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的坏人,不能错判0.01%的好人。
言溯在电话那头慢悠悠道:“谁能确定那些确凿的证据不是警察栽赃嫁祸的呢?”
甄爱无言,她知道其实言溯很确定,可他却能如此平和地接受这个结果,他的心理真的很让人费解……或者,是一种强大的包容吧。
“你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是不是?”
“嗯,赵何绝对会无罪释放,然后继续杀人。”
甄爱奇怪:“他为什么会继续杀人?”
“赵何在庭审现场一句自我辩护都没有。这个人没有是非观念,没有怜悯,做事从来随心所想,还异常不合群。这类人往往在受到重大刺激后会愈发偏执。而这次的杀人会成为开启罪恶的钥匙。”
甄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下,窃窃地想:做事从来随心所想,还异常不合群,这不是说你自己么?
言溯声音一沉:“立刻停止你脑袋里无聊的想法!”
甄爱瘪嘴,隔着电话线都能察觉,真是神了。
甄爱忽然想到什么,故意逗他:“抓的人就这么被放走了,你会不会觉得遗憾又憋气?”
言溯很平静:“不会。”
甄爱怪了:“为什么?”
那边,他的声线异常的平稳而又张力:“因为这就是游戏规则。站在正义的一方不能用非正义的手段去打击他们眼中邪恶的一方,这是规矩,也是公平。要知道,正义是对的,但代表正义的人,不一定对。或者说,没有人能代表正义。”
甄爱默然,半晌,微微一笑,是啊,是人就会犯错。
这就是人治和法治的区别?
她拉开窗户,望着远处淡淡的蓝天,含着笑,问:“你是不是觉得,如果赵何这次被定罪了,那才是法律的失败?”
“对!”那边的人字字铿锵,“他有罪,但司法要公平。”
“而且,”他的语气是桀骜不驯的坚定,“下次,我照样会抓到他。”
甄爱望着天,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这个男人真的像此刻她的目光所及——广阔,干净,如天空般透明,如时空般亘古不变。
不过,天空还有另一个属性,阴晴不定:“喂,现在该你说话了!”
甄爱愣头了:“啊?什么?”
那边停了停,隐忍着抗议的情绪:“我说完一句话之后,你居然不做声了。哼,你应该多学学社会语言学。哈,把维持聊天和对话的责任都压在我身上,这样不能构成一个和谐而有趣的交流。”
最后下结论:“甄爱小姐,你不会聊天!”
哦,原来他打电话是来找她聊天的。只是,会聊天的言溯先生,聊天选这种内容,真的好么……
甄爱很有使命感地接话:“嗯,你去庭审现场了?”
“当然,”他稍微提高声调,倨傲又神气,“有警察违背职业道德的案子,真是精彩!”
她就知道他的侧重点古怪。
“那,贾丝敏呢?她会不会受到处罚?”
“她的同事因为误导证词被开除了,她没受到牵连。”
这就是言溯说的“政治”?
甄爱斟酌再三,还是问:“她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没有关系。”平平淡淡的语气。
“可,她和你妈妈一个姓……”
“哦,想起来了,我妈和我爸离婚之后,因为我住在中国,我妈觉得孤单,就收养了一个中国小女孩。”
甄爱一头黑线,世界万物对你来说不要这么没有存在感好不好……
不过,她心里突如其来的开心是怎么回事呢?
她兀自偷偷地浅笑着,忘了说话。
很长的一阵沉默后,甄爱才发觉气氛转冷,该自己说话了,赶紧找话:“江心的父母好可怜,肯定伤心死了。”
说完,似乎更冷了。
甄爱抓了一下自己的头,你怎么这么不会聊天!
可言溯竟然毫无负担地接过去了:“我找律师联系了她的父母,请他们来美国打民事官司。虽然刑事法庭判定无罪,但民事法庭会判定故意杀人和巨额赔偿的。赵何如果没有钱,有生效的死亡保险。”
甄爱一怔,她差点儿忘了刑事判罪和民事赔偿是独立的。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言溯竟然会为一个陌生人做这些。
这人虽然傲娇又古怪,却依旧是善良正直的啊!
她感慨得一塌糊涂,于是又忘了接话。
又是一段诡异的沉默之后,言溯不开心了:“甄爱!”
“嗯?”好奇的语气。
“你是一个糟糕的聊天对象,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甄爱眼珠一转,也故意气他:“言溯!”
“……嗯?”傲慢的语气。
“你也很糟糕。你说的这些话其实欧文都告诉我了,你没必要给我打电话的。哼,你提供的信息一点儿都不具有时效性,也不满足语言学社会交际学科里对话的信息性原则!”
结果,
对方疑似憋屈地沉默了,真的沉默了。
甄爱说完,心里一个咯噔,呀,该不会挫伤学习和人聊天的小孩子的自尊心和积极性了吧。
令人心乱的安静之后,他的语调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和倨傲:“我打电话是为了提醒你,离赵何远一点,小心他去杀你。”
“你这个乌鸦嘴!”甄爱小声吼他,把收拾整理的东西弄得噼里啪啦响。
“你在干什么?拆房子吗?”那边语气不善,一听就知道他皱着眉。
“我在给江心收拾东西。”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一度:“你在案发现场?”
“废话,我……”
他居然直接挂电话了。
甄爱盯着手机屏幕,觉得他真是不可思议。
刚才打电话的功夫,她已经收拾好了纸盒。几天没人住,宿舍里染了一层灰,现在手上脏乎乎的。
推开洗手间门去洗手,抬眼便看到镜子,甄爱瞬时狠狠一怔。
洗手台的镜子上用鲜艳的口红写着几个狰狞的字,乍一看竟像是人血:
“foryou,athousandmiles!”(为你,追遍天涯万里!)
他来了!
甄爱脸色惨白,双腿止不住地发软,她死死拧着门把手,好几秒才恢复了力气。下意识地摸摸腰间,枪还在。
有瞬间的安定。
她靠着门,环视一圈,宿舍里没有人,也没有动静,却陡然间陌生得可怕。
突然,房间门被人缓缓推开,吱呀一声悠扬。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补昨天的,(爱^__^爱)嘻嘻……
对美国刑事审判和民事审判感兴趣的妹纸可以搜搜辛普森杀妻案,很典型的美国案件。
一直记得民意调查里的一句话:绝大部分的美国民众都认为辛普森杀了他的妻子,但他们同时认为,无罪释放的结果,是一个公正的审判。
不多说了,
然后推荐一下twelveangrymen,是篇很短的对话式小说,非常经典。
还有电影版本,十二怒汉,美国57版的黑白片,绝对是电影中的经典。俄罗斯2007年也翻拍过,也不错,两个版本都很好看,但最推荐的还是美国57版。
琵琶与鹦鹉螺
甄爱浑身僵硬,紧紧握着腰间的枪,一动不动。
她死死盯着房门上那人古铜色的手指,心悬到了嗓子眼。他露面的那刻,她心都差点儿跳出来,却又骤然坠落。
是赵何。
赵何没料到这儿有人,见到甄爱也是微微一愣,半晌后却换做微微一笑,关上门,又在不经意间落了锁。
甄爱瞬间平复了适才忐忑的情绪,冷淡看着,他回犯罪现场的原因,一目了然。就像言溯说的,这人是个变态,而江心的死,开启了他心里的黑匣子。
赵何站在房门口,望着洗手间门口的甄爱,问:“这里死过人,你不害怕吗?”
甄爱不理。
赵何冷笑了几声,拿出一截口红,在墙上书写起来,边写边说:“没想到这次还能遇到她的朋友,真不孤独。”
甄爱认得他手中的口红是江心的,他在墙壁上写的字也正是洗手间玻璃上的。
甄爱试探着问:“你很喜欢这句话?”
“她很喜欢,”赵何诡异地笑,“我第一次为她跑马拉松,得的奖金给她买了项链,她能不喜欢吗?”
甄爱不语,看着墙上的字迹,又看看镜子上,一模一样,原来这句话也可以理解成,为你奔跑几千英里。
可,口红和镜子,正是那个人的标志,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镜中的女孩,脸色微白。
赵何写完字,回头看她:“这里对我来说,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个地方,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的声音又轻又诡,还带着几丝讲鬼故事一般的悬疑感,似乎是要吓唬面前的女孩。
但甄爱很不配合,脸色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嗤笑:“果然凶手都有重返犯罪现场的爱好。无聊!”
他微愣,半晌却笑了:“你这么确定我是凶手?”
甄爱冷淡地瞟他一眼,懒得解释:“你长了一张杀人凶手的脸。”
赵何眼中露出凶光:“什么是杀人凶手的脸。”
“让人没来由地厌恶。”甄爱回答得异常简短,仿佛和他多说一个词就会死。
赵何眼中闪过浓郁的恨,自己是个杀人犯,可她竟然连一点儿害怕和惊惶都没有!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是不能吸引女孩子的半点儿注意,哪怕是变态的恐惧!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她竟然说他的脸让人一看就厌恶。
呵,这就是江心玩弄他感情的理由吗?
他一直都是孤独又内向的人,而拉拉队里那个叫江心的女孩儿,灿烂活泼,像阳光一样一点一点温暖进他的心里。他第一次怀着忐忑的情绪送她一串小珍珠,她竟然开心地亲了他的脸颊。
这就是美妙的爱情吧?
这就是盲目的爱情吧?
即使她一次次和别的男人成双入对,只要她的一个亲吻一次拥抱,他的愤怒便顷刻消散。他知道贵重物品能让她开心,就努力买给她。那次的金项链甚至让她开心得和他共度一晚,还允诺很快和男朋友分手。
可等来的却是毫无预兆的翻脸与绝交。
江心无意中得知了泰勒的真实背景,她再也不可能和泰勒分手,不仅如此,她甚至坚决不肯和赵何继续地下情了。
这对还憧憬着和江心光明正大在一起的赵何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从来没有和女生交往过,和江心的拉手亲吻抚摸做~爱,全让他刺激又癫狂,只要一想到本来应该属于他的美妙却被另一个男人享受着,他便彻底疯狂了。
而在杀死江心的那些时刻,他看着她在他手中凋零,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的剥离,他的两腿之间竟然疯狂地变硬,又如坠云端地狂泻,他的身体变态地到达了高~潮。
啊,老天,杀人的感觉,太美妙了!
而此刻,他看着甄爱,身体里那种灼热的快感一瞬间都奔袭着在下腹堆积。
他之前跪着祈求爱情的卑微,受过的羞辱隐忍,遭受背叛抛弃的愤怒,全在这一瞬间爆棚。他的身体,他的情感,全需要释放!
他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情绪,笑得极度扭曲,“这里太有纪念意义了,它也是我第二次杀人的地方。”
甄爱倚着门,面不改色。
果然是言溯口中自信到自卑的心理变态,果然会发展成连环杀人。她还记得言溯很桀骜地说:“下次我照样会抓到他。”
甄爱歪着头,薄唇轻弯,淡淡一笑:“你这样没本事又不值一提的男人,还是不要浪费他的时间了。”
赵何虽然不知道甄爱口中的“他”是谁,但他很清楚她口中的“你”是谁,她竟然说他没本事又不值一提!
“你和江心一样,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说我没本事,我杀了人还能站在这里,我没本事?”他凶光毕露,突然朝她扑过来,“今天你死在这里,我还是能够全身而……”
啾地一声轻响。
赵何止了脚步,惊愕地睁大眼睛,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就见汩汩的血水从他的左胸口涌了出来。他来不及发声,还不明不白,就这样直直地朝后倒了下去。
“Ai,开门!”欧文猛地敲打着房门,一秒钟之后,轰地一脚把它踹开。
他冲进来就见甄爱面无表情地握着手枪,枪口灰烟袅袅,正对着自己的方向。而她白净的脸上,溅满了鲜血。
欧文立刻关上门,走过去都顾不得看赵何的情况,而是赶紧去拿甄爱手中的枪,拔了一下,没动静。她眼睛里一片空洞,不知道在看什么,就是不松手。
欧文握住她的手:“Ai,没事了,把枪给我。”
甄爱依旧眼神空茫,却极度冷静地说:“他要杀我,我是正当防卫。但是,我故意刺激了他。从这个角度说,是我引导的他。”
欧文神色不明,近乎轻叹:“或许你不引导,他也想杀你的。S.A.说赵何可能会重返现场,让我注意点儿。我就立刻从停车场跑过来了。”
甄爱缓缓收回枪,眼神冰冷得可怕:“他进来的那一刻,我就想杀他。”
欧文狠狠一愣,紧张地看她,她却盯着他身后的墙壁发呆,欧文一回头,看见墙壁上的字,再度愣住。
她不想他担心,平静地说:“是巧合,我问过了。”
欧文没有多问,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又拿了纸巾去浴室,只是一看到镜子上猩红色的英文单词,不免又蹙了眉。
他知道,虽然甄爱说是巧合,但这些字肯定刺激到她了。
欧文走出浴室时,甄爱正坐在地上发呆,身上都是喷溅的血迹,一点点像细小的红梅。他过去蹲下,用湿纸巾给她擦脸。
她乖乖的没有动静,像是找不到方向的孩子,怔松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像水洗过的黑葡萄。他被她安静的眼神看得心头乱跳,赶紧垂下眼眸。
他忽然就想到言溯的那个问题:欧文,如果有一天她杀了人,你会怎么办?
他无声地闭了闭眼,Ai,如果你杀人放火,我便帮你毁尸灭迹。
把她苍白的小脸擦拭干净,他又给她擦去脖子上的血迹,女孩的皮肤细得像瓷,白皙清润,他又别过目光去,轻轻擦去她衣服上的血迹。
不过几分钟,房间里突然来了几个穿得像水电工一样的人。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戴着手套全副武装,找了把椅子放在房屋中间,把地上的赵何搬到椅子上,放一把消音手枪在他手里,对着胸口扣动扳机......
甄爱坐在地上静静看着,幽暗的人影在她清黑的瞳仁里闪动,却没有带起一丝涟漪。
完毕后,有位戴着面罩的黑衣人走过来,指了指甄爱,对欧文说:“虽然她有免责权,但按照惯例,我们要带她回去审问。”
甄爱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欧文却拦住,冷硬道:“他要杀她,这是正当防卫,不需要任何审问。”
那人也十分坚持:“这是应该的程序。”
欧文挪了一步,结结实实挡在甄爱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带她走。”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一阵沉重的安静之后,黑衣人们齐齐换了衣服,又以水电工的姿态离开了。
“Ai,没事了。”欧文舒了一口气,回头看甄爱,心口却猛地一痛。
甄爱小脸惨白,固执地仰望着他,月牙般的眼睛里满是从未有过的激动情绪,咬牙忍了半天,却还是颤声道:“他们,不,你们,就是这样死第二次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boss暂时不能现真身哇,不然偶们Ai酱直接被灭掉了。。。但其实,这篇文里的所有案子,他都有参与。。。
而且,等他真的和Ai酱面对面交锋的时候,额,估计会有些血腥加恐怖。。。所以,一开始还是不要吧。o(╯□╰)o
再就是,貌似特工灰常悲运,殉职之后,还要被自己的兄弟们改变死亡现场再死一次,然后报纸的讣告就说谁谁谁(假身份)各种原因自杀了。。。
琵琶与鹦鹉螺
“砰砰砰……”连续六声枪响,射击场人形靶子的头部六个清晰的洞口。
甄爱却似乎还是不满意,重装弹匣,又选择了移动人靶。
欧文陪在旁边,沉默看着。
甄爱是他的第一个证人保护对象,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证人都像她这么坚强又有毅力。他刚认识甄爱时,她的枪用得并不太好。短短一年,技艺突飞猛进。
此刻,她带着淡黄|色的保护镜,双臂笔直地举着枪,目光坚定毫不动摇,发发击中目标。
她曾说:如果她的枪法再好一点儿,保护她的第三个特工就不会死。
这是她跟他说过的唯一一件和过去有关的事。而他,不能问。
一小时的枪击训练很快结束,甄爱额头上都有了细细的汗。走出射击场,阳光很好,这几天气温回升了。
欧文开着车去接言溯。
其实几天前甄爱犹豫过要不要再次换身份,可那时言溯打电话过来问:“想去汉普顿玩吗?”
“可订婚礼还有一个多星期呢!”
“在那之前,哥伦比亚大学举办文化节,有对外开放的公众讲座请我去讲。”
他想让她听他演讲?
甄爱傻傻地不接话。
他沉默半晌,声音更不自在:“咳,而订婚礼后纽约还有春季音乐节,顺便陶冶一下你可怜的情操。”
摇摆不定的心绪就在那一刻定下来了。
甄爱望着窗外青青的春天,问欧文:“他不是不喜欢讲课吗?”
“但他同时认为学者肩负着对公众传播知识的责任。”欧文认真开着车,“这次要讲的是符号学,内容比较浅显,只是科普级,并非学术。”
很快接到言溯,但上车时出现一个问题。
甄爱以为他会坐副驾驶,所以她坐在欧文后边。
言溯走到驾驶室后边,一拉车门见甄爱坐得稳稳当当,他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又关上门绕去另一边。
欧文指指自己身旁:“怎么不过来这里?”
言溯望着窗外:“事故率最高的座位?谢谢!”
欧文道:“你现在那个位置就安全了?”
“副驾驶和副驾驶后侧一样不安全。”说完,扭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驾驶位正后方的甄爱,“安全意识不错。”
甄爱被他凌厉的目光看得发麻:“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换位……”
“不用了。”他目视前方,飞快打断。
真是别扭。
甄爱轻笑:“你也怕死呀?”
他靠进椅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懒懒地说:“死不死不重要,怎么死比较重要。如果我的名字出现在报纸的讣告栏里,死因是车祸的话……在我看来,这和被雷劈死一样无厘头又无意义。”
他扭头看她,浅茶色的眼眸淡定又认真:“这样,我会死不瞑目的。”
甄爱无语:“可每年有几百万人死于车祸。”
言溯肃着脸,无比庄严肃穆地闭上眼睛:“愿上帝保佑他们!”
前边的欧文听闻,嘀咕一句:“骗子,他根本不信上帝!”
甄爱扑哧轻笑一声。
笑完却想到最近的压力,她望着窗外,平静地收了笑容,问:“那,你对死亡的态度是什么?”
言溯缓缓睁开眼。
他望着虚空,声线轻缓:
“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此为止,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我相信,我从未把我的力量用在错误的地方。”
甄爱一愣,扭头看他。
彼时,初春的高速路旁,灰茫又青黄交加的原野像河流一般在窗外流泻,青嫩的色彩涌动着,生生不息;
而言溯俊白如玉的侧脸,疏淡又静谧,一如亘古的时间,永远的棱角分明,倨傲而不驯。
这一瞬,她像是被谁狠狠敲醒。
是啊,甄爱,如果你生命的旅程到此为止,你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因为你从未把你的力量用在错误的地方。
所以,害怕什么?
即使敌人厄运全部尾随,她也可以豁然开朗,可以坦然面对。她的生命问心无愧,即使戛然而止,也没什么可怕。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洋溢起了幸福的笑;言溯似乎感应到她毫不避讳的目光,侧头过来,刚好就看见她情绪万千的眼眸。
他神色微僵:“看什么?这话不是我说的。”
“我知道,是福尔摩斯说的。”甄爱粲然一笑,别过头去,打开了窗户,笑望着窗外苍茫的原野。
她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这人永远都是那么云淡风轻,荣辱不惊,那么遇变不乱,安危不惧。
这样的豁达开阔,也是她毕生的追求。
言溯静静看她,女孩正迎风趴在车窗前,长风呼啸,吹得她的乌发肆意飞舞,嚣张又飞扬,真不像她一贯冷静淡漠的样子。
其实这样,很好不是吗?
他安然自若地收回目光,遮去眸中隐约的笑意,再无言语。
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甄爱迎着风探头张望,漫长的公路无边无际隐入了遥远的天边。空旷的世界里,只有他们像风一样呼啦啦地奔驰。
汽车电台里正在播放轻快悠扬的美国乡村音乐summervibe,曲调舒缓又清新,怀旧里带着夏天海滩的阳光,一瞬间,春风里就有了夏天的味道。
她闭着眼睛,呼吸着初春清冽的空气,不自禁地跟着哼起了歌。
哼了没一会儿,却听言溯散漫地评价:“真难得。”
甄爱脸一红,以为他要夸她,没想下一句却是:“居然每一句都能唱走调。”
欧文没忍住笑出了声。
甄爱小小地恼了,甩了鞋子,一脚就踹到言溯腿上;后者始料未及,瞠目结舌地看她。他不至于被甄爱踹伤,但明显,让他惊异的是甄爱的动作。
甄爱踢了他之后也觉得不妥,立刻红着脸望向窗外不看他。
她想,她真是被这样空旷的天地和轻快的音乐影响了。不过,影响就影响了吧。^__^
1小时的车程就在这样轻松的气氛里结束。
甄爱坐在昏暗的阶梯大教室里,一瞬不眨望着黑暗里惟一的光——讲台上的男人,英俊冷清却掩饰不住气宇轩昂。
他西装笔挺立着,语速稍快语调平稳,幻灯片光影飞旋。
上面有两个五角星,一正一倒。此刻整好讲到女性生/殖器崇拜。
“五角星正位的时候,象征渴望与精神;倒五角星则代表魔鬼。连环杀人犯理查德拉米雷兹,杀死男人强/暴女性和小孩后,肢/解尸体,在现场留下倒转的五角星。”
“但从自然崇拜的角度,五角星起初代表女性,是阴柔神秘的万物之源。”
甄爱原本沉迷其中,意犹未尽,听到这话稍稍一讶,没料到他这样傲慢又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会把女性放在这么高的地位。
不是说男人或多或少都有大男子主义么?
周围的女学生和白领窃窃私语:“Heissoman!”这男人太男人了!
甄爱听了,顿觉怪怪的。有淡淡的吃醋,又有点淡淡的骄傲。但转念一想,以她现在的位置,好像两种情感都不应该出现。
“下一个符号。”
幻灯片上出现了六芒星。
“由一正一倒两个三角形组成,上面的正三角呈尖状,象征男性生/殖器;下方的倒三角呈杯状,象征女性生/殖器。表示男女性合一,同时也暗示女性承受并储藏的能力多于男性。六芒星最开始是印度教的女性崇拜标志,后来成为犹太人的象征图形,在犹太教中代表大卫王,也叫大卫之星。”
这时,甄爱身边一个女生抢着发言:“言教授,有人说六芒星可以看做是紧紧相拥的男女,在无尽的性行为中达到精神的合一。这个说法你赞同吗?”
教室里窸窸窣窣起了笑声。
虽然演讲很精彩,但言......教授......明显不爱交流,所以忽然有人打岔,大家都很欢乐。甄爱也是其中之一。她很好奇言溯的回答,更好奇面对这种问题,他会不会难堪。
但言溯脸上没有一丝尴尬,只是极轻地抿了一下唇,道:“我并不赞同。”
那个女生还不放过:“为什么?”
言溯的目光看过来了,甄爱蓦然身子一僵。不是我问的啊喂!
言溯淡淡的,波澜不惊:“当男女互相吸引,肉体的欲望无可厚非,但精神的合一更在于彼此对自己,对对方,对世界,相似的认同。
这种认同,与其说是互相说服,更不如说发现另一个自己。人的精神是独立的,不需要去迎合。真正的合一,是相似的灵魂之间,天然的吸引。”
几百人的阶梯教室里鸦雀无声。
甄爱愣住。
她早该想到,他这样高傲而孤寂的灵魂,怎可能屈从或是迎合别人。在他的爱情里,他不会改变自己,也不会让对方为他改变。
守不住自己灵魂的女人,他必定看不上。
他喜欢的人,一定像他一样,内心强大,灵魂独立。和他互相吸引,却不会迎合屈从对方。这样自由独立的爱情,将会是多么的震撼啊!
此刻他立在光亮之中,看着她这个方向。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她,可她莫名感到心里一股承受不了的重量,终究低下了头。
她也早该想到,他们的境遇就像此刻,他永远光明,而她永远黑暗。犹豫要不要换身份时,她心里那一丝莫名其妙的希冀与不舍,其实是不应该的。
言溯已经继续:“男性的生/殖器象征随处可见。黑色项链绳上的小牛角狼牙,希腊神话里的神杖,火箭手枪跑车......”
......
演讲结束后,听众全体起立鼓掌,可言溯一溜烟就下台不见了。
他不喜欢被人追问。
甄爱去到休息室就见他东西都收好了,整装待发的模样。见了甄爱,他微微皱眉:“你怎么这么慢?来的路上去了趟火星?”
“教室里几百个人呢,门就那么一小点,你让我爬窗户?”
言溯不说话了,目光灼灼地看她。
甄爱的心颤颤的:“你看什么?”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我当然不是在看你。”语气里有那么点儿不满。
甄爱伸手在他面前晃一下:“不是看我,你在看鬼啊!”
言溯的脸灰了,近乎阴郁地看她一眼,一声不吭就绕过她出门去。
从走廊出教学楼,他走得飞快,甄爱一路小跑:“喂,你怎么了?”
言溯快步走下石阶,也不看她,眯眼望着大学里纷繁热闹的文化节,淡淡地问:“刚才你鼓掌了吗?”
甄爱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演讲。
而事实是,她的确没鼓掌......
隔那么老远,他怎么看到的?
言溯继续不满:“回到休息室,你也没有表扬我。”
甄爱张了张口,见他看上去真挺受伤的样子,赶紧小声说:“我太震撼了,你讲的那些内容,我还没完全消化。”
这下,他的步速明显缓了缓,自言自语中带着点儿懊恼,似乎后悔刚才的小心眼:“噢,我忘了考虑你的反应速度。”
甄爱:......
她干嘛那么好心表扬他?就应该别扭死他!
不过他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今天怎么......
甄爱还暗自开心,石阶上围来了学生和听众继续向他提问,他也算配合的,虽没有特别尽心,但也绝不敷衍。
还有人送他小礼物,他皱着眉,但也接下,礼貌地道谢。
甄爱望望周围的风景。学校道路两旁是各种文化展台,要是过会儿拉着言溯一起去看看就好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份闲心。
人群有人散开,有人进来,一度混乱,甄爱差点儿被挤倒,又感觉有谁扯了她一下。
与此同时,言溯盯着甄爱身后:“你等一下!”
甄爱回头,只见一个带着帽子的男子匆匆离开,很快就是言溯追过去的身影。
甄爱摸着后脑勺,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刚才那人扯了她几根头发。
而片刻前,言溯在人群中接到那个礼物的第一秒,就感觉到了异样。
那是一双白手套递过来的。
他抬头,就见甄爱身后立着一个男人,深深低着头,棒球帽外边还套了一层宽松的衣帽,乍一看竟像是死神的黑斗篷。
那人转身就走,可他被围在人群中,好不容易跑出去,校园街上人来人往,那人一下子就隐匿在人群中,再也看不到踪影。
言溯最终停下脚步,眸光阴沉地低头。
掌心躺着那人塞过来的袖珍木雕,是一个琵琶,弦槽、弦轴等组成部分细微精致栩栩如生。木体上刻了一个类似加号+的十字。
那个神秘人,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言溯没来得及多想,脚下的地面陡然一晃!周围的一切都在震颤!
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整个校园。
他惊愕地回头,刚才他站的台阶上,一片浓烟滚滚的火海。血液和残肢四处飞溅。
言溯的心狠狠一沉,他把甄爱丢在那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最近那么多爆炸,写一个爆炸案,推理手法是主犯罪心理,不长。
(一)
早晨六点,甄爱缓缓睁开眼睛。
起床拉开窗帘,一室稀疏的阳光。转身走去客厅,却意外闻到了煎鸡蛋的香味,余光里还瞥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那人乌黑的头发,不是欧文的淡棕色。
甄爱后退几步,探头一看。言溯整好端着平底锅转身,看到甄爱,毫不惊讶,跟没事人儿一样把亮澄澄的鸡蛋放进盘子里。
甄爱盯着他:“你在这儿干什么?”
言溯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煎鸡蛋。”
“为什么来我家煎鸡蛋?”
“因为我家没鸡蛋了。”
甄爱望天,跟这人讲话只会被绕进去。
百试不爽!
甄爱脸色不好地走去欧文的房间,言溯喊住她:“等一下,有事要提醒你。”
“什么?”
“嗯,忘了。”
甄爱:......
她更加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欧文的房门,却撞上他正在穿裤子,甄爱吓了一跳,赶紧说对不起带上门转身出来。
言溯一拍头:“嗯,就是这件事。”
甄爱:......
你故意的吧!
(二)
甄爱记得,言溯上台前,哥伦比亚的希尔教授拉着他千叮万嘱:“成功的演讲七要素,是什么?”
当时言溯皱了眉,一看就是嗤之以鼻。
希尔教授急了:“我给你讲过多少遍,你还是忘了?”
“忘”这个词刺激了言溯的神经,他立刻面无表情地开口:
“一、引人注意的开头,如轶事笑话;二、考虑听力的短暂记忆性,使用序号词,增强逻辑性;三、每个论点使用总分总结构;四、控制语速,考虑听众的记忆和反应;五、注意语音语调,起承转合;六、观察听众的表情,偶尔使用停顿和悬念;七、和听众交流。背诵完毕!”
可即使如此,希尔教授还是不放心,望着言溯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小子,他真的理解我说的话了吗?”
“您放心,他理解能力很强的。”甄爱当时这么宽慰他,心里却想,他当然理解,他只是不会照做罢了。
琵琶与鹦鹉螺
教学楼石阶附近的几个展位被炸的七零八落,火舌乱舞,浓烟滚滚。
石阶上血流成河。
受伤的年轻人和炸飞的躯体杂乱无章地落在地上,没受伤的人痛哭着捂着耳朵报警,更多的人帮着伤者止血摁伤口。
原本美丽的校园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空气里全是浓郁的血腥味和炸药的硝烟,刺激得人睁不开眼。
言溯的脑子被爆炸瞬间的冲击波震得嗡嗡直响,失魂落魄地跑回来,目光四处搜索。甄爱,甄爱,马尾,白上衣,牛仔裤,甄爱,
看到了!
他立刻奔过去。
甄爱跪在一个受伤女生的身上,双腿压着她断裂得汩汩冒血的大腿。那正是演讲中打岔的活泼女孩。
甄爱的发带被利物割断,头发全散开,满是尘土血迹,凌乱地垂落着。她的双手死死摁着女生的裂开腹部,殷红的血像泉水一样往外冒。
她在和她说话:“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满头鲜血,目色惊恐:“Angel”安琪儿,意为天使。
言溯快速扫了甄爱一眼,看上去没有受伤。他即刻起身掏出手机,却在听到甄爱的话时,身形一顿。
他没想过她的声音会如此温柔,同时又如此充满力量:
“嘿,Angel,相信我,你会没事的,好吗?”
安琪躺在地上,剧痛之下反而不能感受到任何痛楚,大大的眼睛清澈又无光:“好的。”说完便要闭眼。
甄爱赶紧喊她:“Angel,不要睡觉,和我说话!说,说,你有男朋友吗?”
安琪睁开眼睛,无力而艰难地微笑:“没有,但,有喜欢的人呢!”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等你好了就和他表白好吗?”
甄爱说着这话,心里却一抽一抽地疼。
她拼命摁着她肚子上的缺口,可粘稠的血浆像是奔涌一般从她指缝溢出。她很清楚,这个女孩的生命正在她手中一点点流逝。
安琪表情呆滞,某个瞬间忽然深深蹙眉:“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什么?”
“疼!痛!”她一咬牙,豆大的眼泪便颗颗砸下,悲怆又无助地痛哭,“老天,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甄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要伤害自己的同类!
可现在最紧张的是安琪的伤势,情绪激动只会让血流得更快。她刚要安抚她,安琪却镇静下来,眼中泪光荡漾:“求求你,帮帮我。”
“Angel,你要我帮你什么,我会陪着你。”
女孩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流:“please!pleasetellmymom,Iamsosorryforbeingimpossible,andIlovehersomuch.(求求你,转告妈妈,我太不懂事。对不起,我爱她。很爱)”
她痛苦得连连摇头:“Godplease,helpmymom.(老天啊,求你保佑我的母亲)”
“你不会有事,救护车马上就到。”甄爱莫名痛得剜心,急切地望向远处闪烁的车灯,“你听……”
可再低头,安琪已闭眼,她手心的血液也缓缓停滞……
言溯拍下几百张照片再回到甄爱身边时,安琪早已死去,甄爱却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双手血红地摁压着她的腹部,极深地低着头。
他刚要过去拉她起来,却看见几滴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滴落。
他的脚步于是顿住。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落泪。
他原以为,她这样外表疏离冷淡,内心坚硬漠然的女子,是不会流泪的;更可况对一个陌生人。
甄爱跪立埋头的身影像雕像般,一动不动,静默而又无声。
言溯俯视着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恨不得将那个放炸弹的人……
这个想法叫他陡然一愣,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是怎么回事。
救护车和警车同时赶来。直到医务工作者过来检查安琪的情况,甄爱才迅速站起身,眼睛里没有半点泪光,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可言溯很确定,他看到了她的眼泪,沉默而又隐忍,悲伤却又无声。
她站起身,他才看见她胸腹处大片的血渍,一惊:“你……”
“不是我的血。”她打断他的话,罕见的速度飞快。
言溯不说话了,静静看她。
面前的甄爱低着头,乌发披散,衬得小脸愈发白净,干净得没有一丝情绪。就连低垂的睫毛都是静静的,不曾轻颤。
他知道她喜怒不形于色,内心其实是难过的。
良久,他抬手,一下两下,拍拍她的肩膀。
甄爱缓缓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他,有些柔弱。
他敛起眼瞳,脸色罕见的阴森:“我向你保证,一定马上抓到那个混蛋!”此刻说话的语气也是不曾有过的冷鸷。
甄爱莫名心中一暖,又听他冰冷道,“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他有机会第二次作案!”
甄爱旋即一愣。
一般来说,这样的爆炸案,有了第一次,很快就会有一连串。可这样的毫无头绪,能抓到凶手吗?
但转念一想,他是言溯啊。
她用力点点头,眼中满是信任:“嗯,我相信你!”
言溯冰封的脸稍有松动,很快又冷下来。
同时,市警局的几位警察过来了。
为首的是布莱克警官,他和言溯有过合作,所以不用介绍和寒暄。
布莱克对旁边几个炸药专家说:“你们速度快一点儿。”
“你们来之前我看过了。”言溯面无表情,“炸药用钢管装载,主要成分是硫酸铵、氯化钾和铝沫。就刚才的爆炸程度来看,化合物配比非常精确。引爆器上连接了水银弯管,只要装置倾斜,即刻引爆。”
警官们全是惊呆的表情,蹲在不远处的专家抬头,Сhā了句嘴:“嗯,他说的都对。”
“至于装置是怎么引爆的,”言溯指了指对面的路灯,“那里有监视器。虽然我推测有人把装置放在石阶上,等着不知情的人走过去不小心踢翻,但还是看监控更保险。”
话音未落,旁边接电话的警官走了过来:“监控室那边看到了,确实有人把炸弹放在台阶上,然后等人踢翻。但不明人物放置的地方刚好是死角,只看到了一只手,没看到人。”
他全说准了!
布莱克警官晃了晃神,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言溯:“把你的人都叫过来,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浪费时间。”
布莱克很快叫大家过来。
甄爱见警察们都围着言溯了,要退出人圈。
言溯眸光一斜就瞥见了她的动作。
他后退一大步,一下子拦住了甄爱的去路,不等她反应就捉住她的手,冷着脸命令:“乖乖别动,哪儿都不许去!”
甄爱唬了一小跳,更觉周围警官们的目光让她脸红。她本能地想挣开,他却似乎来劲儿了,死死箍着。她终究是拗不过他,低着头躲去了他身后,却任他攥着手。
言溯其实是担心不盯着她又出什么意外,才把她拉在身边。可这一握紧手,他清晰地感到,掌心她那一小截手腕柔软滑腻得不像话,像是握着凝脂。
他思绪放空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淡定地开口:
“不明人物是男性,23-35岁,很不合群,有犯罪史或少年管制史,比如打架斗殴,但最有可能是蓄意破坏公物;
他曾经受过伤,不具有对抗性,很沉默稳重,共事的人经常忘记他的存在,或者小看他的能力。从炸弹的焊接技术和开关设计来看,他行为做事非常有条理,完美主义。他非常聪明,智商在150以上;
他没有引人注目的职称或头衔,屡屡在学业、升职或课题研究上受挫,很有可能是学校的研究生或是教授导师的助理,对学校的评定制度不满;
学科大致在机能性方向,独立时间很多。”
言溯边飞快说着,边拨弄着手机,很快布莱克警官的手机嘀嘀一声响,是言溯发过去的图片包:
“你们来之前我把周围的目击者,报警者,救助帮助者全部拍下来了。不明人物就在这些照片里。你们可以开始排查抓人了。”
布莱克咽了咽嗓子,他只是问有没有什么线索,而得到答案是……破案了?
其余所有的警官也都没了魂魄似的盯着他,鸦雀无声。
言溯见大家都没动静,俊眉一挑:“哦,原来这场爆炸只是演习。”
有警官不理解了:“什么意思?”
言溯冷着脸:“意思是你们的响应速度慢得令人叹为观止,真对得起纳税人供养你们的钱!”
甄爱低头,呃,他对反应速度的讽刺已经从她一个人上升到全社会了。
大家如梦初醒,刚要行动,言溯又叫住他们:“等一下,我说的这些是初步推断,只是根据现场判断出的最大化可能。因此,我保留一两条错误的权力。”
甄爱立在他背后,听了这话,诧异地抬头,只看得到他利落的短发在风中张扬。刚才他说的话那么谨慎而保守,竟不像一贯的自负。
他的背影高大又坚毅:“通常我不会这么快下定论,但鉴于爆炸案的巨大伤害性,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布莱克听出了其他的意思,紧张起来:“你是说?”
“一天或几个小时内,还会有一场爆炸。”言溯看看周围,忽然奇怪地笑笑,语调轻蔑又讥讽,“警车,救护车,死亡,伤痛,所有人都在痛苦。他终于得到重视,当然要发挥到极致。”
他顿了顿,复而平静道,“我已经给他画了一个模糊的图像,剩下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说罢,微微颔首。
幅度不大,却满载着托付和信任。
甄爱又是一愣。她恍然发觉,就是这一低头,让她看到了另一种魅力,无关智慧,只关乎人格。
布莱克警官一怔,也重重地点头:“交给我们了!”
警察们立即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我原本想说什么的,忘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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