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慈母血泪
? 留仙发觉自己横竖都会失语得罪人,一想到阿梓那不怒自威的神情背脊不禁感到一阵凉意,姑娘看出了他的心思急忙安慰了几句这才让留仙稍稍宽了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依旧回到了姑娘的名姓之上,姑娘道:“按照你们人族的规矩应当跟随父姓,可是家父未曾有姓便先我们母女而去。故而我自然只能跟从母姓,临来前家母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名唤‘怜月’。”
留仙此刻回头看了看窗外,不觉已然暮霭沉沉,不过今夜注定是没有月色的,更是没有星光,天空被片片黑云如同幕布一般给遮掩起来,便借题发挥起来:“我道是今夜天空何以没有月色,原来却在这斗室之中与我对面而坐。”
怜月听了脸上娇羞无限,软语道:“没想到柳公子也有这般的巧嘴,我还道你当真只是个拙嘴笨腮武夫而已呢。”
“怜月姑娘何必损我!”留仙脸一红颇是有些发窘。
怜月听了也不置辩,只是笑着道:“若是公子不弃可以唤我‘月儿’。”
“好!好!”留仙听了欢喜无比,“月儿!月儿!这才……”——他原本脱口而出就想说“这才像个姑娘的名字。”可是这一回他终究在最后关头将这句更是欠妥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这才什么?”怜月这次倒是没有想明白,便颇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才……啊!”留仙脑子反应的还算快,“我的意思是,这才说起来更加顺口,更加……更加……”
“更加什么?”怜月见留仙说到后来臊红了脸,心知他或许要说些缠绵的情话,此刻灯下对坐,少女的情怀使得她颇是想把这些颇是肉麻的话语给听个够,于是见到留仙还在那里嗫嚅便又催问了一句,“柳公子,到底更加什么呀?”
“啊!”留仙挠了挠头,好容易才从嘴边挤出几个字——他借着这会儿的工夫已然想了一套说辞——“我是说,更加顺口,更加亲热nAd1(不然叫你怜月姑娘总是有些生分。就像我大哥,在和他一同诛杀毒鸟的时候他便要我唤他‘大哥’,不过我总是叫他‘尊者’。
“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我终于还是用大哥来称呼他,他高兴的就送了我一所房子。所以……所以我想叫你月儿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他说到最后竟不自觉的在那里笑了起来,颇是一番得意忘形的姿态,仿佛对自己的这套“圆谎”之词极为满意。
怜月对这预期之中的缠绵情话多少有一丝失望,不过却被留仙质朴的情怀所感动,当即将那微乎其微的失望之感抛诸脑后。而她此刻见对面的留仙一副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神态心中更是不由得泛起一种母姓的慈爱,于是便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爱怜。
过了一会儿,留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欠身施礼致歉道:“留仙失态,望怜月……啊不!月儿姑娘恕罪。”
怜月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留仙继续道:“月儿,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当面。”
“公子请问。”
“但不知姑娘那天何以会在深山遇险呢?究竟是如何的妖物可以伤到你呢?”
怜月闻言并不答话,以手支颐仿佛陷入了沉思,留仙见她那庄重的神情也不便打扰,于是去一旁取来两个烛台点上蜡搁在桌上,顷刻间怜月的面容在灯火的辉映之下放射出无比灿烂的容光,留仙瞧着只觉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儿,此时他突然觉得还是让月儿不要开口的好,就这样继续让他静静地看着,看一夜也不会觉得倦怠。
好一会儿,怜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着留仙的神情心里涌起一阵的羞涩与温暖,托起茶盏抿了一口香茶缓缓道:“公子问我是如何受的伤,其实此事前因后果说来还颇是有些话长,可若要简短三言两语也能说完。不知公子想听哪一个?”
“只要能一直这样看着你、听你说话,哪怕三天三夜留仙也毫无怨言nAd2(”
留仙这一回终于把这缠绵的情话给说出了一句,直惹得怜月脸上浮起一阵娇羞的红晕继而点了点头道:“也罢!那就听我慢慢道来!”
留仙忽而见怜月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与哀伤,可此时他也不便多问,只是在那里静静地聆听着。
“家母与你高祖季川公相处的一段日子自然不必我多说。那个时候我独自一个在家母安顿的地方养伤,大概一个月后家母突然出现,并且身上的伤势已然痊愈。那个时候我十分诧异,因为家母当时乃是被毒鸟的利喙刺中了后背,更是伤及了内丹,情况十分危急,更加为了保护我设置了一个隐蔽的灵力屏障而损耗了不小的元气,按理这样的伤势须得几年的静养方可痊愈。
“母亲看出了我的疑虑便对我说他遇到了一个奇特的青年人,是他将残留在自己体内的毒素给尽数吸出。我们灵蛇一族心地仁厚,原本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一个人族贸然涉险,可那时家母已经伤得没有了一丝气力。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则是你高祖季川公那令人诧异的体质。
“之后的一个月由于没有了毒素加上你高祖的精心照料,家母很快便治愈了自己的伤势——这疗伤的本领恐怕天地间也无有可出我族之右的了——之后因为心里始终记挂着我便悄悄溜了回来看我……”
说到此处怜月突然沉默了起来,眼睛盯着茶盏中映照的烛光出了神。留仙起先并不敢Сhā嘴,可见等了约有一刻始终不见她再作声只得怯生生地道:“月儿……月儿……”
怜月“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笑容道:“说来我可要向你赔罪了。”说罢神情更是变得无比哀伤。
留仙惊道:“月儿何出此言呢!”
怜月的脸上的神情从哀伤又变得有些悔恨,眼角似乎隐隐有了一点泪光,留仙的心里噔噔直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急得话语中几乎有了哭腔:“月儿……你……你倒是说话呀!”
“公子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怜月强稳了稳心神,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nAd3(
“当然!当然!”留仙急忙应承道,“不论什么事我都依你!”
“公子何必应允的如此之快呢!”怜月说罢一个劲地摇头。
“姑娘究竟要我答应什么?”
“我只希望……”怜月说着抬起头凝视着留仙的双眼,“公子听了我之后的话可以原谅我的罪过。”
“罪过!”留仙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可终究还是强行稳住了心神,咬着牙颇是痛苦地道:“月儿你为何要这样说!”
“因为你的高祖季川公之所以会一生孤苦……”怜月泪眼朦胧地看着留仙,似乎也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最后那个留仙或许已然猜到而又不敢甚至不愿相信的答案说了出来,“这罪魁祸首……便是我啊!”
留仙听闻此言霎时间身子如同被雷电穿透一般,止不住地颤抖,呆呆地在桌前站了许久,缓了半晌口中不断重复着几个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听“砰”的一声,他双手猛地撑在了桌上,通红的眼眸中早已浸满了泪水,不一会儿他将头缓缓底下,就听“滴答”一声泪水落在了茶盏中,激起了阵阵涟漪。屋里的气氛越发显得凝重。
不一会儿留仙听得阵阵的抽泣之声,抬起头只见怜月早已哭成了泪人。他缓缓走到她的身旁,怯生生地伸出了右臂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怜月身子猛地一颤也慢慢将头抬起,一时间两对悲泣的眼光交织在了一起。
约莫僵持了一盏茶的工夫怜月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痛苦,纵身将脸颊投入了留仙的胸膛放声痛哭起来。留仙轻柔地抚摸着怜月背后的秀发,不时轻拍她的后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仿佛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一般:闻着怜月身上幽雅的香气,抱着她温软的身子,梨花带雨,姑娘将自己最为脆弱的一刻交付在了自己的怀里。
终于,怜月缓缓止住了哭声,拭去眼角的泪痕,可依旧将脑袋斜靠在留仙的胸口,嘴里喃喃道:“公子,你真的会原谅我么?”
留仙适才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一切,自己的怨恨与不解在怜月的悲戚里已然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此刻被她再次问起纵使心中真的再有怨恨也已然消弭了许多。他低头看了看怜月灿若星辰的双眸,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道:“当然,可是你能告诉我实情么?”
怜月点点头,缓缓从留仙怀里支起身子,突然感觉颇是乏力,全身软绵绵的。留仙也有所察觉,可偏生客厅中的椅子皆是圆凳并无可以倚靠之处,于是便道:“不如我们去内堂叙话。”
留仙此刻倒并未存有任何非分的念头,只是希望可以让怜月更加舒服一些,不料姑娘却多少有些警觉,听闻此言似乎被留仙无意中触及了自己心中的底限一般,双眼骤然精光大盛,颇是含着几分怒气。留仙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点不知所措,眼中泛起一丝惊恐。
怜月猛然惊觉,自知误会了留仙,暗自懊悔了一番,可是她终究有着一股子执拗的脾气,对于自己决定的事情总是不愿立刻反悔纵使是错在自己。于是低低的声音道:“公子好意怜月心领,还是仍旧呆在此处吧!”
留仙“嗯嗯”了几声,心里感觉对于眼前的这位姑娘越发的琢磨不透。此刻他的双臂已然屡姑娘的身子,怜月低垂着脑袋,适才的一番依偎无意间将自己头上的发簪给带落,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洒了下来,将她的面颊给隐在了当中,留仙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撩拨开那柔软的青丝,一边继续聆听那甜美的声音:
“那天母亲回来后向我说起了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当她说起你的高祖之时我突然感觉她的眼中都会放出一种别样的光芒,这种情状我好生熟悉,就如同孩提之时母亲看着父亲的神情一样。而母亲对于你的高祖始终带着一份感激与崇敬之情。而那时家父新丧未久,我与家父父女情深,见到家母竟然似乎对一个才相处一月的人族动了感情,我的心中顷刻间涌起了一股无以名状的嫉妒与愤怒。
“因为在我们灵蛇一族有一个不成文的族规,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那便是‘从一而终’。当然这里头也有变通,若是夫妻一方有人先丧,那么另一个若是需要改嫁或是再娶则必须等待与自己的亡人相伴相等的年份才可。”
“相伴相等的年份么?”留仙喃喃道,“如此说来,若是霜姑真的要与我高祖结为连理,那么需要再等待几千年之久,我等凡人又岂会有这样的寿数。可怜我的高祖直到临死都没能忘记你的母亲。”
“我知道,我都知道!”怜月含泪点了点头,“可是当时我就是忍不过这口气,恨自己的母亲更恨你的高祖。于是当时不知是什么可怕的念头盘踞了我的脑袋竟让我说出了一句狠话。”
“狠话?”留仙将这最后两个字意味深长地念叨了一遍,颇是感觉有些不可思地看着眼前的怜月。
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狠话。我当时就气冲冲地对母亲说,既然这个男人可以吸出你身上的毒液,我看他定然是一个天生具有抗毒天赋的体质。若是好好培养,假以时日没准还可以达到无惧毒鸟的境界,那样不就可以为家父报仇了么!
“家母当时听了我的话以后想必是心如刀割一般,我后来才明白你的高祖在我母亲心中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可能这便是他俩的一种宿缘,家母一直将你高祖当作恩人一样崇敬着,在她心中原本是丝毫没有任何俗世那般肮脏的念头。而她也一直爱着我的父亲,故而当她发现那份崇敬渐渐因为相处的时日增长而变成了****后便急忙离开了他。
“当然,我在说出那番恶语之时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你也明白家母当时该有多么痛苦。”
“我们人族有句俗语: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令堂与令尊相伴千年之久,这恩情在这世间早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可是啊——”留仙说到此处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如今为了报亡夫之仇,令堂却要违背自己的意志去利用自己十分崇敬甚至已经产生爱恋的救命恩人,这简直就是生生要将一个人分作两半,成日价忍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
说到最后,留仙的眼角已然噙满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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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只影谁向
? 怜月听留仙这样说眼里又涌出不少泪水来,留仙知道自己说的有些重了急忙为她拭去泪花,怜月感激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我这不孝女当真无颜存活于天地之间。公子不要劝我,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当时家母被我一番冷语过后便默默地接受了我的话,不过她也撂下一句话,可是我当时也并没明白其中的含义。”
“令堂说什么?”
“她说我迟早有一天也会为父仇付出代价。其实我原本就存了为父报仇的念头。故而当时她说了这话以后我便气哼哼地顶了一句道:‘只要可以为父亲报仇,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家母听后便不再说什么,嘱咐我好好修炼,她过一阵子再来检查我的进展,之后便转身而去。
“之后的事情想来你也应该知道的。家母去到你们柳家做了你高祖的一个丫鬟,后来因为新婚之夜的变故跟着你的高祖又一起逃离了柳家。而为了彻底笼络你高祖的心更是不惜与你高祖有了一夜夫妻之实。”
留仙听到此言脑子里“嗡”了一声,当年高祖将这段往事告知自己的时候自己年岁尚幼,故而柳季川说起这段男欢女爱的故事时用语颇是含混隐晦,当时留仙模模糊糊记住了话语却没有深究其中的意思。此刻听怜月再次提起更是联想到她适才所说灵蛇的族规不由得支支吾吾道:“夫妻之实……你……你不是说你们的族规……”
怜月苦笑道:“母亲离开的时候定然心中有着无比的悲苦,更是为了父亲的血海深仇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了吧!”
留仙道:“此事她也和你说了么?”
“其实并不用说啊!——”怜月叹了口气,“公子忘了适才我曾经和你说起过么,我们灵蛇一族之中并无秘密可言,只需看着对方的眼眸便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思,丝毫不能隐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不过那个时候我对于自己的失言已经追悔不已,而听说家母为了父亲竟然牺牲到了这样的地步之后更是自责得一度想要了断自己的性命,可是最终还是被家母拦阻了。并言及那个‘代价’更是令我不可轻举妄为nAd1(”
“代价……真不知还有何等的代价可以与霜姑的付出相比拟,”留仙叹了口气,“令堂可当真是不易。不过到了最后她发现我高祖的本领并不足以为令尊报仇雪恨之时她可曾有过后悔么?”
“家母并未后悔,”怜月说这话时神情无比的坚定,“因为她这一生所奉行的便是竭尽所能,若是当真不能尽如人意也便坦然受之。何况我可以想见她见到自己渐渐把你的高祖变成一个众人离弃的怪物之时那心中的痛苦,或许她早就想要离开了吧!”
“可是我高祖对令堂却是如此一往情深,最终……”留仙说到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没能做到的事情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怜月缓缓抬起头,两人的眼神又无意中交织在了一起,相视无言了片刻怜月苦笑了一声道:“一切皆是天意吧!大概一年后我又见到了母亲,说起这一年来的经历当时我的悔恨已然到了极致。适才我也说了,我一度想要了断自己的性命,虽然被母亲拦阻可那一下却正好击中了心脉,我们母女俩痛哭了一场。
“母亲将季川公或许无法为我父亲报仇一事说明后,我只是对母亲说以前都是我的不孝,今后我们不敢再奢望什么,只求平平安安地度过今后的日子。母亲赞同了我的话,于是便带着我悄然隐居,一方面自行修炼另一方面则是为我治伤。
“后来有一天,家母无意中得知你的高祖将毕生的修为传授给你之事,便悄然找到了你的家中。趁你高祖奄奄一息,你去呼唤令尊之时家母使了个隐身法来到床前,当她摸着你高祖的手时顷刻间便明白了一切。而我相信你的高祖可以感知到我母亲的掌心,他临走的时候一定是带着笑容吧!”
“啊!——原来……原来……”留仙的双手顷刻间颤抖起来,他回想起高祖含笑而终的神情此刻突然间明白了当时的诧异,原来这份笑容并非全然是因为有了传承的欣慰,更是因为有了一份触摸着自己最爱之人掌心的幸福与满足。他想到此处,眼眶不禁也充满了泪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怜月诧异地看着他,留仙便将高祖临终前的情形略略说了一遍,尤其说到他含笑而终时怜月的脸上更是布满了戚容nAd2(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怜月继续道:“后来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多少波折。母亲回来之后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并且……并且……”说到此处不禁涨红了脸不再往下继续。
“并且什么?”留仙见她这会儿的语气似乎平缓了许多,便轻轻地托起她的脸颊。
怜月微微抬起脑袋却并不注视留仙的眼睛,仿佛是在与屋顶叙谈一般:“并且,家母要我兑现之前的承诺,便是那个‘代价’。我欣然同意便问她究竟要我做什么,家母说若是有一天,柳公子当真可以剿灭那些毒鸟为我父亲报仇雪恨,那么我必须以身相许相伴公子左右,更是要为你诞下子嗣以延续柳家的香火。”
这些话若是出自一名女子之口原本应是觉得难以启齿,而此刻留仙却见怜月说的那样坦然,直到最后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消褪,说罢又缓缓地低下头信手拨弄着面前的茶盏,看着烛火在茶水中倒映出的跳跃的光芒。
留仙压根没有想到霜姑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更是没有想到怜月竟会将它这样坦然的说出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此刻他自认体内的毒血已然冠绝当世,纵使可与怜月共享床笫之欢,恐怕也会无端要了她的性命。
但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那便是霜姑不会做出这样断送自己女儿性命的决定,她这样做定然是有着她的考量,可究竟如何他此时却毫无头绪,故而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没有开口。
倒是怜月先打破了沉默:“公子不必诧异却也不必欣喜。实不相瞒最一开始听闻母亲的话后我感觉到了一阵愤怒。母亲当然知道我的心思,却只是淡淡地说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可是我依然赌气,好多天不与母亲说话。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耐不住想要去找母亲问个明白,可不料母亲却先来找我,她问我是不是还在记恨她,我点了点头,母亲说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的明白她这一年多所忍受的辛酸同时也能明白她的那份无怨无悔nAd3(
“不瞒公子,”怜月说着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容,“那个时候从母亲的眼睛里我已经渐渐读懂了她的心声。后来,你和韩七郎一道剿灭了毒鸟,那个时候我和母亲一直隐身在不远的地方,家母对你的胆略一再地夸奖,说实话在那一刻我也已然倾心于公子。”
留仙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嘟囔道:“那天我可是黑衣蒙面呢!”
怜月“噗哧”一笑道:“你道我们灵蛇一族与你们人族一样那么看重男子的容颜么?更何况以我们的修为区区一层面纱又何足道哉!”
留仙闻言脸上一红,低声道:“倒是我太过肤浅了!”
怜月摇了摇头,微笑地看着留仙,一时间屋子里又静默了下来。好一会儿留仙才道:“那天我和七郎在五毒潭的那棵大树前见到的那条巨蛇应当就是霜姑吧?”
“不错,其实当时我也在场,只是既然倾心公子却多少有些羞于当面,所以便由母亲出面向公子致谢。”
“原来如此!可是后来你们又去了哪里呢?为何那一天你会在这后面的林子里受伤呢?”
怜月脸上浮起了一阵娇羞,低声道:“此事说来也颇是有些丢人……不说也罢……”
“怕什么,”留仙托起怜月的下巴,触手之间似乎感觉她原本冰冷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难道还怕我会嘲笑你么?”
“倒也不是,”怜月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只是此事连我自己想来都觉得有些不忍启齿。”
“说说吧!”留仙央求着。
“好吧,公子可不许笑话我,”怜月品了一口茶微笑道,“那天家母见你与韩七郎走后料定你会去你高祖的坟前祭拜。于是便带着我先行来了这里。家母拉着我在坟前连连叩首,继而吐出了内丹埋进了土里,不一会儿坟前就开出了一朵白花。”
留仙听到此处忍不住Сhā嘴道:“原来那朵白花是霜姑所为,我当时还觉得十分奇怪,何以坟前如此突兀地生出了此花,并且幽香无比,当真是前所未闻的气息。”
“香气么?啊!”怜月突然眸子放出光来,“公子可否伸手让我看看?”
留仙笑着将右掌伸了过去。怜月先用三根手指仔仔细细地探了一下脉象,继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怜月此刻脸上已然有些喜不自胜,“我当时一直以为此花乃是为了你的高祖所种。不过后来一直觉得奇怪,若是祭拜所用何必要将内丹埋入土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公子是否曾经在坟前睡过一宿?”
留仙点点头,怜月接着道:“这就是了,这花乃是牺牲了家母五百年的功力所成,所有的精华全部凝萃在了那香气之中。你在高祖坟前不知不觉睡了一宿已然尽数将这香气纳入了体内。适才我观测你的脉象才明白了家母的一片苦心。”
留仙闻言霍地站起身子双眼凝视着颤抖的双手道:“霜姑竟然牺牲了自己五百年的修为!我柳留仙何德何能竟敢受此大恩!”
怜月笑道:“公子无须挂怀,为家父报仇乃是家母此生最大的心愿之一,当年更是为了这个累得你高祖一生孤寂,故而这些年她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在你高祖去世后她回到我身边,有一晚她对着明月低语被我听到:
“记得当时她发了一个重誓,若是柳公子真的可以完成你高祖的遗愿,她甘心馈赠五百年的修为来作为报偿。家母一生言出必行,况且为了家父的大仇你与你高祖皆是一世孤苦,区区五百年的修为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咳咳咳咳……”
怜月原本想说:“何况还有我愿意以身相许为你延续柳家香火。”
可是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不似方才那样,反倒有了几分羞怯故而连咳几声遮掩了过去。
留仙只顾着在心里感恩霜姑却也没有注意这一细节。终于就听留仙缓缓叹了口气道:“我还道这些天何以剑法竟有如此的精进,原来皆是霜姑的大恩。我还一度颇是自诩,现在想来真是羞煞人也!”
“修为在你的身上,是谁给予的又有什么分别呢?家母所赐也是你不惜性命换来的,公子倒可坦然受之。”
留仙回身来到门口,打开屋门,外头早已是一片宁静的夜色,薄薄的浮云如同一层棉纱将一天的星光掩映得若隐若现。留仙对着高祖坟冢的方向“噗通”跪倒“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朗声道:“柳留仙拜谢霜姑!柳留仙拜谢霜姑!”
七个字在原野中久久回荡,身旁不知何时怜月已经与自己一同跪倒,也深深地叩了三个响头拜谢着留仙的高祖柳季川,不过那些话语却分明是说给留仙听的。
不一会儿林子的方向卷起一阵微风,倏忽间似乎亮起了两盏明灯,怜月高声道:“母亲!月儿自会信守承诺,请母亲安心!”
留仙这才明白那便是霜姑的双眸,于是又磕了三个响头感激地重复着那七个字。只见那对明灯上下晃动了几下瞬息间消失不见,怜月挽起留仙的胳膊道:“娘亲走了,回屋吧!”
“霜姑去了哪里?”留仙似乎依旧颇是想邀请她进来。
“去她该去的地方,”怜月也默默地注视着远方,“天南地北陪伴着我的父亲吧!”
“天南海北么……”留仙闻言心里忍不住涌起一阵凄楚,“当真是天南海北,可只影又能向谁去呢?”说罢又回头望了望,坟冢的方向只是一片漆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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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天心访客
? 两人回到客厅又各自坐下,怜月接着适方才的话道:“当时我娘见这白花长成之后便在你高祖坟前低声诉说着什么,想来定然是她有许多心里话要向你高祖倾吐。我想既然如此就让她俩好好的相处一阵子,我独自一个便去了林子里闲逛。
“可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娘亲回来,便回去探探究竟,起先两回见她依旧在坟前低语,我暗想娘亲竟有这样多的话要与你高祖诉说。可第三次再去看时却见她已然不见了踪影,坟前留下了一条痕迹分明是向着林子的方向而去。
“我想大概是她准备来找我与我正好走岔了吧!不过原本照着她的意思是要我继续留在这里等候公子,于是我也没有多想,当时觉得颇是有些困乏就回到林子里中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小憩片刻。
“没想到一觉醒来便发觉自己竟然被一群巨豨给围困了。我和母亲当年在百兽林见过这些妖孽,不过此处的巨豨远不如百兽林来得强健,可周身上下却充满了妖气。我当时也并不以为意,便与那群妖孽展开了搏杀。
“可能是我过于轻敌也可能是这林子中的地形颇是有些怪异,总之我的几次闪展腾挪都不自觉地被大树阻断了去路,仿佛那里的大树便是天生与我的招式相克一般。
“最后终于一个不慎被其中的一只巨豨背后的棘刺扎中了后背,万幸若是再偏上几分便可将我的心脏给戳穿。我忍着剧痛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剩余的几头巨豨给诛杀后便再也没有起身的力道了。
“后来我听到了脚步声,便是公子来到了林中吧!可那时我已经无力化为人形,但又生怕贸贸然以巨蛇的模样出现在你眼前反倒会惊吓到你更会被你误伤了性命。于是便悄悄在后跟随着,之后见你诛杀了几头恶狼,我实在忍不住腹中的饥饿便趁你休息的时候未经通告吞食了狼尸。再后来的事情公子应当全都知道了。”
听罢怜月将这前后的故事一一诉说已毕,留仙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作何回复,只是一个劲地重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怜月笑道:“既然公子已然明白了这前后的因果,那月儿今晚便先行告辞了!”
留仙“嗯”了一声,突然反应了过来急道:“月儿要去哪里?”
怜月含着笑容道:“我从哪里来的自然还回哪里去nAd1(”
“不是说要留下的么?”留仙硬是把后头半句划给咽了下去。
“啊?我说过么?”怜月眼珠子一转。
留仙知道怜月颇是有几分古灵精怪,可之前他听得清清楚楚怜月要与她结为连理更要为他延续柳家香火,怎么如今又要走,可是用这样的理由来留一个姑娘家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一时间急得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
怜月瞧着他那窘迫的神情早已明白他的心思,走到留仙的跟前挽起他的双掌,留仙急忙起身就势想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不料怜月早就料到了这一手急忙向后一个撤身留仙生生扑了个空。
此刻的留仙颇是带着几分恼怒,可强压着自己的心绪不便发作,怜月的这一躲闪更是激起了他的斗志,只见他“嘿嘿”一笑道:“我倒要看看在这斗室之中你能躲到哪里去!”
怜月也是抿嘴一笑:“你若是能够捉到我今夜我自然便可留下与你相伴。只不过须在限时之内!”说罢水袖一挥桌上已然多了一个香炉,炉上Сhā着一支一尺来长的香。
“以此香焚尽为限!”怜月狡黠地一笑。
“好!那便一言为定!”说罢一个纵身向着怜月扑去。
仰仗着霜姑馈赠的五百年修为以及这些天打通的剑招的重重玄关,留仙的心里更是无比的自信。可他终究忘了一点,纵使是五百年的修为依然及不上怜月的一个零数。
而怜月一来因为伤势初愈多少还有些隐痛,二来也存了一个玩闹的心思,每每留仙的手指刚刚触及自己的衣袖便一个腾身跃到了别处,一来二去地使得留仙越发的焦急nAd2(
几个来回过后,桌上的香已然只剩不到十之一二,留仙的心里倏然间涌起了一股子绝望,招式也渐渐缓了下来。便是这一迟疑的工夫炉香已然完全烧尽,只剩下一缕青烟在他俩衣袍激起的风中来回飘摇。
怜月笑道:“时限已到,月儿这便告辞!”
留仙颓然道:“月儿何时回来?”
怜月只是不答,衣袖一挥化作一道白练便消失不见,留仙只觉得双腿突然间涌起一股子无力感,“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背靠着圆桌的桌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怜月消失的方向呆呆发愣。
他颓废地靠在桌脚好一会儿,无意间抬起头,瞧见桌前还在跳跃的烛火心里骤然腾起了一股子无名怒火,霍地站起身子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一抖手,瞬息间屋子里便黢黑一片。
这死一般的寂静来得那样突然又是如此迅猛,仿佛一击猛烈的重拳再次打中了留仙的胸口,手一松宝剑“当啷”掉在脚边,而他自己也再次瘫坐在了桌脚旁,当外头渐渐有了一丝光亮的时候却已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外头依旧是显得有些昏沉。来到屋外看了看天,依稀明白自己已经在桌脚那儿靠了大半天。看了看窗外,想着怜月昨晚消失时候的情景,估摸着今晚定然不会再来,便站起身子怅然若失地来到屋外。
远处是高祖的坟冢,往后则是那片密林,他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对明灯,那应该是霜姑的眼眸。可转念又一想,自己从一开始便从来没有瞧见过真正的霜姑,连一开始在五毒潭所见的那条巨蛇究竟是谁亦无法确认,昨晚所见若说是怜月搞的鬼也不无可能,心里一时间百转愁肠,原有的愤怒此刻却消弭于无形,反倒是一股子绝望涌上了心头。
他默默地对着高祖的坟冢道:“高祖啊高祖!你我耗尽毕生的辛劳究竟为了什么!”
留仙心中虽然埋怨着怜月又或者是霜姑,却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高祖,血脉的传承或许就是如此nAd3(
“高祖,我们喝一杯吧!”留仙说着转身向着库房走去。
来到里头又瞧见了七郎所留下的那几个坛子,想着前日里自己竟然无法挪动心里不禁暗暗有气:“哥哥啊哥哥!难道连你也戏弄我么!”
想到此处不由发了一个狠劲,弯腰伸手托住其中一个酒坛,丹田一较劲大喝一声“起!”,那酒坛竟然被他给缓缓地托了起来。留仙“嘿”了一声,再一用力已然将它扛在了肩头,心里又是诧异又是欣喜,可他此刻也顾不得多想迈开健步向着高祖的坟冢跑去。
跑至坟前打去泥封,倒上三碗酒泼洒在泥土中,又满满倒上三碗供在了坟前。而他自己则是举起酒坛一仰脖“咚咚咚”地开始豪饮起来。以他往日的经验一坛的量已然将尽,可手中的酒坛却依旧沉重。
留仙借着残存的一线天光偷眼瞧了瞧坛子,却见里头依旧是满满当当的美酒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少的意思,突然间他脑海里灵光一现继而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七郎,好一个哥哥!原来你竟然使得这般把戏!”
原来这些酒坛乃是七郎专门特制,外表来看与普通酒坛无异可实则一个坛中足可容纳千坛之巨,故而着实沉重无比。那一天留仙并无多少酒意,故而见没能提起也便暂且作罢,今日他满腔的悲愤,加之霜姑所赠的五百年修为已然渐渐被他自己的身体全盘吸纳,所以这力量的雄浑更是往日所不能比拟。
其实七郎在来的那一天已然看出了端倪,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霜姑的馈赠故而当时他也并未点破。他施了这样一个小手段多多少少也是希望激励自己的兄弟快快融合这新得的修为。而这酒坛既然融入了七郎的法术他也自然可以在月光镇的家中感觉到留仙的精进。
此刻他正与阿梓在屋内闲谈,有了感应之后便将之与姐姐说了一番。阿梓笑道:“这寻常的一坛酒怕是总有二十斤的份量,你将千坛的量汇聚于一,那岂非足有两万斤的力道么。”
“姐姐说的不错,”七郎摇着折扇微笑道,“那天我瞧见留仙的时候就知道他得了宝贝,言谈话语中我依稀觉得他的体内有一股颇是强大的劲道,只是不晓得那是从何而来,并且似乎还没有被他的身子给完全吸纳,亦或是他并不知情以至于还无法十分有效的使用这股子劲道。”
“突然获得那么多的修为还当真让人百思不解,”阿梓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但不知这股力道是正是邪?”
七郎“嗯!”了一声:“姐姐所虑极是,不过也请姐姐安心,以我的观察这股子劲道并无多少妖邪的力量。并且总让我感觉依稀有些熟悉的气息,只是仓促间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若是如此也可安心,留仙可以……弟弟你怎么了?”阿梓话说了一半,突然就见七郎原本平和的脸上突然间阴云密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七郎一伸手示意阿梓暂且噤声,用折扇遮住半边脸,闭上眼睛紧锁双眉了好一会儿才睁眼缓缓道:“留仙在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竟然已经豪饮了将近百坛之巨,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留仙好酒你也不是不知道啊!”阿梓似乎有些责怪七郎大惊小怪。
“不不不!姐姐这一次可是没说对,”七郎颇是烦躁地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他这般的豪饮定是出了什么悲痛欲绝的事情。他原本就是海量,如今得了修为更是毫无节制。不行!我得他!”
说罢冲着阿梓一点头便向着西南疾奔而去。
相去坟冢还有一里的样子,七郎就觉得前头剑气大盛,一股子霸道的劲风弥散四野。他知道这是留仙在练剑,而他此刻的技艺也已然炉火纯青,想到这里七郎颇是欣喜:“留仙如今这剑法的造诣恐怕已然能与那岳吟霜一较高下了!”
原来那天留仙归隐之后,第三天头上月光镇他们姐弟家中突然来了三个稀客,不是别人正是天枢使岳吟霜,天玑使方展图以及方展图的独子开阳辅使方慕神。
阿梓与七郎曾经听说过北辰给八使立下的规矩:若是下山诛妖,至多三使同往。于是今日见到这个阵势七郎便先是打趣道:“素闻慕神乃是开阳辅使主镇东南,我这月光镇便是在这方位。如今你与令尊、师尊一同下山,莫非是东南方向出了什么强大的妖灵?亦或是奉了北辰大人的命令前来‘诛杀’我们姐弟呢?”
他虽然用了“诛杀”二字,不过与其十分轻松戏谑,就是不想让三人产生误会。
按理说他们三人中慕神辈分最低,答话的事情应该交由岳吟霜或是方展图,不过如今七郎乃是把话茬交给了慕神,故而慕神也只能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慕神不敢,听闻前次北辰大人诛杀那魔灵啸月全是仰赖两位尊者的相助,后来更是让两位尊者负伤,北辰大人心中一直深感歉疚,屡次说想要来此探望,不过他主镇天心事务繁忙。尤其是前阵子为了将那啸月的残躯镇压在北辰岛的中心神坛之下着实又耗费了他不少气力,故而今次便委派慕神与家父、师父一道前来,奉上一些天心岛上的茶饮。”
说着将礼盒摆在了桌上,“这些茶饮乃是以天心岛上的灵草提炼而成,对于疗伤颇有奇效,若是身子安泰时常品饮对于修为也是大有裨益。”
“真是有劳北辰大人了,”阿梓笑着将礼盒交给了七郎,并冲着七郎使了一个眼色,七郎会意地去了后屋,阿梓接着道,“但不知如今北辰大人的身子可复原了么?那啸月近来又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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