很,有六千新军看管已是足够。况且那一万多精壮俘虏,每天也是要参加简单训练的,宋江准备将他们送回水泊之后,立刻便可以立刻开始组建新军。
苏州府这几天次序已经恢复正常,难民们已经返回家园。府衙从朱勔的家产中略微拨出了一些,赔偿给深受其害的百姓,就赢得了无数的称颂声。连带着苏州府的公差现在出门,一路都是昂首挺胸脸上光彩。
朱勔的家产业已清理得差不多,上报了二千多万贯的家产。八个宅子二十余家店铺,二十多万亩的良田,这也算是个骇人听闻的数字了。至于其他的,不消说,已经落入众位青天大老爷的口袋里。
宋江也拿了两处雅致的宅院,连带其中的丫鬟仆人悉数归了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是他什么也不要,其他人等怎么敢动一下?别说他,就连还没赶到苏州的蔡绦蔡二公子的那份,也是早早的留好了,就等着他人一到便能移交。
经过这一次大丰收,苏州上下吏治为之一清!谁也没了兴致再去压榨点小民的血汗,宋江也特意给这些老爷们说过此事,现在各个都是百万的身家,家中良田少则数千,多者上万,财物多不胜数的苏州各级官员,根本也不至于再去贪图什么钱财了。毕竟像朱勔这等穷凶极恶之徒,世上还是极少的。
说到底,这次收获最大的还要数宋江。在查『操』之时就先直接扣下了五十万两的黄金,四百万两白银!这些东西三十斤一块砖状,整整近一万块,整齐码放在一间隐秘的仓库里!宋江在那房内整整待了小半时辰,这才能回过神来,只有能够真正直面这种财富的时候,才能明白什么叫做富有!
其余扣下的金银珠宝,他已经懒得计算了,也算不出其中的价值,这些都让自家的姐夫去头疼吧。打掉一个大宋第一贪官,义勇军收获了三千万贯的财富!有了这些钱,足够将十万人的军队武装到牙齿!再说义勇军在辽国收获也是不少,起码辽主耶律延禧的数百袋金银财宝,被他带回来一半。不过比起朱勔来,大辽的皇帝也就是个叫花子级别的人物。
宋江已经搬出了朱勔的主宅,住进了自己的新宅子,苏州盘门之内的牡丹园。这个园子极大,内中曲径通幽,小阁棋布,栽植了数千棵牡丹,故而得名。里面光是专门照料花草的下人就有数十个之多。也算是让他过了一把人间豪富瘾头,他本想把这个园子卖掉,毕竟园子实在太大每日消耗不少,自己将来也不可能在苏州常住。不想珞瑜倒是很喜欢这园子,便留了下来,想着待以后还可以让自己家人们来此处过过冬。
这日子天天过得飞速,到第五天头上,蔡二公子和后勤的船队终于赶到了苏州!
蔡绦一进城带着一脸的忧心忡忡,还没和本地前来迎接的官员闲聊几句,就要寻个僻静的地方,和宋江有要事商议。
一进牡丹园,蔡绦也是赞叹不已,没想到这苏州小地方,还有这么出彩的园子。在得知这是朱勔的别院之后,忧虑之『色』再次浮上面容。
“三郎,你此次做的太过鲁莽了!”蔡绦忍不住责备起来,“朱勔极受官家宠信,你这一声不吭的将他处死,可是犯了官家的大忌!虽说你和苏州府上下同心,又逢着这个节骨眼上,别人也说不出个什么不对来,就怕日后有人要秋后算账的。”
宋江无谓的笑了笑,他对自己做下的此事一点也不后悔,对于这种无恶不作的贪官,他两世为人都是深恶痛绝。从前自己是没有能力,现在有能力了,不惩『奸』除恶怎么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见他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蔡绦无语摇头。宋三郎这人真是看不透,时而深谋远虑,时而目光短浅。就拿此事来说,虽说得了大家各得了数百万贯的钱财,却是失了官家的宠信,大大的得不偿失啊!蔡绦虽然也爱财,给他的那份总值足有两百万贯,但是再多的钱财也抵不上权利的诱『惑』。只要有大权在手,要多少钱财会没有?
“约之兄不必叹息,此事情既然做下了,就没有后悔的道理。我想童贯老儿要是得知了此事,必是要气得暴跳如雷罢!”宋江哈哈一笑,领着蔡绦走去园中的暖楼,“这园子里有班歌姬着实不错,还要请约之兄来点评点评。”
蔡绦无奈跟着前行,是啊,这事情做都做了,现在该朱勔想的是如何补救,光是后悔没有半点用处。
不过他对宋江更加的热络了一些,此次宋江诛杀朱勔之事,将他摘得清清楚楚,没有牵连上半分。反而破贼的功劳簿上,他却是赏功的第一等,只说他在苏州城外击败反贼之后,立刻领军前往秀州解围,并未参与其中。这等的用心,让他感动不已。
另外朱勔之事里,他也得了不少的好处的。他早已得知,战利品给他也留了一份,其中有田地宅院,还有百万钱财。既然拿了东西,就得帮衬着把此事抹平,这点素质蔡家二公子还是有的。
想着童贯的死党被杀,蔡绦心里有些隐隐的快感。再看着堂上正婀娜多姿的歌姬们,他忽然觉着其实这也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杀了便杀了,人证物证俱在,苏州城内数百士绅都已经出保作证,谁还能反得了口去?就算童贯异日来了又怎样,还不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最紧要的是宋江从此要失了圣眷,等东南匪『乱』平息,童贯定是要下些绊子的,官家不再护着他要危险了。自己还需要未雨绸缪,想想怎样帮宋江逃出这一劫,起码这支义勇军决不能让童贯夺了去,必须要控制在宋江的手里。
蔡绦已经尝到了不少手上有兵的甜头,说什么也不会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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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节 意外的误会
大宋淮南东路宿州府域内,一座小山之下密密麻麻扎着连营。---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营寨正中华丽大帐中,传出一阵金石铜钟般的吼声,要这声音唱一曲大苏学士的“大江东去”,应该动听得很,只可是只是在痛骂而已。
“宋江小儿!咱家誓必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童贯在账中来回疾走,看过去是面红耳赤,口中在不停高声痛骂。大帐之内各种东西散『乱』四周,一份军情通报已经被『揉』成一团丢弃于地。在他身旁不远,一个中年文士不断出声劝解着。
“先生不必多说了,咱家对宋江小儿是一忍再忍。不曾想他现在羽翼丰满,竟敢私杀朝廷重臣,我必要上表弹劾,让他给朱勔偿命!来人,送笔墨上来!”童贯挥手止住中年文士的劝解,咬牙切齿说道。
帐外立刻有人答应一声,不到片刻就有两个女子捧着笔墨文房四宝之物,娉婷而入。
文士也有些急了,一把挽住童贯手臂,“东翁万万不可激动,不要失了分寸,中了蔡京老儿的『奸』计!”
“嗯?”童贯有些**,蔡京在汴京家中养病,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此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见到童贯止住,文士犹豫一下,看了看那两个姬妾,只是闭口不语。
童贯这时才发觉尚有两个姬妾在旁,急忙挥手示意她们退出去,这才问道:“先生,这是宋江在苏州做下的事情,和蔡京又有什么联系?先生何出此言?”
文士摇了摇头,神『色』郑重轻声问道:“东翁,你难道不知宋江军中掌书记是何人?这怎会没有联系。”
“蔡绦!”童贯目『露』凶光,“先生的意思,诛杀朱勔是蔡京老儿的授意!”
文士躬身行礼道:“东翁切莫着急,这件事情着实透着蹊跷,只怕是个连环计。”
童贯有些吃惊,愤怒之『色』立刻消减,冷静下来若有所思说道:“先生直言便可。”
“东翁请想,朱勔虽然在东南确实跋扈了些。可这宋江与他素未蒙面,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缘何只见一面就将他就地正法,您不觉得奇怪吗?宋江此人东翁也是打过交道的,看似年轻醇厚,实则精明的很。他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干下这等事情,他就不怕官家的怪罪,太尉的报复不成?”
童贯慢慢的踱着步子,缓缓坐下绣垫之上,眼中有些惊疑不定:“先生说的大有道理,宋江这人做事向来沉稳,用兵诡计百出,断然不是鲁莽之辈。这件事情确有问题,那依先生看,宋江,不,蔡京做下这事究竟为的是什么?”
文士看童贯已经冷静下来,松了口气说道:“东翁,我看军情通报中,诛杀朱勔的罪名是征募私军,勾结苏州贼石生,欲里应外合夺取苏州府城。此案有苏州府大小数十官员旁证,数百士绅也同证朱勔的确征募了数千的私军。这等图谋造反的大罪,端的是铁证如山!莫说只是诛杀了朱勔和他的子侄,就是『操』家灭族也是常理!更有苏州官员联名上表,言称当时外有贼军俘虏六万之众,内有二十万流民郁积城内,而官军只有万余人!不得不当机立断处死所有反贼头目,以震慑『乱』臣贼子!这案子太尉能翻得过来么?”
童贯脸『色』『露』出一丝『潮』红,转而变得苍白起来,询问着看着那人,嘴唇颤动几下。
“不管朱勔是不是真的造反,是不是冤枉,现在首要做的事情便是撇清。不光要撇清还要上表宋江的功勋,让官家不能将此事和东翁联系到一起!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朱勔就算没有丝毫反意,能够引得这般天怒人怨,也是该死之人。”
童贯哑然无语,呆呆坐了一会,忽然开口问道:“先生,你说蔡京此举是针对我来,后招该是什么?”
文士踌躇一下,犹豫说道:“这个后招应该是针对将来的北伐大事。翁主请想,要是你给朱勔上表伸冤,就算官家在这个气头上要严惩宋江。可是此案铁证如山,就算有所惩罚也是拿起时重落下时轻,不然何以让天下人信服?”
“宋江受罚官家消了心中怨气之后,只要有人进言,必然会怀疑东翁与朱勔的关系。朱勔是反贼那东翁又是什么!明年北伐之时,官家还会用一个与反贼有瓜葛之人为帅统领大军么?”
童贯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口中喃喃说道:“好毒!好毒!只怕不用等到北伐了,只怕过得半月官家就会要我回京养老!”
“那你看咱家该如何应对此事?”
“东翁,此时不但不该弹劾,反而该要上表给宋江表功,然后速速命大军快行南下,尽早剿平叛『乱』。除此之外,还需得找个理由命宋江原地休整,不可再让他杀贼立功了!这东南之贼不过些农民起事,怎么敌得过他的义勇军?可别咱们大军还未到江南,东南之『乱』就被他平了,到那时要在北伐之时撇开他,就说不过去了!”
童贯想了想,微微点头说道:“那就依你之言去办,咱家有些累了,这些事情就交由你来处理。”
第二日,已经到达宿州的南征十五万大军,接到童贯明令,即刻起全速南下直奔金陵江宁府。
童贯大军出发之时,宋江已经到了秀州。
蔡绦未到苏州之时,宋江早早做好了准备,等后勤船队一到,立即将自己所得战利品连夜押解上船。第二日清晨,便驱使万多精壮俘虏拉纤,其余『妇』孺跟随。一千义勇后勤兵众,六千新兵,看守着所有船只俘虏沿运河北还。
而他自己,等到后勤船只一走,便带着亲卫南下秀州。因为军报早已经到了,路仲达三人领军,一日便疾奔到秀州。与五万反贼大战半日轻松破敌,杀贼一万有余俘虏万余,其余尽皆逃遁,贼首陆行儿逃走不曾捕获。自家伤亡只数十人,是为大胜!
这一战打得并不仓促,也不是偷袭,是明明白白的两军对垒。这是宋江特意要求的,既然是练兵就不能总是依靠偷袭取胜,也要练一练正面对战的勇气。不过虽说是这种阵战,并不是说要冲进敌阵硬生生的硬撼,而是发挥出骑兵的优势,将从前理论上讲的东西演化为实际经验。
路仲达三人抵达秀州城外时,毫不遮掩自己的行藏,堂而皇之的给秀州叛军主帅陆行儿下了一封战书,邀约他明日辰时在秀州城外一战。战书下完大军立刻退后数十里扎下营地。陆行儿接到这封战书,自是求之不得。他已经得到苏州逃兵报,说有数千骑兵官军已经抵达。
官军数千人一阵便败了石生十万大军,他闻得这个消息正是心中忌惮,考虑是否全军撤退投奔方腊之时,可是秀州城已经攻了这么些日子,眼看就要破城而入,官军就已经到了。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自己麾下有五万多人,官军骑兵不过数千。自己手下人马可不像石生那般,老**女都拿来充数,都是正值盛年的丁壮,列阵而战有何可惧?
在他看来,要是官军不来邀战而是从旁侧击,他便收拢军马南下奔杭州去。现在官军前来邀战,两军对垒自己必不可能败阵,或者还可以击退来犯之敌,当时便应了下来。第二日一早便点起大军在城北五里处排下阵势,准备先击败前来增援的骑兵,再转头攻破秀州城。
他想错了,错的很厉害!就算是两军直面对垒,五万步军对阵四千骑兵,他依然是败得一塌涂地!
路仲达所说的阵战,可不是那种傻乎乎的两军对面冲锋!知道手下士卒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农民,陆行儿也排不出什么花式,只能五万之众分开左右,列了一个长方形的阵营。
两军对垒还未击鼓叫阵,义勇军便开始吹号进攻,四千人瞬间化整为零,百人一队全面冲击,临到叛军阵前百步之时,停下脚步却不上前,只是不停的开弓放箭!
百步之外弓弦响声不断,叛军阵中箭如雨下!
叛军士卒如何受得了这样,这只能是光挨打不能还手。眼见周边兵士纷纷倒在箭矢之下,大军再也扎不住阵脚,不住的向后退却。陆行儿也命人冲了几次,可惜义勇军丝毫没有和他正面接战的意思。
叛军上前,义勇军就后撤;叛军后撤,义勇军立刻上前,两军距离始终维持在百步不变!
步军对阵骑兵最痛苦的就是这样!所以一般步兵中都要配备强弓硬弩,这些****都要比骑兵所用的弓箭『射』程更远,方能保持不败。但也仅是保持不败而已,要想胜,那就要问问自己的两条腿,是否能跑得赢战马的四条腿了。
陆行儿很可悲,五万兵马的确人多势众。只可惜是临时起事,别说什么强弓硬弩,就是那时七八斗的软弓也没几张,挡箭的盾牌也只有数千,数万人暴『露』在箭雨之下,死伤惨重徒呼奈何。这还是他为人豪爽,对待下属兵士都是不错,将士归心的缘故。不然众多兵士哪里还挺得住,早就一哄而散了。
从早晨挨到中午,叛军连冲了三四次都靠不上去,死伤已经近万,一片的哀鸿遍野,兵士们个个垂头丧气心生怯意。陆行儿知道已经是无法再战了,这哪里是打仗,只不过是被屠杀而已!他左右思量下,唯有撤退杭州一途可走。
陆行儿也算个人才,当机立断留下一支偏师原地阻击,自己带大部径自而走,冒着无数的箭矢向南突围。
叛军要走义勇军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路仲达留下吴家亮那队人,继续在此处和叛军阻击人等纠缠。自己和周爽带人绕行而过,追着叛军主力痛打落水狗。
于是突围变成了撤退,继而变为逃走,数万人漫山遍野四处逃命。敌军败逃,路仲达没有继续再追击下去的欲望,只下令开始捕捉逃兵,待这边抓得差不多了。那面断后阻击的叛军看见大势已去,也已经全部弃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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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节 暗变
宋江带人一路疾行,清晨出发日落便赶到了秀州,同行的还有蔡二公子!
这次蔡绦说什么也不肯留在苏州,执意要和大军一同进发。---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这前后两战已经证明,在义勇军的面前,反贼实在不堪一击。先是五千破十万,紧接着四千败五万,这东南不过百万反贼,再这么打个几仗下去也就差不多了。自己身为掌军书记,记录军中赏罚事宜,怎能不跟随大军进发?
这是蔡绦的原话,说是这么说,他自觉得很,军中事务一概装聋作哑,只要每次战报自己名列第一,管他有几个俘虏多少缴获?说白了他这次就是来跟着沾光的,既然战功总是第一,也不好意思在躲在后面不上前线。看这几次的战报情况,前线说不定比后方还要安全。
等到宋江带人赶到秀州,秀州早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只不过难民还未完全散去,义勇军已经兵分几路奔赴本州下属各县,一一清剿余匪去了,只留下本州驻军看守着俘虏。
这一路蔡绦算是累坏了,百来里路一口气跑下来,中间只歇息了半个时辰,天天养尊处优的蔡公子可是有些吃不消。幸亏他算是聪明,把自己随军的两个姬妾留在苏州,打理他刚得的新宅子,不然的话恐怕明天都到不了。看着跟在宋江边上的珞瑜,蔡绦羡慕不已,怎么自己就没能有个这样的女人?
还没进秀州城,本地官员早就在城外等候多时。两人一到便被迎进城里接风洗尘。秀州知州宋昭年是蔡太师的门生,与蔡绦也是素识,这一见面,自然是亲热得很。
当日酒宴设在秀州最大的酒楼春风楼上,秀州本地有些身份地位的官绅全数到场,一起举杯感谢这二位姗姗来迟的救星。秀州城临近苏州,也是饱受朱勔祸害的地方之一,当日朱勔被杀的消息传到,全城都是欢声雷动。现在看见除去朱勔的济宁侯到了,满楼的士绅更是激动不已,这位侯爷可是大宋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宋江在大宋百姓的心里,称得上现在年轻一辈的个中楚翘,也算是一代名将,可以和老种小种齐名了!这等人物能和自己一个楼里喝酒,那该是多大的荣耀,以后说将出去面子上也是极有光彩的事情。更别说这位亲手诛杀了朱勔,帮东南百姓除去了一大祸害,无数百姓说到宋江之时,那都是赞不绝口的。宋江在江南一地的威名之盛直追当初的大苏学士,不过他与大苏学士不同,大苏学士是文名,宋江是武名罢了。
宋江除去朱勔之后,将他的首级传檄四方,并声称朝廷已废除花石纲,立即起了不小的效果。信使所到之处,不少已经蠢蠢欲动的州县立刻平息了下来。现在除了杭、睦、婺、衢、处、歙州已经被方腊占据,其余州县已经基本恢复宁静。
苏州、秀州两战之后,不少官员已经看清了形势,从以前的慌『乱』失措变成现在的胸有成竹。还有不少从失陷各州县逃出的官员,在摩拳擦掌准备重返岗位了。现在还只是数千的义勇军先锋南下,就已经连败十几万叛贼,要等到童太尉的十五万大军到达,反贼顷刻便是败亡的命运!
既然解开心结,春风楼上人们果然都是春风满面,自方腊起事以来诸多人等惶惶不可终日之『色』尽散,换成的都是踌躇满志。文人聚会自然少不了『吟』诗作赋,这可是宋江最腻味的事情。他可是现在连奏折都还写不齐全的主,除了盗用写诗词其他一概不会,连忙推说自己长途跋涉身体劳顿,匆忙离席歇息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实在乏善可陈,每日里只是在觥筹交错间度过。,唯一可喜的是吕方带着第二队后勤水军千人,已经赶到秀州,押送着万余俘虏返回水泊去了。宋江吩咐他回去之后,再不要派遣人马南下,童贯大军不要几日就到,看见了这些事情总是不好。此次南下的目的基本都已经达到了,还意外的收获了一笔巨财。
虽说这等事情不算个什么,对外的托词不过是迁移些人回去种地。这种事情满朝大臣大部都是干过的,只是他做的出格了些,别人最多数百的迁移,他一动就是几万。不过也是情有可原,所有人都知道宋江最近可是买了不少地,反正都是些不听话的反贼,本来也是要除去的,送走更加省事,还不会杀俘有伤天和何乐不为?
送走了吕方,下属诸县的『乱』势也已经平息,义勇军尽数回到州城。宋江正准备提师西进湖州,解除湖州之围。童太尉军令紧急传到,命两浙安抚使,义勇军统制宋江原地驻扎待命,不得轻举妄动,待东路统制王禀到达之后,才能伴随大军一同进发!
童贯终于出手了!打发信使下去,宋江和蔡绦相视一眼,各自想着心事,竟是沉默起来。
良久之后,蔡绦方才悠悠问道:“三郎,你对这道军令怎么看?”
“呵呵,”宋江笑了起来,轻轻摇头道:“这位童公公怕是着急了,见我军两战全胜,担心咱们风头太盛,再要赢下去,他率领的十五万大军该如何自处?”
蔡绦转念一想,也是冷笑出声:“是啊,他不急才怪,咱们几千人几日便战败十数万反贼,他再不拦住这势头,要他手下军马稍受阻碍,不是显得无用之极?你看这道军令咱们从是不从?”
宋江皱着眉头问道:“约之兄,你看呢?”他对这道军令并没有什么抵触。他本就没想过带几千人南下杭州夺什么功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南下是为了练兵而来,又不是为了送死,杭州城方腊军二十多万,就靠他几千骑兵根本没有用处。他原本的想法就是速战速决解三州之围,然后坐镇秀州挡住义军北上通道,这就是他能做的最大极限了。浙北地势平坦适合骑兵作战,才有义勇军的数战之胜,要是到了浙中的山地就难说得很了。
现在童贯严令他不准出兵,也不过不去解湖州围困罢了,这不算大不了的事情。他真正犹豫的倒是童贯的下一步动作,会不会派他去攻杭州坚城!这才是他担心的事情。
蔡绦也是头疼,按理说义勇军和童贯并没有什么瓜葛,官家也知道宋江和童贯不和,未曾明旨要他们服从童太尉的指挥。可是童贯南下之时,掌了东南四路安抚使大权,可以节制所有平叛军马,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也不为过。他有些担心宋江想要南下争功,反倒在苦思如何劝服他止步。
“还是从了吧,我军已经连胜两场,或许南下诸军都已经眼红,没有必要再惹人嫉妒。再说你诛杀朱勔已是犯了朝廷的忌讳,现在朝中说不准已经吵成什么模样呢?还是小心一些为上。”蔡绦思来想去,有些担忧的说道。蔡绦并未去想军事上的事情,他对兵事并不了解,他也从不干涉。
宋江点点头,蔡绦也是为他着想,这个道理他也明白,此时要再违抗军令,就要引得大家瞩目了。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南下的心思,恰恰正中下怀。
不过和蔡绦预计的不同,朝中对朱勔的死并未发生什么争执,依然和谐的很。当然这只是表面文章,实际私底下暗流涌动积而不发而已。
宋江和苏州官员的战报已经送到了汴京城,朝堂的紧张气氛终于松动了一些。义勇军南下一战便击败了十万反贼,解了苏州之围,看来平息叛『乱』时指日可待了。此外宋江不请圣旨擅自诛杀朱勔之事,也是引起了一番非议的,可是支持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大部分人都还是可以理解的,在那种危急的形势下,内外交困之时,唯有当机立断清除所有的隐患。朱勔此人实在是招人厌烦,极少有人不会为他的死去而拍手叫好的。对于他的这种已经被做成铁案的造反行径,大家撇清尚来不及,谁还敢给他说话。
只有几个童贯的死党开始还质疑了几句,弹劾宋江不该私杀大臣。不过等童贯奏折一到,顿时便哑了声音,整个朝堂一面倒,全部选择『性』忽视起宋江所作所为来。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为他叫好,这部分主要是一些早看朱勔不顺眼的年轻官员。
主掌户部的侯蒙也是开心不已,现在大宋因战事频起内外交困,财政空虚得紧。现在忽然掉下来一笔意外之财,还不是一笔小财,足有数千万贯之多的横财,怎叫他不心花怒放?
与大臣们相反,对于此事,徽宗皇帝极为震怒!
在他的眼里,朱勔是个大大的忠臣!是知道他的心思,全心全意为他分忧的忠臣!要说朱勔会造反他断然不信,此必是宋江携私报复!可是宋江为何要杀朱勔?这个道理他想不通,他实在想不出,自己都十分喜欢的两人之间怎么会有这般仇怨!
官家感到了一丝的危机,宋江此人太过桀骜不驯,朱勔身为东南镇守使一介封疆大吏说杀就杀了,竟然还是先斩后奏!就算他真的征募了私军图谋造反,按照国家律令这也要押解进京由三司核审,最后天子朱批才能问罪的。他现在不过一个统兵不过五千的小小统制官,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徽宗皇帝越想越恼,要是宋江以后掌了重权,将置朕于何地!几次想要出声痛斥,都是勉强把怒火压了下来。他并不傻,在这东南大『乱』的关头,朝中一致认同宋江之时,他万不可能做出临阵换将之举。
整个朝会时官家不发一声,并未说出半点责怪宋江的言语,不过此事在他的心中已经记下重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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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节 秀州之战(一)
大宋东南两浙路杭州府衙内,正有一群人在议着事,却是赵宋朝最大的叛逆圣公方腊和他永乐朝的众位大臣。---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厅中议事的人们说话热烈,正为着一件事情争辩不休!
现在方腊军已经占据东南半壁,起义军遍及两浙各路的杭、睦、婺、衢、处、湖、越、温、台和江南东路的歙、宣、信十四州的广大地区,聚众已达百万,攻占了六州五十二县,形势一片大好。府衙中的众人都是喜气洋洋,只是不少人的笑容背后,却还藏着一丝隐忧。
早在起义之初,谋士杨八桶匠就提出过“长驱渡江”的大胆进攻计划;在起义军攻克杭州后,在富阳参加起义的前太学生吕将,又提出“直据金陵,先立根本”的建议,主张先夺取没有重兵把守的金陵,扼守长江,然后再派人马夺取东南州县。
可惜的是方腊却认为,朝廷有『奸』臣当道不可能及时地派出重兵,起义军可以从容地夺取江南。因此,大部主力停驻杭州府休整,只派了小部军马回师南下,攻取两浙州县;而在独挡要冲的北面,却只有石生和陆行儿两支偏师作战。
依着方腊的意思,石生陆行儿两部本地义军也有十五万之众,取下苏秀两地绰绰有余,根本就不需要再派人北上支援!可是现在噩耗传来,这两支偏师都已经覆没,石生被擒陆行儿仓皇逃至杭州府!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宋江义勇军已经兵进秀州,距离杭州不过一百五十里!
到了这个时候,府衙中大部分人对此还不在意!在他们看来,义勇军再能战人数也是有限,不过四五千之数,只要我大军北上自然望风而逃,数千精兵又怎能阻挡几十万人马?
只有少部分有识之士看见这内在的忧患,起义军虽有百万之众,可并未集中在杭州一隅,而是分散在六州各自为战。杭州一处不过二十多万人马,要是朝廷大军来攻,能不能抵住实在难说。义勇军虽然未必有进攻杭州城的实力,可是他生生遏制住北上的要道。
要是不取下秀州苏州,义军便只能在杭州被动应敌,没有任何的战略缓冲,这个局面可是不妙。除非能够打通北上出口,然后调集大军北伐占据金陵,控长江天险御敌,不然始终无法摆脱这种危机。
方腊心中也是隐隐有些后悔,要是当初能听下那两位的谏言,早些攻占金陵,何至于到现在的地步?这都怪自己的谋士宗荣,要不是他说朝中大臣只会报喜不报忧,朝廷党派纷争相互倾轧反应缓慢,可以先平定东南再携大军北上攻取金陵,哪会引来今天的祸患!方腊下意识的往大厅一角看去,那个神秘的宗先生正眯着眼业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宗先生,你对眼下的局势有些什么看法?义勇军扼住秀州,估计是在等待朝廷大军南下,咱们下步如何行动为好?”方腊腹中就算有怨气,这时也不好发作。
大厅中永乐诸臣听得圣公开口,都停下争辩,齐齐向屋角看去。
宗荣心中叹息,方才他一直在思考这些缘由,现在已经想的清清楚楚!自宋江带义勇军扼住秀州之日起,义军的局势已经危险之极!在这个时候还有义军大部人等还沉浸在胜利之中,永乐朝快要完了!
至于说为何会演变成当今的局面,的确他有过先占据两浙后攻金陵的谏言。可是他明白的知道,自己当时的进言不过是因为看出了方腊的心思,这才顺着他的心意说出的。现在方腊第一个就点到自己,想来是已经把这事情怪到自己的头上。
宗荣心中虽是不安,脸上却依然平静无波,站起施礼答道:“启禀圣公,众位大臣,现在义勇军扼住秀州北上之路,兵锋直指杭州,是为我朝心腹之患。依我看当趁着现在朝廷军马未到江南,立即召回三路大军,全军北上攻取秀、苏二州。然后趁势占据金陵以抗朝廷大军。”他所指的三路大军,就是北取宣州、南取婺州,还有目前驻扎在歙州的西路军!
“此事万万不可!”一个身材魁梧健壮异常的男子长身而起施礼反驳道:“小小义勇军不过数千人众,怎值得我军召回三路大军御敌!我军在杭州便有近三十万兵马,难道还打不开北上通路不成?宗先生如此恐惧义勇军,那便在杭州城内住着,看我方七佛如何灭他声名远播的北伐雄师!”
面对方七佛的挑衅,宗荣垂下目光一言不发,只当是没听见一般。他与和方腊一同起事的这些老人向来关系不睦,这种冷言冷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七佛,不得无礼,宗先生的意见自然是有道理的。”方腊见方七佛行事有些咄咄『逼』人,连忙劝阻道。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的是团结一心,共御外敌。
参谋吕将也站起身来,微微躬身施礼言道:“圣公,学生以为宗先生的话的确不错,现在义勇军遏制秀州,就是要等待大军南下。秀州是杭州门户,杭州又是浙南门户。门户须得要掌控在自己手中,要不能早日夺取秀州北上金陵,凭借江南一隅始终难敌朝廷大军。”
方腊觉得两方说的都有些道理,心中始终拿不定主意,只有四处打量其他人,希望大家能各抒己见。不想众多臣子表情各异,却无一人再出声说话。丞相方肥对军事一窍不通,太子年纪尚小,军师汪公老佛却是有些欲言又止状。
方腊见状示意道:“军师有话但讲无妨。”
“圣公,宗先生的看法虽然有些过虑,可目前的局势确实不算乐观。我看可以召回浙南郑魔王所部十万大军防卫杭州,我大军二十五万大举北伐,攻下浙北占据金陵,御宋军于长江之北,这样才是立足东南的根本之道。”
谋士杨八桶匠也是附和此言,上前谏言还需下令南西北路军马转攻为守,延迟宋军的步伐,等这一路大胜之后自然全盘都活。
听到要行北伐,厅中将领心思都活络起来。要是全军北上,主帅必是圣公无疑,那么前锋可是要争上一争的!
方百花是方腊手下一员悍将,也是当惯了前锋的任务,当即站起请命:“圣公,我愿为前部先锋,取下秀州以报圣公的恩典!”
方七佛也不甘示弱,跳了起来大声叫道:“百花,从前的先锋总是你,现在总要换一换了,也该我在前边『露』『露』脸才是。你跟着圣公中军行走吧,那个义勇军正好让我来收拾。”
这两位圣公的亲近大将已经争了起来,其余将领也无法再说,只能的心中惋惜,这份功劳自己又得不上了。在军中众将的眼中,宋军腐朽不堪每每一战即溃,先锋行军是争功的大好时机!
起义军对宋军看不起得很,自起事以来大小数十战,起义军未尝一败。就连最初义军兵士手中只有棍棒菜刀之时,也能杀得数千号称精锐的官军全军覆没。现在攻下这么多州县之后,二十万人马早就鸟枪换炮,所有装具一应俱全!什么武曲星下凡、天兵天将附身的义勇军,就算比原先的官军强些,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谁也不信义军以众敌寡之下会被义勇军战败。
和其他人跃跃欲试不同,陆行儿坐在屋角低头不语。义勇军的厉害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原本他和此处诸将一样,觉得义勇军能五千破十万击败石生,不过是凭借着运气,再加上石生自己不争气罢了。可经过秀州城外一日的煎熬,他终于明白盛名之下必无虚士这个道理!
现在就是给他二十万大军,让他再去和义勇军战上一场,他心里照样没底。那种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打法,再多人有什么用处?虽说杭州义军兵卒比他原本帐下兵士装备好上许多,可是照样缺少强弓硬弩!没有这些东西遇见义勇军,也是只能挨打的命!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这承平百年的东南,去哪里找那等能够『射』出百步的硬弓?
陆行儿也是个聪明人,现在群情激昂军心振奋的时候,自己不过是败军之将,要是上去泼冷水,必要自讨没趣,还不如老老实实坐在这听命为好。
方腊见众将都是奋勇请战,心情也是大好,胸中豪情升起,一拍扶手站起来说道:“好!就依众臣之言,即日整顿军马准备北伐!”
定下大的方向,方腊和众臣就北伐细节在商讨一番,等一切事物都议得差不多了,这才拿起令牌开始下令!
“丞相辅佐太子领军两万坐镇杭州!”
方肥方毫急忙起身行礼遵命。
“方百花为先锋,统兵三万明日便先行北上!”
方百花大喜,出班跪倒接令:“末将接令!”
方腊再看看尚不服气的方七佛说道:“方七佛领兵七万为前军,后日启程!余下众臣与我同领十五万大军为中军!大后日辰时誓师北上!”
众臣均是躬身接令,方腊想了想又说道:“丞相,等郑魔王大军一到,命他不可在杭州驻留,要立刻北上秀州,是为我军后军!”
方肥行礼恭敬说道:“谨遵圣公命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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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节 秀州之战(二)
安安双手胸前环握,侧靠在椅背上有些阑珊的看着窗外夜『色』。---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冬天的夜晚寒气『逼』人,阵阵的冷风从外面刮进来,吹在脸上犹如寒冰一般,渗人刺骨。
“姑娘,还是早些去安歇吧,莫要再吹冷风,小心冻坏了身子。”小丫在旁边劝道。
安安挪动一下身子,低沉说道:“你去把我披风拿来,再叫厨房端些酒食过来。”
小丫欲语又止,犹豫一下转头去了。
答应还是不答应?安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自从宋江离开汴京之日起,她便一直在思虑这个问题。
宋江离京之前,和她说了一件事情,就是他的成亲之事!在大娘二娘的一再要求下,宋江也知道自己必须要有所交代,他也应该娶妻生子了。在这个年代,要统带这么多人去搏去前程,要是没有子嗣继承如何让跟随于他的人放得下心?这种问题对现代人来说是无所谓的,可在那个年代却是大大的有所谓,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本来按理说,他要成亲找的应该是福金,可偏偏福金身份与常人不同。要是他和福金成亲的话,对义勇军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第二个最好的成亲对象就是安安了,安安和宋江在汴京两月时间,也快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除了那最后一关未过,其他该干的都干完了。是以在临走前,宋江便和安安说了此事,让她斟酌考虑,等他结束战事之时给予以答复。
要说嫁入宋家,安安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可是关键有一个问题,这次嫁进去不是做正妻,而只能是妾室!
安安心里也明白,以宋江现在的身份,世人绝不可能让他娶一个歌姬出生的女子为妻。更何况等着他娶进门的还有一位帝姬!
嫁人做妾,是自己想要的吗?妾是什么,安安深知做妾的意味,自己多少姐妹最后嫁人都是做妾,又有几个得享幸福的?男人们疼你爱你是把你当做宝在手中捧着,不疼不爱了便弃如敝履。还有几个姐妹为妾之后,被自己夫君送予他人,现在只能是终日以泪洗面!
三郎现在喜欢我,定会疼我爱我,可是将来要是不喜欢了呢?安安有些不敢往下想,妾这个词就像一个噩梦,这些日子整日的将她从睡眠中惊醒!
安安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她爱慕宋江,喜欢他也愿意嫁给他,可是要嫁便只能做妾······
安安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冰冷,今夜的风实在太大了。
小丫轻轻走了进来,将披风给自家姑娘披上,“姑娘,酒菜一会就到,您是不是到厅中去坐着。”
安安看这小丫心中一动,“小丫,你要是有很喜欢的东西,你舍得放弃吗?”
小丫眨了眨眼,不明其意答道:“很喜欢的东西?若是喜欢为什么要放弃?”
安安有些苦笑,自己和着十来岁的孩子说这个做什么,只是现在有些困苦无助,实在想找个人说说话,便接着问道:“你想你爹爹娘亲么?要是他们忽然变成不是你爹娘了,不能再见到他们了,你会怎么办?”
“为什么不能见?”小丫奇怪问道:“他们可以来看我啊,就算不住在一起,他们一样是我爹娘,怎么会不能见?”
“不住在一起也是爹娘么?”安安若有所思,“是啊,要是喜欢不管怎样他都会来看我,要是不喜欢了这种名份又有什么用?”
北风呼呼的从窗椽盘旋而过,似是在回答她的疑问,要把它的话带到南方去,告诉给她的情郎听。
现在她的情郎也是站在同样的刺骨风中,和她看的也是同一个方向,南方!
方腊军两万昨日已经攻破崇德县!
宋江站在城头看着西南方向,远处黑暗一片,看不到半点灯火,只有凛冽的北风在夜『色』呼啸而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在接到崇德急报之后,义勇军的哨探已经连夜前往崇德方向打探敌情去了。其余各部今夜全部收缩回城,养精蓄锐准备随时出征南下迎敌。
现在他就是在等哨探送回的信报,到底叛军做着怎样的打算,到底有多少人北上。他派出的哨探不止一队,也不光是前去崇德,最远的一支直奔向杭州府!所有的情况没有得到回报之前,义勇军一兵一卒都不会出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在他的历史记忆中,方腊大军直到来年的一月,才开始准备打通运河北上。将到一月底时,方七佛才带一支偏师开始围攻秀州城。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不过十二月中,就已经有叛军北上,人数还不少达两万之众!
历史的走向究竟还会有什么变化,他也不知道,现在只有靠自己来做判断了!
历史的齿轮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不光是方腊叛军提前一个多月开始北上,童贯的大军同样提前赶到江宁府,也就是虎踞龙盘的金陵城。到了金陵,十五万大宋最精锐的兵马分东西二路南下,东路由统制王禀率领,沿运河南下,沿常州苏州直奔秀州而来。而西路由统制刘稹率领,自宣州泾县南下反攻歙州。
宋江担心得很!他的担心并不是来自方腊,而是来自童贯!
东路军绕行运河南下,这是一件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运河沿线苏州秀州都已经收复,根本不需要八万人马一路清剿沿途的零散贼军。真正现在是湖州告急,童贯又令自己不能出兵求援,他自己也不出兵解围,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从金陵城到秀州足有五百多里,童贯手下兵马绝大都是步军,光这一路行军就要十余日。杭秀二州本来就近,相隔不过一百三十里地,方腊军现已破崇德,距离秀州不足七十里!不要两日就能兵临城下,是在此困守,还是后退苏州,宋江心中反复的斟酌。
义勇军的行动,还取决于叛军的计划,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攻克崇德的这支兵马,究竟是方腊的偏师,还是主力的前锋!宋江已经下令前锋哨探,组织几队人马绕过崇德直接窥视杭州府,他心里始终有些担心,这可千万不要是方腊大军的前锋!
义勇军这次派出的哨探,大部都是在北国疆场走出来的,当真不愧那几千里地的磨练。头天下午出发,第二日半夜所有的敌情就已经『摸』清了。送回来的恰恰是宋江最不想看见的消息,方腊军大举北上,前面两万只是先锋,后面尚有数十万大军!
叛军分作前后两队相隔三十里,前军约七八万人,后军不到二十万之数。按照时间上看,方腊的前军应该已经赶到崇德了,而那两万前锋,刚刚到达的信报说,尚在秀州城西南二十里运河边扎营!
叛军是近三十万大军倾巢北上!秀州城内呢?除了义勇军外不过还有五千禁军,这种地方就粮的禁军要守城还是勉强能够胜任,要说到野战进攻那就只能摇头了。
战还是守,还是退?他思虑了许久。
思虑成熟之后,宋江连夜召集本地所有官员和禁军将领开会知会此事。所有人等都是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三十万叛军即将到达,秀州城能挡得几日?
不管当地官员是惊世是怕还是胆怯想要逃走,宋江也不想和他们商议此事,只是发下一道军令,若有畏敌而逃者,不管是知州还是小吏,也不管是统领全军的都指挥使或是三十人长提辖,立斩不赦!并且不光要杀本人,其家属也要全部充军为奴!这道杀气腾腾的命令下达,立刻打消了所有人等的逃意!
现在留给秀州大小官员的只有一条路,死守!城存则存,城亡则亡!
天『色』刚刚朦朦亮起,秀州西门北门悄悄的打开,两座城门处各行出一支人马。北面那支是只有百人的骑队,乃是义勇军掌书记蔡绦带领的队伍,他这是去北上联络东路大军,通报秀州敌情敦促他们加快南下的。西门那支兵马是义勇军的大队,即将南下迎击方百花的前锋军!
两支军马离城之后,秀州城的城门轰然关上,只要没有宋江的将令,就不能有任何人进出城门!
死守!这是宋江下的死命!战至一兵一卒也必须要守住秀州!秀州府的各种差人全部派遣出去,动员百姓征发壮丁。调派健『妇』老人则做些搬运滚木雷石等杂物,壮丁们编成队伍由兵士统带准备上城墙防守!
守城相比较来说,是一件比较简单的工作,只要是拿得起刀枪,会往城下扔石头的都算能够勉强胜任。在这种危急关头,秀州府的各级官员,都爆发出了超常的热情。只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组织起全城的百姓。
城中的士绅们也纷纷响应官府号召,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再没人藏什么私。眼下四面城门都封死了,要想熬过这一关,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战到底。要能守住城池大家可活,守不住就是全城偕亡!
在秀州府的西门城楼上,禁军都指挥使亲自在此处坐镇。看着远去西南方的义勇军大队扬起的尘烟,他面上安静如水,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或许接下来几日就是自己此生最后的日子了!都指挥使自少年从军之日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城同存亡!不光是他,所有秀州城的官员都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种情况发生!他们虽是都不愿意,但是又不得不从!
因为下这道命令的人是宋江!那个在苏州杀了大小数十官员的宋江!那个现在人称杀星的宋江!
看着宋江下达着死守军令时那冷酷的面孔,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踏出城门一步,必将招来杀身之祸!不仅如此,更为关键的是,除了自己身死,还要连累自己的子女亲眷为人奴仆!
所有官员压制住心中的恐惧,振作起精神,为了妻子家人,也为了自己的『性』命,一定要守住此城!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被宋江杀死连累家人,还不如死在反贼手上还能给子孙讨个荫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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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州之战(三)
“报告首领,前面十里处,贼军已经开始向此处进发!”
一骑哨探飞驰而来,向正立于高岗之上的宋江大声禀报。---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在宋江身后,一彪军马正坐地休憩,不少士兵小心的擦拭着自己的战弓和长刀。
“再探!”宋江挥退兵士,向远处眺望着。
“遵命!”哨探行礼之后,几步跨上战马绝尘而去!
宋江稳稳站在高岗之上,前面来往探马不绝于道,现在哨探来回已经不再下马,只在马上直接禀报两军相距路程而已。
“敌军距我八里!”
“敌军距我六里!”
“敌军距我四里!”
“全军整装待马!”宋江高声下令!中军旗猛然挥动,高岗两侧平缓坡道瞬间站立起无数的身影,个个整肃装备站立马旁,只等一声令下便要上前杀敌。
数千兵士整齐站起时,竟然没有发出一声喧哗,只有一片可怕的寂静!
远处的尘烟已经越来越清晰,被大队行军震起的尘土扬起十余丈高再弥漫开来,久久不曾落下。
这里是一片平原之地,也就是宋江精心选择的交战地点!在浙北地势平坦,甚少山丘沟壑,这样的地段比比皆是。
方腊军近三十万准备攻取秀州,义勇军兵不过五千,要正面迎敌不过是『自杀』行为。可要胜也未必没有希望,因为方腊军是步军,义勇军是骑兵!之所以宋江会把军马带出城来接战,原因很简单,只要两军野战,义勇军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敌军距我两里!”
一骑奔到军前大声通报!
这个时候其实并不需要通报了,因为方腊军已经清楚的出现在了所有将士眼底!黑沉沉的一片敌人,自远远平原上缓缓向此处推进!
方百花很苦恼,同样很心痛!早上刚刚开始开拔行军,自己的探马就报称发现前方有宋军哨探!
这不过一个多时辰,才走出十几里路,自己军中前锋探子竟然已经死伤殆尽!俱是被义勇军的探子『射』杀!可怜江南之地无马,自己征战两月才培养出这百十个善骑之士!这些曾给自己立下无数功劳的探马,还未临敌就折得差不多了。
“将军,宋军在前面两里之外列阵!”
探马的回报不过是例行公事,现在他仅剩下的十余探马只能在大军前方百步,再往前走就会遭到义勇军的无情阻杀!
方百花自起事以来,一直都是方腊大军的前锋,向来百战不殆,何曾吃过这种苦头。现在宋军主力就在前头,他当即传下命令:“众军加快脚步,务必一举击溃敌人!”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大军都是步卒,要歼灭骑军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击溃而已。
号令一下,身经百战的方腊前锋军纷纷加快了脚步,向前方『潮』水般涌去。未经严格训练的士兵便是这样,每每临阵之时,凭借的就是勇力和士气,当然还有胜利的奖赏或者对生存的渴望!
方百花跟随着大军向前,方才前进百步,只见远处高岗上有红旗摆动,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扬起漫天的飞尘!大队骑军的声势果然不同凡响!士卒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庞大的气势,均是士气一阻,脚步开始放缓。
方百花丝毫不惧,下令全军再次向前,准备发起冲击!在他看来义勇军虽是骑兵比步军能战,可两军人数悬殊,自己帐下两万人也都是上阵老兵,怎么都不会落了下风。他一心一意想要快速击败义勇军,好立下北上第一功!
宋江也已经上了马,却不曾移动半步,只带着自己的数百亲卫立在高处,看着方腊军的一举一动。其余三营已经分散,左右分开向敌军两翼身后包抄而去!
看着方腊前锋军大步向自己这处『逼』近,毫不理睬扑向两翼和后侧的其他三营人马。宋江脸上浮出笑容,看来今天又是一场练兵之战了。对面只不过是个只知道好勇斗狠之徒罢了。
宋江冷静的看着敌军靠近,不紧不慢的吩咐:“传我军令,按原定计划袭扰!不得贴近接战!”
高坡上令旗招展,片刻之后,已经到位的三营中响起数声号角。随着号角声,三面大队各自分成十余小队,排成一列列散『乱』长线,向夹在中间的方腊军冲去。
方腊大军见状随即止步,三面士兵开始紧张列阵,准备迎接骑军的冲击。不想骑军直冲到军前将近百步之处,却勒住战马不再上前,只是不住的开弓放箭!一时之间三面箭如雨下,数千张强弓轮番打击,立时『射』倒了一大片防具单薄的士兵。
这时代能顶住强弓攒『射』的,也只有大宋禁军中那为数极少的步人甲还有西夏的铁鹞子。其余的皮甲轻甲之类万万的抵不住的。东南方起事的义军连皮甲都是配备不齐,哪里禁得住这种『射』法!一时之间方腊军中大『乱』,兵士们下意识或站或蹲尽力屈起身体,用前面的士兵身体隐住自己。可是弓箭却不是平击,全是抛『射』而至,箭支从天上飞来,想挡也是挡不住。
方百花已经看到自己军中的混『乱』,他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打法,四五千把强弓远远就把手下两万人『逼』住,这才『射』了几轮,自己军中就倒下一两千人!他何曾吃过这等大亏,向来都是自己欺负别人,怎能让人这般戏弄自己?
“三面主动出击,掩杀上去!”
方百花大声吼道,再不主动出击,只怕再过一会,就没有人再能站住了。
前中后军指挥得了军令,立刻驱策着本部人马分击三处宋军。三面将士开始向前猛冲,都想着快速跑过中间空地,只要冲过这百步的距离,就能报这数箭之仇!
理想和现实往往是有差距的,方腊军在冲锋,义勇军却是在后退,要命的是,义勇军是边放箭边后退。
在历史上,曾经有过一支无敌天下的骑兵,蒙古骑兵。蒙古骑兵最厉害的地方便是他们手中的弓箭!蒙古人极其擅长被古罗马人称为”安息人『射』箭法”的战法,即骑『射』者一边逃走,一边向后方的敌人『射』箭。
这种战术的精髓在于,一从远距离攻击敌人,二持续不断的攻击敌人,三不给敌人还手的机会。在这种攻击下不论敌人的精神和装甲多么坚强,彻底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
义勇军现在效仿蒙古骑兵一样对敌,当然义勇军兵士们目前不可能具备这种后退骑『射』能力,可是任何事情都是有相对『性』的。蒙古人需要边向后跑边回身『射』箭,那是因为他们的敌人也是骑兵。可是义勇军现在的敌人不是,只是些行动缓慢的步兵!
面对方腊军的冲锋,义勇军退得不慌不忙。前后列队的十几排散兵线,由最前排开始依次后退。最前排兵士『射』出一箭退到最后,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进行的有条不紊。将士们手中箭矢依旧不断,冲锋中的方腊前锋军士卒纷纷倒地。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这种对战的结局只能是一面倒的屠杀!不管方腊前锋如何勇武,不论方百花怎样善战,对于这种只挨打不能还手的战斗,都只有败逃的份!最可怜的是,就算他们想逃都逃不出!
方百花指挥兵马向左向右左右冲突,三面的义勇军根本不予理睬,只按照原定的打法,像块牛皮糖一样紧紧黏住。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把距离牢牢控制在八十到百步之间!
十几轮箭雨过后,方百花的两万人已经倒下了四五千之众。伤亡倒还是小事,这支先锋军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更大的伤亡,关键是这种打法实在让人崩溃,按照这种进度,败亡只是旦夕之间的问题!
方百花无助的看着里许之外,那处高高飘扬着宋军中军大旗,眼中已经没有取胜的欲望。他也试过带人直接冲击义勇军的中军,可惜义勇军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丝毫不给他一个面对面交手的机会!
在这个茫然无措的时刻,他忽然想起陆行儿,在杭州自己还曾讥讽过他,耻笑他五万人马还敌不过五千宋军。他清晰的记起那时候,陆行儿一听见义勇军消息时,便掩饰不住那种惊惶的眼神。他终于能够体会到这种惶恐感觉了,在他面前的义勇军,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战胜的敌手。现在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该如何的撤退,如何做到不全军覆没!
这是一个奇怪的战场,战场中间倒毙数千尸体,还有无数人卧着翻滚呻『吟』哭号,一两万身上毫发无损的步兵木然站立,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呆呆承受着一波波下雨般锋利箭矢,每轮箭雨之后,地上都会增添数百具尸体和伤患。
和中间军阵喧闹哭号绝望相反,在三面各有千多骑兵,各自排列着松散的阵型,有序的在带队军官号令下『射』出手中箭矢。这数千人表情各异,有些平静无波,有些脸『色』通红,甚至还有些浑身颤抖连弓都拉不满!
各军将领在阵前来回巡视呵斥着!这个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新兵老兵的区别,面『色』平静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兵,他们早就看惯了生死,对眼前的惨景视若无睹;而那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新兵们,只能是或激动、胆怯、手足酸软。
宋江静静看着场中景象,方腊军已经渐渐放弃了所有的挣扎抵抗,现在该是时候了!
“停!”
中军红旗急剧挥舞,伴之的是号角声的急促响起!
每队骑军之前都有人举旗大声喝道:“停!”
随着这一声高喊,喧闹的战场一下肃静下来,凛冽的北风吹过,只有无助的呻『吟』声回『荡』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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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节 秀州之战(四)
猎猎一杆红旗招展,数百人的骑队缓缓向着哀鸿遍野的方百花先锋军行进。---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及到百步之外,为首之人举起手中马槊,骑队骤然止步!
“前面叛军带兵之人为谁,上前答话!”一个骑士跃马上前十步大声喊道。
方百花推开四面挡住他的亲兵,就要上前接话,两边裨将死死拉住,惊急而呼:“将军万万不可上前,小心有诈!”
方百花用力挣脱,面『色』苍白问道:“现在我军败势已成,义勇军何须用计?我且上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说着一催战马单骑出了军阵向前奔去。身后亲兵连忙跟上,生怕自家主将有失。
及到阵前,方百花勒住战马朗声问道:“对面可是义勇军的宋江?”
宋江打量着数十步外的叛军将领,并不上前去,只在原处答道:“正是宋江,来者何人?”
“圣公帐下先锋军大将方百花!”
“方百花?”宋江依稀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这个名字,不过现在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事,就算对面是方腊又能如何?“方百花,眼下的形势你也是看见的,我念在你军中士卒俱是被朱勔所苦,起事也只为求活命不得已而为之,故而留下一线生机,若你能弃暗投明就地归降,我可饶尔等一条『性』命!”
方百花哈哈大笑:“我们自从跟着圣公起事造反,便是要打造一个人人公平的世道,岂能是贪生怕死投降朝廷?你不必多说,我方百花誓死不降!”
宋江有些惋惜,冷静问道:“东南之祸自朱勔而起,现朱勔已被诛除,官家也已废除了花石纲。朝廷数十万大军已经朝发夕至,你们不过借着那唬人的口号,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白日梦骗人送死罢了。这些暂且不说,你便能眼睁睁看着手下人马死亡殆尽?”
方百花冷笑道:“宋江,你可知我大军就在后面不远,你这些许数千人还是赶紧退走逃命,不然待过得半个时辰我家军马增援一到,你是想走都走不了!”
宋江无语摇头:“到了这种时刻你还不死心,你们后队七八万人昨夜在崇德县扎营,看这个时辰起码距离此处还有四五十里。有这么多时间,我管保让你一兵一卒都出不去!其他不必再多言了,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回去和手下人商议一下,究竟降是不降!”
方百花脸『色』剧变,义勇军竟然连后面方七佛的前军在何处都已经侦知,看样子是早有准备,今天只怕真的冲不出去了!
看着方百花面容不定打马返回,宋江下令全军下马暂歇,小心戒备远远盯住敌人,预防叛军趁机突袭!
宋江此时想要招降方腊前锋军,也是有诸多原因的。首先这一场剿灭方腊只是内战,两边厮杀的都是汉家子民,杀伤的越多他心中越是不安。死伤的都是被『逼』造反的百姓,没有半点光荣可言!
其次还有个原因是义勇军兵力太少了!义勇军中骑兵配备的可都是两石硬弓,就算拉脱了力最多一个人也就能『射』四五十箭。采取这种战法只用箭『射』,断不可能将眼前军马全歼,可要是上前交锋拼杀,必然会产生不少的伤亡,这和他的初衷大不一样。
是以他才上前希望能够招降叛军,就算是招降不成,也可以让义勇将士们歇歇力气。从现在开始要打的仗还很多,这两万人最多只是开胃的点心罢了。敌军现在士气早丧,想来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自己现在给出他们一条活路,断不可能上前无谓拼命。
一炷香的时间过得飞快,叛军阵中可以清楚看见有不少人聚在一起争辩着什么,看样子是内部起了争执!时间并不会因为有人争执而停止,空气随着信香的越来越短而愈发紧张起来。随着时间的过去,义勇军将士已经全部做好了准备,只待收到中军指令便继续进攻!
信香还剩下最后一点,忽明忽暗的香火即将熄灭!中军旗已经挥动,将士们跨上战马,持握起手中长弓,虎视眈眈的看着中间敌军。
方腊先锋军士卒也紧张起来,团团靠拢在一起,四面人群纷纷向后挤去,尽力的隐住自己的身躯。面对着数千张强弓,看着身旁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听着在血泊中倒卧战友的呻『吟』,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只剩下对生存下去的渴望!
看着信香一点点的熄灭,对面军中却还在争执不下,宋江示意身旁中军开始喊话。他还是下不去决心,希望能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对面众军听着,朝廷已经废除花石纲,朱勔已被诛杀!你们都是良善百姓,只要放下兵器投降,即可既往不咎免除罪责!若是继续负隅顽抗,必是死路一条!”
“现在还有最后十息的时间,十!”
号令一下,义勇军将士齐齐搭上箭矢!
“九!”
不少叛军士兵手中的兵器已经松动,正在四顾周围,惊惧的看着那张张冷然的面孔!
“八!”
“有降者放下兵器,双手抱头缓步南行与贼分开距离!”
中军话音刚落,南面吴家亮挥手命令兵士们后退百步,自己却停马当场纹丝不动!
“七!”
叛军中的争吵仿佛激烈了起来,只见有十余人围着方百花大声叫嚷着什么,远远看去众人已经在指手画脚,像是快要动起手了!
“六!”
中军报数之声片刻不缓,声声映入中间叛军将士的耳中,叛军中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不少的兵士已经不听号令,准备自己行走出来受降。
“五!”
三面各有兵士立在阵前高喊:“测距!”之后一名兵士两步上前,在地上『Сhā』上三支羽箭!
“四!”
方百花忽然摆脱正在围着他争论的人们,冲着宋江高声呼喊:“切莫放箭!再给我军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报数中军回头看看,宋江默然摇了摇头。两军阵前说话岂能当做儿戏,要是这次给了时间之后他再要时间怎么办?这是不可能通融的事情!三军测距兵士已经张弓『射』出第一支箭羽,箭支落在叛军阵前十步。
“三!”
中军的令旗已经高高举起!第二支测距箭已经『射』出,正好落在叛军头顶!叛军中传来两声惨叫之声!
“高六寸!”测距兵士高喊到,两边将士声声传递下去,一张张弓已经开始搭上箭矢,望山微微抬起!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叛军阵中惊叫一声,一个兵士像是昏了头一般持着兵器向南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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