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一声弓弦响过!那个兵士才跑出十几步远被一箭『射』翻在地!
吴家亮收起手中硬弓,从身后再拔出一支长箭重新搭上!
“二!”
空气开始凝滞!无数张强弓已经微张,冰冷的箭矢开始瞄准!无数的人全身颤抖着,已经握不住手中刀枪。
“哗啦!”一声,已经有人扔下兵器,两手抱住脑袋走了出来。
像是一个连锁反应,只要有人带头必然就会有人跟从,丢弃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高喊投降的声音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叛军兵士放下武器慢步向南走去,他们行走得极为缓慢,生怕自己稍稍快了些便会引起误会,从而导致一箭穿心!
“只『射』手持兵器者!”
号令一声声从中军之处向四面传递,一会便响彻全场!
“一!”
中军报完最后一个数字!
紧接着三面的统领同时大喊一声:“预备!”
数千张弓已经扬起,正好抬高六寸,对准前方,弓弦咯吱声响已经拉开满月!
中军的红旗高举着,正在等待宋江最后的命令随时落下!
宋江眯起眼睛看着场中,已经准备发下最后的命令,重新开始攻击,将所有不降者全数剿灭!
“降了!我降了!”正在争执中的阵中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呼喊:“都昌营的兄弟们全部放下兵器,朝廷已经赦免了咱们,咱们降了!”
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脱开还在争执中的人群,向后面跑去,边跑边对着外围义勇军喊叫:“不要击杀后面的人,后面的都已经降了!”
宋江有些**,这是怎么回事,叛军起内讧了?他正疑虑间,只见阵中一骑冲出,向那中年人追去,从后面手起刀落将那人砍倒在地!看模样正是方百花!
“方百花杀了咱们族长!”叛军后营一阵喧哗声起!不少人持着刀枪向中间涌去!
“杀了方百花给族长报仇!”有声音高声厉呼,叛军阵中一片大『乱』!
混『乱』间又有人大声呼喊起来:“浦江营的弟兄们,跟着我归顺朝廷,杀方百花立功!”
叛军『乱』势更甚,自己人瞬间就战成一团!一万多人混『乱』不堪,刀光剑影血花四溅!宋江和众多将士已经看傻了眼,怎么忽然叛军自己人就杀了起来?
“各军退后五十步!”宋江当即下令,生怕自家兵马被卷进这上万人的『乱』战之中。
令旗挥舞之间,义勇军悄然后撤,叛军犹自不觉,依然在疯狂的自相残杀!
混战越演越烈,整支军马都已经卷在一起!斥骂声、呼喝声、惨叫声、刀剑相击声!
“方百花被我杀了!”
一个惊喜声音在纷『乱』中尖声叫起,随后发出一声痛呼!随后只见一支千多人的队伍从『乱』军中奋力冲出!向南面夺命狂奔!
那对人马还只奔出几十步远处,立时招来一片箭雨袭至,片刻就倒下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众惊慌失措,更加卖命的向前奔跑。可惜不论他们怎么冲,都冲不出义勇军弓箭的打击范围。只不过几轮『射』过,千多人就只剩下一二百人还能跑动。
南面截击这些人的正是吴家亮,他正想命人跟上再『射』一轮,把这些最后残兵全部留在当场。不想中军红旗却意外摆动起来,竟然是放开通道之意!
吴家亮一愣,这是为何,难道就这么放敌人逃走?虽然他不明白宋江的理由,不过军令如山,也只有眼睁睁的放开一条通道。
最后剩下的一二百个残兵已经完全不顾左右敌人,不做丝毫的抵抗,只知道向着南面无人处,紧紧簇拥在一起疯狂奔跑。所幸再没有一支箭矢临头,也无人上前拦截,出人意外的越跑越远!
随着这支军马的逃出,混『乱』中的叛军慢慢的停了下来。现在围在阵中叛军经过一场内『乱』之后,已经所剩不多了,还能站立只有五六千人的样子。这半个多时辰的内『乱』厮杀,竟然倒下了六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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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节 秀州之战(六)
义勇军昨夜早就探知了方七佛的驻扎营地,便在他军前十几里处悄悄宿营。---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一大早义勇军也开始和方七佛相反方向行军,不过两军之间相隔着七八里地,是逆向而行罢了。宋江并没有将这七万人围歼的打算,他想做的只是拖延时间而已。单靠五千人想要剿灭方腊,不过是个天方夜谭,他再有自信也不可能自大到这个程度。
拖延几日的时间,减缓方腊军北上的速度,这是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王禀率领的宋军东路主力已经出了金陵数日,就算行军再慢,再走十日也该走到秀州了!也就是说,他最好是能拖缓十日的时间!等到王禀带人到了,他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练兵也练了,俘虏前前后后也抓了不少,足够自己实施后续计划,自家将士损伤也就数十,这个战绩足以让所有人自豪了。至于剿灭叛军擒拿方腊之类的功勋,他想都未曾想过,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存自己的实力,那些天大的功劳,还是留给童贯他们去吧,自己低调一些为好。
初生的红日驱散浓雾的时刻,在一片凄厉的号角声中,义勇军从侧面开始向叛军发起了冲击。和对付方百花的先锋军一样,在百步的距离上单以箭矢对敌!若是敌人冲击就全身而退,一直维持着百步即可!
缠住他们,打击他们!这是宋江给所有人的唯一命令!不求多大杀伤,不求能消灭敌人,也不要驱散敌人,只要缠住即可!
今天的箭矢比昨天『射』得缓慢很多,方腊军冲了几次,根本无法接近义勇军的骑队,最后方七佛想了一个办法,命令自己帐下最精锐的千余亲卫死士从中间全力向前突进,待行越过宋军,再从侧面夹击两面敌人!
可惜这种战术早在义勇军的应对策略之中,对于大步突出的敌人,两侧义勇军千许人聚合一起之后,先用箭矢消灭大半,然后且战且退杀伤得所剩无几之时,最后一个冲锋之下,就只能看见一片尸体。
两军在原地僵持着,已经僵持了小半日了!只要方腊军不再前行,义勇军也下马休息停止放箭!方腊军一动,义勇军也跟着行动起来,在侧面跟随箭矢不断!方七佛欲哭无泪,这是个什么打法?攻又不攻,守又不守,仗着速度快死死黏住自己,自家理睬他没有用处,不理睬万万不能。
大队行军不停的受到敌人箭矢袭击,还是五六千把强弓不间断全方位的打击,时时刻刻都有人要倒下,如何走得动?这哪里是名闻遐迩的堂堂正正之军,完全是一支无赖的队伍!偏生他对这种无赖做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走了!方七佛传令下去大军开始就地扎营。
老子和你们耗上了!方七佛咬牙切齿的看着百步之外的骑军,只要等到圣公大军一到,看你们这点人怎么拦得住几十万的人马!他已经猜到对方的打算,无非是要拖住自己的脚步。
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样,难道就这样干挨着走到秀州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怕走不到一半士卒就溃散了!就算不会全军溃散,也要被这么一箭箭的『射』没了。义勇军的箭速是下降了,精准度却提高不少,就像是在做着日常的『射』箭练习,并且还花样百出,正面、侧面、返身『射』箭,真真是让叛军士兵沮丧得很。
看见对方开始扎营,义勇军号角再起,骑军纷纷远去,只留下几十探马在数百步外监视着。
等到扎下营地,点检伤亡,方七佛长出了口气。虽然刚才局势危急,幸而军士们伤亡并不算大,只有不到两千人阵亡,伤者也不过三千多些。现在只有坚守待援了。圣公的中军大队在身后一日的距离,也不需要等待多久。
方七佛吩咐下去,营地内严加戒备预防敌人偷袭。这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就那么几千人,怎么可能前来夜袭。至于自己派人去偷袭义勇军,方七佛想都没想过,他根本就不知道义勇军的营地在哪,不知是东还是西,是五里还是十里外,就算是有过这种想法也找不到去处。
骑兵就是好!有机会一定要建一支骑兵!这是方七佛今天得出的最后结论。
一夜无话,自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开始,方七佛便在翘首以盼圣公方腊的大军到达。义勇军哨探依旧在数百步之外明目张胆的监视着这边,再远一些影影绰绰可以看见不少的战马奔驰,像是在做着什么训练一般。方七佛已经尽力不让自己去关注义勇军的动静,每次看见敌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肆意妄为,他都会有怒气填胸之感!
日头从东边升起,慢慢悬挂中天,最后影子逐渐西斜,落到远远群山之中,圣公的大军丝毫不见踪影!方七佛站在塔楼上西南方向眺望了数百次,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大军行进的迹象!圣公兵马应该是在我军身后不到四十里处啊,为何快两日了还看不到影子?方七佛无比的惊奇,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他有些心浮气躁起来,莫非是大军出了什么状况不成?按理来说应当是不可能的!十五万大军,后面还有郑魔王的十万人后军接应,这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方七佛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起事以来两月,永乐朝的兵马对阵宋军所向披靡未尝一败,他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失败的可能。现在只不过去了一天的时间,他已经转变了思想,因为他才算真正的看到了什么叫做军队!他一直以为自己麾下的兵马除了比不过方百花的前锋军外,应该算是精锐之军,比起朝廷的一触即溃的官军来说,当是当世强军。
昨天一战下来,那支人马一上午的战斗,除了号令声和弓弦之声,没有半点杂音发出,闻鼓则进闻金则止来去如风!再看看自己手下的人马,虽说也不乏有勇武之士,可是号令不一各自为战,和义勇军相比起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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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节 秀州之战(七)
方七佛正在疑『惑』方腊的大军在何处之时,方腊也在疑『惑』,他疑『惑』前面的军马是何处来的。---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他不明白为何百花和七佛两支前军为什么会放官军过来,究竟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整整两天,自己未曾接到前方的战报了,方百花是否已经赶到秀州城下,方七佛又到了哪里!
方腊的大军昨天启程由于事物诸多,待最后誓师出征之后时间已经不早,到夜里前锋已快到崇德,后军才出城二十里。是夜大军便绵延二十余里扎下营地,十五万大军宿营篝火星星点点,便是在几十里外也能清晰可辨!夜里方腊和众多大臣还是雄心壮志,指点山河,想着现在秀州城是否已被方百花攻破,等大军一到既可北上苏州再击金陵,坐拥半壁江山,得享荣华富贵!
不料,今日早晨,日头刚刚升起,方腊正准备升帐命令大军开拔之时。前面忽然传来噩耗,前军数万人早上进食之际被宋军偷袭,死伤数千、余皆溃散!中军前哨来报,前军逃卒之后,有大队宋军骑兵在追击!
方腊带着众臣急忙出营查看,这一看立时便慌了神,漫山遍野的逃兵正向大营胡『乱』冲撞过来,方腊的大营说是营地实际也就是在野外下榻,并没有什么寨门寨墙一类,只不过整齐的搭设帐篷安排甲士值守而已。
谁也不会防备宋军能深入到此处发起偷袭,毕竟前面有两支前锋九万人之多,这一路上又未曾接到前方战报,更没有任何的消息说宋军大军已到东南!
数万赤手空拳丢盔卸甲的溃兵,茫木的冲击立刻撞『乱』中军前面营地,在身后的宋军不停的追击砍杀驱赶之下,疯狂向主营方向逃命!没有一个人回身抵抗,只知道全力的向前奔跑。
听着身后成片的惨叫声,早就没有半分勇气的残兵,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谁敢向后多看一眼?
“圣公!立即要组织起人马拦住溃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宗荣急忙进谏道。
方腊已经手足无措,听得手下谋士谏言,这才醒过神来,急命帐下众将带麾下人马阻拦溃军,有敢冲撞大营者立杀无赦,一定要将溃军止住。幸亏十五万人营地绵长二十里,光跑也得跑上好一阵,总算是在溃兵赶到之前,草草立下阵势拦住南边去路,在斩杀数千『乱』军之后,终于稳住了局势,『乱』军也慢慢的安静下来被军官引领一旁重新编队。
在『乱』军身后一路追击的宋军见事已不可为也放缓脚步,集结在一起安静的开始后退。方腊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宋军人数极少,最多不过三四千人马!就这么点骑军,就把他的前营全部摧毁,驱赶败军一路践踏十余里,一路不知道多少人倒下。
中军帐中鸦雀无声,众人都勾头沉默无语,方腊坐在上首一言不发,中间地上跪伏着前军统领,不住叩头请罪,额头上已经磕破,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圣公,前军一早正在埋锅造饭,忽然闻得三面有马蹄声响,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宋军冲进营地,兵士们瞬间崩溃瓦解,末将也阻拦不住,被众军裹挟着这才后退的啊!求圣公开恩,让我上阵杀敌将功补过!”
方腊眼中似有怒火喷出一般,前军三万被三千宋军赶鸭子一般驱赶着,一路冲撞自家大营,生生搅『乱』了军中阵势,要不是在此处阻住,十五万大军一朝便要冰消瓦解!
“你还有脸面在这里求饶?你可是知道就刚才一阵我军折损了多少人马,多少辎重?就因为你的疏忽大意,我军损失两万余人、辎重无算!敌人有多少?三千而已!你军三万能哪怕只抵挡片刻,也不至败得如此惨法!”
方腊真的想一刀把眼前人的脑袋砍下来!可是他不能,因为跪在身前的人,是他嫡亲的堂哥,手足之情怎么下得去手!方腊边大声喝骂,一边环视着帐中诸臣,希望能有人出来劝解一番。不想他望了一圈,帐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抬头,都只是勾头沉默不语。
无奈之下,方腊只有喝令兵士上前,“把他押下去,听候处置!”
大帐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再发一声!所有人都仿佛神游天外,已经灵魂脱壳一般。
今天早晨的一幕震慑了在场所有永乐朝的臣子,包括方腊自己。清溪起事以来,方腊军见风而起,在东南一带势如破竹,没有谁能挡住大军兵锋所向,就连杭州重镇也不过一日而下。正因为这个缘故,自方腊以降,众多起义军将领对前途充满希望,已经大大的不把赵宋朝廷兵马放在眼里,心想着大军一朝北上定是所向睥睨,挡者烟消云散,定鼎江南不过是反掌之间。
今日一战被败之惨,将所有人已经极度膨胀的自信击碎!不过三千宋军,便能驱赶着数万败军践踏十里联营,被敌军杀伤加上自己践踏致死两万余人!『乱』军被阻住时,人数不过数千的宋军撤退的好整以暇,根本就没有把这十几万人放在眼里,清点战场竟然没有发现一具宋军尸体,这是不是意味着宋军毫发无伤?
“众位大臣,依你们看这支兵马是不是义勇军?”话一出口,方腊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之感。众臣听得圣公发问,这才纷纷收回魂魄抬起头来。
方公老佛咳嗽一声,捋了捋胡须皱起眉头,脸上皱纹更加密集,也是有些疑问说道:“虽然他们并未亮明旗号,应该有八层的可能是他们。这东南之地除了义勇军,谁能有这么多的骑兵?”
虽是说八层把握,可看他边说边摇头的架势,八层也只能变成六层。
谋士吕将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圣公,眼下不能妄自猜测,首要之事便是探明敌情。百花、七佛二位将军近十万大军在前,要先了解宋军是怎么潜进来的,这样才能定下对策。”
杨八桶匠也附和道:“现在敌我不明,我军应该安下大营,等查明敌情再做打算。请圣公速派信使前去七佛将军处,问明情由再作定夺!”
“万万不可!”方腊正想答话,宗荣连忙站起阻拦,“圣公,我看宋军人数绝不会多,否则怎会这么轻易的知难而退,恐怕他们打的算盘就是延迟我军北上,大家切莫中计!”
众人争议再起,你来我往各抒己见。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认为大军行进,还是要小心谨慎,应该先探明敌情再行开拔。小部分人同意宗荣的看法,不可上了宋军的当,应该立刻发兵北上!
大帐内争论不休,方腊听得头疼不已。两边都是各有各的道理,他也无从判断。不过小心谨慎一派毕竟占了多数,早晨的莫名其妙的一场大败,已经吓破了不少人的胆,宋军的威势深深烙进他们心里,潜意识中之希望离那支骑军远一些为好。
“都不要在争了!”方腊终于打定了主意,“传令原地扎营防御,立刻派出信使前面联络七佛和百花,让他们探明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信使回报之后再做定夺。”
方腊最后还是决定稳妥一些为好,早晨数千宋军的袭击就差点击败自己十五万大军,要是贸然北上的话,下次遇见的是数万敌人怎么办?还是先掌握敌情再做定夺罢。
小心谨慎是不会错的,可他和永乐朝的大臣们偏偏忽略了一件事情,大军尚不能上前,他的信使怎么可能突破义勇军的防御,到得了方七佛的军中。也许并不是忽略,而只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这一群人,都不是军中的出身,带兵打仗也只是这两月的事情。就算打过仗的,也不过是蜂拥而上只凭借勇力的那种『乱』战而已。
今天早上进行突袭的是的确是义勇军,是路仲达和吴家亮的两营人马。
昨天一阵『骚』扰拖住方七佛军行进脚步之后,等敌军立下营寨,宋江即刻收缩队伍。重新分派军马,实施下一步的计划。现在方七佛已经胆寒,在这里原地驻留,看样子是要等到自家大军来到才敢向前进发,这正是宋江的目的。
他此行最大的战略目的就是迟碍方腊军的行军速度,现在已经达到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去袭击方腊军马大队了。
宋江自己和徐爽所部留下以作疑兵,只派路吴两营三千人乘夜南下,他们的目标是尽量『骚』扰方腊大军,延迟方腊军主力的速度。这是一招妙棋,同样也是一步险棋,三千人深入敌后,要是出一点岔子被围住,后果就严重了。
方腊军的声势浩大,灯火绵延数十里,路仲达等人连夜起行,直走二十里后,就不需再派人探路,循着灯火就能寻到方位。两营骑军『摸』黑赶到方腊大队前锋两侧略作休息之后,天『色』就已经蒙蒙亮起。趁着敌人正在埋锅做饭毫无防备之际,三千铁骑马踏联营,一气驱赶败军连奔十里,直到看见敌人已经做好防备这才回军暂避。
这一仗打得酣畅淋漓之至,就连临时定下这场袭扰战的路吴二人,也没有想到这随便一冲就能得到如此战果。其余将士们虽是介于军令不能喧哗,可脸上都洋溢着满面笑容。大胜之后,按照宋江的计划,三千人除留下数百精骑小队,以便监视敌军阻断信使,其余全部回师北上会合。
数百义勇军骑兵,在方七佛和方腊两军六十里之间来回巡视,阻截着所有信使和小队巡兵,一日下来斩获也是不小。只可怜方七佛望眼欲穿,却看不见圣公方腊一兵一卒上前接应!而方腊大军收不到前方战报,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前后二十多万人马,奇怪的驻扎在原处,相互不能互通消息。也不知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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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节 秀州之战(八)
金陵城一座华美的宅院中,室外北风呼啸寒冷刺骨,室内升起火盆却是温暖如春。---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童贯懒洋洋靠在软榻之上,身周众多姬妾环绕着替他拿肩松骨,几个随军文书站在一旁小声读着各军发回战报。
“王禀大军如何才到常州,行进如此之慢,发我率领督促东路军马加快速度,务必在五日内赶到秀州!”童贯有些不悦说道。
执笔文书点头称是,立即在一旁誊写公文。
童贯想了想,开口问道:“信州府东南第二将处可有战报传来?”
文书恭谨答道:“不曾。”
“嗯,命刘稹的西路军派一支偏师,前往信州增援,若是信州解围立刻连同当地禁军东进,直取衢婺州两州!”童贯挪动一下肥胖身躯,示意身边姬妾继续捏按。
外面忽然传来亲卫喝令声:“来人止步!大帅正在署理公事!”
“前方紧急军情!快去速速通报大帅!”一男子声音急促响起,正是一向斯斯文文说话平静的王先生。
“请王先生进来!”童贯有些奇怪,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让自己这位王先生有些失态起来。
王先生手持一封已经拆开口子的信笺急急推门而入,带进一阵冰冷寒风,屋内暖气被冷风一刮消散不少,几个衣衫单薄些的姬妾微微惊呼一声。
王先生紧走几步靠到近前,低声说道:“大帅,前面有信使回来了,情势发生了变化······”说着眼睛左右的瞄了一圈,意思人多口杂不方便说。
童贯随即会意,挥手将众人都驱退了出去,这才问道:“你是说去找老柴家那位的信使?有什么消息能让你这般紧张?”
“大帅,信使已经见过那位,那位听说朝廷大军已经到了金陵,也已经后悔了,愿意助大帅剿灭方腊。”王先生轻笑着答道,眼角似是带着三分得意。
童贯颔首道:“既然他愿意悔改,那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不然我可是没脸去见馨楠。信使还带了什么消息过来么?”
王先生面带喜『色』,先左右看看再而问道:“大帅,馨楠姑娘不在?”
童贯有些不耐:“她素来不喜欢人多,你又不是不知,有什么事便直说罢,怎这般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那位给了咱们信使一个消息,方腊准备马上起兵离开杭州北上,是想沿着运河攻秀、苏二州,然后过常州占据金陵。按信使的脚程来算,现在方腊主力应该已经北上了,杭州城空虚得很,只有伪太子方天定及伪丞相方肥带军两万驻守。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要是命西路刘稹军急转东南,趁机夺下杭州府,阻住方腊后路,东路军王禀挥师南下,两面夹击中方腊『Сhā』翅难飞,东南之『乱』一战可平!”
“咦!”童贯顿时来了精神,猛然坐起身来,“快,快拿图册我看!”
王先生从旁边案桌上拉过图册,铺就在塌上两人俯身观瞧!
“大帅你看,刘稹军已到宣州,距杭州不过二百八十里,骑军疾行三日可到,就算步军最多只需五日。方腊叛军估计那时已经攻破秀州,应该在北上苏州途中。王禀军现在常州,加速南下应赶在方腊到达前进驻,堵住叛军北上通道。杭州一破我大军在秀州南北夹击。到那时东面大海西面太湖,方腊叛军将无处可逃!”
童贯不住点头,手指着秀州问道:“叛军有多少人马,秀州可阻挡得住几日?”
“据称方腊前后调集三十四万人,分前中后三军进发,前锋军两万已经···”王先生默算一下,“已经出发三日了!算算日子今日就是方腊中军启程之时。”
童贯忽然想起一事,侧头看了看屋角阴影处,那处摆着一个绣墩并无人影,这才问道:“我记得宋江带义勇军此时便是在秀州,是也不是?”
王先生经他提起,这才想起此事,不由开怀笑道:“正是,有宋江的义勇军在必能阻挡住方腊数日,有了几日的缓冲大事定矣!还请大帅速速定夺,东西两路军马迅速发兵,要能将叛军围在秀州城下,趁贼攻城力疲之时突然袭击,起码有九成的胜算!”
童贯并不接话,只是闭口不语,眼神漂移不定,像是在思虑什么,良久才问起:“你看宋江能顶住几日攻城?”
“这个,”王先生也已经冷静了许多,看着童贯的神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以学生之见,义勇军不过五千,再加上秀州本地守军至多万人,秀州只是小城,城墙低矮并不难攻,面对三十万大军就算宋江是个将才,五日应当算是一个极限了!”
童贯摇了摇头,摆手道:“五日?王先生小看宋江了,我看他绝对不止能守住五日,这个人每每出人意料,当日他带数千孤军身陷辽国十万大军围困,谁能想到这样都能逃脱出来?三十万叛军真能顶得上十万辽军么?”
王先生对童贯言语有些不以为然:“大帅莫要忘了,宋江从辽军包围脱出,不过是因为辽人投鼠忌器罢了。现在方腊可没有什么人被抓在他手里需要顾忌,三十万人大举攻城,就算义勇军个个三头六臂,也是抵挡不住的。”
童贯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自己是有些杞人忧天,不过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你密发军令下去,着西路刘稹带军直驱杭州,谨记不准暴『露』大军动向,十日后才可攻城,务必一举攻克,然后挥师沿运河北上!”
“十日!”王先生有些吃惊,“十日是不是太久?要是秀州城早破,王禀军面前的压力不是太大?万一挡不住叛军北上,金陵危矣!”
童贯挥手止住他的话,接着吩咐道:“命王禀立刻加速行军,三日之内必须赶到苏州。抵达之日起立刻在苏州加紧城防,不能使方腊叛军有一丝可乘之机!十五日之后东西两路军马在苏州城内外夹击。十五日以内,不管任何原因,不准一兵一卒迈出苏州一步!”
王先生有些犹豫,迟钝一下叹息一口,开始誊写公文,言简意赅写得飞速无比,片刻两纸帅令已经拟就,呈给童太尉细细览过,童贯这才画上签押盖上大印,交待他立即派大队快马送往军前。
王先生一走,众多姬妾急忙涌了进来,悉心服侍童大帅的起居。正事办完,童贯心中爽朗不少,少不得吩咐制备酒宴歌舞,要自己庆祝一番。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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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节 秀州之战(九)
方腊的大军终于开始行动,在连续等待两天还没有等到一个信使回报消息之后,在无数次的争论吵嚷之后,在后军郑魔王的十万军马已经出了杭州城,和中军后队会合之后。---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或者是和心灵感应一般,方七佛也在这一天开始行动了。和方腊大军的方向相反,他的前军是向后撤退。他已经不能再等待下去了,前进自己做不到,那么就后退。
对于几十万军马来说,五六十里的距离,不过是一步之遥。要是他们能够早些跨出这一步,那么历史或者就会改写了,可惜他们没有。
义勇军已经消失了,就在方腊前后两军不约而同相互靠拢的那个早晨,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江的计划就是拖住方腊大军三日的时间,有这三天,宋江可做的事情很多。首先秀州的城防日夜正在加固,现在比从前已经坚固得多。其次秀州一域各州县城外的百姓由官府组织进城内暂避,不至于受战火荼毒。还有附近的苏州各地也能提前得到通知,可以做好预防防备。
其实从他心里来说,他是不愿意走的。他希望能够再滞留叛军几日,这个时间是越久越好,最好是拖住方腊大军十日百日,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在得知郑魔王十万大军已经开拔后撤准备和方腊会合之后,宋江立即下令全师返回秀州!
在战胜敌人的同时,还要保存自己,特别是眼前这个敌人空前的强大,五千人对三十万人,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正面迎击,何况宋江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了,也算得上一个戮血沙场的统帅。
义勇军风一样驰回了秀州,但最终驻营之处并不是秀州城,而是城东三十五里处的胥山!
胥山一名张山,乡人称”史山”。原是秀州城郊境内惟一的山丘,虽是称之为山,不过是山高七八丈,方圆只有百亩的小丘。之所以义勇军要到胥山附近扎营,实则因为此处有树,山上山下数百亩的松林。
方腊军三十余万,要把秀州城团团围住,营地起码要扎出城外二三十里,攻城所用无非巨木而已。这胥山,将是叛军取材的必选之所。
义勇军驻扎之处距离胥山还有一段距离,在山的东面再过去十多里外,一处荒无人烟的草场。军马按扎下之后,便静静的潜伏下来,等待着叛军的到来。
至于秀州城,宋江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死守,但从没有将手中的骑军与城同存亡的想法。单凭一座孤城一两万人马,要抵御数十万大军,他心中实在没底。更主要的是,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命运『操』控在别人手上的习惯,要是全军进了城被叛军一围,再要出来就只能靠童贯帐下的援兵了,援兵能否及时赶到谁也不知道。
方腊大军行进得很快,也不能不快,因为方腊已经恼羞成怒!自己三十多万大军被五千人吓得整整三天不敢前行一步!前后折损了将士四五万人,自己最疼爱的堂弟方百花也战死军中,怎么能叫他不怒不羞不恼?
方腊大军日夜兼程强行军,两日便赶到了秀州城!三十万大军彻底连天,绕着秀州扎下联营三十余里,将这座孤城围得密不透风。三十万军队的声势,不要说从秀州城内看出去,让守城官兵心胆欲裂;就是宋江在胥山上往西面远望,也是心有余悸,尽收眼底只有密密麻麻的营帐,一直蔓延到极目天边之处。
方腊大军到秀州城下,已经是下午时分。被叛军围困中小小的秀州城,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艘舢板,仿佛随时都有倾覆之险。秀州知州及本城兵马指挥使站在城楼,看着一望无际的叛军大营,心已经沉到海底之下。两个人木然无语,虽然早做好了与城携亡的打算,可真正事到临头,总是会害怕的。
无论谁在面对有绝对优势的几十万敌人时候,都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上到官员下到普通士卒和临时征募的民军,所有人都有些胆怯起来,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叛军,自己能挡得住么?
“来人,城中一应器械是否备齐。”府尹大人压住自己的恐慌,强打起精神吩咐道。他知道在这个关头,别人可以慌张,他尤其需要镇定,要是他也慌了那兵士们就没了坚守的信心。府尹大人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全家老小都在城中,城池一破全家都要丧命于此了。
不光是他,全城的官员在恐惧之余,都同样下着决心。因为在宋江的严令之下,从知道叛军北上的那天起,秀州城门就没有再开过,所有官员的家眷都无法出城。
方腊军赶到之前,宋江已经吩咐在秀州城北下寨的那五千降军拔营,全部进驻城中。没有城池守备,单凭一座木寨,几千人还经受不住一个浪花的席卷便要全军覆没。把这些人放进城内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也担心有意志不坚者在城内内临阵起事。
不过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就是这些人杀死了方百花。当初他刻意放走方百花的剩余亲军,就是要断了这几千人的后路。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不可能再投降方腊,这只能是自寻死路。出于谨慎起见,他把这支五千人的新军,不曾安排上城。而是作为最后的机动力量,驻扎在城中大营里。到城墙上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才能上城增援。
秀州城往北走一百五十里就是苏州,三十万大军围困秀州,苏州府立刻便得了消息。一面紧闭城门严加防备,一面速派公文前往金陵城请求救援。此次贼势极大,两浙北路风声鹤唳,秀州附近所有州县都已接到两浙安抚使宋江派人送达的命令,要求立刻收拢城外居民进城暂住,关闭城门防守。所有城外则坚壁清野,不能留下一粒粮食。
两浙北路战云密布,秀州城外人山人海,大战一触即发。已到常州的王禀大军加快了脚步,偃旗息鼓以每日六十里的速度向苏州快速行进。
方腊随亲身赶到秀州之后,立即带人上寨楼查看秀州城防。看着秀州城头上竖起的鲜红大旗,他恨得眼眶欲裂,此次可以一定要全力破城一雪前耻。
不光是他,军中诸多的大臣和他的心态都是一样。这次北上遭受意外实在太多,先是方百花战死先锋军覆没,后有前军方七佛七万人被『逼』后撤,连圣公轻率的中军也被偷袭,战亡两万之众滞留原地三日之久。这种种都是那几千之众的义勇军给带来的耻辱,如何让他们不对宋江恨之入骨。
对于方腊的全军围困秀州,准备一举歼灭义勇军再挥师北上的计划,叛军中也有人持不同的看法。谋士吕将便不同意这种做法,秀州是个小城只需有个几万人围住攻城就可以了。三十四万大军可谓是永乐朝所有精兵同时北上,只为了发泄私愤在全部驻留此处。万一被义勇军再拖延了时日,使得朝廷大军渡过大江,形势立刻就要被逆转。
吕将的进谏被方腊愤怒的驳回,他手指着高高飘扬在秀州城楼上义勇军的战旗大声喝道:“不下此城覆灭义勇军,誓不罢休。”
整个方腊军中只有一个人,知道童贯的十五万大军早就在几日前过江南下了,其他人尚自以为整个东南只有义勇军在独立支撑,还在打着早日据金陵控长江而守的主意,不得不说战争之事,信息是至关重要的。
方腊站在大寨内,与众臣们看着麾下大军气势雄浑,指点秀州孤岛而生出的无比自信,即将再次被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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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节 秀州之战(十)
“小心戒备,不得惊扰敌人!”
吴家亮压下手掌,吩咐下去让手下将士们注意隐藏起自己的身形。---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虽然冬夜漆黑一片,北风呼呼的刮起甚紧,千多人马悄悄行进,绝不虞被敌人发现,可是将士们还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行走的分外小心。
吴家亮看着胥山上下的一片火光,他知道那是方腊军在山中砍伐树木点起的灯球火把。茫茫的沉沉夜『色』当中,后面都是漆黑一片,唯有前面秀州城的方向却是格外的明亮,数十里的连营灯火照亮了夜空。方腊军中正在紧急赶制攻城器械,准备明日一早就发起全面猛攻,势必要一举破城。
他用力的看着前方,除了两里外胥山上的点点灯火,只有黑麻麻的夜『色』,凛冽的寒风中也听不见一丝异响。不知道首领他们就位了没有,为何还没有信号发出。他心里有些焦虑,用力跺了跺脚下冻得坚硬的地面。
“派一组精干些人马先『摸』上去,等信号一起就打『乱』贼军防御。”吴家亮叫来哨探队长交待道:“人数不能多,不要打草惊蛇,『摸』到敌人身前即可。”
“是”队长低声应是敬礼而去。不一会十几个人悄悄的没入浓墨般黑夜之中
时间过得缓慢无比,和迅疾的寒风恰恰相反,行走得就像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一步三摇步履蹒跚恋倦不去。将士们不时下意识的看看天『色』,虽然今夜天上半点星光也没有,根本无法判断出现在的时辰。
赵兴是哨探队的一个什长,哨探队都是每军最勇武果敢兵士组建。作为一百五十人中最强干的一什,赵兴深受队长的器重。刚刚被队长点出来,带手下一什『摸』前准备第一波冲击敌军,赵兴带队走进黑夜中时,脸上已经收起了激动,变得冷静异常。一什十人早把战马交到其他兄弟手中,扎紧身后背着的大刀,手提弩弓弯腰在草丛中『摸』索着前行。
五十步外,胥山脚下新踩出一条道路,无数火把映照下亮如白昼,数万叛军兵卒在砍伐搬运着巨木,一条长长的队伍在贼军营寨和胥山之间来回着。在山边道旁,也有不少手持刀枪的兵士来回巡逻,靠着自己这边更有几个岗哨四面环视。
“兴子,咱们靠上去些吧,这地方太远了,不能第一时间放倒那些哨兵。”一个人从边上猫腰跑过来悄悄说道。赵兴知道这是什里的副长,和他一批加入义勇军的刘大郎。
赵兴想了想,这地方确实太远,等信号起的时候,还得跑上几十步才能够得上,微微点头闷声说道:“叫弟兄们都小心点,『摸』到哨兵身前十五步去,千万不能让人发觉!”
草丛中再次悉悉索索的发出微响,不过在这呼呼的风中些许需要竖起耳朵才能听见的声音,就算在两步之内也未必能够察觉。
枯燥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西面四五里之外忽然腾空而起一束焰火!一道红光直冲天际,在空中炸响!
这边虽是看不清那么远处有什么异样,但依稀还能听见一阵喧嚣声隐约传来。
“举火把冲锋!一连、三连带火油烧毁所有物资!其他人跟我杀敌!”吴家亮翻身上马大声呼喝。
顿时,一片火把点燃起来,划破深黑的夜幕照亮四周路径。与此同时,远处贼军已经『骚』『乱』起来,焰火上天的那一刻,整座秀州城内城外都是看得清清楚楚。随着焰火的熄灭,秀州城东响起成片喊杀声。不到一会贼军的东营已经火头四起,瞬间烧成一片,熊熊火焰之中,能够看见三支骑军在纷『乱』的敌军中左右冲突,掀起一片片的腥风血雨,所过之处莫有能相抗者。
“杀!”
吴家亮一催战马,当先向里许之外驰去,一条火龙飞速的冲向胥山之下。
“杀!”
几声****弦声响过之后,赵兴拔出钢刀向正好巡过来的叛军小队扑了过去。他身后其余兄弟也扣下手中扳机,将箭矢『射』出,打翻几个巡兵,跟着自家什长冲上前去,与叛军白刃相见。
赵兴一刀将巡兵领队的首级看下,看着身边兄弟已经接应上来,也不再多说话,只是闷头向贼军队中冲杀进去。与义勇军最精锐的哨探比较起来,巡兵虽是人数众多,可战力却不可同日而语。贼兵『乱』哄哄的一团『乱』麻,有的上前有的退后,义勇军却是齐齐上前,几人一组相互配合,不到片刻,数十人的巡兵就被斩杀近半,余下的纷纷落荒而逃。
赵兴环视一下,自家的军马已经在往这边赶过来,不少贼军也已经向这边涌来,手中钢刀一挥:“追上去,冲散敌人,不能让他们滞碍住身后大队。”
十名战士同时向前猛冲,驱赶着数十败军一头扎进贼军之中,在里面相互配合左冲右突,不让贼军有平稳结阵的机会。
虽然是在夜晚只有火把照明,但是距离却是不长,义勇军也到得飞快。骑军瞬间分成两股,大队直接冲向逐渐集合向这边赶来防御的贼军而去,另一支数百人的小队以连为单位再次分开,一部去砍杀正在伐木的贼军,一部从山边往大营疾走,打击的是正在运输木材的叛军士卒。
这一幕是义勇军早就制定好的袭扰计划。在宋江和义勇军将士们的心里,骑兵不是用来防守的,骑兵的天赋职责只有进攻,不停的进攻。五千骑兵与其放在城中做步兵使用,倒不如拉出城外不断的『骚』扰敌人的后方,抓住机会不断的打击敌人士气和后勤,今夜一战就是抱着这种心态在进行的。
对于今夜,宋江也没有给各营下达很具体的目标,只是把计划分派下去,让大家各自发挥。总之是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最大的打击叛军,所有的行动都没有具体的规划,根据实际的情况变化让各军主将自己发挥。这也是考察将领的最好时机,他自然不会放过。
方腊军士卒大部不过是被裹挟而来的农民,在这月余之内也未受过什么真正的军事训练。何况负责后勤之事的更是老弱之类,遇见这等凶悍骑军不要说什么抵抗,就连反抗的心理都无。所有叛军直接扔下手中物事四面逃命。
片刻之间,胥山上下火焰升腾,叛军的抵抗刹那崩溃。吴家亮带千余人马也不追击四散逃兵,只是顺着大道直奔方腊军已经起火的东面后营。另外的两连将士留下,在四面泼上火油,点起火把开始焚烧一切叛军留下的辎重。
胥山的叛军被吴家亮带人一冲即溃,宋江面前的叛军也不例外!
宋江和路仲达、徐爽各带本部人马,兵分三路直接杀进叛军东营,一路势如破竹,冲散士卒焚烧营帐,然后追杀驱赶着大队叛军向方腊军南营突去。方腊军东营已经烧得一片通红,无数『乱』军惊惶四窜。好不容易被将领在营外集结起来的小部兵马,随即又被随后赶到的吴家亮带人再次冲散。
不光是东营,现在连南营也已经『乱』成一片,南营的主将正是那位被义勇军吓退的方七佛。方七佛见到东营火起,立即集结士卒准备上前查看。不料大营内还未整好队伍,兵马还未出营,无数的溃军就已经漫山遍野冲撞过来。他手下兵士本身就没有经受过如何训练,被『乱』军一冲下场可想而知,只有『乱』做一团。
紧接着,一彪军马紧紧压着『乱』军身后,直奔他那已经混『乱』不堪的南营兵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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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节 秀州之战(十一)
路仲达在左,徐爽在右,宋江居中,三路人马驱赶着无数『乱』军向叛军南营发起冲击。---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此战目的宋江并未明确,他只定下一个目标,趁着叛军刚立下大营立足未稳之际将贼军搅『乱』。把住人的营寨帐篷和攻城的器械能够烧掉的全部烧毁,要是能够寻到粮草辎重那就更好了。
这次他吸取了在辽东的教训,三支人马不紧不慢齐头并进,不能让任何一队陷于敌营。
前方溃军刚被驱赶撞进方腊军南营,宋江一眼便瞥见远处一两里外灯火最盛之处,一杆帅旗高高飘扬。看着本已在排列军阵的叛军被溃兵已经冲得散『乱』起来,机不可失!
宋江大声下令:“全军向前冲锋,目标前方帅旗冲散敌营,杀!”
号角声呜呜响起,马蹄声再次急促起来,震动着大地不住轰鸣,无数寒冷刀锋指向混『乱』不堪的『乱』军身后。
五千骑军冲锋之势,震天动地一般的整齐杀声,方腊军南营兵卒本就被自家的败军冲得已经站不住脚,再被这种惊骇威势一冲,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加入逃亡的行列。
方七佛看着前阵转眼间变得崩溃心急如焚,他奋不顾身带着亲卫催马上前阻挡溃兵,可是大局已定败势已成,哪里是他数百亲兵拦得住的?不管他是大声疾呼还是拔刀砍杀面前的逃兵,都已经无济于事,更加不妙的是竟然还有逃兵和他的亲卫冲突起来!
宋江一马当先,带着麾下数百亲兵,剑锋般破开背对着自己亡命逃窜的败军,直取帅旗之下的方七佛。两边路仲达和徐爽也不甘示弱,竞赛一般各自呼喝手下将士奋力向前,想要抢在宋江抵达之前夺下帅旗。
“大帅,快看!”
一个亲兵策马靠近方七佛大声吼道。
方七佛抬眼看去,前方不到半里之外,忽明忽暗的灯火之中,黑压压的一片骑兵正向着自己这边急冲而来。在这漆黑夜里瞧得也不分明,只能看见雪亮的刀光迸发,听见无数惊惶凄喊传来。己方的军马已经尽数崩溃,齐齐扔下刀枪向后逃命。混『乱』败军方才还能自觉在自己面前绕行,现在被敌军骑军向前压迫,已经不管不顾的向阻挡住去路的亲卫队撞将过来。
前面骑兵来得飞快,半里的距离不过是片刻之间就拉近一半,已经能隐约看见人影攒动,马蹄之声更发像雷鸣一般。方七佛的亲卫们慌张起来,身形开始摇晃,不少人将眼光开始瞥向自家主帅。方七佛心中也有些惊惧,这等场景自他起事以来还是第一次得见,上次和义勇军交手也未曾尝过被千军万马这般压迫的恐惧!
“大帅,咱们是否暂避一时······”身旁的亲卫都是从帮源便开始随着他造反的老兄弟,向来是胆气大得很,现在萌生退意开口劝诫。
方七佛左右扫视一下,自己的众多亲卫纷纷低头避过他的目光,大家都起了后退的心思。自己只有几百人,对面敌军骑兵不知道有多少,看这种声势最起码也十倍于己,再不走的话只能是丧命此处。
方七佛脸『色』发青,狠狠一咬牙低声下令:“走!”率先拨马便走!
主帅已经转身,亲卫们迫不及待紧随其后,簇拥着方七佛加入漫无边际的逃亡大军之中。冬天漆黑的夜『色』中,各处零星火把照耀下,数以十万计的『乱』军向后盲目的跑着。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逃,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何处,只有随着无数的人流疯狂的跑着。扔下手中的兵器,脱下身上的铠甲,丢弃一切会影响自己速度的东西!
宋江减缓马速,他已经看见前面的帅旗开始倾斜,然后向后急退,敌军主将也开始败逃。是追还是不追?茫茫的夜『色』中火把星星点点,偶尔映照出无数仓皇的身影快速奔跑。现在的形势大大的出乎他最初的意料,原本他只是想冲『乱』叛军东营,能够烧毁叛军的攻城器械,打击一番士气便可。这样的话起码能拖住方腊大军几日,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攻城,以便能等到东路军南下解围。谁也不曾想只是一个冲锋,竟然就击溃了叛军两座大营十数万人马!
吴家亮循着一路被践踏残败的战场追了上来,与自家的大队会合一起。除了在胥山的两连人,其余全军已经到了。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已经击破方腊东南两处大营,按理说今天的目标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了,但是宋江并没有整队撤退见好就收的打算!前面两营十万败军一溃如注,要是连这种机会都不知道抓住的话,他这么久的兵就算是白带了!
“全军散开,以小队为单位全面展开,驱赶败军冲击叛军西面营地!”宋江长笑一声,宜将剩勇追穷寇!
趁着这夜黑风高,说不定能一举击败方腊的三十万大军。宋江心头火热,要是这一战当真成功,东南之『乱』至少能提前数月结束!
随着命令下达,号角之声再起,义勇军骤然散开,百骑一队形成一条宽达近两里许的波浪,向败军身后扑击而至。伴随着不停的号角之声,宋江钢刀一举,大喝一声:“众军随我去生擒方腊!”
中军亲卫们齐齐欢呼应和:“生擒方腊!”
无数马蹄撒欢似的奔驰起来,宽达两里的骑兵浪『潮』一阵接着一阵,击打在无数背对着自己已经丧失斗志的敌人身上。义勇军士气更加高昂,对着根本不敢还手,只知道哭泣惨叫逃命的对手,将士们连刻意去砍杀的兴致都没有。所有将士只是顺手砍翻自己身旁的逃兵,口中不断的大声呼喝,一次又一次的摧毁敌人的胆气,不断的驱赶着面前的逃兵加快着脚步!
快!更快!无数的逃兵们心中所想的只有这一个词语,那就是要跑得更快!比别人、比身边的人要跑得快!在这黑沉沉的夜里,除了身旁和自己一样夺命狂奔的人,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凶神恶煞一般的敌人在追赶着自己。只能听见身后那永远摆脱不了的官军追击呼喊声,还有跑在后面的人无助哭喊惨叫之声。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跑多远,究竟跑向何处才能摆脱这种噩梦。他们只知道自己必须要跑,不停的跑!这样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败军就像雪崩一样,人数越滚越多。越往前走人数越多,无数个本来是被将领们组织起来准备阻挡官军的队伍,被自己疯狂的友军冲『乱』,再而裹挟进逃命的人群中。
再到后来,原本不『乱』得军营也开始自主溃散,根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无数的战友从远处『潮』水般涌到身前,然后带着自己再向另一个方向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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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节 秀州之战(十二)
方腊今夜睡的并不算好,他和众臣议事一直到深夜。---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众多大臣之中起了分歧,吕将和杨八桶匠为首一派的意见,三十万大军不能为此秀州小城久留。应该只留小部人马在此攻城,其余大部直接北上取金陵城。
他们的担忧是,一定要抢在朝廷大军赶到江南之前,扼住长江之口,等攻下金陵之后,再分遣人马平定南部各州,要是此计可行,则东南之事定矣!
另一派宗荣和方七佛却是坚决要先破秀州城,再沿运河北上沿途攻取苏州、常州,最后再下金陵。他们的理由,是担忧宋江的义勇军。义勇军战力非凡,要是自家只留十余万人马,只怕拿不下秀州,要是其余兵马在金陵城下受阻不能破城,秀州之役再败,大军的退路都要被义勇军断绝。
方腊左右为难,两派说的都有些道理。三十四万大军围困秀州小城,的确有些得不偿失。秀州城方圆也不过七八里,几十万人光扎营最远处都已经离开城墙近三十里处。另外大军的辎重也成了问题,由于宋江提前做好了坚壁清野,方腊军补充粮草最常用最直接的手段无处可用。要是在此处再多停留几日,军中将有断粮的危机。
方腊军自起事以来,军中的将领都是平民出身,大多不懂得兵书战略。他们作战凭借的除了人多,还有就是那股不怕死的精神,至于练兵之道几近全无。甚至每次兵马出征所带后勤之兵都少得可怜,一般大军行进粮饷都是依靠劫掠维持。使用劫掠的手段,一来就近补充军需,不必分兵押运粮草;二来被劫掠过的百姓可以直接裹挟进军中,也可壮大自己声势!别的不说,现在围住秀州城的三十四万人中,就有不少的健『妇』和孩童。都是一路进发杭州时编入军中的,每次攻城首战,这些人都是要第一批上前,以做炮灰之用。
众多人等唇枪舌剑,各说各的道理,到后来争执越来越大,方腊一时很难决断下来,不能不折中处理,先看看明日攻打秀州城的情况,再决定自己大军该如何行事。带着一丝焦虑和担心,方腊在床榻上辗转近一个时辰方才睡着。
义勇军就像一根鱼刺,扎在他的咽喉,虽然人数不多对他威胁却是巨大,实在是如鲠在喉!
就算夜『色』渐深,他依旧睡得很不踏实,昏昏沉沉的还在想着此事,明日是否能够一战下秀州,他心里根本没有底。本来一帆风顺的起义,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麾下兵马从十月初的数百,两个多月就变成百万之众。这一切让他犹如做梦一般,经常想起还感觉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除了苍天神佛保佑之外,他已经没有其他的想法。
原本他起义的本意是活不下去了,不如起来放手一搏,至于其他的他并未想那么多。到后来形势好了起来,这才打出诛除朱勔的旗号。在攻下杭州府时,他的心态再次发生转变,已经起了割据江南的心思。
可是自从义勇军南下一切都变了,先是受到消息苏州摩尼教石生被杀,十万人被歼灭。继而秀州陆行儿的五万大军再败,只有两万残部逃到杭州。前几日自己心腹大将,自家堂弟方百花又在宋江手下命丧黄泉,两万精兵全军覆没。另一员大将方七佛的七万大军也被几千人马『逼』得不敢上前,自己的十五万兵马也被几千人吓得原地驻留,迟迟不敢前行一步。
想到这些事情,方腊心中说不出的愤懑和恼恨之意,难道说义勇军是我的克星?他心中电转而过一丝恐惧,这支人数不过几千的军队,已经在十数天之内,击败他这边众多将领,折损二三十万的兵力,再这样下去,自己能有多少人可以败这么败下去?
不知道怎么,方腊心中一直有些隐隐的不安!东南朝廷的官军俱是不堪一击之辈,怎的义勇军却如此厉害,是不是北面的官军比南面的厉害得多?这还只是几千人南下,要将来十万百万大军南下了,真的挡得住么?
带着一些疑虑,方腊缓缓的进入梦乡,可就算是熟睡之后,他的眉头依然是深蹙。就像老天爷喜欢和他作对一样,在他好不容易睡着之后不久,就有来人急冲冲赶到他的帐外,惶急的叫喊亲卫去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圣公,我军东营和南营出事了!两面燃起大火喧嚣震天,似乎是被人偷袭!”
匆忙来到禀报此事的是谋士吕将,跟随军中大臣其余人等已经在行军大帐等他了。方腊一下被此话从『迷』『迷』糊糊之状中惊醒,草草披上衣袍就往大帐赶去。
方腊方一踏进大帐,众臣已经在其中议论纷纷,见他来到大家急忙起身见礼。
“众卿免礼,快些说说是怎么回事?”方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节,一ρi股坐下便着急问道。
“圣公,具体情况如何还不知晓,不过哨探已经前去打探,想必很快便有消息传回了。”杨八桶匠急忙见礼说道。
杨八桶匠尚未说完,就有一人抢步上前奏道:“圣公,咱们不能等哨探回来了,应该先点起兵马前去增援,要是去晚了,那两边溃败下来像前几日那样冲撞我营,该当如何是好?”说话的此人正是军师汪公老佛。
“圣公,北营郑魔王将军那处,也该派人前去通知一声!”宗荣也是不甘示弱般站起来大声言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一会,就做出决定。现在不能就这么等待哨探回报详情了,应该立刻派人前往北营,令郑魔王点起兵马去救东营,而自己大营马上出兵前去南营。决定一下,军中信使马上持着方腊的帅令出大帐,向北营奔去。
方腊则传下帅令,命自己所在西营的将士,立刻去寨前集结起来,准备阻住『乱』取的去路,像上次那样先挽住颓势,再反击敌军。
军令犹如流水般传达下去,营地里面立刻喧嚣起来,无数的兵士一边整备的衣裳,手中提着兵器涌到大寨之前集合列阵。方腊自己也带着众多臣子,一起登上寨中的帅台,眺望着东面那『乱』糟糟的望不到尽头星点火光。
那些密密麻麻的火光向着他的大营快速移动,眼见就要和他西营阵列兵士们撞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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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节 秀州之战(十三)
东路军统制王禀是个行伍出身,自从军来一直得童贯关照,被视为心腹爱将,官至婺州观察使,步军都虞候。---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东南战事一起,即被委以重任,统东路八万军马,沿运河取道常苏南下。
王禀收到童太尉的紧急公文信札,已经开拔出了常州的他当即命令大军加快速度,一日八十里急速进发苏州,两州之间一百六七十里地,竟然只连行了两日,就已经将将走完,到第二日黄昏前军就抵达苏州城北十里的虎丘!这个速度算是相当迅速,幸而东路军中都是久经战事的西军和习惯跋涉之苦的禁军,要是普通的驻屯禁军这般走法,早就怨声载道了。
蔡绦蔡书记在苏州已经停留四日了,这四日他派了四五拨的信使北上,前去催促王禀大军尽快南下解秀州之围。可是东路军来得是很快,但到了苏州城下就不走了,任他百般催促威『逼』利诱半点作用也没有,只把他恨得咬牙切齿。
王禀身为童太尉的心腹大将,虽然不敢得罪蔡太师的二公子,可对童大帅的命令更是半点也不含糊,只不断的推诿说自家兵马需要扫清苏州府余匪,待后方靖平之后才能南下,否者一旦后方有事极不妥当。
蔡绦拿他并不是没有办法,他自可以让朝中的御史上表弹劾王禀贪生怕死停滞不前。可是这事情做得容易,也只能是远水不解近渴。在催促王禀的同时,蔡公子的密信早就五百里加急北上汴京了,在王禀到达苏州城北,在虎丘驻军几日之后,朝堂上已经闹翻了天!
今日朝会一开始,便有十余殿中御史跳将出来,上表弹劾平匪东路军统制王禀。说他贪生怕死畏缩不前,明知方腊举兵数十万攻打秀州,北上门户危在旦夕之时,仍然停兵苏州不前,当判他个贻误军机的重罪。更有人趁机为宋江表功,五千义勇军南下雷厉风行,数战便剿灭叛贼二十余万,阵斩匪首石生,挽狂澜于既倒,鼎定东南局势!
弹劾王禀的都是蔡太师一党的口舌,给宋江表功的却是清流中间派的一部。这时清流中还有另一种声音发出,也有人上表弹劾宋江,置朝廷法度于不顾,私杀朝廷重臣,隐匿叛军的所掠财富,还掳东南『妇』孺给自家为奴。至于童贯王黺一党,自然是上表为王禀表白,说沿运河一路,有余匪众多。王禀驻留苏州府也是因为要靖平地方,不但无过,还有剿匪之功。
总而言之,朝堂上纷纷攘攘,片刻不得安宁。徽宗皇帝被吵得头晕脑胀,对诸多弹章一律留中不发!现在正是用人之时,他就算是再不韵世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正在前线作战将领降下什么罪罚。但王禀在苏州不南下救援秀州,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基于此事官家也特宣了一名宫使前往江南,催促童贯尽早进兵。现在东南之势已经有平息的迹象,朝廷十五万大军已经赶到,义勇军也挫了贼锋,五千人剿灭二十万叛军。官家也把心放回了肚里,有心情和几位道长在宸岳修仙问道了。
至于说方腊军数十万北上攻打秀州一事,大部分人都未放在心里。毕竟秀州小城得失与否与大局无关,就算秀州失了也不打紧,王禀大军已经在南下苏州,照样可以拦住方腊的去路。按照童贯一派的说法,还可以用秀州城消耗叛军实力,以便更好更快击溃方腊摩尼教一党。
身在秀州的宋江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被官家和百官忘得一干二净。只有少数蔡绦的心腹开始还说过几句,不过在官家视若无睹之后,也闭口不言起来。
身在秀州的宋江,丝毫没有被人遗忘的觉悟。或者说就算他现在知道,自己已经被官家和朝中的各位大人们遗忘了,也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事情,现在他最当务之急的,就是如何击败方腊。
义勇军前面的『乱』军已经看不清楚有多少了,全军将士们只知道眼下唯一的任务,就是驱赶着疯狂的逃兵们向西面跑。至于怎么解决出来阻挡的队伍,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因为那些已经快要陷入癫狂的逃兵们,会解决一切阻拦他们去路的东西。
方腊带着文武众臣,点起自己西营十万人马刚一出营,映入眼帘的便是数里之外漫天遍野星星点点的火光,还有两边看不到尽头向自己这方拼命奔跑的黑影。耳中闻得的是无数凄厉呼号惨叫声,更远处还不停的有号角鼓噪声响起,一条明亮的火线逐渐压着逃亡兵众向这边靠近。
“传令结队,阻拦溃军!若有不停号令者杀无赦!”
方腊也是经历过战阵之人,上次的经验他牢牢的记得,决不能让溃军再这样疯跑下去。不然要是再冲『乱』自己的阵营,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方腊中军响起鼓声,十万将士纷纷左右散开,一队队的在头领指挥下,慢慢勉强编成松散的阵型。最前面都是各军的军法队,专事处决临阵脱逃士卒的。这便是方腊的法宝之一,有他们在一般再怕死的军队也会变得勇敢起来。人都是这样,要是退后也是必死,那倒不如向前,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活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方腊中军队形还没有完全展开之际,『乱』军就已经逃到身前。阵前的军法队在混『乱』的火光中刀光闪闪,立刻砍死不少蒙头蒙脑撞上来的逃兵,遏制住『潮』水般的去势。两侧也有不少聪明些的逃兵,直接绕过军阵从两边开始逃遁。
“所有军士止步,回身杀敌,再有逃者尽皆诛杀!”
中军阵前数千军法队手持钢刀齐声呼喊,同时手中刀锋片刻不得停歇,不断砍倒少数还没有转过弯的败军。就像一道坚实的堤坝,将肆意的洪水慢慢的堵住。跑疯了的十多万败军一点一点止住了步伐,小部分士兵已经清醒过来,其余大部还在茫然的随着人流向前奔走,只是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站在大寨门口中军之后的方腊,看见败军已经缓慢下来心里安宁少许。他正准备下令将逐渐恢复理智的败兵们慢慢放过阵去,在阵后重新编队时。忽听得前面里许之外一声大喝,说得什么听不太清楚,只感觉前面『乱』军又是一阵『骚』『乱』。
无数败军已经缓慢的脚步再次加快,从远处传出无数惨烈的叫声,声声让人寒『毛』直竖。片刻之后,一片整齐的呼喊声响起:“只诛首恶方腊,余者尽皆不究!阻挡官军者杀无赦!”
一阵阵整齐的喊声,伴随着无尽的号角四处响起,无数的败军再次大『乱』。早是惊弓之鸟的『乱』军纷纷夺路而逃,不少被身后『乱』军挤上前来的士兵,已经和军法队的刀手们厮打起来。更多的人趁着混『乱』钻过前面障碍,冲进了本就不严谨的中军之内。
中军之后众臣与方腊都是大急起来,这要被冲散了中军,溃败只在眼前!
“阻住他们,敢『乱』中军者尽皆诛杀!”
方腊大声呼叫,命令中军将士斩杀所有冲进来的己方逃兵,就算把『乱』军全部杀完,也不能放过一个。
方腊中军还未出得营地的时候,宋江就远远瞧在了眼里。这漆黑的夜里那亮如白昼的火把实在打眼得很,既然起了今夜趁势击败方腊的心思,他便不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
叛军中军还隔得很远,自己骑兵被数里宽的逃兵阻断。对着方腊中军义勇军是鞭长莫及,根本无法直接靠过去,要是被方腊把这数以十万计的败军稳定下来,要想击败他实属难如登天!像今夜这样的机会,将来是否还有,恐怕不失态可能了。
宋江遥望全局,这十万『乱』军就是他最重要的砝码,当务之急就是帮助『乱』军冲开前面障碍。
“吴家亮!你带麾下人马用最快的速度从边上绕过去,从旁侧击前面那灯火最盛之处,那里必是方腊的中军之处。此战不为杀敌,只要冲散他们阵型即可。”宋江喊过吴家亮大声吩咐道。
吴家亮精神大振,他已经看出自家首领的意思,今夜本是一场『骚』扰作战,竟然莫名其妙演变成了决战。这决战的首功又是自己的了,要是能捉住贼酋方腊,下次骑兵扩军之时自己一定是优先之选。
“弟兄们跟我来!”
吴家亮一声呼啸,招呼着自己一营军马拨马便走,往右边秀州城墙方向冲去。他的观察的确敏锐得很,要绕过前面的『乱』军,最迅捷的路径就是沿着城墙向前冲。也许是下意识自保心理,十多万的败军跑得漫山遍野,唯独城墙附近人少得可怜。毕竟那里是官军眼皮底下,就算是跑晕了头,也几乎不会有人往那个方向去。
千多骑兵催促战马,贴着护城河向前面急冲。这处到方腊大寨尚有五六里路,就是战马全力冲锋也得跑上一阵。更别说吴家亮的想法,却是要绕过营寨从身后袭击,这样要多绕四五里路。他的意图是要从侧面一举直驱贼军中军,擒住贼酋方腊。
在疯狂的杀戮之下,冲进方腊列好阵势中军的『乱』兵越来越少,冲进去的也被尽皆诛除。无数被义勇军压迫过来的逃兵已经茫然失措,谁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向前面是死,但要是向后不光是死,更加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情急之下,不少人已经拿起武器和曾经的战友拼杀起来。他们要的并不多,只要自己能有一条逃生的道路。谁要是挡住他们生存的希望,就是他们的敌人。这种事情只要有人带头,就会有人跟从,一时间叛军西营大寨前刀枪相向,呼喝成片,惨叫连连。只在片刻间就倒下了成千上万的兵士,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前面的血腥场景历历在目,十来万『乱』军前进无路后退无门,生生被两军堵在了中间。不少人开始向两侧奔逃,毕竟义勇军人数太少,根本无法控制两翼!
“呜~呜~”
号角声起,眼下义勇军也被『乱』军堵在后面,前面都是密密麻麻拥在一起的败军,根本再不可能快速前行。宋江当机立断再次下令,命路仲达向左,徐爽向右各带自己帐下兵马,从两侧人少之处迂回前进,一定要赶在方腊中军恢复稳定之前破袭而至。只要打『乱』他中军的阵脚,就不需要自己再动手,有这么多『乱』军就可冲散中军,今日胜局可定。
左右两路骑营闻听号令,立刻一左一右绕过最厚的『乱』军,拣两边人少的地方穿『Сhā』而去。现在后方只剩下宋江亲带的四百亲卫,在后面压制『乱』军。
这是一次危险的赌博,现在败军混『乱』不堪,无法有组织的返身抵抗。可要是被方腊早一步控制住了局面,这数百人立刻就要陷入十万『乱』军之中,要想逃出去难如登天。如果是那样,别说宋江这数百人,就连路仲达和徐爽的两队人马也难逃被围困战死的命运。
从『骚』扰战到击溃战,再到这最后的决战,一切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在两支军马一左一右分开的那一刻,宋江心中忽然涌上了一丝悔意,怎么自己又开始冒险起来,原本不是下了决心不再行险么?为何一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无法控制自己。
正当宋江在秀州城下起了悔意之时,汴京城里也有人在暗暗后悔。这个人名叫赵佶,乃是大宋官家,道号教主道君皇帝。
赵官家今日白天与朝臣们议事,刻意的忽略了秀州城外的危局。这其中有对宋江极度不满,也是因为梁师成曾经讲的一番话,这一番话直接触动了生『性』多疑的道君皇帝内心。
梁师成的话很简单:“宋江不过民军统制,便敢擅杀朝廷二品大臣,若是将来位高权重之时,又该杀谁?”
这句话的挑拨之意,徽宗皇帝自然是明白的,可是明白归明白,可话中的深意他不能不想。这就是身为天子的无奈,必须时时刻刻防备着手下大臣,尤其是执掌军权的武臣。这就是为什么蔡京在徽宗朝极度受宠,依然会被三度罢相的原因。
说到底并不是官家对蔡京不信任,而是帝王不得不为的制衡之术。一旦罢相之后,他的党羽纷纷投入别人门下,等到感觉蔡京的势力已经消减得差不多之时,徽宗皇帝就再重新启用于他。这也就是宋代的中枢要职,不能常在一人之手的缘故。别说蔡京,就连当年的韩琦范仲淹之辈,不也是任相多年,导致备受言官弹劾?
从自己内心来讲,官家对宋江还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对他一面手掌兵权,同时和自己爱女的私情之事网开一面。可是从朱勔之事后,官家就起了心思,信任归信任,必要的防范还是要有的。朱勔也是他宠信之人,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被宋江给杀了,怎叫他不心头着恼。经过此事官家更加感觉到自己管控不够,才养得宋江目无君王的脾『性』。
徽宗皇帝有心发作,叫宋江明白天子威严,可是义勇军是为民军,朝廷根本无法管控。现在宋江也是正为了赵宋江山在东南血战,他又出不了口直接解散了事。左右为难之下他心中更是愤懑,于是便有了今日,朝中所有人有意或者无意的忽略战况,无视宋江在秀州要独面数十万叛军的事情。
朝臣们假装遗忘了此事,皇帝也可以假装遗忘了此事,可有人遗忘不了!
今夜,茂德帝姬连夜闯宫要觐见陛下,被宫使阻拦之后,长跪在宣佑门外两个时辰,直『逼』得道君皇帝在宫中长吁短叹。
福金前来所谓何事他怎会不知,定是为了宋江那小子鸣不平来的。叹息之余他也是起了悔意,毕竟宋江诛杀朱勔,为的也是能早日平叛。何况收缴财物数千万贯他都不曾贪墨一分一毫,此行得苏州全府官员的联名上表称赞,算得上一心为国的忠心臣子。
这次众臣们把他置于险地,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些。徽宗皇帝后悔之余,开始有些恼恨起来,都怪梁师成一旁煽风点火,也要童贯行军缓慢,朝中大臣也不知道提醒一下自己。要是这一仗折了宋江,自己可怎么向福金交代。
人都是这样,只要是错失都是别人的原因,有功劳都该是自己的,皇帝更是如此。
“陛下,茂德帝姬昏倒在宣佑门外,已经人事不省。”一个近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惊惶的大声禀报。
只听得哗啦一声,徽宗皇帝手中正品鉴的珍贵字画失落于地。他再顾不上掉在地上的字画,是他无比珍爱吴道子嘉陵山水图,急匆匆便带人奔出门去。
过的小半个时辰,已经被抬入陛下寝宫的睡卧在龙床之上的茂德帝姬赵福金,才在太医的精心治疗下悠悠醒转。福金刚刚醒来,便看见站在床边满脸忧『色』的官家,哪里还忍俊得住,立时泪流满面挣扎着就要下床。被一旁内侍紧紧按住,只有放声大哭。
福金自小就备受宠爱,当真还没吃过今日这般的苦楚,这越哭越发自怜自艾起来,声泪俱下凄婉无比。把个徽宗皇帝又疼又惜心痛无比,在一旁干跺脚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医在旁急忙劝诫陛下:“茂德帝姬身体虚弱,可不能过于悲伤,不然必将一病不起。”
官家无奈之下,只好上前哄劝道:“福金,你的来意朕已经知道,是不是要朕下旨发兵救援宋江?”
福金凄凄惨惨,好不容易才止住悲声:“父皇,现在童太尉已经到了东南,您就把三郎叫回来吧,要是他有个什么不测,叫皇儿该怎么活?”说着泪水又开始涌出。
官家挠头跺脚,半晌才点头应下:“好罢,朕应了你,你且宽心就是,秀州此战打完,我便让宋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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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节 方腊的急中生智
宋江身边现在只有自己的亲卫营四百余人,几百人要在『乱』军之后驱赶十万败军前行,顿时感觉有些吃力起来。---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毕竟几百人要驱动十万人行动,人数相差实在太多,全部散开都罩不住最后的边沿。刚开始还好一些,『乱』军士卒纷纷攘攘只知道埋头向前,到了后来前面阻力越来越大,又听得身后声响越来越小。不少人开始回头张望,忽然发觉自己身后凶神恶煞一般的大队骑兵不知去向,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官军在身后追杀。众军渐渐向前脚步缓慢下来,虽是还不敢向后迎击,可也不再拼命向前拥挤。
方圆近十里内形势再起了变化,十数万的『乱』军前面为方腊中军的杀戮所惊骇,开始逐渐向后退缩,鼓噪之后恢复平静。后面士卒因为身后义勇军的人数变少,也开始慢慢稳定下来。只有中间大部分『乱』军因为看不见四周的变化,依然是奋力向前拥挤。
这个场面越来越微妙,四周的平静开始向中间延伸。要是十万『乱』军一旦恢复理智,义勇军人少后果不堪设想;要是能够早一步击散前面阻路的方腊中军,给十数万的『乱』军一条求生的道路,此战便要胜了!现在就要看谁的速度更快,是方腊先稳住『乱』军,还是义勇军先击破方腊众军。
宋江亲卫队现在已经全部散开,排成一条直线在后面尽力的向前驱杀。可是不管众人多么卖力,毕竟也只有几百人,不可能再像方才那般能驱动大军向前疾跑。在冲杀一阵之后,已经不仅不能再驱动『乱』军上前,更有不少叛军兵士开始反抗起来!
宋江心急如焚,不住的向远处眺望。视野中远远可见,一左一右两条火龙正在向数里外方腊中军飞奔而去。虽然两队骑兵走得飞快,可是距离目标尚有半里的路程。而先行出发的吴家亮那队人却是已经找不到已在何处了,这夜晚光线极暗,要不是左右两军火把耀眼,与『乱』军中的黯淡星火可以区分,谁也分辨不出那支是自己的人马。
战事继续胶着下去,敢于回身反抗的叛军士兵愈来愈多。虽说能成为宋江的亲卫,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可在敌众我寡之下,亲卫们也些不支起来。
本来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收拢军马集结在一起,利用骑兵的冲击优势来抗敌。偏偏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压制住『乱』军不能后退。要是集结人马,势必要让出空挡,这些『乱』军立刻就要向后席卷而来。半里的距离对冲锋中的骑军来说,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过去,只要方腊中军一『乱』,围在中间的十万逃兵必要向前逃走,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让不得,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护住阵势。
宋江大声呼喝:“杀敌!”自己也催马上前开始奋力砍杀,坚决一步不退。
正当宋江带着亲卫队勉力支撑之时,在他们后面忽然响起一阵纷『乱』的马蹄之声!听这声音嘈杂之重,该有数百匹战马在向这边疾驰,只是不知道是友是敌。宋江回头看去,一支骑兵正划破深深夜幕,从后面向前急冲,是自己人!
宋江一眼便看见火把映照之下,自家人马独特的头盔。只是怎么会有一支自家骑兵还落在了身后,他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这个问题了,这数百骑兵,就是自己最迫切需要的援兵。
“朝廷十万大军增援已到,弟兄们奋勇杀敌!”宋江灵机一动,大声呼喊起来,随即所有亲卫也跟着高声呐喊。
伴随着后方的阵阵马蹄疾驰之声,还有义勇军大声呼喊援兵已到的叫声,回身反抗试图杀出逃生之路的『乱』军,顿时没了底气,再次返身向前跑去。
“杀!”
再不能给他们看清自己的机会,要是被『乱』军看出前来增援的不过数百人,后果将会重蹈覆辙。
宋江挥动手中马槊,高声发下号令,号角之声响起,所有亲卫再次向前突击。所有人都知道,万万不能给『乱』军醒过神的时间,要不停的向前出击,打得没有人再敢回头为止!
这后面来的的确是义勇军,正是吴家亮那营中后队,在胥山执行烧毁所有攻城器械和木材任务的那两连人马,总共加起来也就五百人,现在完成任务刚刚追了上来。
“杀!杀!杀!”
两支军队汇合一起,向前疯狂的突进!说起疯狂不要命,这是义勇军将士最大的特点,一到打发了『性』子的时候,他们人人就开始疯癫起来。千余不要命的骑兵在身后狂野的杀戮,带起无数的撕心裂肺的呼号,掀起血雨腥风!正如身后是一个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一般,无数『乱』军听着身后的嚎叫,不由自主向前拼命的挤去,下意识的要远离那让人恐惧的地方。
十数万的『乱』军就像锅里的开水,从平静开始沸腾,由一隅波及全局。前后两面都是血腥的杀戮,而被困在中间的『乱』军四顾都是无路可走,只有仓惶的躁动起来。
路仲达骑营终于赶到方腊中军之侧,这一路冲锋而过的几里路中,他不知道自己刀下倒下了多少人。他也不想知道这个问题,他知道的是,自己一营人马,起码有数十兄弟倒在了路上。并不是战损,而是因为夜黑战马失蹄而产生的伤亡。
“弟兄们杀进去,活捉方腊!”
路仲达陌刀一摆,率先向前方远处灯火最亮处发起冲击,在他身后的战士纷纷不甘人后向前驱马杀了进去!
方腊中军的右翼顿时大『乱』,本来他们就时时防备着身前的『乱』军冲击,不想现在自己身侧也忽然突进来一群地中恶鬼,都是杀人魔王般的人物,全然不顾一切的向里面冲击。这些从来没有对抗过骑兵的农民军,排开的松散战阵顷刻间就被撞破开数十步的豁口,豁口两边兵士在没什么心思关注其他,纷纷只知道向两边避让。
方腊站在大寨高台之上,身旁围绕着众多臣子,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看着前面的『乱』局!一道道的命令从此处依次下达,指挥着十万中军要稳住局势,进而反败为胜。
远处宋军的分兵,台上的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针对此事,方腊也已经调配两支军马上前抵敌,现在双方都是在抢着一线生机,谁能够更快的控制住局面,谁就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路仲达和徐爽的两路侧击骑兵冲击,方腊中军两旁步军纷纷不敌,形势岌岌可危之际。两队各有数千的兵马上得前来抵住,这正是方腊大军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亲军,被他视若珍宝等闲不用来上阵的神勇亲军!
这神勇亲军人数不多,只有五千人众,俱是在跟随方腊在清溪帮源起事的老兄弟中挑选得来,个个都是一穷二白的身家,又饱经几次血战得存,上阵尤其悍不畏死!
神勇亲军一出,立刻就遏制住了义勇军两翼骑兵的进攻势头。虽然他们也不曾对阵过这等锋锐骑兵,可凭借着人数也能和义勇军骑军堪堪战成一个平手。自然这是在义勇军被前面敌军减缓速度情况下,否则别说几千没有结成任何阵势神勇亲军,就是换上神勇天兵也不可能窒碍大队骑军的冲击!
方腊左右环视,宋军骑兵的突破,已经被自己亲军阻住,现在要做得就是赶紧改变场上不利的局面。到了这个时候,台上的众人都已经看出,其实今夜来袭的宋军人数并不算多。远处的骑兵虽是看不大清楚,可隐约也能分辨一些,人数绝不会有太多。而在左右两翼人马也都只有千多人!三面加一起绝不会过五千之数!
宗荣心中默默计算,忽然惊讶出声:“圣公,这些不是旁的人马,就是宋江的义勇军。”
众人都是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可不正是义勇军!按照前几次的战报和方七佛所说的判断,义勇军人数就在五千之数,今夜前来偷袭的全部都是骑兵,人数也约莫是这个数字,不是义勇军还能是谁。
方腊恨恨出声:“义勇军!前几日折我大将,今夜又来偷袭,一定不能放过了他,众位卿家,眼下这僵持的局面,可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圣公,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立刻打开局面,反败为胜!”一个声音响起,台角上站着一人,却是方腊最为倚重的谋士宗荣!
“哦?”众人都是惊讶万分,现在这种局面,有什么办法可以立刻翻转局势的?方腊心下大喜,急忙问道:“宗先生快说!”
宗荣却是有些犹豫,面上带有百般不忍之『色』:“圣公,这个法子有些狠心,只怕有伤天和!”
都到了这种不胜即亡的时刻了,方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他天和地和的,几步过去,一把抓住宗荣手臂,急切追问:“宗先生直说无妨,众位卿家与我大家一起参详就是!”
“圣公请看,”宗荣显得有些无奈,指着前面茫茫夜『色』中纷『乱』的败军说道:“义勇军人数稀少,要击败我军唯一的法子就是利用这败军冲『乱』我中军,之后火中取栗。现在对我军来说义勇军的骑兵倒是不足为惧,唯独担心的就是这眼前数以十万计的『乱』军,一旦向前挤压······”
宗荣欲言又止,方腊若有所思,其余大臣也是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只有那粗蛮些的将领还『摸』不着头脑。
这个法子的确简单,但是简单而有效!那就是和宋军一样向前击杀『乱』军,把『乱』军向义勇军方向『逼』去!也利用这十万『乱』军冲『乱』义勇军,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说起来这是好办法,可是义勇军这么做是正常的,方腊却是不好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因为这夹在中间数以十万计的『乱』军,都是他方腊帐下的士卒。十万中军阻挡逃兵是理所应当,但是要向前诛杀败军,『逼』迫自家的将士向前冲撞宋军,这就说不过去了。
场中数里方圆『乱』军拥挤不堪,十万人众实在太多了,而且东营南营的大小将领都困在其中。这个法子要是传了出去,不是让天下人齿冷?将来有死里逃生的将士要追问起来,是谁下了屠杀自己兄弟的命令时,这些人该如何回答?
方腊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僵在当场迟迟无法出声。对于这种命令,他作为一朝君王,平日天天宣扬人人平等的圣公,怎么能下得去。其他众臣明白之后谁也不敢出声,怪不得宗荣那般犹豫,用这种办法的建议者,到了事后必要被无数大难不死之人恨之入骨!再说这个法子委实太过阴毒,当真是有伤天和的。
与杀声震天的四面相比,帅台上鸦雀无声。方腊一脸犹豫环视着众臣,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纷纷低下头去,假装看不见他的眼神。大家都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祈祷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落在自己头上。
方腊有些束手无策,看来所有人都不打算开口,他自己也是不能出声。不然就算今日这一关过了,将来对自家大计却是不妙。他正踌躇间,忽然灵机一动开口说道:“嗯,我的身子有些累了,欲回营小憩,此处战事由宗先生统管,众位卿家意下如何?”
宗荣大惊,急忙上前施礼:“圣公,宗荣不过一介书生,可是当不起如此重任!”
方腊扶住他的双臂,语气稳稳说道:“宗先生随军这么长的时日,早对军中事务了如指掌,万万不要退却。这件事情我必记在心中,要能覆灭义勇军捉住宋江,首功便是先生的。”
周围众臣个个闭口不语,就只当自己是木雕泥塑一般,只有中军大将裘日新大『惑』不解,上前奏道:“圣公,宗先生不谙军事,要是圣公身体不适要去休息,还是由我来统领军马吧!”
他倒是一番好意,生怕自家圣公方腊是急昏了头,把这生死危局交到一个从未打过仗的书生身上,岂不是拿几十万人开玩笑么?
“混账!”方腊恼羞成怒,自己好不容易想到了办法,找出一个替罪羊,这厮竟然在这搅局!“裘日新,既然你是中军主将,那么你留下来协助宗先生掌管大事,切记一切听从宗先生的号令,否则休怪我军法无情。”
话一说完,方腊一挥袍袖转身就走,径自下了高台向后营行去,一众大臣争先追赶过去,片刻就走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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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节 大事不好
宗荣的法子虽然残忍,但却是目前方腊大军能够最好最快解决危机的微一办法。---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方腊急中生智,把帅台之上一切事宜交给宗荣,便借故离去。随同一起离去的还有几乎全部永乐朝大臣,谁也不愿意背上十万人的仇恨,更不敢去背上这屠杀同袍的罪名。
宗荣站在台上左右为难,他也没有想到方腊再这个时刻,忽然来了这么一手。不过,他和别人不同,并不是因为怕十万『乱』军的仇恨,而是担心宋江的报复。要是此战之后宋江知道是他出的主意,才导致义勇军的失败,他该如何承受宋江的怒火?宗荣虽是方腊的谋士,也就是那个与童贯密使联络之人。
在得知朝廷大军已到金陵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见了方腊败亡的结局。于是他选择了和童贯合作,促使方腊大军北上。这一次北上他接到了新的任务,那就是拖住方腊军马停留在秀州,务必要使得方腊攻破秀州城才能北上。
聪明的他已经明白童贯的意思,借助方腊除掉宋江,铲平义勇军!可是现在的情况与他当初料想的不同,宋江的骑军并未困守在秀州城中,而是在城外主动发起攻击。眼下就算方腊能够反败为胜,只要宋江有心要走,没有谁能困得住他。等到事后,他必要承受宋江的怒火。
宗荣不是傻瓜,连童太尉这等人,都要借助方腊的手间接迫害宋江,这就证明位高权重如童贯之辈,在朝堂上都是拿宋江无可奈何的。作为他又如何能承受住这种人的报复,更何况他还有无数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裘日新不明白圣公方腊的意思,但是他清楚的听清了方腊临行前的话,一切听从宗先生的号令,否则休怪我军法无情!见到宗荣立于台中举棋不定的模样,他只有不断的连声催促,却不敢发布任何号令。
宗荣很犹豫,手持着令旗迟迟不肯出声,时间已经一分一秒的过去,前军局势愈加混『乱』。而中军将士迟迟不得帅令,手中的刀枪挥舞得缓慢起来,不少人向帅台张望,有些畏首畏尾,快要阻挡不住不断混『乱』拥挤过来的『乱』军了。
去裘日新再也忍耐不住,几步上前急切催促道:“宗先生,快些下令吧,不然将士们迟迟不得号令,一旦军心有变就不可收拾了!”
宗荣看着眼前糜烂局面,心知再要迟疑下去的话,等到中军一『乱』,自己也要被陷进『乱』军之中。管不了那么多了,宗荣狠下心肠咬一咬牙,就要发下命令。
就在他手中令旗举起的一刻,忽然帅台后方发生巨变。
“呜~”一声长长的号角声起!
帅台之后两里不到的后营中忽然亮起一片耀眼火把,随之传来一阵急促马蹄!
“生擒方腊!”
一阵整齐的厉吼响彻叛军中军大营,营中无数的帐篷被点燃,漆黑的夜『色』中冲出无数的骑兵,手中握紧刀枪向帅台扑来。
“啊!”宗荣一声低呼惊慌失措,手中帅旗摔落于地。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马,难道童贯的大军现在就赶到了,怎么会这般迅速。不是说要在秀州拖住方腊大军几日么?
叛军后营突然出现的骑军速度飞快,就如同海浪一般呼啸而来。大营中的叛军兵士都已经被调集出营,用以抵挡『乱』军冲击。只留下少量巡哨兵丁在营中巡视,根本没有力量去抵抗这等冲锋。
吴家亮一马当先奔在最前头,他的眼中没有其他的地方,只有那高达一丈的叛军帅台。
从后营到帅台不过一里多路,骑兵全力冲锋片刻将至。宗荣心中慌『乱』之下,几步奔到台边,在周围兵士惊讶的眼神中抬腿就跳下帅台。他要赶在身后骑兵到达之前离开这,不然要在『乱』军之中被宋军所杀,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他并不是怕死之人,只不过在他心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决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裘日新一样慌了神,宋军从身后突然的袭击,目标虽然是帅台,可是途经之地却正好是圣公方腊的大帐。
“传令,中军立刻后退回营防守!”
裘日新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挡住身后的骑兵才是最重要的,圣公就在骑兵冲锋的路上。他的意图是好的,下令很很及时,可是他忘记了一支军队最忌讳的事情,那就是号令不一。
现在中军大队正在阻挡无数『乱』军,这种冲突僵持的关键时刻,他的命令竟然是全军后撤。
或许这也不能怪他,他的确也不是军中主将的材料,毕竟两个月前还是一个普通的漆工而已,大字都不识得两个,怎能去太过苛求于他?
不管怎样,中军帅令已经下达,诸军纷纷向后退去。中军一退,正无处可去的『乱』军立刻向前猛冲,勉力支撑许久的防线在瞬间崩溃,人『潮』犹如绝了堤的洪水一般向后涌去。
裘日新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切,十万大军在他的胡『乱』命令下,不可能有次序的退后防守,而是转眼间崩塌!他万万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可是这件事千真万确的发生了。
兵败如山倒!
几十万大军一旦崩溃,还能有什么力量能够挽回?答案是没有!
二十万人由慢到快,从犹豫到坚决,头也不回的开始疯跑起来。无数人拥挤在一起,挤踩践踏屡屡不绝,惨叫声响成一片。
方腊领着众臣匆匆下了帅台,心中兀自有些不爽快,并未转回中军大帐议事,而是撇开众臣回到自己营帐想要小憩一会。
这个宗荣现在说话总是有些吞吞吐吐,莫不是起了旁的心思?他脑中也就是这么随便的念头一转,顿时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是啊,要是宗荣起了坏心该当如何,自己将执掌十万大军的帅令已经交给了他,要是出了一丝差错,都是万劫不复。
方腊在大帐中不住转圈踱步,三九的天气竟然已经额头见汗!
他正犹豫着是否要重新返回帅台,忽听得外面喧哗之声大起,地面颤动一阵闷雷声隐隐传来。方腊不明所以站住脚步,侧耳倾听,那仿佛是后营传来的声响。
“圣公!大事不好!”帐外抢进来一个人,正是他的亲卫队长方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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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节 侩子手
“圣公!大事不好!”
方腊寝帐外抢进来一个人,正是他的亲卫队长方中金。---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方腊顿时不悦起来,这方中金两个月了,依然是没规没矩,他厉声叱道:“什么事如此惊慌,难道天塌下来不成。”
方中金连行礼都已经忘记,几步过来直挺挺的惊呼道:“圣公,后营有一支宋军骑兵杀到,已经离此处不远,还请圣公速速移驾。”还不等已经惊呆的方腊回复,便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外拉去,同时大声呼唤帐外的亲卫备马。
方腊犹在半信半疑之间,便被晕头晕脑的拥上战马,数百亲卫匆忙催马就走,护持着他向南边没人之处涌去。
方腊大营外的十万军马已经开始退后,吴家亮都已经真真切切的瞧在眼里。从后退到混『乱』,再从混『乱』到逃走,挤挤攘攘的『乱』军争先逃进营门,可是营门那么小能一次进几个人?不得从门而入者开始不断冲撞着大营寨墙,那直径足有尺许原木扎下的寨墙牢固得很,虽是被推得左摇右晃可依然牢牢矗立!
“生擒方腊!”
吴家亮挥舞着手中长刀向前片刻不曾落下,远远的他已经看见里许外,大寨之中灯火通明的帅台上站立一人,正举着手中的旗帜,那定是叛军首脑无疑!
方腊后军本就人数少的可怜,只有些日常班直兵士在做着巡视,怎挡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铁骑。骑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一点速度都不曾减缓,笔直冲向叛军的指挥中枢,一丈许高的发令帅台。沿途所有经过之处,只见叛军兵士们四散奔逃,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营长,有些不对。”身旁兵士高声提醒吴家亮。
吴家亮正是兴奋异常,闻言大是奇怪问道:“有什么不对之处?”
兵士连忙禀报:“咱们刚才绕过来的时候,小人仔细看过,那台上人数不少,怎的现在只剩下一个了,是不是有人见机走了?”
吴家亮一愣,这一路行来之时,他最关注的是怎样避开敌人耳目,一心寻找着最安全的线路,倒没有关注那边的动静。被兵士一说,他的兴奋之意稍微褪去,也感觉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劲来。方腊身为军中统帅,是所有叛贼的总头目,不管走到哪里,那些自封的将军大臣都是要陪侍一旁的。怎样也不可能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台中,难道起了什么变化不成?
现在胜局已定,吴家亮的目标已经变成了擒拿方腊。关键是贼酋方腊是不是在帅台上,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些了,必须当机立断,一里之遥对全力冲刺的骑兵来说,哪要得片刻?
“营长你看,”另一侧的兵士抬手指向一座华丽的大帐,大帐前有不少身着官服之人正慌『乱』上马,看似想要骑马逃走。吴家亮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立刻改变了主意,怪不得帅台上无人,原来都来到了这里。
“全军左转,速战速决,将那些人全部擒下,不得走脱一个!”
几息之后,号角声响,军马开始加速,大队开始向左面迂回,直奔那处『乱』糟糟的一群人。
那处营帐只在吴家亮身前左手不到半里,还不等那些人坐稳马匹,义勇军就到了近前。一声响亮的呼哨,千多军马两面穿『Сhā』而过,兜头转回卡住去路。再看中间,上百骑兵护持着数十穿着袍服的人等,头上均是包裹各『色』头巾。义勇军将士比起方腊的骑兵来,那可不是技高一筹,更加不说人多势众。只不过一冲,就将那百余兵士尽皆砍落马下,只剩下中间的官员模样的人等,均是神情颓丧神『色』各异的木立原地。
早在众多俘虏的口中,义勇军所有将士都已知道方腊军中的服饰区别。这些颜『色』头巾,可不是一般官兵可以佩戴的,必是方腊永乐朝的重要人物。
吴家亮勒住战马,细心向中间打量,这些人各个服饰不同,都该是方腊军中不小的官员,可惟独没有身着黄袍者。吴家亮有些迟疑左右打量,看是不是被方腊给漏了出去,还是方腊换了服饰一下没找出来。正在他在人群中寻觅的时侯,大营之外忽然响起一阵山崩海啸一般的声音,不到数声,大营寨墙轰然倒下,竟然被无数的逃兵撞倒了。
通红的火光映照下,只看见无数面『色』惊惶的兵士向自己这方疯跑过来!吴家亮大惊失『色』,自己麾下军马正在这些『乱』兵去路上,数十万人的踩踏冲撞,谁能受得了。这要命的时候,他再无暇去顾及什么方腊了,命众军迅速将所有俘虏掳走,避开『乱』军的冲击为先!
将士们一拥而上,砍倒几个意图反抗之人,将其余人等左右夹住催马就走,与二十万逃兵同一方向开始奔跑起来。二十万败军跑得左右都看不到尽头,吴家亮无奈之下,只能是顺着败军逃命的方向往前奔跑。眼下也有只跑到『乱』军跑不动了,这才有法子转向往北绕回去与宋江大队集合。
方腊大军集体转后崩溃的那一霎那,宋江如同做梦一般。
近千战士都已经快要冲杀得力竭,远处的路仲达和徐爽军马也在陷入苦战之中。他已经感觉自己的作战目的恐怕不能实现,已经在准备下令全军开始转向之时,却听见了远远的传来了号角声,吴家亮的迂回人马终于出现了。
号角声响起不到片刻,方腊军竟然犹如山崩一样开始逃窜。眼光到处蔓延直到天边全是疯狂奔跑的『乱』军,路仲达二人骑队正在『乱』军之中。不过两支骑军都是训练有素,两个将领也是久战老兵了,知道这时万万不能原地受到败军冲撞,不然在那些已经快要丧失理智的逃兵冲击下,不说全军覆没,也起码要损失大半。
两人不约而同发出命令,各带自己军马顺着『乱』军奔逃的方向奔去。这也是唯一的法子,跟着『乱』军一起跑,自己马快总是能冲得出去的,要是逆向而行那就是找死了!
宋江并未再去追赶,现在也不需要再追击驱逐了。现在他身边的战士也折损了不少,刚才那一阵死力拼杀了半个多时辰,余下的只有五百多骑,其余都已经陷身沙场。
“全部下马歇息!”宋江闷声下令,他知道将士们都是累极了,不少受伤之人已经坐在马上摇摇欲坠。
听得大首领的休息命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俱是甩蹬下马,一脚踩在没过脚踝的鲜血之中。也不管自己身旁是什么,随便拖过一个东西就这么坐了下去,谁也不去管自己坐着的是什么,只要不是自己战友的尸身就行。
宋江也已经是累得不清,在没有敌人的这一刻,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下了战马和兵士们一样,随手拖过来一具叛军的尸首,坐下来喘息不止。
终于是胜了!五千人战败了数十万大军!
在面对这个无比巨大的胜利之时,宋江心中半点喜悦也没有,只有无比的担忧。他担忧着那三路人马的安危,只有数千人被裹在几十万快要失去理智的『乱』军之中,究竟他们能不能走脱出来。
虽然他已经看见三路人都是顺着败军方向奔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损伤,可是战场上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如何又会不担心?
五千打败数十万人,说出来的确是一场大胜,可这种内战的胜利,宋江并不觉得值得一提的。今夜这一战,他是胜得十分侥幸,更何况这种胜利的代价是无数人的死伤。
方才倒在沙场上的人们,两个月前还都是勤苦的百姓,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不光没有喜悦,他的心中有的只有感伤。他现在身下坐着的冰冷尸体,也不知道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谁的儿郎!
“在以后的史书中,我是不是也会成为一个屠杀农民起义的侩子手?”
宋江胡思『乱』想着,看着东方有些发亮的天空。鏖战了一夜,天终于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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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节 来人止步
朔风刮过身体,只有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天『色』已经朦朦亮了起来,已经能够隐约看见远处有一条黑灰『色』的长龙,那是秀州城的城墙轮廓。---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秀州城墙上站满秀州官员和士兵,昨夜厮杀声响了一夜,早就惊醒了本城的大小官员。漆黑的夜『色』中,谁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人们只能看见城外火光四起,无数『乱』军在外面奔走喊杀,却不知道是不是朝廷大军已经抵达。站了一夜也不见有人前来叫门,只有站在城上焦急等待着天明。
时间缓缓过去,宋江看着茫茫的夜『色』渐渐转淡,震天的喧闹哭喊嘈杂声已经消失在遥远的天边,只剩下凄厉哭诉般的风声回『荡』在满目苍夷战场。数百将士们四处散坐在这遍地死尸的修罗狱中,脸上无喜无悲,有的只是满面疲惫。
宁静肃杀的战场,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息。每次看到这种景象,宋江心里都不算好过,这种时候只能感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助。不知从何时起,风中传来一些杂音,若隐若现好像是大队兵马行进时的声响。
宋江仔细侧耳听着,微微挪动一下双脚,感觉到鞋子湿滑无比,一阵黏稠的滋味在脚底泛起。杂音越来越大,是无数人的脚步声!他伸手『摸』索一下,一把抓住搁在一旁的马槊,低声吩咐道:“集合!”
“全部集合!”
传令兵大声呼喝,原本懒洋洋坐着歇息恢复体力的战士们纷纷跃起,紧张的检查一番自己身上的装备是否齐全,再跨上战马向中军令旗靠拢。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散在方圆半里之处的将士们,已经整齐在宋江身前列阵,身上盔甲穿戴整齐,手中骑枪紧握,等候着自家首领的命令。
宋江很满意这个反应速度,虽然历经半夜恶战疲累已极,将士们依然能够迅速完成完整的命令。
声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听出起码有数万人在向着这边行来。薄薄的晨曦升起,目视不过数十步,宋江看不到远来的是何处兵马,但他从声音中也能知道,这般散『乱』行走鼓噪的只能是叛军。听声音来处,大约距离自己这边还能有一两里的距离。
叛军北营的人马!
他的心中忽然涌出这个词语,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他竟然把叛军北营给忘记了!
昨夜的厮杀惊心动魄,五千人对阵二三十万人,稍微疏忽就是万劫不复,全神贯注的他竟然忘记了秀州城北面,一样有叛军驻扎,并且人数还不算少,将近十万大军。
他的心中有些忐忑起来,自己身边只有五百人马,敌军近十万之众,眼下是战是退?如果退走无疑是最安全的,可是路仲达那三路人马尚未回归,想必摆脱叛军之后还是要回到此处会合的。
要是自己退走了万一他们赶回来集合,在最疲累也是最大意的时候,撞到前面来的叛军会有什么结局?久战疲师遇见百倍的敌人,虽说未必就会走不脱,可是万一出现些意外呢?
宋江环视一下,身旁将士们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意,只是安静等待他的号令。他的心中突地闪过一个念头,我要的军队终于练成了!
是的,真正强大的军队,并非是只会凭着气血之勇拼命就可以的,更重要的是无视一切敌人的勇气很严格的纪律,现在他身边的军队,已经算得上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强军了。
不容易啊,建军一年有余,经过无数场血战,打造出这支铁军的筋骨,锻造出这无敌的军魂!宋江在大敌临近之时,却在原地感慨着。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远远行来的十万叛军,在他心里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全军一字排开,向前缓进!”
宋江感慨之余,终于不再沉默,大声下达军令。就算人数相差再悬殊又会怎样?此战必胜!满腹的豪情在他心中升腾起来,一年来的浴血奋斗终于有了成果,未来不再像一团『迷』雾。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排成一条直线的战士们握着手中刀枪,安静的向前推进着。
“传令兵上前,喝令前面军马止步,否则后果自负!”
宋江表情轻松异常,大声命令着,他心中已是有了主意,十万大军又如何,不过是些土鸡瓦狗而已。这一夜,不光是义勇军发生了转变,宋江觉得自己也发生了一个重要的蜕变,就如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转换了一个新的视角,开始俯视着原先的一切。
两骑快马从他身旁奔出,向里许外的敌军驰去。晨曦正在渐渐消散,那茫茫浅雾中,已然能够看见大片红『色』映入眼帘,果然是叛军大队,那红『色』是叛军的标志,红『色』头巾。
两名骑兵急速奔向叛军,在军前五十步外才勒住战马,手中红旗高举大声厉喝:“传济宁侯将令:前面军马止步,否则后果自负!”说着从身后取下长弓,弯弓搭箭向前『射』去,长箭在叛军身前二十步之处,『Сhā』入泥土箭尾羽『毛』不住颤动!
叛军前列在两骑喊话之初,微微起了一些波动,前进势头稍稍停顿一下,继而再次向前迈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火红『色』,缓缓的继续前行着。
等到两支箭『射』到军前,叛军再次停滞一下,军中纷『乱』声音响起。之后再传来数十声呼喝,才压下了嘈杂的嗡嗡议论声,一步一步的沉重步伐,向两骑『逼』近过来。
两名骑士面对着无数的敌人,脸『色』丝毫不变,稳稳的站原地寸步不移,不断继续高声重复同样的话语,“传济宁侯将令:前面军马止步,否则后果自负!”
叛军不为所动继续慢慢前行着,九步、六步、三步。
两名骑士再次握住手中的长弓,慢慢搭上箭矢瞄准前方,只待叛军越界的那一刻,再做出最后一次警告。
就在叛军前列即将要跨过两支箭支,那条警戒线的位置。忽然,叛军之中一阵急促锣声响起。一阵『骚』动之后,十万叛军竟然真的停了下来,最前面兵士的脚步,将将越过羽箭的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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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 招降
郑魔王和方腊不一样,方腊是睦州青溪人,而他是寿昌人。---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方腊一伙诛杀了保正方有常一家后,便四散潜逃到各处联络摩尼教众准备起事。他便是在那时和方腊相识,收容他在家中住了半月,还带着自己一坛数百兄弟跟着方腊到了青溪。是以方腊建元永乐之时,加封他为大将军之位。
可是方腊用人以亲为主,上到军师丞相,下到部将先锋,大部都是方腊家中亲属。郑魔王在军中挂着大将军之位,手下委实也没有多少兵。所以在攻下杭州之时,他才自己自告奋勇请缨,带着帐下不到万人南下攻打婺、衢二州。在当地摩尼教众帮助下,他这一路刚刚占下两州之地,便接到方腊圣公军令,也是犹豫半天这才带着全军十万人马北上的。
他手下这十万人中都是在南下之后征募的,其中大半都是老弱,战力实在不强。方腊传到的军令是要他带军马殿后,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爽快听命了。
他本以为自己北上身为后军,也不过是做些清扫战场的琐事,不想军马都已经行到崇德,竟然看见方腊中军十五万人在此等候,真叫他始料未及。
直到议事之后,这才得知方腊大军北上连连受挫。前后三军,先锋全军覆没,前军方七佛被吓得不进反退,中军十五万之众,被数千人马骇在原地三日不敢前进一步。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鼎鼎大名的济州义勇军。
从那天起,郑魔王便开始对前途起了担忧。宋江义勇军的大名,大宋上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可是传闻归传闻,刀不落到头上总有人不在乎。
北上之初,摩尼教众都是觉得胜券在握,北伐一定顺利无比。因为之前不过一月多的时间,方腊大军就轻易的就占据了东南六州五十二县,军马由一万多人扩大到百万之众。真要按照这个速度,要统一山河最多不要一年的时间就够了。
叛军众将的自信满满,直到义勇军南下两浙,这才开始有些动摇,最后终于被打得粉碎。
义勇军不过五千人马,先破石生再败陆行儿,几日就消灭浙北十五万义军。这些失利都还能用石生等人无用,士卒不堪战来解释。可是后来全歼方百花,力挫方七佛之后,就再没有人敢这么说上半句了。
方百花的先锋军是方腊百万大军中最精锐的一支,历来在大军之前攻州陷县,都是这支精兵率先登城的。这种精兵在以众凛寡之下,还会被别人完歼,这又说明了什么。
自从到了秀州被方腊安排分守北门之后,郑魔王就谨小慎微,吩咐所有军马闭门不出严加防范。这秀州城北面往上走是苏州府,不管是城中军马突围还是北面官军南下来解围,北门都是首当其冲的。
方腊把他安排在这的意图可想而知,郑魔王心中早便后悔不已,自己万不该遵令北上,不然现在婺州天高皇帝远,日子过得是该何等逍遥?总好过在这秀州城下被人节制,日夜担惊受怕的。
今日凌晨他也同样被惊醒,见到秀州城东火光四起,厮杀声震天动地。为了安全起见,他只是吩咐手下谨守营寨,任何人不得出兵。后来方腊帅令传到不得已之下,他才点起所有军士慢慢腾腾的向东行走,等到东面已经没了什么声息这才大步前去查探。
东营的场景让他有些心惊,那五六万人驻扎的营寨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冒着热气的地上还有不少烧焦的尸首。再往方腊大营方向观看,漫天彻底无数的火把向西急速奔跑,那山崩海啸一般炸营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恐怕除了他这支兵马,其余的各营该是都已经败了。
郑魔王感觉大势已去,朝廷的大军肯定已经赶到了,不然这半夜的功夫,怎么可能就击败二十多万大军。现在应该何去何从?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手下人马虽有十万,可小半都是『妇』孺并无战力,运送些辎重是可以的,要是真正上阵反而坏事。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带军南归,北面是苏州,东面是大海,西面是太湖,留给他的也只有南下一途,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他还没有自大到去攻打秀州城的地步。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手下的士兵实在不争气。未经过什么训练的兵士一路行走的战战兢兢,被一路的战争痕迹吓得畏畏缩缩,要不是他不停的催促和执法队的监督,说不定早就散了大半了。
走到天『色』微明时,郑魔王带人才走到秀州城西南城墙外,从此要再往前走十余里过了运河,那才能算安全了些。听见城外一片寂静没有大军声响,他正心中庆幸准备下令全军加速时,突然两名宋军骑兵从晨曦薄雾中飞驰而来,在大军身前五十步停住『射』出一箭,还发出号令命他队伍立刻原地止步,否则后果自负!
郑魔王开始听得并不真切,毕竟距离相隔不近,等骑兵多喊得几遍他才听得分明,最让他惊怕的便是那几个字:济宁侯将令。
济宁侯是谁?全大宋的人都知道是义勇军的统制宋江,宋江就在前面?郑魔王有些心惊胆战,宋江在义勇军必在。
方七佛七万军马被义勇军困在进退不得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真真切切。虽说自己手下有十万人,可是远比不上方七佛七万人的战斗力,被义勇军盯上了想走可是难了。
郑魔王立刻命令全军停下,派遣亲信上前问话,既然宋江会派人来命自己军马止步,想必是不想和自己发生冲突,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是不愿意招惹义勇军这等强敌的。
郑魔王正想遣人上前问话,不想又听得远处有一阵马蹄声响,现在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东边蓬勃而出的淡淡金光驱散着了晨曦白雾,隐约能看见半里外一队骑兵向此处不徐不疾行了过来。
随着越来越重的马蹄声响,一队浑身浴血的战士,从远处驰来,逐渐清晰的映入叛军将士的眼帘。
来者人数并不多,只有四五百人,可那种血战肃杀之气,却沉沉的压在所有人的心上。骑队行到军前数十步时,这才齐齐勒住战马停下脚步,呼啸凛冽的晨风中几百匹战马的鼻息声轻响,还有先前两名骑士的报告声。
“启禀大首领,敌军已经止步,请示下。”
“归列!”
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刚劲而有力。紧接着一匹神骏的战马向前缓行几步,站在骑队之前。马上之人却是看不大清相貌,只因他全身上下满身是血迹,就连身上的盔甲的原『色』也已经分辨不出了。
“前面叛军带兵之人是谁,还请上前答话。”这人声音沉稳的很,还夹杂着些许淡淡的味道,似乎并没有把眼前这一望无边的十万大军放在眼里。
郑魔王心思电转,对面军马虽然极少,可那人面对着十万大军却丝毫不惧,看上去沉稳得很气度非凡,想来不是等闲之人。他不敢小心怠慢,一边想着也催马前行,来到两军阵前答话:“圣公帐下后军元帅郑魔王在此,请问尊驾何人?”
这个浑身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年轻人,正是义勇军统制宋江。
宋江打量着郑魔王许久,这才微微点头应道:“保定军节度使、济宁侯宋江。”
他并不是刻意无礼,之所以等了这么许久才说话,是因为他要看看对面叛军主将是否起了心思。现在他心中已是有数,这个十万人马的统帅郑魔王已经胆怯了。别的不需说,只看在这十万人马面前,自己这般无礼的审视于他,竟然丝毫不怒,不是胆怯又是什么?十万人在数百人面前不敢前行,自己的想法的确可行。
这位就是宋江?郑魔王并不是不怒,而是怒不敢言!
被那般肆无忌惮的眼光审视,他的心中肯定不算好过,可是再看看对面骑士恐怖的『摸』样,还未交锋心中就先怯了三分。郑魔王名字虽是叫得煞气十足,可比起现在的宋江来说,简直纯洁的就像一只洁白的兔子。
“原来是济宁侯,久闻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当真是失敬了,不知侯爷拦住我军去路有何吩咐。”郑魔王心中恐慌,有些口不择言起来,浑然忘记了两家正是生死仇敌,这种缘由还需要问?
宋江有些好笑,可又不能不答,不过听了此话心中更是笃定了不少:“郑魔王,方腊已经败逃,数十万大军刚才灰飞烟灭。现在我来便是要给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军就地放下兵器投降,我可以既往不咎。”
“啊?”虽然郑魔王一路行来早猜到了战况,可是现在得闻还是有些震惊。毕竟昨天都还是浩浩『荡』『荡』的数十万人马,不过一夜就化为乌有,不论是谁也是难以一下接受的,“宋江,你莫要诈我,我圣公麾下兵强马壮,怎可能为你所败?”
他说的虽然果决,可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变再变,哪里有半点自信。
宋江呵呵一笑:“你也不要再自欺欺人,这一路上想必你也看见了,我是不是欺你自然心中有数,我看你军虽然人数不少,可良莠不齐不堪一战,现在便是你的大好机会,要是能浪子回头我保你官身爵位,要是冥顽不灵的话,那不过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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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节 定局
珞瑜很着急,站在城上坐立不安,几次想带亲卫出城去查看。---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昨夜城外喊杀声尘嚣直上响了半夜,直到天『色』微明这才停了下来。只可惜宋江在离城之前,强令她留在城中不得随军,同时交待秀州府尹要看紧她,不到万分危急的关头不能让她出城一步。宋江这么做也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虽然珞瑜能骑马『射』箭,可毕竟是个娇婉的女子,他还是不想让她经历那种残酷的战争场面。
她在城上已经站了半宿,看着外面无数的灯球火把四处晃动,可又瞧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听着声音,她也能知道是义勇军在和叛军交手,义勇军中的号角她是能听明白的。她心急如焚直想冲出城情况,可是也知道现在城外混战一片,自己出去也没有用处,只能是在这等待天明。
终于东方天『色』亮起,现在已经能够清楚看见外面情形。城上的官兵向外看去,无不心中胆寒。只见秀州城下直到天边尽头,原本的苍黄大地尽皆被染成红『色』,袅袅未尽硝烟腾起,无数的叛军尸体遍布横陈。在城西南处方圆数里方圆之地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密密麻麻的尸体层层叠叠完全遮住了地面,直教人『毛』骨悚然!
珞瑜手扒着垛口四处极目远望,想寻到宋江的下落。眼前这种场景真的令人窒息,遍地都是死尸却没有一个活人,难道两支军队同归于尽了不成?她心里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竟然是一分的喜悦,同时带着九分的哀伤!
“小娘子,你看东面。”身旁秀州府尹手指东方大声说道。
珞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城池东面晨曦之中,隐约可见两支军马对峙,两方人数相差极为悬殊,一边漫天无垠看不到尽头,另一边却只有数百人就如大象身前的蚂蚁一般。
珞瑜一声惊呼,所有悲伤转瞬不见,自觉地心中欢喜得像是要炸开一般,抬脚就往城下跑去。片刻之后城门处传来几声战马嘶叫,下面一个女子声音在大声呼喊。府尹大人不用去看,也知道肯定是宋侯爷的红颜知己想要出城,被城下兵士给拦住了。
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打开城门的,城外那无边无际的叛军,少说也有十万之众,要是开了城被『乱』军冲了进来,岂不是因小失大?府尹大人听着城下争执,假装闻所未闻,悄悄的沿着城墙向东边行去。
郑魔王有些犹豫不定,宋江的话他听得真真切切,降还是不降?看着前面数百义勇骑军,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投降算个什么?十万人向数百人投降,这样说出去不是个天大的笑话么?
要是不降的话就只有退了,可要说到退走自己十万人众都是步军,在义勇军精骑追击下不可能安然无恙,必然是大败溃散的命运。
他的脑中转来转去也只有着两个念头,至于和义勇军骑兵对战,他半点这种心思都没有。现在圣公的大军看样子是真的败了,秀州城只剩下自己这十万士气低落的后军,退都还来不及,还谈什么两军交锋。
见到郑魔王脸上阴晴不定,不置可否的模样,宋江知道眼前方腊手下大将没有丝毫的战心,“郑将军,朝廷已经知道东南的实情,斩了朱勔罢了花石纲,童贯太尉数十万兵马也已经渡过长江,旦夕之间便到杭州。昨夜方腊数十万人马也抵不住我义勇五千,你觉得再跟着他走下去会有前途么?”
“这个···”
郑魔王心中一惊,昨夜只有五千义勇就击败了圣公的大军,这怎么可能?可要说宋江是在骗他也不太像,这一路行来他也是细细看过,倒毙在地的俱是头裹红巾的义军,还真的可能是实情。要真的如此的话,几十万人战不过五千朝廷兵马,此次起事定是败亡结局。
宋江淡淡的看着郑魔王,等着他的答复。几百骑兵气定神闲站在十万敌军面前,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没有半点着急的神『色』。
郑魔王回头看看手下将士,心中犹豫不决,现在就算自己能带着大军退去,可将来呢?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将来退无可退之时,总是要面对朝廷兵马的。这个日子看来已经不会久远,按照眼前的形势看最多不要一月,东南之事必败无疑。
两军之间一片寂然,只有偶尔的战马鼻息声响动,只有一股肃杀之气逐渐弥漫当场。
“郑将军,我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劝说于你。只要你能『迷』途知返,我敢保你全军上下安然无事。要是你不听我的良言相劝,那便只有战场之上间个高低了!”宋江忽然拨转马头,向后缓缓退去,“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此事,在这半个时辰之内,你军不得擅动,否则后果自负!”
郑魔王一愣,怎么忽然宋江往后退去,这是为何?正疑『惑』间,听得前方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大片的战马蹄声,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已能够远远看见大片尘烟腾起,来的是大队骑兵。
宋江之所以后退,正是因为听见了大队骑军行进的声音。经历过在辽国那近一个月生死追逐的他,早就能从轻微的异动中感知骑军的动向。这种动静不小,起码有三四千人同时行进,难道那三路一起回来了?宋江心中激『荡』,在秀州城外这能有许多骑兵同时行进,一定是自家的队伍回来了!
东方的朝霞已经通红,上面披拂着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宋江背对着已经在冉冉升起的朝阳,看着那扬尘狂奔过来的骑队,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是一望无际不住『骚』动的叛军,还有站在原地迟迟不能做出决断的郑魔王。
宋江回头瞥了瞥郑魔王,顺便扫视一眼那看不到边际的敌人,嘴角带着丝丝的轻蔑,最后若无其事的转回头去。
郑魔王看着宋江轻视的目光,忽然感觉到一阵的无助,仿佛自己在宋江面前就像一个三尺孺子,毫无放抗之力的膏肓病人。他的手掌一点一点慢慢松开,长长的叹息一声,彻底放开手中紧握着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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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节 苏州城下
宣和二年腊月二十七下午,两浙北路的苏州府四门紧闭吊桥高挂,城墙上哨兵来回游弋如临大敌。---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已经到了腊月最后的几天,城内大街小巷时不时传出几声鞭炮鸣响,有孩童在嬉闹杂耍,新年快到了。新年将到的日子,城墙边上本该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冷冷清清,看不到几个行人,有的只是府衙的差役在街道上巡逻,每隔一个时辰便有锣声响起,正告所有居民无事不得靠近城墙,只能在指定的区域内购买年货。
对于官府的约束,本城百姓却没有半点怨言,所有人都知道方腊的叛军已经北上,数十万人正在围攻南面的秀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兵临城下,官府防的潜入城中的细作。
在南门城楼上当值的是本地就粮禁军第二指挥,前些时日石生攻苏州,就粮禁军死伤不少,折损了近半数。不过他们还不算惨的,本府的校阅厢军几近战没。虽是听说秀州城有数十万叛军,在城楼上当值的兵士却不见有多么紧张神『色』,因为在南面的秀州城,武曲星济宁侯爷在那边御敌,叛军人数虽众怎么过得来?
要说这般防备,其实提防的反是城北大营内,驻扎着的八万朝廷官兵。苏州城已经平安无事,那些官军却死赖着不走,不去上阵杀敌反而躲在这平安之地要饷,本府官兵谁不气愤填膺。是以城南只有禁军一个指挥,城北倒是驻扎了四个指挥,就是防止『乱』兵冲城的。
年关将至,原本经历过战火的苏州民生凋僻,是没有这般和往常一样热闹的过年景象的。实则宋江在离城之前,给全城百姓发放了一遍防寒钱还有战死受伤者的抚恤,反正都是朝廷的府库,与其让童贯拿去私用还不如提前花完了事。
宋江的良心还是有一些的,不过他的良心只给老百姓。苏州经受战『乱』,百姓损失俱是不少,许多人失去了父子兄弟,家中的男丁在守城时丧命。这些抚恤要等朝廷批复再发的话,不说定会被克扣,拖拖拉拉总免不了的。
宋江这一招,把东路军统制官王禀给害苦了!
东路军八万人马,其中西军四万禁军三万还有一万湖南枪牌手,禁军的军饷还算是齐备,枪牌手算是湖南本地厢军,人数不多还是藩军,当地粮饷算是齐备。可西军就不行了。童贯太尉向来压制西军,西军的将士已经有近半年没有发足粮饷。
原本大宋兵士上阵之前,按例应该发饷启程才是。东路统制大人早就承诺西军将士,到了苏州就地发饷。不想到了苏州城驻扎下来之后一拖再拖,到了今日已经腊月二十七,眼看过得两三天就要过年了,竟然还是毫无动静,西军四万将士终于忍耐不住鼓噪起来,纷纷赶往中军大营去讨要粮饷。
四万人漫山遍野,由各级军官带队将中军牢牢围住,不教一人进出,大有今日不讨到粮饷誓不罢休之势。西军将士来找王禀要军饷,王禀也是头大如斗。按照军中惯例,所有欠饷上战场之前都该发全,可是他现在手中也是没钱,又能拿什么来发?
大军启程之时,童贯交代过他到苏州之后,可取本地府库来发放军饷。可是此次南下,别说打开府库取饷,就连苏州城都进不去。因为城中坐着一位太岁,谁也招惹不起,这位太岁就是当朝太师蔡京的二公子蔡绦是也!
蔡绦坐镇苏州一连发了四五道信使,一路催促王禀东路军迅速南下秀州救援,不想王禀只是置若罔闻推脱了事,可算把蔡二公子得罪了。
就在东路军赶到苏州之时,他便传下两浙安抚使宋江侯爷的军令,命苏州四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同时也不得放东路军一兵一卒进城。苏州府上下官员怎敢得罪于他,立刻雷厉风行的执行下去,把正好准备进城的王禀堵在城外。
本地官员害怕蔡绦,可对王禀这等大字不识得几个的武夫可是半点不惧。现在苏州早就靖平安全得很,济宁侯在秀州阻敌,这帮官军不南下剿匪反而有长住本城的意思,还要征发本州粮饷劳军,所有官员对于此事上下一心嗤之以鼻!统一答复就是:苏州城饱经贼『乱』现在穷得很,想要钱粮此处没有,自己去秀州城去取。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禀得了这种答复怒从心头起,要不是被参军拉住真个要发兵攻城。谁不知道宋江刚在苏州除掉了朱勔,抄没家产数以千万贯计,现在都存在本府库房之中,怎么敢说没钱二字?
苏州府不开门,王禀咬碎钢牙却也是无可奈何。在数度协商无果之下,只能是派人回金陵向童太尉讨要军令。童贯闻得此事也是大怒,立刻派亲信持了自己的关防令牌前来,喝令苏州府官员立刻打开城门。这一来一回的奔波又耗费了几日,终于在今天西军『骚』『乱』的时候赶到,算是救了王禀一回。
王禀得了童大帅的令牌,终于放下了心,这才出了中军大帐向四万西军宣喻,保证今日一定补齐所有军饷,现在就去苏州府征调。不料现在西军将士对他的这种言语已经是听得厌了,概因这些天每次来讨饷的时候他都是这番话。这话从汴京城一直说到金陵,再从金陵说到苏州,在苏州城下又说过几遍,再无人相信他的承诺。依旧围住不理不睬,不拿出真金白银不让中军人等出去一步。
蔡二公子高坐在城楼上,看着远处东路军的帅帐被围心中暗笑。要说到玩玩阴谋整整人,他自是一等一的行家里手,这次西军闹事就是他暗地推动。
东路大军一到苏州,他便派人潜入西军营中,用二种将军的书信为凭,和西军的将领串通起来,要『逼』迫王禀立即南下解救秀州。这般的闹饷也就是要让大军在城外再也呆不住,发兵秀州去取粮饷。
自得了四路信使的回报,蔡绦当时就明白了东路军久久驻留城下不去的原因,肯定是童贯要借刀杀人,借助方腊之手除去宋江的义勇军。现在义勇军可是蔡绦的命根子,自己重返朝堂就全指着军功了,再说宋江也是他的死党,怎么能这样听之任之?
蔡绦在城楼上远观怡然自得,王禀却在军中说得口干舌燥。最后无奈之下,由童大帅的信使作保,他亲自领着西军四万将士一起前往苏州北门叫城,务必保证今日一定将粮饷发放完全。
折腾了半天,王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终于说通了西军,立刻点起军马带领西军奔向苏州北门。
将到门下他看着城楼上的本地官员,满心的火气顿时要发作出来,要不是这些人从中掣肘,自己怎会落到这种尴尬的地步。要知道他可是婺州观察使,步军都虞候,八万军马的统帅。今日却被一班小兵『逼』得忍气吞声,颜面算是扫地了,这口气叫他怎么咽得下!
王禀手持领枢密院事、江浙、淮南四路宣抚使童贯大帅的亲笔公文。双目怒视着城楼上的苏州本地众官,还有那笑嘻嘻看着城下的蔡绦蔡二公子,说不出的怒气就要喷发出来。暗自咬牙心道:今日我要不将苏州府搬空,就枉自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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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节 祸起萧墙
王禀『摸』了『摸』怀中童贯亲书公文,这才安下了心,这些日子他在苏州府的城下可算是颜面扫尽,幸亏每次身旁都只是自己的亲卫在侧。---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今日和往常可是不同,西军数万人都是要跟着自己去叫城的,要是没有童贯大帅的文书,他万万不会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去吃闭门羹。
蔡绦正幸灾乐祸怡然自得,忽见远处军营人『潮』涌动,厚厚的人群忽然分出一条里许长的通道,几匹战马从营中奋蹄而出。不多时便奔到城下,数万官军『潮』水般跟在背后,齐齐站在城下向上张望,喧闹声斥骂声响成一片。蔡绦有些惊讶,这是做些什么?难道王禀想带人攻城?
正疑虑间,王禀已到了城下,在无数人注视之下,伸手掏出一张公文大声喝道:“城上众人听着,童贯太尉有令,东路军在苏州提办粮饷,本地官员当不得怠慢!速速打开城门,否则延误我军机大事你们可担当得起?”
这几日他在城外受气不少,现在也是干脆撕破脸了,再没有一句客套话,反正他手中有童贯的手令,想来本地官员也不敢违抗!
王禀高举着童贯的公文,等待着苏州城门打开,不想却听见城上有人大笑几声开了口,抬头看去却是他最头疼的蔡绦。
“王统制,你们童大帅或者是弄错了罢。两浙路安抚使宋大人曾经有令,苏州府只协办义勇军的粮饷,其他军马一概到秀州杭州之地就粮,怎的我没接到宋大人的手谕?”蔡绦对童贯的手令不置可否,只是推说没得宋江的军令。他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宋江身为两浙安抚使,确实有权决定这些事宜的。
王禀听了他的言语,顿时大急。这次要再进不去城发不出欠饷,恐怕自己连大营都回不去了。要知道四万西军就在他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出营之前是信誓旦旦保证过了的,今天一定把所有欠饷发完。要是他发不出饷导致兵变,就算他再有什么缘由,也将难逃一死。
“蔡公子,童帅身为江浙、淮南四路宣抚使,难道他的军令还不能大过宋江,尔等难道要违抗童帅的军令不成?”这后一句却是对着城上众多本地官员说的,他知道蔡绦定然不惧童贯,可是其他的官员不可能不怕。
果然,王禀的威胁起了作用,本地官员各个变得坐立难安。府尹卫乾急忙前行几步,站到蔡绦身侧轻轻劝道:“蔡书记,童帅掌管四路军政,他的军令到达不开城怕是不妥。”他的确也是为难,这两位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得罪了谁都没有好下场,这等钻进风箱的老鼠难当得很。
卫乾上前劝解,其他官员也靠过来纷纷附和,不做通蔡绦的工作,他们仍旧是不敢开门。蔡绦也知道他们是扛不住此事的,并不多加理会,只摆手让他们闭嘴。
这些日子蔡绦也是动了真火,他几次三番派人去说服王禀,想叫他早日南下救援秀州。可王禀丝毫不为所动,每每推诿只说奉命行事,现在自己求上门来了,他怎么肯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蔡绦心中暗笑,手扶着垛口向下看着王禀依然涨得通红的脸,高声喊道:“王统制,童帅掌管东南四路的确不错,可我家宋大人安抚两浙也是官家亲封的,要说在其他三路当然以童帅的军令为准,不过在两浙路大小事宜,还需两位大人亲自商酌,我们官小职微无法越俎代庖。我看这样吧,你去告知童帅向官家请旨,只要圣旨一到,苏州城立即开城。”
还真别说,他这歪理谁都找不出半点岔子,童贯身为太尉位高权重不错,宋江也是官居节度使,虽是手上无权可品级上比童贯还高些,这两浙路的安抚使也是徽宗亲封的,在两浙境内他和童贯真排不出个高低上下来。
王禀心里慌了神,要按蔡绦说的要么找宋江商议,要么去汴京请旨,这一来一回的黄花菜都要凉了。既然你蔡绦不给我条路走,今日也不要怪我不管不顾了。王禀自小从军,『性』子也是火爆至极,现在进退不得的时候便起了铤而走险的念头!
“蔡公子,这城门要是再不开,你就不怕大军哗变?”王禀看着城墙之上,话语强硬起来,带出几分杀气凛然!
蔡绦脖子一梗,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如此狠话,虽说看着王禀的架势他心里也有些慌张,可输人不能输阵,他也半步不退。
“王禀!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唤作羞耻?宋大人只五千人马,南下之后身先士卒数度血战,破敌数十万之众才有浙北一方平安,现在依然在秀州以寡敌众对阵贼酋方腊三十万大军。而你们东路有八万大军却畏敌如虎,在没有叛军处安下营寨就磨磨蹭蹭,不敢去秀州接敌,只敢在苏州城外叫嚣,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王禀恼羞成怒,再不顾忌许多了,回身对着众军大声喝道:“尔等索要的欠饷本官已经无能为力,这苏州城内有的是粮饷,本官现在便要回营休息,全军现在解散自由行动。”说着拨马便走,径自就要回营。
城楼上苏州众官立时慌了神,王禀的意思谁听不出来,他是叫兵士们自己想法子破城取饷,这要是他一走发生兵变,苏州定要生灵涂炭。
“王大人且慢,”卫乾高声喊道,“本官有话要说。”
王禀一勒战马停下脚步,回身问道:“卫大人有何指教?”他自然也不愿行此下策的,这种事情发生苏州府蒙难,他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他做出回营姿态,也是为了威胁城上人等,现在既然达到目的,肯定要借驴下坡。
卫乾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看了眼蔡绦,将他侧脸不声不响这才说道:“东路军的将士们的确有难,可是蔡大人也有他的道理。也不是说定不能供应粮饷,只是现在秀州危急,还望大人抚平军中事宜,迅速南下解困为好。要是能这样当时两全其美,王大人看可行否?”
王禀将城上众人开始妥协,有些得势不饶人起来:“童帅的军令我定要守的,我军中粮饷苏州府须得供应,至于南下秀州灭贼虽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过此事须得置办好了粮饷事宜再说。”
卫乾有些为难,这等话说了等于白说,他又不敢直接驳回,要王禀真的犯浑起来,就不可收拾了。城上软下了口气,王禀也不着急作势走了,反是耐心在外等候,只等着本府官员妥协打开城门。
就在这许多人僵持不下时,城内大道上从南面疾驰过来几匹快马,马上骑士均是背『Сhā』红旗,一路高声呼喝行人避让。不到片刻就赶到城下,几人甩鞍下马直接向城上奔来,口中大声呼道:“蔡书记可在此处?有秀州五百里加急战报!”
数声高呼间,城内城外都清晰听闻,所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焦急等待,这是秀州的五百里加急战报,看这个样子秀州城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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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节 吐血加昏厥
蔡绦准备用粮饷『逼』迫王禀率兵南下解围,王禀反以『乱』军为凭使本地官员屈就,正两方各有忌惮僵持的时候,秀州信使匆忙赶到。---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在万众瞩目之间,蔡绦心跳得实在厉害,这封小小战报可是关系到他未来前程!他现在和宋江越捆越紧,可以说他也看出宋江无意朝堂,可却是他的左膀右臂一样舍弃不得,否则他也不会用今日这般手段,『逼』着王禀东路军南下救援。
一个身不在朝堂的人,却时时影响着朝中的局势,真不能不叫人感叹。蔡绦现在的局势十分微妙,在朝中除了自家老父手下党羽外,不论是王黺、童贯还是梁师成都是他的敌人,更别说他的两个哥哥更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本来在这些人的压制之下,他有生之年是再不可能上朝一步,宋江的出现挽救了这一切,只要宋江在一日,就能给他遮风挡雨一天。
这事情说来也是奇怪,一个毫无权利的人怎可能被他视为屏障?不过事实的确如此,只因为宋江对童贯一党的威胁太大了。虽说宋江无意朝堂,可别人并不会这么想。他既有文名又有武功,功勋显著天下,手掌五千精兵。上得官家宠信下有百姓拥护,这样的人竟然无意仕途,谁能相信?谁敢去相信?所以对蔡绦来说,他与其给自己挣什么,倒不如一力保住宋江不倒,他可以隐蔽在宋江身后积累自己的实力,只要宋江在他身前一日,童贯等人的目光就不会转移,在一明一暗相铺相成,大事可期!
蔡绦也许是这大宋朝,绝无仅有的两个相信宋江无意朝堂的人。因为这段时间他从点滴蛛丝马迹间,发现宋江的确对朝堂政事漠不关心,心里仿佛除了义勇军还是义勇军,其他的什么事物都不放在心上。这种执着当得上是一个帅才,可要上了朝堂,估计不要半年就是下台的命。出他之外,另一个相信此事的人,却是本朝的官家道君皇帝陛下。
蔡绦仔细查看了下信报的火封,双手微微颤抖着拆开捆扎住竹板的红绳,取出内里薄薄的信笺。旁边官员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谁也不知道这封战报是何等重大的事情,五百里加急快报!难道是义勇军败了?秀州失陷了?
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个。苏州府官员们的脸『色』开难看起来,要是秀州失陷,下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苏州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要打仗了!
只有城下王禀依然面不改『色』,他的猜测和苏州官员一样,这封战报来的这么急,肯定是秀州失陷了。不过对他来说秀州失陷是大大的好事,童贯早有军令给他,就是命他在苏州不得南下,等候叛军到来之后拒敌。按照童帅的计划是要在苏州城外组织决战,要一举将反贼方腊全歼。
王禀看着城上的蔡绦,等着苏州官员乖乖的请大军进城,只要秀州一失数十万叛军立刻就要北上,凭借着苏州城上这一万不到的杂军怎生抵挡?现在他倒是气定神闲起来,只要战报一打开,本府官员恐怕就要来巴结他了,别说他来讨要粮饷,就算他不要这些人也要巴巴的送上门来。王禀已经想到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刻,脸上禁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
城上忽然传来一声大笑,打断了他的美梦,王禀抬头看去猛然吃了一惊,那蔡老公相的二公子仿佛得了失心疯,在城上手舞足蹈大笑不止。难道是宋江已经全军覆没,蔡绦被刺激得发疯了?
蔡绦当然不是发疯,而是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快活,或者用个词该叫做欣喜若狂。
“来来来,你们来看,我义勇军大胜,五千人马破方腊三十多万大军,斩杀五万招降十万俘获六万。除匪首方腊之外,大部贼酋都被生擒,东南之事大定矣!”蔡绦失态一会,这才想起身旁无数人还在等待着消息,兴高采烈的大声呼道,生怕有人听不见他的言语,说罢挑衅的看了城下王禀一眼,继而再控制不住喜悦心情,放声大笑起来。
苏州府官员听得这个消息,面面相觑转而一拥而上,表情也是激动万分。谁也没想到这封五百里的加急快报,带来的竟是这样的大好消息。义勇军击败了方腊,这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思维,这怎么可能?
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苏州官员对这战报深信不疑,毕竟他们是见过义勇军在苏州城外破石生十万大军的场景的,那次五千对十万,也不是一样摧枯拉朽?
欢呼声从城楼上响起,继而向两边和城中延伸,不到一刻钟这消息口口相传,全城军民得知晓了这个天大喜讯,震天呼喊声响彻苏州城上空,日夕受惊的人们终于放下心中积压的大石,全城瞬间欢腾起来。方腊的大军被击败,苏州城再不会有战祸了!鞭炮声在城内四处响起,仿佛现在已经到了新年一般。
蔡绦舍下簇拥着他的官员,看着城下一片寂静的东路军人等,压抑着心底的狂喜思忖一下,大声喝道:“我义勇军在秀州舍生忘死立下殊功,尔等不敢上阵,却只能在此要挟地方官员,你们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么?”
城下官军被他说得脸『色』俱是泛红,纷纷垂头丧气,再没有刚才鼓噪之时的理直气壮。忽然,一个西军将领大声回道:“非是我等不能上阵,只因为军中已然欠饷半年,将士们日常都无以为继,这般状况如何上得阵去?”
蔡绦看了一看,也认不出人来,他和西军接触甚少,除了二种之外也没心思去辨认军中的将领。对于今日的事情他已经有了计较,看来东路军的粮饷不给一点也不行了,现在正好借此大胜下这个台阶。
“东路军将士们,”蔡绦直接把王禀撇到一边,直接开始向城外那些兵士宣慰道:“本来你家军粮足够行到秀州,宋大人是才下令命尔等去秀州杭州领取粮饷。可是你等八万大军畏缩不前,在苏州城下滞留已达五日,是以才缺粮至此,你们说说看这能怪得了谁?”
此话一出,慢慢向后传递过去,城下数万大军不禁面红耳赤,被说得哑口无言。
蔡绦单手高举,极其享受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现义勇军大胜,浙北已经靖平。本府官员也并非不近情理,现配给你军十日军粮和三月军饷,你军当速速南下平叛,不得在此生事。尔等即刻全数回营等待,一会自有粮饷运到,要有不从军令者,休怪我军法无情!”
这话是直接对着城下众军说出,简直置东路军统制王禀如无物。王禀心中怒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嘴,义勇军得了这般大胜,在气势上蔡绦直接压他一头,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正想着如何应付,只听得身后军中有人喊道:“弟兄们随我回营,蔡公子是义勇军中书记,想来不会欺骗我等。”随即又有数人同样呼喊,片刻间就有不少兵士开始回头,一队队人马向营中退去,不到一刻时间竟然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自己的几个亲卫还陪同在侧,生生把他独自给晾在苏州城门之外。
蔡绦见状哈哈大笑,一拂袍袖转身扬长而去,眼角都不曾再瞟他一眼。
王禀脸上如有血要渗出般娟红,四处环视一下,竟然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身子往后一栽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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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节 大牢
还有几日便是新年,这时的秀州城大街上却不见几个百姓,完全是一个庞大的兵营。---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秀州城本就不大,城中住户只两三万人。连番大战下来,招降郑魔王十万人马,俘获叛军数万,再加上本就驻防城中的禁军,这么多军队驻扎在州城四面,活生生把一个鱼米之乡变成超级兵营。
虽然年关将至,秀州本地大小官员没有半点过年的气氛,个个忙得四脚朝天不亦乐乎。本来按宋制,文武百官腊月二十七便要开始放假,新年假期是二十七休到正月初三,紧接着初四开始是天庆节假期,连休五日,再接着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再休三日,一个新年基本都可安逸得很,今年却是不行了。
战事刚刚结束,秀州域内一片混『乱』,哪里还有什么假期?在宋江的督促下,所有州县官员全部动员起来。打开大小官库,分发各类物资,清点本州无主之地,重新厘清田亩,分批安置俘虏至各县。
除了俘虏之外,十万降军也在重新整编,淘汰所有老幼『妇』孺十去七八,所有裁撤下来的人等也准备就地安置。幸好战『乱』刚刚结束,秀州一地缺失人口众多,安置下十来万人还是可以的。依照苏州的经验,每口人丁划下一个标准,按照人头领取粮食物资,再一队队交由各衙公差引领到安置地方。
经过两三日的紧张忙碌,秀州城终于初步的安稳下来。到大年三十那天中午,城内家家户户已经准备辞旧迎新,城外也只有由先后两批降军混编一起的两万新军在此驻扎,其余十多万老幼被遣散一空。
这两万新军都是十多万人中精选出来正当年的壮汉,也是义勇军最缺的生力军。宋江现在已经十分满足了,这几战下来所获丁壮『妇』女十余万,大部已经迁徙京东,想来早已经到了水泊梁山。秀州城外这两万人都是上过阵见过血的汉子,虽然不算正规的兵士,但只要严加训练之后,比平常男子更容易融入军中。
今日是大年三十,宋江安排秀州大营早早准备好丰盛的酒食,准备和将士们共守除夕之夜。同时按照义勇军的传统,夜晚还将有一台别致的晚会,老兵新兵共同参与,以此增进军中的感情,不论是何等的出身,将军和兵士今夜都一样平等。
不过在下午出城之前,宋江还顺道去了一趟府衙,他想要请一个人一起参加今夜的狂欢。
义勇军到了今日,兵士是不缺了,唯独缺的是领兵的将领,更缺少的是参与军机出谋划策的谋士。这等人是宋江最迫切寻找的,同样也是最难找的。
义勇军再往下行走的道路,在有心人眼中昭然若揭,他万不敢在外面胡『乱』寻些人来授予军机要事的,万一走脱了风声,那可就大大不妙。他所能寻找的就是那些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可能出去检举揭发之人,现在秀州府的大牢里,正好关着数十位叛军的重臣,这些人正是最好的人选。宋江仔细考量之后,终于在其中选定了一位。
宋江轻骑简从带着三五亲卫,匆匆赶赴秀州府的大牢,他已经在数十位俘虏中精心甄选了一位,今天就是特意来说服他加入义勇军。本来他也没想着这么急,毕竟手上的事物太过繁忙,想等到过了年后,公务清闲一些再考虑此事。同时,将这些人关在牢中可以多杀杀『性』子,到时自己劝降也容易些。
不想今日出了一些变故,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主意,立刻赶往大牢开始提审犯人。因为中午时分探马来报,东路军前锋王渊所部万余人已经赶到秀州城北三十里,照这个速度晚上就可以到达城下扎营。
东路军此行十分突然,身在苏州的蔡绦竟然没有信使前来告知此事。定是王禀悄悄连夜派先锋南下,瞒过了苏州本地官兵。这种诡异的做法,宋江有些疑『惑』不解,派出万余步军南下何须这样偃旗息鼓?现在秀州太平的很,苏州早就收到战报,想必王禀也是知道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确实是猜不透,要是想趁着年关南下杭州,肯定是全军而下不可能派个万把人前去试探,这不是打草惊蛇?要说是想来秀州抢功,这也来得太迟了些,再说自己在这王禀怎么分得功去。
其实王禀派王渊带先锋这般偷偷南下,其中缘由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只因为秀州已经一场大战,他作为东路大军统帅提前四五天得知此事,却未发一兵一卒前去救援。要是宋江按着童贯的意思战败身死,他反而丝毫不担心。可现在义勇军非但未败,反而酣畅淋漓的大胜一场。他有些担心宋江和蔡绦事后上表弹劾于他,是以才派出一支先锋悄悄离苏赴秀,并下了死令要在年前赶到。到时候朝廷问起来,他也能勉强有个交代,可以说自己早就派兵南下,只是步军行动缓慢没有赶上战事,这样也容易脱去贻误战、居心叵测的罪名。
他的算盘是打得不错,王渊趁着黑夜悄悄出发南下,路上紧赶慢赶,终于是即将过年的时候快要到达秀州城。他本想偷偷赶到城下,给义勇军来个突然袭击,落落义勇军的脸面。现在大宋朝只要有些战心的军队,对义勇军都是一肚子的嫉妒!
特别是久经战事在外戍边的西军河东军,更是对义勇军偌大的名头万般的不服。这两支军队的威名,都是数十年上百年尸山血海的厮杀赚来的,成就现在的名声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热血男儿,现在轻易的被一支建军不过年余的民军压在身下,是以西军从上到下都是憋着口气要把面子给挣回来。
王渊的计划很好,大军一直行到秀州境内还未被任何人发觉,却不想在城北三四十里外遭遇了义勇军的哨探,这一万多的人马大队行军,怎么遮掩得住?
这也亏得宋江的小心,自从辽国回来之后,义勇军全军开始吸取经验,哨探更是重中之重,就连日常也是侦骑巡防二十里,别说这种战时状态了。
东路军已经南下,再不救人救来不及了。宋江带人直奔大牢,看守牢狱的差人见济宁侯驾到,忙不迭的打开大门迎了进去。对侯爷的要求自然是无不允准,现在在秀州城里,也许当今天子的圣旨都未必有济宁侯的帅令管用。
宋江叫狱卒打开牢门,吩咐亲卫在门外看守不得放人进出,自己整了整衣冠,咳嗽一声走进黑沉沉的大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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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节 谋士吕将
近岁节,市井皆印卖门神、钟馗、桃板、桃符,及财门钝驴、回头鹿马、天行帖子。---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卖乾茄瓠、马牙菜,胶牙饧之类,以备除夜之用。自入此月,即有贫者三数人为一火,装『妇』人神鬼,敲锣击鼓,巡门乞钱,俗呼为“打夜胡”,亦驱崇之道也。
到了除夕之日,东京城里更是热闹非凡,老百姓这一年到头的辛苦,这几天终于是放松下来,年货也置办得差不多了,大街小巷的住户纷纷张罗着挂桃符贴门神,杀鸡宰鹅置办一年中最丰盛的饭食。在这个紧张忙碌的日子里,皇城内集英殿内却还在议着事,这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从前官家别说节假休息日,就是正常的朝日都未必上朝理政,这年关头上,宫中各处张灯结彩,禁中呈大傩仪的时候,他破天荒的出现在集英殿中。
这些都是拜一人所赐,济宁侯宋江。
宋江的得胜军报巧不巧的正好在大年三十的上午进了京,枢密院和中书省收到这等大捷,谁都不敢耽搁,立即通报禁中请官家上朝,这才有现在集英殿内天子和重臣们笑容满面的情景。
在朝的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都齐聚殿中,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秀州大捷将朝中一个月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一战除了贼酋方腊只身逃走外,反贼众臣被义勇军一网打尽,三十万叛军或降或俘或逃烟消云散,东南的收复已经指日可待了。
徽宗皇帝也是高兴得很,宋江虽然有犯上跋扈之嫌,可带兵打仗真是没得说,又是一场让人难以置信的胜利,在这个除夕之日给他带来了值得最高兴的消息。不过也不全是好消息,也有不好的,义勇军将士损伤太重,五千人之剩下不到两千。
除了战报之外,宋江还有奏折一同送到汴京,主要说了两件事情,一是自请裁编五千至三千人,其原因是义勇军久经血战,近年来折损已经有六七千人,济州郓城本地的主户人家几乎是家家戴孝,已经不能再招满编了,所以请官家体谅自请裁撤。这第二件却是公私纠缠在一起的事情,义勇军南下剿匪功劳不小,可人马也损失殆尽,所以想请旨返回济州,朝廷十五万大军已经到了东南,也不差义勇军这两千不到的军队。
其实这个战报里面水分不小,义勇军数战下来虽然是辛苦,损伤也不小,可怎么可能到那种地步,总共也就千人不到。宋江之所以谎报军情,是因为童贯已经到了东南,要是自己再不走,两人看着都是心烦。这浙北的仗也打完了,再往南边去以山地丘陵为主,骑兵的优势不能体现出来,要是把自家兵马全丢在里面就不好了。
再说他之所以自己请求裁员,也是蔡绦的主意,宋江自作主张擅自把朱勔给杀了,这可是极为犯忌讳的事情,现在做出一个姿态让皇帝安安心,反正所谓的编制多少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有钱有粮,就算只有一千的编制照样也能养上几万人。
这里面的内幕,徽宗皇帝哪里会知道,看着宋江的以退为进,官家心里倒是按下了心,抛开对他的顾虑,倒是有点内疚了。宋江为君为国出生入死,又毫不贪恋权利,这种完美的臣子差点就被自己葬送在秀州这小地方。
宋江越是要裁编,官家还越是不肯,当朝就驳回了宋江的奏折,义勇军编制维持五千之数不变,要是主户不够用,还特准招纳客户入军,这支能打硬仗的队伍,官家可不愿意散了去,等收拾完了东南还要用它北伐辽国呢。
满堂欢笑声中,临时召开的朝会散了去,一个满腹牢『骚』的宫使捧着圣旨,在一队禁军保护下,下午压着满城庆祝除夜守岁之夜的鞭炮声,打马出了汴梁城。
宋江迈步走进了秀州府的死囚牢,天下的牢房都差不多,统统一样的特质:漆黑,脏『乱』,恶臭!在牢卒的带领下,来到最后几间牢房,细细询问一番之后,宋江叫牢卒把一个人带了出来,就是方腊的谋士,前太学生吕将。
宋江对吕将的了解,是凭借着前世的记忆,这个吕将应该算是方腊手下绝无仅有的一个官员,战略眼光还算独到,虽然史书中记载不多,可从一些细节上可以看得出,还算一个有些才华的人。
狱卒把吕将拖到刑房,恭敬的行了个礼,小心的退出门去。宋江出门左右看看,把自己的卫士韩国一个来在门口守着,这才安心回到房中。吕将倒是胆子不小,已经施然坐在那行刑的椅子上,目不斜视的看着黝黑的屋顶,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宋江找了把椅子坐下,沉默一下开了口:“吕将,你身为前任太学生,为何参与叛军一起作『乱』,朝廷对你算是不薄,你一些感恩之心都没有,还读的什么圣贤之书?”吕将丝毫不动不理不睬,侧头看了宋江一眼,闭口不语。
宋江顿了顿,又接着问道:“你既然参与这种谋逆大罪,其罪是要当诛的,你真的就不怕死吗?”
吕将脸上微一抽搐,显是被宋江说中了心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宋江明白他的心思,现在他参加也参加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处,还不如不说为好,这就是所谓的气节了吧。
“你的心思我知道,不过我既然单独找你,就是想给你一条生路走,你要不要听下去?”既然吕将有顾忌,宋江心里就有底了,怕就怕无欲无求一心求死的人,心中有挂碍的肯定是洒脱不起来的。
吕将转过投来,有些将信将疑。他早知道宋江的身份,他更知道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宋江要保他肯定是有事要他去办,可是以宋江现在的地位,还能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就算有他一个身在囫囵的死囚又能帮上什么忙?
“济宁侯名震天下,不需要来骗我,我吕将可是帮不上侯爷什么忙的?”
宋江哈哈一笑:“吕将,你很聪明,我要救你当然有我的道理,这个你就不需要问了,我只问你一句话:我要是把你救出去,你可是愿意效忠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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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节 韩世忠
时间紧得很,宋江也就开门见山问起,吕将听了他的话脸上有些迟疑,不知道宋江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不过转头一想,自己本就是待死之人,就算这位济宁侯是准备算计他,也不过横竖是个死字,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吕将随即翻身拜倒在地:“学生愿为侯爷效力!”
宋江呵呵一笑,急忙上前扶起:“吕先生客气了,从此咱们便是一家人,你也不必这般拘谨。”说着帮他掸了掸身上的泥土高声唤道:“来人!”
房门一响,亲卫大步进来施礼问道:“首领有何吩咐!”
“你去找件公服来,帮吕先生换上,另外去把这里的管事给我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亲卫躬身遵命而去,不多时便取了件衙役的衣服过来。吕将将服饰草草的罩在外面,由亲卫领着悄悄的走出门去。秀州府大牢的班头已经在外面候着多时了,见房中人已经离开,这才弯腰弓背陪着笑脸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宋江上下打量他一下,这班头一看便是个老油子,身材五短胖的出奇,活脱脱就像个圆球一般。
宋江看了他几眼,见班头弯腰低头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心中有些满意。
“你可知道我叫你过来何事?”
班头连忙答道:“小人不知,但有小人能做的,侯爷尽管吩咐便是。”他的声音略微颤抖,可见心中紧张之极。
宋江见状大喝一声:“你牢中犯人生病,那反贼吕将在我提审之时竟然患病死去,你该当何罪!”
班头吓得浑身一抖,心下惶恐万分,那个死囚刚刚还见他出门,怎么可能就病死了,这定是宋侯爷要救他出去,是故找的借口罢了。班头呆在这牢狱十余年,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如指掌,怎么会不明白这个关窍?他所怕的事宋江为了遮掩此事拿他来开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侯爷恕罪,此时小人实在不知!”
宋江冷哼一声,脚尖踢了踢班头的膝盖,语气柔和了点:“这事情也不全怪你们,不过今日死人的事情,你们须得小心从事,要有人问起人到哪去了,你该知道如何应答吧?”
班头叩头不止:“小人理会得,那个死囚忽然病倒,片刻就咽了气,然后我等兄弟怕他病情感染会连累别人,就···就连夜把他扔到『乱』葬岗去了。”他还算是聪明,知道现在下午,要说现在抬出去光天化日之下肯定不妥,临时改成了晚上。
宋江满意的点点头,语气更加和蔼:“你很不错,我会对府尹大人提起你的。”
班头惊喜交加,连声应是:“谢侯爷赏识,侯爷以后要再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小人来办就是。”
宋江收起笑容,冷冷说道:“小心你的嘴,要是漏了一句出去,便好自为之罢。”说完也不再多话,直接背着手走出大牢。方腊叛军中其他的俘虏,他一个都再瞧不上眼。
那班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好好的多什么嘴,济宁侯什么人物,怎么会有事情用得着自己这种小人物去『操』持。他心中悔恨不提,宋江大步走出了牢狱大门,一直在外面候着的亲卫过来低声禀报:“首领,那位先生已经护送出城去了。”
宋江点头示意,接过马缰翻身而上,轻催一下招呼道:“走,咱们先回宅子接珞瑜,再一同出城去。”
夜幕渐渐降临,今夜是所有中国人最盛大的节日,除夕新年!秀州城满城的灯火,鞭炮声响彻全城,刚刚经历大战的城市又恢复了生机。在秀州城外,比城内还要热闹三分。两万多将士齐聚一堂,官兵同乐吃着年夜饭。
义勇军营扎在秀州城西面,紧挨着运河不远,现在这过年的时节又加上东南大『乱』,运河里面半艘船也看不到,一片旷野中按扎这一座大营,大营正中是一个广阔的校场。今天的年夜饭就安排在校场上,所有官兵一律平等,都坐着小板凳捧着大碗吃的兴高采烈。
在校场的正中还临时搭了个台子,由各营各队分别编排的节目正在上演,南腔北调曲艺杂技无所不有,引来阵阵欢笑。不管是老兵新兵,这一刻都扔下心中芥蒂,真正像一家人一样团聚一起,欢度着新春佳节。
宋江也不例外,和兵士们一样捧着个粗瓷大碗,坐在小凳子上看得满脸笑容。这种生活是他最喜欢过,没有机关算计,没有尔虞我诈,也不必装出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给人瞧。珞瑜紧挨着他边上,也是喜笑颜开的模样,她长这么大还没这样过除夕。
每次有意无意瞥过宋江的笑脸,她的眼中总会透出一丝的『迷』惘,身边这位大宋的才子义勇军的统帅,再不见那曾经杀气腾腾的狰狞面孔,也没了发号施令的霸气,笑的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是英雄盖世还是懵懂少年?珞瑜轻轻问着自己,心底的柔软渐渐『荡』漾起来,管他是什么人,自己既然随了他就不该再多想其他了。可是父亲大人······珞瑜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想起了什么难题。
宋江心情大是舒畅,这场上其乐融融的环境是他最喜看见的,想来这一夜过去之后,军中的气氛肯定要融洽许多。
“首领,营外有人求见,自称是东路军先锋、同总领湟州番兵将王渊。”门口值哨军官快步赶来,向宋江禀报着。
王渊?宋江想想说道:“你去将他们请进来,来者皆是客不要怠慢了。”
值哨军官低声应是,急忙跑了出去,不久便引进来一行十余个全身戎装的军官,宋江面带微笑坐在原处,看着那些人快走来。一行人走到近前,头前一个四五十岁中年男子率先施礼:“湟州王渊见过济宁侯。”其余众人也纷纷下拜。
宋江含笑而起,扶住王渊双臂:“王将军不必多礼,众位也不必多礼,今日除夕之夜,大家都来坐下,一起吃个团圆饭。”说着招手示意,命人摆上几张案台,招呼众人坐下。
等诸多人等都已经坐下,宋江却见王渊身侧站着一个西北大汉,身材高大魁梧,不禁奇怪问道:“这是何人,为何不坐下同饮?”
那人急忙叉手礼道:“进武副尉韩良臣见过济宁侯。”
韩良臣?宋江觉得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依稀想不起来。“韩副蔚,你怎的不坐下一同饮食?”
韩良臣恭敬回道:“标下不过军中小吏,万不敢与众位大人同座。”
宋江朗声笑道:“无妨无妨,今日除夕是官兵同乐,你坐下就是。”
韩良臣有些犹豫,迟迟不敢入座。王渊低声斥道:“世忠,侯爷之命岂能违背,快些坐下说话。”
世忠?宋江忽然警醒,韩良臣可不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韩世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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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节 智信仁勇不要严
韩世忠?
宋江对韩世忠不陌生,可以说只要是成年的后世中国人都知道这个名字。---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但他现在也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心中略微有些感慨,已经没有初到贵境的那种新奇,和遇见历史名人的激动了。各式各样的历史人物他已经见得太多,也许他自己,在后世也将会成为一个名人,一个超级名人。
“韩将军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就是。”宋江对韩世忠微微颔首。
韩世忠略显拘谨,欠身叉手:“遵命”这才小心靠着下首的空位坐下,身子坐得端正,面『色』肃然。
不光是他显得紧张,在座之人除了宋江之外,有哪个不紧张?要知道高坐上首那笑容满面的年轻人,就是如日中天的保定军节度使、济宁侯爷。这可是当朝武人的至高尊位,年方二十的节度使,还是自己出神入死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所有大宋武官在嫉妒之余也都是不得不服。
西军的将士不服义勇军,可对济宁侯宋江却是佩服的。不服义勇军的原因是他们自觉并不比义勇军差,相反自己在西面戍边数十年,反不如一支刚刚建立的民军那般受天下人瞩目,自然心有怨言。
可对于打造这支强军的宋江,他们却找不到任何不服的理由。不说宋江武功如何耀眼,就光凭着他敢带着数千人在辽国境内肆意纵横,就不能不让人心服口服。
可以说,宋江现在就是大宋朝所有军中将士心中的偶像。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一步登天的明星式人物。
在热闹非凡的大校场,四周都是一片喧哗吵嚷之声,唯独这一桌安静得很。宋江礼节『性』问了问王渊西军将士一路行军情况,以及现在扎营何处等等。又传唤亲卫过来吩咐,派人给西军营地送去些酒食之物,算是义勇军给友军的一份见面礼,再和座上众将随意的说话聊天,气氛才逐渐好了起来。
在座的各位都是军中人物,虽然官职大小不一,可是行伍出身的爽朗气息都是一样的。在宋江的刻意折节下交之下,诸多西军将领也慢慢淡了那种束缚感,开始『露』出本来的豪爽面目。
校场中的舞台上节目正酣,全营上下看得笑声连连,让这些粗豪的汉子上台去做出小儿女状,的确是令人发笑。气氛高『潮』时,就连路仲达也上去表演一段自己的拿手绝活,骑着它的战马在三四丈方圆的台子上做着一个个花俏的动作,引来无数的叫好声。在他的带动下,更有不少人开始摩拳擦掌,都准备在全军将士的关注下,显『露』一下自己的身手,也准备出出风头『露』『露』脸。
义勇军这等场景,叫西军众将艳羡不已。在大宋朝其他的军队中,如何也看不到这等场面,这算得上是真正的官兵一体、其乐融融了。在这个阶级分明、严守上下尊卑的时代,做到这种程度是极其不易的。
王渊大为感慨:“我曾听种帅讲起汉飞将军李广,爱兵如子极得将士拥戴。今日一见,侯爷对待军士比之李广优渥更甚,直待众军如家中兄弟一般,真是让我们敬佩。”
其余众将也是纷纷附和,直把宋江夸得孙武再世一般。宋江微微一笑,略微摆手做出些谦虚状。王渊的话他很受用,能得到久负盛名的西军将领的恭维,不管是真心还是客套,都是一件身心愉悦的事情。
“侯爷,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宋江抬眼一看,正是那个在场官阶最小,不过从八品的进武副尉韩世忠站起发问。
“韩将军尽管问来,就不必站起来说话了,现在除夕佳岁,我们大家抛去什么品序等级,就当做朋友一般闲聊即可,不用如此生分。”
韩世忠『露』出些感激神『色』,对他来说宋江和童贯大帅一样,就像一个站在天上俯视人间的人物,能够对他这般和颜悦『色』说话,当真是极为荣幸的事情。
虽然宋江这般说,他还是不敢丝毫怠慢,“侯爷,军中最讲究的便是主次有序,上下分明。我看义勇军这样做法虽然官兵相处融洽,却也令为将者失了威严,平日又怎么去统带兵士,又怎能做到令行禁止。”
这个问题不光是韩世忠有疑『惑』,其他的西军将领都有同感,像义勇军这样闹在一起官不像官兵不像兵的,平时相处起来还好,可要是到了战场上,带兵之人没有威严,如何能管束好自己的手下。
宋江端起酒杯侃侃而谈:“韩将军这个问题,我倒有自己的看法。兵家说为将者要智信仁勇严,我深表赞成。按照这种排位,智在首位,信乃其次,最后才是那个严字。在我看来,只要有智有信有仁有勇者,是不是严都已经无关紧要。”众人大觉奇怪,宋侯爷刚刚才说他赞成兵家说法,怎的现在就说严字无关紧要了。
宋江摇晃着酒杯接着说道:“这个严字指的是军中纪律,这个东西并不能靠为将者的自身约束。我们和普通兵士一样,首先都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在严这一点上每个人的标准都是不同的。既然这样,定不可能做到任何事情不偏不倚,也不可能做到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在座之人纷纷点头,宋江虽然还没有解释清楚,可这话说的确实不错,谁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如一,是人就会有自己的私心。
“所以我对军中能做到这个严字,并不寄望于将领的自觉,”宋江环视一下,看大家满是疑『惑』,这才揭开谜底,“而是依靠军法,我军中法令不多,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每一个人都必须遵守的,下到普通兵士上到我,不管是谁敢于违反军法,没有任何人情可讲。在义勇军中,功便是功过就是过,从来不会相提并论,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职位,只要触犯军法只有依律办事,从不宽恕。”
“所以说,军中的严是必要的,但维持这个严字的,不是靠各级将领的自觉,而是依靠不可改变的纪律。要是我军中有人违例,自然有军法官按律处置,带兵将领只能旁听并不能决断。”宋江的话引起众人的疑『惑』,为将者不能处置帐下兵士,这还怎么统军?
宋江不愿再多说下去,这后世引进来类似军事法庭的规矩,哪里是这一时半会能说的清楚的,再说义勇军中现在也才是试行而已。
宋侯爷不想多说,众人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于是酒席上的谈话,再次聊到大宋朝所有男人最喜欢的风花雪月之事上去。这顿欢宴足足喝了两三个时辰,直到新年子时来临,才在震天欢呼声中落下帷幕。
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宋江命人送走西军众将,看看现在时辰已经太晚,他不愿意去惊扰城门,便决定今夜留宿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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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节 海洋
事关休戚已成空,万里相思一夜中;愁到晓鸡声绝后,又将憔悴见春风。---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除夕之夜本就是相思之夜,身在异乡在这种大年夜里,唯有思念着家中的亲人,还有远隔天边的爱人。宋江不知道自己究竟更爱谁多一些,福金他思念着,安安他一样思念着,还有馨楠。已经很久没有馨楠的消息了,上次即便在汴京城中住了两个月,二人也是没见着几次。每次见面都是深夜之时,馨楠悄然到来,两人四目相顾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宋江躺在床上默默的想着,他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怎会在一个时间同时牵挂着三个女人?这时诺大的军营已经安静下来,只偶尔还能听见远远的秀州城中零星的鞭炮声响。
宋江想得心『乱』如麻,幽幽翻了个身。另一旁珞瑜已经铺好床铺,却没有休息,还在灯下帮他缝补着战袍。黯淡烛光映照下,弯弯的秀眉专注着看着手上的针线。不久战袍已经补好,珞瑜轻轻咬断线头放好一边,舒展双臂娇慵的伸了一个懒腰,『露』出少女那美丽柔和的曲线。
宋江看得有些痴了,灯下的珞瑜不再像白日戎装的英姿飒爽,而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自己前世也许是一个大大的善人,不然今生的命运怎能对自己如此眷顾,会有这么多的好女人陪伴在自己左右。
“珞瑜,跟在我身边辛苦吗?”宋江有些怜惜忽然开口问道。
珞瑜杯他的突然吓了一跳,转身看过来见是他在说话,不由轻拍胸口有些害羞:“侯爷怎么还没睡?是珞瑜吵着您了?”
“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看着她起伏的胸膛,和微微急促的鼻翕,宋江拍拍床榻之侧。
珞瑜犹豫一下,脸上飞起一片红云,脚步轻移挨着床边坐下。螓首低垂几缕秀发略微曲卷在脸颊旁,双手身前紧紧环握,身体有些发烫起来。
宋江身手捉住他的手掌,轻轻将她拉了过来,细细的打量着上面隐隐起的茧子,有些心疼问道:“这些都是从前练功留下的?怎么久了没有消去?”
珞瑜心中升起一些暖意,低声答道:“嗯,从小父亲就对我严得很,把我当男孩子看得。现在已经消了许多了,那时进宫前每日都要练习的,进宫以后便再没『摸』过****刀枪了。”
“能得你在我身边,当真是我的福气,只是委屈了你。”宋江还是第一次对珞瑜说这等话,从前他一直还有些犹豫。自己身边的女人已经不少,没有什么心思再招惹桃花了。可是他又不舍得她离去,是以知道今天方才定下决心。只要自己养得起,在这个时代女人多些又算得了什么,这后世迂腐的观念还是要早点抛开去的好。
“能在侯爷这样的英雄身边,一点都不委屈,婢子只怕不能把侯爷侍奉好。”珞瑜红着脸诺诺而言,早没了平常的干练。
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几曲温柔的发梢拂动,宋江心中一动,支撑起身子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两人四目相对,珞瑜害羞的转开眼光,浑身禁不住的微微颤抖。终于到了这个时刻,自己终究就要是他的人了,珞瑜心里忽喜忽忧还带着一丝的轻松,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宋江低头吻了下去,慢慢品尝着那十七年才酝酿出的甘『露』,一双手已经伸进珞瑜的衣裳里面上下游弋,感觉着怀里女孩的颤抖娇躯,他格外的温柔。
帐内烛火摇曳,晃动着各种奇怪的倒影,只听见嘤咛一声,然后渐渐升起了狂风暴雨。月余没有近过女『色』的宋江,在身下略显青涩的洁白滑腻身躯上纵横驰骋。珞瑜紧咬着贝齿,放任着自己的男人对自己的肆意把玩。
尊敬自己的男人,服从自己的男人,她想着从前母亲的话,满心娇羞的配合着男人做出无数羞人的动作,毫不顾及自己今天不过还只是个破瓜的新『妇』。半晌之后,男人低呼一声,将自己的精华尽数『射』入十七岁的少女体内,床榻上已经盛开了几朵暗红『色』的桃花。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从城内的佛寺中远远的传递出去,新的一年终于到来。
城西义勇军营地一片安宁,城北西军的营地却喧闹的很,彻夜都未停歇下来。
西军这两个多月来奔波劳累,先是从西北跋涉数千里赶到河北,还没休整完毕又跟着童贯南下东南,算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即便是军中久经战事的老兵都有些吃不消了。
日夜兼程赶到秀州时正是除夕之夜,西军匆忙的立下大营,将士们已经累的不行了。本来王渊准备让将士们随意吃些饭食,然后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不想宋江却好心好意送了不少猪羊之类的酒食过来,算是给西军将士过年的心意。
想到自己刚才在义勇军营中的场景,王渊也仿照着办了一次全军的大联欢。效果还真不错,将士们喜笑颜开,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真是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大营里兵士们四处喧闹着,喝酒吃肉笑闹猜拳。众将们都围坐在中军帐内,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愉悦。大家开怀畅饮的同时,也在一起分析着东南的战事。说到东南战事,怎么会不提到那位年轻得吓人的节度使大人?
和宋江接触之后,西军众将都有些折服。那位济宁侯爷虽然年少得志,却没有半点狂傲之意,待人接物犹如和煦春风。不管你是执掌全军的统兵大将,还是不值一提的军中小校,他都和善有礼,丝毫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听说他还是个词名远播的才子,接触之时却没有一丝文人的酸腐之气,和赳赳武夫们也能打得一团火热。
王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放下有些感触说道:“咱们西军奔波千里来东南平贼,要不是被约束在苏州城停留,或许也能破贼立功了。可惜现在秀州战后,反贼方十三损兵折将,就算剩下的胜仗都是咱们一家打的,也显不出西军的威风来。”
众将也是齐齐叹气,心中的憋闷实在没出发,跋涉数千里行遍了半个大宋疆域,到头来只能捡些别人的残羹冷炙,真叫人沮丧不已。
“依我看这方腊叛军是真不顶用,几十万人对上五千人马,才几天就败得如此彻底。还是他的命好,遇见的是义勇军,要是遇见咱们西军,他哪里有机会逃走?”一个偏将一顿酒杯,愤愤不平而道。
不少人也是点头,在他们心中西军自然是大宋第一的强军,要是西军早些到达,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会被义勇军拣去。
王渊面『色』有些不愉:“这等话下次切莫『乱』说,济宁侯为人豪爽大气待我等不薄。单以武功而论,他北伐辽国南征方腊,哪一场胜仗是咱们做得到的?别的不说,五千对阵三十万大军,就算敌人是群拿着棍棒的民夫,你们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胜。你这样说,不是寒了别人的心?”
那偏将也有些脸红,他刚才并不是想诋毁宋江和义勇军,只是心中一股闷气憋得久了,借这个话题发作出来罢了。
韩世忠也在帐内敬陪末座,他对宋江有种说不出的好感。自他从军以来,血战沙场不知道几回了,从未有这么大的官对自己看重,别提是平等相待了,宋江还是第一个。
碍着韩世忠的名声,和将来的丰功伟绩,昨夜宋江对他的确是关照有加,不想却让受惯了委屈的韩良臣校尉感动不已。不过在这个场合,他即便想说上几句义勇军的好话,还排不上能随便发言的地位。
“世忠,你怎么看今后的战事?”王渊对韩世忠也极为赏识,就是他把韩世忠从前军提拔到自己亲卫中来的,刚才看见他似乎有话想说,特意点名让他说话。
韩世忠急忙站起躬身答道:“启禀大人,卑职也用心思虑过现在的情形。叛军经秀州一败,除贼酋方腊逃脱,其余贼首大部被擒,已经是不堪一击。只要童大帅军令一到,我军必势如破竹剿平『乱』贼。要说这功劳大小,其实不足为虑,只要咱们能捉住方十三,又有什么功劳能比这个更大?”
这番话不过是正常,在所有人心里,叛军经此一役之后,要平息都是轻易之极,别说这前方的将士是这么想的,上至大宋天子,下到黎民百姓都是这般想的。
“对!”一个将领拍案而起,“统制大人,咱们定要捉住贼酋方腊,决不能让人小瞧了西军将士。”
俗话说,三十初一不同天,这句话果然没错。大年三十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初一早晨的天空就飘起了『毛』『毛』细雨。
“春天到了!”宋江站在大帐门口伸出手,感觉着手上的湿润,发着自己的感慨。
珞瑜今天起得比平时晚些,初为新『妇』的她眼角眉梢都还含着羞涩。穿好衣物的她悄悄的撑开雨伞遮住斜飘过来的雨丝,有些心疼的劝道:“侯爷,初春天气极易伤风的,可是不能淋了雨。”
宋江微微一笑收回正淋着雨的手,搂住了她的肩膀。珞瑜轻轻挣开,小声嗔道:“现在可是在外面,别叫人瞧见。”
宋江哑然失笑,用手指刮刮她的俏鼻,两人肩挨着肩紧紧靠在一起,看着外面的斜风细雨。春天已经无声无息的来到,染绿的远山的眉黛,温暖了江南的河山。就算这绵绵不息落下的雨点,也没有冬天的寒冷,就像是情人微凉的泪水,滋润着干枯的大地。
远远的烟雨蒙蒙间,缓缓行来了一列长长的车队。车队行到军营大门被哨兵拦了下来,在车队并行的有一顶青『色』小轿,夜随之停下。见队伍被挡住急忙上前,一旁的轿帘一掀,『露』出一个有些富态的中年人。中年人在轿中拱手笑道:“烦劳军爷去里面通报一声,杭州陈启孟求见济宁侯。”说着冲跟在轿边的家丁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
向家丁急忙上前,躬身递上一张拜帖。守门的兵士队伍中张望了一下,这一列长长的车队上面,装的大部是些猪羊蔬菜,倒像是地方士绅前来劳军的。
宋江正在和珞瑜观着雨景,忽有兵士来报,说是营外有人求见,还带了不少的礼物。他不禁有些奇怪,今日是大年初一,天才刚亮这么早的时候,怎么会有人登门。
怀着疑『惑』接过拜帖一看,上面书写陈启孟三字,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名字。宋江有心不见吧,这新年伊始之际,别人送着东西却拒之门外,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宋江想了想,还是命兵士将那人带来,他倒是想看看这新年的第一天,大早来营中求见他的人,究竟是为何而来。
在帐中坐了不久,只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起,亲卫在大声禀报:“首领,陈先生到了。”
宋江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支应一声,帐门本就是半卷,外面值班的亲卫带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宋江看了看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你便是陈启孟?”
“正是草民。”陈启孟弯腰作礼,表情有些激动,态度却不卑不亢。
宋江待他行礼作罢,也不请他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今日大年初一,陈先生不在家中与亲人团聚,可是有什么要事来找我宋江?”
陈启孟还真没见过宋江这种人,从前他也是见过不少的官员,所谓礼多人不怪,只要他带着东西进门,座位总是有一个的。另外读书人说话讲究的就是一个含蓄,这般开门见山一点也不遮掩的人,宋江还是第一个。
侯爷问话不可不答,陈启蒙恭谨说道:“草民原本家居杭州府,后因方十三反贼作『乱』,举家搬迁到苏州,在秀州城却是没有家人可以欢聚。”
宋江抬了抬眼眉,有些奇怪道:“秀州城前几日便开了城,那陈先生不回苏州府过年,缘何滞留在这秀州城过除夕之夜,难道不会思念家中的亲眷?新春伊始不回去和家人团聚,反而来我军中所谓何求?”
陈启孟苦笑道:“侯爷有所不知,草民家中世代经商,在秀州城也有几个店铺。当时正值年关查账之时,因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滞留至今。草民感念侯爷两番搭救的恩德,特来送些酒食猪羊来略表些敬意,另外想一睹大人的风采,并非有所求而来。”
“哦?”宋江饶有兴趣看着他,“两番搭救,有这回事么?”
“侯爷先救苏州再救秀州,活百姓无数,草民也是其中之一,启孟自然要感恩戴德。”
宋江哑然失笑,这人牵强附会倒是真有一手,可明明是这么勉强的东西,他却说得这般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对着这么个人,他忽然有了些兴趣:“陈先生请坐。”
宋江摆一摆手,让陈启孟坐下,这才继续问道:“陈先生是商户,不知道是做哪一行的?”
“启禀侯爷,草民家中自祖父起,便是做些海外的经营。来往东瀛、琉球、爪哇几国,靠海吃饭的营生。”
宋江更加来了兴趣,原来眼前人是个海商。在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他便知道大宋朝海商有不少,可今天还是第一次遇见。经营大海在未来可是不可限量的一件事情,中华民族的未来也必须要从海上拓展的。
“陈先生原来是海商?要往来数国的话,想来家中定是有海船了?”宋江忽然生起了一个念头,说不定今天这个人还真能帮到自己些什么。
从前他也曾经想过建立一支海军,可是济州府距离海边遥远,他自己又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能去登州等靠海的州县做些什么。现在陈启孟的到来,让他再次起了这个心思。
陈启孟不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侯爷话中是什么意思,他这次来就是想来巴结一下宋江。朝廷大军不到一月就铲平浙北的叛军,连破方腊五十万人马,看来平息叛『乱』不过指日可待。
宋江掌两浙安抚使一职,手下要兵有兵要权有权,声威在浙北一带是如日中天。他要是能得了这位济宁侯的看顾,将来不说能得多大的好处,起码办起事来一定可以得心应手。世上的商人本就善于投机,像陈启孟这种整天擦着朝廷律令边缘行走的海商,那更是时刻关心着这种事情。
宋江的问话,陈启孟自然不能不答:“草民家中海船不多,大约十余艘,每年出海一次,以此维持家中的生计。”
陈启孟虽然谦虚得很,宋江怎会不明白?他可不同大宋朝的其他官员,海商的利润十分惊人,他心中一清二楚。但他的心思却不在这方面。现在义勇军根本就不缺钱财,他也无需打敛财的主意。他要的是一支海军,或者说是一支未来的海军。
宋江的运气一直不错,海军的事情他一直都挂在心上,只是不知道从何下手,兼之这一年多南北奔波也没有精力去做,现在正好瞌睡遇见了枕头,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先生也不必自谦了,你的来意我明白,我宋江不喜欢拐弯抹角,东南市舶司在杭州府,想必陈先生为了此事而来。”
陈启孟频频点头,心中有些忐忑,这位高权重的宋侯爷年方弱冠,眼光如此独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来意。只是不知道今日自己归去之时,是满意还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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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节 红豆生南国
一个海商在大年初一早晨的突然造访,勾起了宋江建海军的心思。---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不过他现在也知道,真的想要建立一支海军,他远远不够资格,不管是财力物力还是人力,他都是远远不足。但是并不是说没有达到全部条件的前提下,就不能开始动手准备。海军的建设最难的地方,并不是船而是人,培养出合格的海军军官士兵,这才是最难的事情。
宋江明白陈启孟的来意,无非是将来杭州收复,市舶司重开之时,对他多加以关照。对商人来说,逐利最大的莫过于官商勾结。但这一点却不是他能办到的,也不是他自命清高不屑为之,只是他的奏折已经上京,想来不要多少时日就要回军,两浙路的事情已经有心无力了。
宋江无能为力,但是不代表别人也不能办到,现在他心中就有一个,身在苏州府的蔡二公子是也。蔡太师屹立朝堂数十年,门生弟子无数,办这点小事张张嘴的事情。
“陈先生,本侯主管军务,对地方之事并不太过涉及,”宋江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引荐你去见一个人,你若有所求找他当是无碍。”
陈启孟心情随着宋江的话语从高山坠到谷底,再从谷底爬回山顶,这位济宁侯说话抑扬顿挫慢条斯理,可真是能把人给急死。他怎么知道并不是宋江故意要折磨他,而是在考虑如何提出自己的条件,究竟要提出怎样的条件。
“我久闻广州海商之富甲天下,不知道陈先生是不是确有其事?”
提起广州海商,陈启孟心中大为艳羡,接口道:“侯爷果然见闻广博,广州为咱们大宋第一通商口岸,其货物进出比其他几处加起来还要多出数倍,广州城中现有十万胡商居住,豪富奢华冠绝天下。”
宋江淡淡一笑,挑了挑眉:“本朝立国百多年,杭州乃是东南形胜、三吴都会、自古繁华,巨商大贾数不胜数,为何会争不过一个小小的广州?”
陈启孟苦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广州口岸经营海业者大部都是胡商。那些胡商熟悉海域,与南洋诸国都有关联,听说他们来自遥远的西方万里之外,万里海疆风高浪急,一不小心就是葬身大海的下场。何况我大宋商家对南洋海域不熟,更无法出远洋,中原海商极少概应此故。”
帐中沉默一会,宋江若有所思问道:“陈先生世代出洋想必也是有些根基的,为何不和那些个胡商争上一争,海贸之利众所周知,难道你也是怕海上风浪?”
陈启孟不明其意,这位宋侯爷说这番话是什么个意思,难道他看中了海贸的巨大利益?要是这样,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天底下的商人,最怕的就是见官,你赚取的财富再多,只要官府看你不顺眼,顷刻间就是家破人亡。谁都想傍上一棵大树,要是朝中有了靠山,等闲的官员谁敢为难一下。
“侯爷,草民倒不惧怕海上风浪,只是远洋所需人手众多,我大宋百姓眷恋故土,愿意出洋者少之又少。再说朝廷曾下过禁令,不少货物都是只准入广州市舶司的。杭州市舶司一向查的甚严,这其中关系重大······”
他倒是不好再说的太过明白,其实也就已经说明白了,海贸利益巨大的都是些禁物,没有依仗的谁敢『乱』动一下。广州胡商庞大就是沾了这些律令的光,而在杭州出海有这么多的约束,对海商来说没有太大利益可言,是以杭州市舶司比上广州是天差地别。
陈启孟也算是豁出去了,这些话算得上有些犯忌讳的言论,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可是不妙。他今日的来意,本只是想在宋侯爷面前『露』个脸,只求宋江能够对他有些印象即可,也没想着真能搭上这根通天之路。
不曾想这几句闲聊,他发觉宋侯爷对海贸似乎起了兴趣。要是这个时候他还不懂得抓住机会,也就妄自为人了。中国商人大多都是赌徒,只要有半数的机会,不少人都敢押下全部身家,这种海商更是如此。
陈启孟说完之后不再言语,身子坐得挺直大气也不敢多出半口,就像囚犯在等待法官宣判一般的紧张。时间缓缓过去,帐内空气沉闷无比,宋江埋头苦思久久不语。正在这气氛凝滞的时候,帐外亲卫大声禀报:“首领,秀州府尹携众官,西军统制王渊及众将前来拜见,已经在中军议事大帐等候。”
宋江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看了看有些坐立不安的陈启孟,缓缓吩咐亲卫道:“请诸位大人稍候,就说我一会就到。”他心中有事,现在去也没什么心思。宋江站起身踱了几步似是有话要说,陈启孟连忙站起,微微躬身等候侯爷的训话。
“你先回苏州去,大概过得几日会有人去找你,你可明白?”
陈启孟大喜往外,这话中含义已经不言而喻,虽然宋江并未严明是否合作,或者是怎么个合作法,可只要和这等高官厚爵搭上了线,只能是有无限好处。
“敬遵侯爷之命,草民即可就动身赶回苏州,在家中等待尊使来临。”陈启孟知道宋江现在事忙,也不敢多耽搁,急忙躬身告退,宋江略微点头,看着他恭敬的退了出去。
中军议事大帐现在站得满满当当,身在秀州府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齐刷刷的在此处等候的大驾,这都是来给侯爷拜年来了。宋侯爷换了一身新衣,大步走进军帐,和已经久候的众官们含笑寒暄,互致新春之喜。
众人寒暄一阵,各分宾主落座,宋江高居上首,本地官员和西军将领分置两班,大家脸上都是喜笑妍妍,虽然开心的原因不同,可快乐的心情还是一致的。
秀州官员喜悦是因为自年前一战之后,东南『乱』世平复已经在望,刀兵的苦楚即将过去,而西军众将的喜悦却是有些不足为人道了。西军欠饷已经半年,军中粮草辎重都是不足,蔡绦在苏州城假传宋江的军令,声称到了秀州就有补给。昨天王渊带人除夕之夜赶到秀州城下,那么晚了还领着众将前来拜见,不乏暗示领些粮饷好过年的意思。
昨天夜里宋江和西军众将相处得甚是欢愉,西军将士们心底也是大受鼓舞,猜想此次的粮饷当不至于再被拖欠。他们的欢喜大半都是为了这个,可惜宋江还是懵懂不知。站在他的角度,他哪会知道眼前这些大宋最强悍最艰苦的军队,竟然半年都没领过一分工资,还闹得差点哗变?
中军大帐内热闹非凡,帐外比里面还热闹。虽然才是大年初一,可义勇军的训练已经正常进行了。不是宋江故意要苛待兵士,大过年的都不放上几天假。实在是这支军队都是临时整合在一起的叛军,要是一放假谁都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会逃走多少人丁。
营中军马开始日常『操』练,帐内的文官不以为意,武将们却是坐不住。义勇军大年初一的上午也正常『操』练,军中将领也陪着兵士们在雨中站着,西军和本地禁军的众将们进来的时候看见都是有些脸红,心道怪不得义勇军创出了这诺大的名声,看来倒真是小瞧了他们。
闲话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时近中午营中又开始大摆筵席,款待前来拜年的众多官员。酒宴上所有人都有话说,文官们是想问问执掌两浙安抚之责的济宁侯,究竟何时能起兵南下收复杭州。这次来的官员中,可是有不少杭州府逃出来的,谁不想早日回到任上。
而西军的将领却想问的事情却是何时可以发下粮饷,何日开始发兵南下进军杭州。东南之『乱』到现在,叛军主力都已经被消灭半数,西军跋涉千里来到此处,却还没上过阵杀过敌。一点微末之功也没有,当真是丢人之极。
酒宴正酣之时,宋江对诸多事宜只字不提。他已经在年前随着战报提交了奏折,现在朝廷大军已到,他的所有目的都已经达到,义勇军也该功成身退了。每一个义勇军将士的『性』命,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所以这些事物他实在不好再说,须得要等到圣旨发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离开再做决断。
至于西军的军饷,他哪里会知道这许多,蔡二公子也不知道东路军有前锋南下,还没来得及派发信使告诉他此事。看着西军将领们热切的眼神,他兀自以为大家都是想早日出兵杭州的意思,对于此也只能是装作不知了。
终于,这无数人压抑在心中想问又不敢问的话,有人开了口:“侯爷,不知道侯爷准备何日南下,进去杭州剿平反贼,我西军将士的欠饷又能在何日发放?”
『绿『色』』出,中军帐中变得一片寂静,所有人同时转头注视着宋江。
宋江顺着声音看去,说话之人已经站起身,正是那位不入流的小将,韩良臣韩世忠。韩世忠是西军内微不足道的一员校尉,本事上不得台面,更不该当众开口发问的。只是昨夜宋江对他另眼相看,其他人都是看在眼底的。王渊这才嘱咐他抓住时机装作无心问出此话。
“呵呵,”宋江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可这问话中有些奇怪,“西军的欠饷,多少数额,是怎么回事?”
“世忠,坐下!”王渊连忙站起身,叱令韩世忠坐下,这等小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询问济宁侯事宜,严格说起来是犯上的罪名。“侯爷,我这麾下骁将不通文墨,只是个武夫,还望恕罪!”
宋江若无其事的笑笑,摆摆手道:“王将军不必多虑,韩校尉这个直『性』子我很喜欢,”继而对着其他人端起酒杯,“大家同饮,今日是新年,要的就是欢饮,可万不能拘束。”竟然把这事情撇到了一旁。
大年初一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上到当今天子下到黎民百姓莫不如此。就在宋江在秀州满腹心事之时,普天之下不少人在惦记着他,从大宋的都城汴梁到金国的黄龙府,都有人都在想着心事。
黄龙府皇宫中,完颜阿骨打兴致高昂,正在和自己的众多后妃子女、宗亲重臣一起在大殿中宴饮。在座的除开女直人的宗亲首领,还有大宋的使节马政。金太祖阿骨打如此开怀的原因,是因为他和大宋天子一样,在除夕之日收到报捷战报。斡鲁败实里古达于合挞剌山,诛首恶四人,余悉抚定。现在心头之患已除,又逢着新春佳节和众多兄弟子女齐聚,阿骨打自然高兴得很。
大殿上金国的众多王公大臣一片欢喜,笑声不断气氛热烈的很,可有两个人一直心不在焉,这头一个就是宋使马政。
马政这一年里奔波劳碌,为的就是和金国结盟两家分辽之事。本来在六月上京城中,赵良嗣主导之下已经结好了盟约,宋金两国合盟约兵共伐辽国,成功之后西京南京归大宋所有,其余诸地尽归金朝。
不想使团回到大宋之后,这才发现出了天大的差错。徽宗皇帝兴趣盎然之下,亲手书写的盟约中竟然把西京给写漏了,等于说现在两国的盟约里,只有燕京归宋,西京是归金国所有的,这可真是荒唐之极的事情。
可是就算这事再荒唐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错是在天子。没办法,皇帝犯错臣子遭殃,于是马政就成了那个遭殃的人,他的职责就是来和金国再次商谈,更改盟约把西京还给大宋。
这种事情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这么正式的盟约手稿,上面竟然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真叫人笑掉大牙。金国在十一月初一收到宋朝的盟约时,就看出了这一点。你是傻子别人不傻,既然错不在自己,当然视而不见。将来还可以拿这件事情出来谈谈条件不是?
大宋使者马政在十一月中旬就赶到了黄龙府,可是金国官员统统对他避而不见,就算见了也不和他谈这个事情,每每只顾左右而言他,不停的只是催促宋军早日北上伐辽。
现在初春季节,北国还是寒冷得很,可大殿中炉火升腾,马政心中焦急已经汗出如浆,身上衣服都湿了两重。他在黄龙府已经苦熬了一个多月,还是见不到真正主事之人,眼下金主和重臣齐聚在殿中,过了这个时间就再难有如此良机了。马政有心和金国众臣商谈此事,今天这个日子却又不太好说出口。大年初一人家正欢度佳节,搬出这种事情扫人兴致,会不会适得其反?
马政犹豫半晌,终于是按耐不住,长身而起向金主阿骨打躬身施礼说道:“陛下,外臣有话要说。”
阿骨打正举杯准备和自己的弟弟吴乞买对饮,忽然听得宋使站起说话,心中有些不悦口中淡淡说道:“贵使有什么话说?要是国事今日就不要提了,佳节之际难得聚会,不要让那些琐事败了兴致。”
马政被金主说得一窒,张了张嘴颓然坐下,却听见有个女子出声:“父皇,长乐也有件事情要求您。”
阿骨打一看,是自己疼爱的爱女长乐,板着的脸不禁『露』出笑容:“长乐也有事?难道是喜欢上了哪个儿郎么,今天开心的日子,你尽管说来,父皇一定答应。”
殿中众人齐齐看向站着的长乐,都想看看郎主最宠爱的小女儿泽国公主完颜长乐要说些什么。大殿瞬间安静下来,长乐被大家看得满脸的红晕。大殿的一角金兀术不住的摇头,他知道自己妹妹想说什么,这个时间说这话着实不妥。
他本想起身阻拦,可想想与其看着她在家中日夜闷闷不乐,还不如让她去试一试。毕竟对长乐心仪的对象,他还是极为满意的。
“父皇,长乐久闻南面宋国物华天宝、风景秀丽,儿臣想在宋使南归时,去那面看一看,还请父皇恩准。”长乐在众目灼灼之下,坚持的说出了自己的意愿,期盼的看着疼爱自己的父亲,等待着他的答复。
阿骨打有些惊讶异常,他最近听元妃说起长乐,似是最近有些反常,可能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儿郎。他心里有些不舍可又欢喜得很,军国大事繁忙此事他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这个女儿年纪也不小了,早到了出嫁的年龄,现在有了心仪的对象自然是好事。他刚才还以为女儿要在这时候请他准允婚事,不曾想却是要去宋国游玩。
一个未嫁公主孤身去宋国,这怎么可以?虽说女直人对这些并不是太讲究,可是毕竟长乐是一位公主,阿骨打有意回绝,可是刚才自己话说得太满,一时之间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长乐,你一个女孩儿,怎能一个人去大宋,山高路远的不是叫母妃担心吗?”元妃乌古论有些急了。自己这女儿这是怎么回事,从小就不叫她省心,一直以来就不想着嫁人。这么大年纪的姑娘,别人都有孩子了她还是孤身一人,现在还要去南面千万里外的宋国,这不是胡闹吗?
长乐有些不知所措,却依旧倔强的站着,眼睛有些泛红,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长乐只是想去南国见识一下那边的秀丽山河,父皇母妃您就答应儿臣吧!”长乐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妃,坚持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骨打酒杯重重一顿,撞在案几上“砰”的一声,“此事容后再议,长乐坐下。”
长乐有些个茫然,她也知道此事父皇不一定会答应,可万没想到会到这般结局。兀术见长乐犹如没有听见郎主说话,还站着发呆,急忙起身几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勉强让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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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节 不杀俘不抢掠
宴饮终有散场之时,送走了秀州众官,宋江却把西军的诸将留了下来。---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刚才韩世忠酒席上所问之事,他并没有回答,因为对他的问话,宋江并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为什么西军的欠饷会找到自己来要,真是奇怪的很,童贯是做什么的?
众人在帐中饮茶叙话,王渊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宋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诸位将军不必着急,蔡书记说的不错,本侯军务繁忙,一时疏忽了,还请各位恕罪。这几日是新年,本地州府官员也不好烦劳,你军中粮草辎重先从我营中划拨。至于欠饷,等到初四假期之后,我自会吩咐秀州本府划拨与你,你们看如何?”
宋江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这个时间的确是不巧正赶上新年,粮草无虞的情况下,军饷再等三天发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西军众将怎会有二话。只是王渊听出了一丝端倪,犹豫着问道:“侯爷,您的意思是过年这段时间我大军便驻守在秀州,那不知何时能够南下平贼?”
宋江环视一眼,见西军众将眼神中提到平贼之事时都是热切的很,兀自摇摇头说道:“这个事情还要问过童大帅才好,年前几战下来我义勇军虽得险胜,可自己也是损失惨重,五千人马十不存四。我已向官家上表要回师休整,今后平贼之事就交给你们了,还望你们能同心协力早日平息东南祸『乱』。”
“啊!”帐中众将都发出惊异之声,义勇军损失如此惨重,竟然还坚持下来了。一支军队要是伤亡三成,军心就要浮动,要是伤亡五成,就几近要崩溃了!
一员偏将奇怪问道:“侯爷,我怎么看营中人数不少,起码也有一两万之多,如何说只有不到两千?”
宋江有些苦笑:“秀州战后,我军招降叛军十万,俘获六万有余。当时就地挑拣了一些精壮打『乱』安置军中,既能维持本府次序,还可防止这些丁壮再次从贼生『乱』。我家中田亩甚多,今年来征战不休,男丁大多战损,也算是带些人回济州去帮我『操』持田亩。”义勇军南征北战伤亡很大,济州府现在短少人丁世人皆知,宋江之言虽不甚合法度却也是情理之中。
在座各位将领谁心中都知道这点猫腻,济宁侯能当着自己的面把此事讲得通透,那便是不把自己当做外人看待,只有受宠若惊的心情,没有人会去质疑半句。
听说义勇军真不再南下,西军将领们都松了口气,要是义勇军再南攻杭州,自己的粮饷都是别人供给,还真不好意思去头前抢功。
“我也有一事相求,还请各位将军通融一下。”
闲聊间,宋江忽然想起一事,这件事情要是不说出来,只怕他今后寝食难安。边说着他站起身,对西军众将躬身而礼。西军众将大惊,纷纷避让开去,王渊一把扶住:“侯爷您这不是折杀我等,您有事只管说就是,只要我等能够办到,定当全力以赴。”说着声音略低了一些,紧接着低语道:“在苏州时,蔡公子给我等看过老种相公军令,我西军上下人等,在东南须得听从侯爷调遣,咱们无话不能谈。”
西军众将都是知道此事的,纷纷随声附和,胸脯拍得山响,仿佛只要宋侯爷一声令下,众人刀山火海都要走上一遭。
不料宋江现在说到的事情,却不是为了他自己:“东南一带久为花石纲疲扰,百姓早就苦不堪言。经此方腊之『乱』,接各州奏报估算东南人丁骤减百万。我只求众位南下平贼之时,尽量不要扰民更要少伤人命。叛军中的大部其实都是良善子民,或求活命被裹挟军中,造反实非本意,还请诸位将军通融此事。”
西军众将尽是默然,这战阵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要是有了顾忌打起仗来未免缩手缩脚。更何况西军穷困已久,听得东南富庶,难得来这一次,兵士们劫掠些财富早在计划之内,宋江的请求还真让他们为难,要是答应下来只怕回了营所有将士们心中会有怨言。
宋江见众人皆是不语,心下也明白他们的难处,朝廷官军对着百姓平时还有当地官吏管束,这种时候各州府被叛军占据,地方官吏逃无踪影便只能靠他们自觉了。大宋的士兵内战百战百胜,取胜的无上法宝就是因为胜了可以大肆劫掠,所以将士们士气高昂能个个争先。现在自己的请求等于是断了他人的财路,难怪他们不敢答应。
“我知道西军被欠饷甚多,众位将军也有难处,故此我有一个想法,你军中现在欠饷几月?”宋江已经想到此处,开口问道。
王渊躬身礼道:“原本是欠了六个月的,在苏州府领了三个月,还欠三月。”
宋江沉『吟』一下,敲敲桌子正『色』道:“这样,我令秀州府先补足你军中三月饷银,另外再多发三月军饷,以偿众军的鞍马劳顿,这部分银钱诸位可用来约束大军,奖善罚恶,你们看如何?要是还有不足,我家中还有些许产业,你们自管提来我当一一补足,只要诸位能应下此事,我当为东南百姓拜谢众位将军的恩德。”
宋江此话的确出自内心,史书记载方腊一『乱』,东南百姓被屠杀三百余万,其中叛军和官军谁杀得多众说纷纭,可总数是不会错的。童贯一到江南就发下号令,只要和叛军有些许牵连者全部斩尽杀绝,按照这种杀法还应该是官军杀得更多。其实叛军之中,一心一意要造反的还在少数,大部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本就不该致死。西军是此战的主力,要是西军将领能答应自己,起码多活不少人。
西军诸将相互相视几眼,脸上都有些动容,王渊躬身答道:“侯爷一心为民,我等要再不知好歹,岂不是要遭万世的骂名,这事情我等应下了。”
宋江欣慰之余却还有些不安,要是西军真的能够严守军纪,自己算是为东南的百姓做了一件大大的善事,只是王渊等人不过西军一部。“王将军,不知道可否帮我告知其余大部人马,都依照此例晓谕众军,万望不要伤害本国的百姓,若有所需尽管来提,本侯无有不应。”
王渊自然满口答应下来,这事情不过是传话,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听与不听都和他无关。
宋江见他答应,心中安定了许多,当下请众人稍等,迅疾签好一众公文,要求两浙各州县各自安排劳军事宜,绝不能让南下军马有拖欠粮饷之事发生。然后再将此公文当着西军众将的面,安排信使立刻发出,等到这事情办法,再誊写书信,请王渊等代为送达各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算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看着西军众将告辞离去,宋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个人身上,那便是韩世忠。这员虎将他一直有心招揽麾下,可是公然挖人墙角的事情可是做不得的,也只有等待来日再像办法了。看着韩世忠,他不禁又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将来无敌于沙场的统帅,一个名传千古的军魂,岳飞岳鹏举。
韩世忠不好挖过来,可岳飞现在还并未参军,他还要到明年宣和四年才要加入真定宣抚刘韐的敢战士,此时不赶快下手更待何时?
河北汤阴县,宋江默念几声,暗暗记下此事,等回去后便要派人去寻访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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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节 不妙的征兆
新年伊始,义勇军开始班师,踏着早春的泥土芬芳,走上了回家的归程。---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来时五千回时两万,义勇军的队列蜿蜒在运河岸边,唱着嘹亮的歌声得胜归来。
对于义勇军的离开,几家欢乐几家愁。最高兴的莫过于童贯大帅,宋江身在东南,就像一只大苍蝇,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无比的恶心他。苏州的『骚』『乱』他早就得知了,却久久不能发下公文,命令苏州府听命从事。
他作为一个四路安抚使,在两浙和宋江这两浙安抚使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也是他一直久居金陵而不南下的原因。一山不容二虎,几十年的威名要是被宋江这种愣头青给扫了,以后真没办法见人。
有喜的,自然有忧的,这忧的就是两浙北路的官员们了,其中以苏州府的大小官员为甚。
济宁侯宋江走了,童太尉要来了,这个消息让苏州官员们胆战心惊。不少官员已经做好了罢官去职的准备,早早的将家眷财产送回故里,就算是童贯报复起来自己随时简装就能上路。反正万贯家财也已经到手,乐享天年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宋江没有去想这么多,他的心已经飞回到了那八百里浩『荡』的梁山水泊。对他来说,浩瀚飘渺的水泊就像自己的桃花源,在那边可以远离血腥的杀戮和纷扰的人世。珞瑜紧跟在他的身边,两人现在感情日深,整日里如胶似漆,不管走到哪都是成双入对。
沿着运河一路向北,大军晓行夜宿,走了十余日就已经到了南京应天府。从应天府往西数百里就是东京汴梁,往北就是京西路济州府。
应天府官员得了讯息,早早就在路边等候。除了本地官员外,等候人群中还有一名当今陛下的天使,他带来了一个让宋江完全意想不到的消息。
远远看见义勇军进发到应天府南门外,前来迎接的应天府官员们在直道旁分次站好,准备迎接得胜归来的济宁侯大驾。宋江看到这个场景,也不能让众官就等,急忙带人催马上前。等到他靠上前来,正准备和他人见礼之时,忽然从官员人群中闪出一名宫使,高举黄凌大声喝道:“济宁侯宋江接旨。”
宋江一愣神,怎么在此处会有天使等着我来宣旨,他一下转不过弯来,是因为一般有圣旨该直入营中宣喻才是,在道路上拦着宣旨事很少的,除非有很紧急的事情才会这么做。
不管心中如何猜测和腹诽,官家的旨意是要接的,宋江立即滚鞍落马跪在道旁听旨,旁边众官也齐刷刷跪下陪着。
宫使干咳一声,开始大声宣读徽宗皇帝的旨意,骈五骈六好长一段,既赞誉此次南征的功劳又夸奖义勇军的善战,可归根结底却是另外一句话,接到圣旨之时立刻赶去东京汴梁,陛下要召见宋江!
宋江心中狐疑,小心的接过圣旨,宫使皮里阳秋笑道:“济宁侯爷,官家派咱家来迎着您的大驾,今日总算等着了,老奴这就陪着侯爷进京罢,可不能让陛下等急了。”
宫中的众多宦官太监,和宋江的关系向来不睦。这也是难怪的,有梁师成和童贯在,想和睦起来也难。宋江素来也是不买这些宫中阉奴的面子,闻言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圣旨,淡淡说道:“本侯马快,现在立刻上京赴旨,就不烦劳公公了。”
他心中也是有火,本来水泊已经在望,过得一两天就能行到水泊边上和众家兄弟见面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来了这么道圣旨,怎么教他开心得起来。再说这道圣旨,里面隐藏的东西甚多,为何不给自己一点休整的时间,就要立刻进京见驾,这其中到底是除了什么事情?
想着在汴京过的日子,他即忧又喜还有几分烦躁,可再不情愿接了圣旨也不能不从。无奈之下,宋江交代路仲达,让他领着大军迅速返回水泊,并且叫家中按照原定的计划赶快开始行动起来,现在时不我待,谁也不知道这几年间会有什么突然变化。
众人在军中商议一阵,正好宋江和蔡绦顺道一路回京,其余人等加快脚步返回郓城。此次上京,宋江不像上次那样心中坦然,这次圣旨来的这么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大宋北面西面平安无事,南面已经全盘交给了童贯,方腊的平息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这个时候官家急着召他为的何事?
蔡绦也有些茫然,身在东南时他和京中联系十分紧密,但凡朝中有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得知。就连茂德帝姬叩阙晕倒的时候他都了如指掌,只不过他将此事瞒了下来不曾告诉宋江。可这次突然到来的圣旨,其实到底是什么原委,他竟然一无所知,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宋江和蔡绦相视几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色』,难道此次圣旨到达和朱勔得事情有关,官家这是在大局已定之后来秋后算账的?蔡绦不敢想,宋江也不敢想,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只能是臆测,不管怎样先硬着头皮撞过去再说吧,谁知道那个贪玩的道君皇帝是发哪门子的疯。
应天府到汴京城的大道上漫卷尘沙,数百骑兵前后护着两匹高头骏马,在官道上向汴京城疾驰,沿途行人车辆纷纷闪避。
宋江和蔡绦在亲卫营护持下,向汴京城进发,一路上马不停蹄,要尽早赶到汴京,先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早做应对。
应天到东京一路三十步宽的平坦直道,四百里路程不过两天的时间,数百人马就赶到了汴京。数百骑兵奔驰扬起的滚滚烟尘,把南熏门的守将吓了一跳,一片鸡飞狗跳之下,南面数座城门匆忙升起了吊桥。
现在东南大『乱』,谁也不敢疏忽大意,这种声势一看就知道是骑兵进发。守将一面驱散城门边的百姓,一面登上城楼眺望,等到他看清来人,这才放下心来,赶快命兵士将吊桥放下,迎接来人进城。
宋江远远看见城门边的闹剧,心中更发感到一阵不安,倒不是说看出南熏门有什么反常,只是这种兆头仿佛有些不妙。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大宋,原本不信仙佛的他,也开始将信将疑起来。这世界上许多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解释,就像他现在心中的不安,来的是极其的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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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节 理想和现实
不得不说,宋江的命很苦,摊上一个朝三暮四耳根子极软的皇帝。---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等他和蔡绦进了城,来到蔡太师的府上,这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官家临时派出天使在应天府堵住他,着他紧急赴京见驾。这件事情的原因是茂德帝姬病了!
福金年前那夜在皇城内宣佑门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直至晕厥过去这才打动官家。虽然她这次叩阙并未对宋江有大的帮助,可是也在官家心中却加上一块更加沉重的砝码。
那一夜还是寒冬,天寒地冻之下,她一个弱女子跪在青石地板上,身体自然是吃不消的。从那天晕倒之后直到现在,福金一直都是卧床不起,每每梦中还在呼唤宋江的名字。徽宗皇帝看在眼里疼在心中,最后终于在梁师成的劝说下,打定了主意要福金和宋江早日成亲,如果这样自己爱女的身子也会好得快些。
宋江木然站着无语,这个时刻他唯一感觉到的是,福金的深情厚意在他的心中泛滥,对于这样一个有情的女子,他怎么忍心去辜负?
“三郎,你不用多虑此事了。要是陛下问起婚事你只管答应就是,老夫自然有拖延之法。”
蔡京也是无奈的很,他本来已经想好了拆散宋江和福金的法子,没想到还没开始实施就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叫人叹惋不已。好好的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可能就这么被毁了大好前程。
唯今之计就是提前发动起自己的计划,蔡京已经思虑了两天,实在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是可惜这个计划提前实施的话,有违了最初的设计,并不能打击童贯一党。
蔡绦站在一旁心中大为焦急,正是他重整旗鼓返回朝堂的节骨眼上,怎么闹出这件事情来。要是宋江真的尚了帝姬,他将会失去一个最有力的臂助,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蔡绦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家的老父,蔡京瞟了他一眼,明白他心中焦急,却也不多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明说他究竟有什么法子,能够拖延福金和宋江的婚事。
蔡绦无奈,只好拍拍宋江的肩膀安慰几声。宋江心中感动过后逐渐有些茫然起来,福金是对他一往情深,可除了男女之情以外他更要考虑的是义勇军的将来。
刚好在这种时候惹出了事情,在东南好不容易迁徙了十万人口到济州府。现在万事都已经具备,只待开始练兵之际,这个时候要成了亲,身为驸马都尉他又怎么能再次领兵?
义勇军的前途都押在他的身上,这个胆子分外的沉重。他只要不能再掌军权的时刻,义勇军的下场就可以预见了。要么被童贯编入禁军,要么要被解散发回乡里。没有义勇军在前面做幌子,水泊里面的一切都是遮不住的。
宋江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炸开一般,刚开始他为福金感动还起了成亲的心思,现在越想心中越是害怕,这个亲事万万是不能成的。要是真成了,喜事估计马上就要变成丧事,而且是成千上万人的丧事!
他心中纷『乱』得很,蔡绦说的什么也没听清,只是浑浑噩噩的跟着他向前走,直到走出太师府,这才警醒过来。
“约之兄,这件事情当真是······”宋江欲言又止,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官家看起来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想改变是难上加难。
蔡绦倒是不住宽慰着他:“三郎尽管安心,我家老公相说有办法给你拖延,那便是一定有法子,你只管回府等候消息就是。”
宋江迟疑一下,这才搬鞍上马打道回府。他一进京哪也没去,直接就和蔡绦到了这里。
数百名彪悍的骑兵,整齐行进在热闹无比的汴京城中,引来无数人的侧目。现在元宵刚过不久,街道上还是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还未完全散去。骑队从踊路街拐上御道,再赶回朱雀门边那座富丽堂皇的济宁侯府。宋江一路上沉默无语,众多亲卫也看出自家首领心绪不高,谁也不敢出声惊扰。珞瑜更是看出了宋江的心中有事,只是默默跟随一旁。
济宁侯府早得了亲卫报信,在宋江大队到达之时,中门已经大开,所有外宅的仆人丫鬟齐聚在门内整齐排队迎候。宋江到了门口,偏腿下马一言不发走进大门,也不曾问过管家府中近况,直接往里面就走。看见自家的主人脸上密布阴云,下人们噤若寒蝉,连例行的迎送之礼都免了去。
宋江低头将要行到后院,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对紧跟在身边的珞瑜低声说道:“你去传我命令,所有亲卫人等不得军令不准离府,日常值班全部上双岗,马匹照料好,要随便可以出发。”
珞瑜一愣,连忙应是,疑『惑』间转身就去寻亲卫营长。走出院子的时候她身子顿了顿,似乎是明白了宋江的用意,脸上闪过丝喜悦的表情,脚步竟然轻快了许多。
“婢子恭迎侯爷回府。”一片莺声燕语把正在思索的宋江惊醒。他正埋头想着心事独自向里面行走,被说话声惊扰猛然抬头,发现却是自己后院房中的众多侍女,这才感觉自己现在的心境大是不妥。这种无端的浮躁,只能是影响全盘的思维。可是想到归想到,他已经被这件事情扰了心神,再没了往日的冷静。
“都起来吧!”宋江挥挥手,让众多侍女起身。
侍女们纷纷上前,给他解去满是尘土的披风,他房中的贴身侍女婉儿轻轻问道:“侯爷,您是不是先行沐浴,解解这一路的风尘。”这个婉儿原本是福金的贴身侍女,在开府的日子被福金送过来的。看着婉儿宋江不禁又想起了福金,本来已经定下的心思再次犹豫起来。要是自己真的那般做了,福金该会有多么伤心·······
宋江被婉儿一说,也觉得自己身上有些难受,毕竟连续奔波了这些日子,身上应该脏得可以了。
“先沐浴吧!”他淡淡的应道,抬脚想偏厅行去。
婉儿点头应是,吩咐人赶快去置办洗浴之事,自己先陪着主人到厅中少歇。宋江坐在厅中,想起自己刚才那昏头昏脑的模样,对自己的表现大不满意。一遇见事情就这般的心浮气躁,将来能成什么大事?
他默默的告诫自己,不管面临什么样的问题,首先自己要先冷静下来思考,切不可进退失据。
在厅中坐了不久,就有侍女来报,洗浴香汤已经备好,侯爷可以去沐浴了。
济宁侯府本是官家为端王时的外宅,徽宗皇帝最喜欢的就是玩乐享受,这宅子里也不例外,有一个豪华的浴池,现在倒是便宜了宋江。
宋江浑身**的趴在池子边上,心里已经平静下来,温润的池水『荡』漾着,几个身披薄纱的妙龄少女在池边走动着,不停的给池中注入热水。在他身旁,两个只穿着抹胸和亵裤的女子正细致的给他『揉』捏着身子。
这种生活真是糜烂啊,宋江心中感慨,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切,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的沐浴。上次他在京中,福金始终在他府中。帝姬在侧哪个侍女敢上前邀宠,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和从前大为不同。
享受着侍女柔软纤细手掌的按摩,宋江心中却想着福金。虽然他眼下绝不能和福金成亲,可是福金对他的深情还是让他感到温暖。情感和理智在不断的交锋,现实和理想无数次的碰撞。
“婉儿,福金现在怎样?”宋江缓缓问道。
婉儿正在他身旁耐心的帮他拿捏着肩膀,听得主人问话,细细答道:“帝姬身子日渐好转了,昨天婢子回府去的时候已经能勉强下地走动,听御医说再将养些时日就会痊愈。”
听见福金的病情好转,宋江的心算是放下一半,可终究还是有些担心:“我现在不好去看她,要不明日你便回福金府中,好好照料她的身体。现在你们都在这边,她身边人手不多,万一照顾不周怎办?”
“侯爷敬请宽心,官家已经调拨了不少人手到帝姬府上。昨天帝姬交待了婢子,一定要好好照顾侯爷,不能让侯爷忍着。”
宋江侧过头看着她,大是奇怪问道:“福金说什么忍着?”
婉儿满脸羞涩,却不转头,红着脸答道:“帝姬说侯爷已经许久不近女『色』,肯定是憋得慌了,叫婢子要····要侍候好······”说到最后,总是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是处子云英,虽然早做好准备,但直言这等事情还是难为情的。
宋江被她一说,倒是有些被撩拨起来。软玉温香的身子就在身边摩擦着,是个男人就不能不动心。他到这时代也这么些日子了,这等事情看得也平常起来,像福金这种做法只是正常得很。福金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婉儿等人是她的侍女,起码不会跟她争宠。与其让宋江把外面的女人娶回来,倒不如用自己的婢女先拴住他。
宋江手臂轻轻一动,便揽住婉儿纤弱的腰肢。婉儿娇呼一声,身子顿时有些瘫软,满脸的『潮』红吐气如兰,她已经知道自家侯爷的意思,慢慢的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主人的宠爱。
房内雾气蒸腾,呻『吟』声不断响起,夹杂着雪雪呼痛的莺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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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节 都是嚣张惹的祸
天『色』明亮起来,又是一个明媚的春日。---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
宋江睁开眼睛,身旁的被窝里尚有余温,看来珞瑜起来也没有多少时间。昨夜的他还是第一次那般荒唐,在浴室中当着诸多婢女的面,取了婉儿的红丸,一个澡直洗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完,也算把自己心中所有的闷气,在多情少女柔软的身体上尽情发泄了出来。
一觉醒来的他感觉到神清气爽,现在的他终于是把前世思想给他的约束全部抛到脑后去了。尽情的享受人生,不折手段的达到自己的理想,他终于算是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
“侯爷,您醒了?”娇柔的声音响起,珞瑜在窗外看见宋江抬头,连忙进来准备服侍他起床。
宋江翻身起来,由着珞瑜在身前身后忙碌着给他穿衣系带,开口问道:“婉儿起了没有,身子好些了没?”
珞瑜有些嗔怪道:“侯爷也是太不小心,婉儿妹子毕竟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怜惜一些,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宋江被她说得脸红,昨夜他的确疏忽了,一口怨气在胸,也不顾婉儿能不能吃得消,直在她身上折腾了小半时辰这才发泄出来。可怜婉儿处汝之身,被自家的主人宠幸又不敢叫苦,只能苦苦的挨着,还要强颜欢笑,等宋江发泄完起来,她已经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去吩咐厨房给她弄点好的补一补,安排个丫头去照应一下。”宋江愧疚说道,珞瑜帮他穿好衣物,前后打量一下,再整理一下他的衣襟,点头应是。
宋江见已经收拾停当,抬脚便往外走,“我中午不回来,你在家好好看着,也多休息休息,这两个月你也辛苦了。”待珞瑜张嘴想要接话之时,人已经出房门走下台阶,珞瑜轻轻一叹,心中泛出一些酸楚。随即出来把房门带好,眼下她便是家中最大的女主人,自然要去四处看看,张罗一下府中的事宜。
宋江出了后院喊上一队亲卫,径直出了府门,打马便往皇城而去。每个官员回京之时,都须得到有司备案,以便皇帝征询。济宁侯府到皇城不算远,正好是在御道的两端。
汴京城的御道那可是气派的很,街道首尾从内城朱雀门到皇城的宣德门,道宽两百余步(一步为现在米左右),相当宽阔,在道路两旁,还有平行的木质长廊,供行人雨天行走。虽然御街宽阔,但中间百步宽的街道是不允许普通百姓行走的,只能是王公大臣才能经过,百姓们只能走街道的两旁。
宋江一行十余骑,快马行上御道,扬鞭就奔皇城而去。宋江今天的事情很多,去兵部和枢密院备案之后,还要去郓王的府邸。他和福金的事情虽然朝野皆知,可是毕竟两人没有婚约,福金现在生病他自然是要去探望的,可要他自己孤身前去万万不能,不然皇帝的脸面就无处放了,只有叫郓王赵楷引领他一同前往。忙完这些事情,他还要去蔡太师府上,蔡绦昨夜就约了他今日去太师府中议事,这事情也是耽误不得的。
宋江心中着急,幸好御道宽广,他义勇军中战马也都是良驹,在这么平坦的路上行得飞快。一行人风驰电掣一般奔着宣德门而去。在御街上,除了那种朝廷的加急公文使者,还真难得有像宋江这般嚣张的骑士,一般人到了御街都是收缰慢行,毕竟是在天子脚下,不论多么大的高官厚爵都是要收敛一些的。
宋江并没有想到这么多,他现在心急火燎的一心想赶快办完事去找郓王。这般做法,也正好合了那一句话:海南百川,有容乃大;壁高千刃,无欲则刚。
宋江无心朝堂,根本就不在意朝堂上天子或者重臣们对他的风评,只要能守住自己的义勇军,其他的他根本不在乎。这种无欲无求的人物,顾忌自然比别人少得多。
十几匹战马蹄声飞溅,他们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御街中行走的还有其他不少王公贵族却不乐意了。要是汴京城中的其他街道还好些,偏生这条御街两旁住着的都是家有爵位的亲贵,自然路中有身份地位的行人不少。
有认识宋江的王公大臣们虽然心中不喜,可也知道他不好惹,都是装着视而不见。不认识宋江的人心中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老成些的只是瞪上几眼,年轻气盛的见到如此嚣张的骑士怎么忍得住不上来找麻烦?
宋江虽然来过几次汴京,在万众瞩目之下也『露』过面,可每一次旁人都是远观,就算有些印象他离京也这么久了,一时半会谁想得起是谁?
宋江带人一路快马加鞭眼见就快要行到宣佑门,前面正好逆向行来的两辆马车,左边那辆忽然往中间一横,正好挡在了御道正中。宋江一马当先奔在骑队的最前面,距离那两辆马车不过十几步的距离,按照现在的速度转眼便要撞上去了。街道两旁行人见此状况,无不发出惊呼之声。
“停!”
宋江大惊失声,瞬时一勒缰绳,踏雪向前冲了两步,即将撞上马车之时前蹄高抬人立而起,继而转身落下。他身后的亲卫也纷纷勒住战马,幸好大家靠的不近,不然就算不撞到马车自己人也要撞成一团。
再看两辆马车的车夫,已经是脸『色』发白,僵在车辕之上,看情形是被吓得不轻。
“你们怎么驾车的,哪有忽然停在路中间的道理。”宋江有些恼怒,刚才要不是自己身手敏捷,众亲卫也是骑术精湛,说不定会有人要伤亡。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天子脚下这般放肆!”
路中间的马车帘子一掀,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出,语气中微微颤抖,似乎也被惊吓不小。在马车之后也有几匹骏马随行,这时都已经靠了上来,马上是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再往后看,还有几辆驴车随行,车上装着不少出游之物,还有十几个仆人跟在车旁。
宋江正要接话,另一辆车这时才停下,马车窗帘掀开,听得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说话:“十三娘,你没事吧?”
宋江见对方的模样,估计该是这御街边谁家的公子贵女出游,现在初春时节正是踏青之季,再纠缠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反正双方都是有惊无险。现在他心中有事,哪有心思和这些人在这争吵。
“驾!”宋江脚尖一踢,催马便要绕行而过。身边亲卫也扬鞭准备随行。
踏雪方才走出两步,不想那路中马车里的女子一声叱喝:“你们还不拦住他,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欺负不成?”
几个年轻人闻声而上,驱马往前路上一横,堪堪挡住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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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节 柔嘉县主李易安
宋江现在事忙,并不想去招惹是非,现在双方都没有什么伤亡,只是都受了一些惊吓而已。---浏览器上输入-ww看最新更新---他也不愿意在继续纠缠下去,驱马绕行就要离开。不料马车中的女子却有些不依不饶起来,大声呼唤边上的男伴堵住宋江的去路。
宋江看着那几个非富则贵的贵公子,心中嘿嘿冷笑,要是凭这种废料也能挡住他的去路,他的义勇军干脆解散了事。现在他的心中本就不爽,对着这些一看就是要找茬的人哪里会有好脸『色』,只是不愿意和这些『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计较罢了。宋江大喝一声:“走!”双腿一夹战马,踏雪一声嘶鸣,骤然加速向前窜去。在几个骑士挡住前路的瞬间,从中间飞驰而过。身后亲卫俱是脸上板着,可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讥笑之意,拨转马头扬鞭追了上去。
几个贵家公子还没反应过来,一群人就已经呼啸而过,众人只有面面相觑。那少女声音响起,其中大有不满之意:“你们当真无用,几个人都挡不住人家一个。”
其中一名男子苦笑道:“十三娘,看这人的穿着看似学子,可骑术的确精湛,那匹马也是神骏之极,为兄还真是无能为力。只是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看着面貌有些眼熟,却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另一个男子接口道:“看他身边众多护卫个个不凡,应该也是大家子弟,可是这京中弟子这般年纪的怎么会有咱们不识的?”
这时路边马车中年长些的女子出声说道:“十三娘,你怎么这般调皮,刚才要是那人没控住马匹,岂不是要酿出大祸?”
她语声未落,同一辆车中又传来另一个女子声音:“十三娘『性』子刚烈,想必是看不惯那人的嚣张劲,现在无事就好。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到城外别庄打双陆去,不要再耽搁时辰了。”
路中车上少女似是觉得委屈,一撩帘子跳下车来,只见她一身翠绿『色』的衣裳,头上梳着双寰,看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小娘子跑到另一车边央求道:“柔嘉姑姑,你刚才看见了,那人在御道上也肆意妄为纵马疾驰,不是十三娘贪玩生事,我也是为了惩恶扬善不是?”
车中女子哼了一声:“我倒不是说你生事,只是你这般将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又是什么道理。这万一要是碰着伤着了,叫我如何向王妃交代。”
小女孩见车中女人虽还是在怪责于她,可口气却软了许多,脸上悄悄隐出笑容,眼中却落下了几滴泪来:“柔嘉姑姑,那恶人是冲着皇城去了,这等人想必是平日跋扈惯了的。在天子脚下都如此旁若无人,要是出了京城那还了得,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要受他的欺压,您就忍心这般放纵他不成?”
车内的女子『性』子被她算得死死的,被她一说顿时无语,半晌才回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等人也该教训一下,易安你看如何?”
另一女子笑道:“县主做主便是,易安无甚主张,只要今日能开起双陆局,其他皆可。”
十三娘喜出望外,听柔嘉县主的意思是要管上一管,那可就能给自己出这口恶气了。她正是开心,忽然身后一个同伴惊呼一声,催马上来急道:“姑姑、易安居士、十三娘,我记起他是谁了。这个人不算坏人,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这事便作罢了吧。”
十三娘大是羞恼,抬头看去冷声说道:“我倒是不知,邺小公爷也会怕事,今天倒是长了见识了。不过你小邺国公都不敢惹的人物,我卫十三娘偏生要瞧瞧是什么要的人物。”
车中女子也有些不悦:“博良,那人是谁?值得你为他说话,刚才情形大家都在眼里,堂堂御街之上怎容得这般猖狂之徒。”
刚才发声男子正是皇室宗亲,邺国公的嫡子,下一代的小公爷赵博良。赵博良心中发苦,刚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宋江来,现在想起来了的确有些不想去招惹。宋江虽不算什么朝中重臣,可他的身后站着蔡京是路人皆知的。就算不提蔡京,作为皇室亲族,谁不知道当今天子最宠的爱女福金成日和他出双入对,已经是非宋江不嫁。过不了多久这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何苦由来的去给自己找麻烦?
可惜这些缘由在这大街上不好直说,不然旁人还只道自己是个欺善怕恶之徒。对于自己姑姑的问话他又不得不答:“姑姑,方才那人的确不是恶人,他便是名扬天下的济宁侯宋江宋文启。刚才他那般匆忙赶去皇城,想必说不定是官家的召见催得急了,否则以他的为人当不会这般无礼。”
“宋江?”柔嘉县主也是吃了一惊。宋江是谁她当然是清楚的,只是她的年岁大了现在也不太出门,倒是没见过这个一年之间名声鹊起的神奇人物。要是宋江的话,这件事情还真的没办法再追究下去了。柔嘉心里明白,这个宋江可不是等闲人物,不能轻易去招惹的。
“可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宋江么?”车中另一个女子也是大为惊讶问道。
柔嘉笑道:“易安居士长居京东,与济州府并不太远,如何也没见过济宁侯么?”
易安居士有些惋惜:“我和德甫是长居青州是不错的,可到郓城也有两百余里。拙夫与妾身偶尔也提起这位年少英豪,时常想登门拜会,只是听说他难得在家不好轻易打扰,可惜今日还是不得一见庐山真面目。”
柔嘉轻笑:“要是易安居士想见,那还不容易?宋江刚才进了皇城,我们只需在入城打听一下便知他的下落,你看如何?”
现在寻仇变成了结交,柔嘉县主也是个伶俐人物,轻轻的一句话将紧张的气氛便淡了去,又不会失了自家的脸面。
李易安却不知道她的用意,对宋江她是久闻大名了,她在意的却不是宋江的武功,而是那曲曲狂放的诗词。词人之间相互钦慕,太正常不过,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不舍得放过,“那便由县主安排,易安去求得一词,等回去之后,定叫夫君羡煞。”
卫十三娘现在根本『Сhā』不上嘴,长辈之间的说话做小辈只有听着,气得小脸鼓鼓眼睛直瞪着赵博良,一双绣鞋在地上踩了又踩。
“博良,你去宣佑门问问,济宁侯进宫使为的何事,要是时间不长,咱们就在门外等着。”柔嘉县主吩咐道。
邺小公爷低头应是,心中长出了口气,柔嘉姑姑还是明白事理,这样处理既不失了自家的脸面,又不会与人龌龉,是为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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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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