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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她眼睛还红着,却努力笑笑:“今天。你知道,他们的演唱会,我一定会来。”她顿了一下,“而且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你今天忙,改天吧!我知道你的电话和地址。”她余音未落,消失在人群。

言溯淡淡收回目光,垂下眼眸。

L.J走了几步,回头张望。

那个白雪娃娃般的女孩飞跑着,一下子扑进言溯怀里,熊宝宝都被压瘪了。而他很配合很夸张地连连后退几步,搂着大熊和女孩走了。

女孩穿着白裙,黑发如瀑,像极了希腊神话里的女神。

夜深了。言溯把甄爱送上公寓,一直到房门口,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告别。

他看着她开门进去,却没有走开,而是静静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适才望着她时温柔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一路走上来,公寓地毯上整齐的脚印,绿植里摁压和搜索过的痕迹……她的房间里有人。

甄爱抱着大大的熊,开灯,眼睛里的笑意荡然无存。客厅里立着一排高大健壮的黑衣男,为首的是个二十j□j岁的漂亮女人。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甄爱一眼,显然诧异她的装扮:“你去约会了?”

甄爱不回答,神­色­漠然:“有什么事吗,亚当斯小姐?”片刻后纠正,“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范德比尔特太太。”

“都可以。”安妮微微一笑。

黑衣的特工们沉默寡言,他们早已搜索检查整个房间。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来排查监听监控追踪仪等设备。

甄爱有这方面的知识和警觉,完全不需要他们帮忙。在她看来,这是他们变相地监督她。

安妮的目光落到甄爱怀里的大熊上。

工作中,她从不提私人的事。她的婚礼上,甄爱是言溯的亲密朋友,冷淡又常常出神;在这里,甄爱是她的下属,一个严谨高效,冷静自持的科研人员。

说实话,刚才见到甄爱,她都愣了。从5年前认识17岁的她到现在,她一直都是素净低调,无欲无求的。

安妮看着她的熊宝宝:“你喜欢这种东西?”她很难想象平日的那个甄爱会有这种小孩儿心­性­。

甄爱还是没回答。

安妮去年接替上任执行官,成了主管甄爱研究进度的负责人。她一般只在有重大事情时才出现。

她指着甄爱的窗台,那里放着一排彩蛋,还有玻璃球音乐盒小手工之类的:“那些我们都替你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可你突然买这些东西,有没有想过安全问题?”

甄爱微微皱眉:“你到底有什么事?”

安妮起身,甄爱放下大熊,和她一起走去卧室。

安妮关上门,说:“Anti-HNT-DL抗病毒血清研制成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甄爱很平静,没有开心或不开心。

安妮默了半秒,笑容收敛:“不过,一个月前枫树街银行的爆炸案里,警方发现了一具死相极惨的男尸。我们对外封锁了消息,但CIA内部还是要彻查清楚。甄爱,你擅自把病毒带出实验室了?”

甄爱静静抬眸看他,脸­色­沉静,没有半点害怕或是慌乱:“我怀疑被组织的人找到了,我需要防身。”

怀疑?呵!

安妮清楚她年纪虽小内心却坚韧,软硬不吃,指责无用,索­性­转移话题问更重要的事:“上面比较好奇的是,实验室的走廊壁上全是自动探测仪,你是怎么把病毒带出来的?”

甄爱缄默不语。

安妮深思,想起赖安说有次实验中甄爱给小白鼠注­射­病毒时,针管不小心划破了手,她却安然无恙。难道她的身体有什么奇怪的机制?

她扬了扬手中的录音笔:“对了,上面需要知道你的下一步工作打算,和往常一样,用作记录。”

甄爱也就例行公事地回答:“Anti-HNT-LS研究。”

简短,不多说一个字。

安妮追问:“这个完成之后呢?”

甄爱顿住,她也不知道。原以为对这两种病毒的研究是很漫长的过程,但几千次的高效试验后,突然成功了一半。照这么下去,研究终点指日可待。

那她……

甄爱的心猛然突突地跳,这是不是意味着,不久的将来,她可以回归平凡的生活了?

可她的希望很快被安妮打破:“甄爱,我们知道,你的母亲除了发明这两种邪恶的病毒,还有两项绝密的技术,一是克隆人,二是停止人体死亡机理。”

甄爱的心抖了一下,表面却波澜不惊:“不论是克隆人,还是阻止人死亡,都有很多科学家在尝试,但都无法越过瓶颈。”

安妮似信非信:“可我们都清楚,你的母亲是绝世的天才,你也是。你......难道没有从她那里......”

甄爱猛地抬眼,冷冷打断她的话:“亚当斯小姐,在这两方面,我和其他科学家一样,束手无策。”

“那不说这个了,说正事。”安妮耸耸肩,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试探,

“据我们所知,S.P.A.组织里有很多奇怪的药物。有的能不可逆转地清除大脑皮层所有记忆,有的能永久­性­挫伤人脑智商。”

她轻轻瞟了甄爱一眼,后者淡定自若听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还有的可以赋予人体像动物一样的力量,比如猎豹的腿肌和速度,类猿的臂力,北极熊的咬力,蝙蝠海豚的超声波探测,还有其他动物的夜视力,听力......”

甄爱瞥见她探究的眼神,淡淡一笑:“小姐,我的夜视能力和听力,是从小关黑屋子适应出来的,不是靠吃药。”

安妮不深究,转而说:“内部有几个卧底被发现后,灌食了动物类药,全都出现了动物属­性­,再也无法过平常人的生活。甄爱,你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甄爱表情冰冷,“而且这种药很少,你们不用担心组织会让它流入市场。”

安妮反驳:“你能保证?你确定组织不会在药­性­试验稳定后,大量制造卖给恐怖组织?”

甄爱梗住,微微抿­唇­,一句话不说。她当然不能保证,她只是希望不要这样。她现在就像鸵鸟,仿佛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就不用面对了。

病毒,实验,药物,胚胎,克隆,细胞,这些冷冰冰的伴随她从小到大的东西,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真的,不想去管这些事!为什么这么沉重的负担全要压在她身上!

偏偏她有不得不管的理由,而以安妮为发言人的那群人深知这一点:“甄爱,发明这一系列泯灭人­性­的药物的,正是本世纪最邪恶的科学家,也就是你的母亲。”

甄爱依旧静默,脸却白了。

安妮直奔主题:“我们要求你制作出这些药物的解药。”

甄爱抬眸:“那就首先要做出药物。这样,你们和S.P.A.组织有什么不同?”

安妮听出她的讥讽,解释:“当然不同。我们不会把它们用在人体,可S.P.A.的科学家也在研究,并实验在人身上。甄爱,你必须要找出解药。”

“这是为你父母的行为赎罪!”

一句话让甄爱完全静止。

她要为她父母赎罪......赎一辈子的罪。

她静默地看她,漆黑的眼睛像空空的黑洞,没有一丝光彩,突然一闪而过莫名的狠劲。

安妮这阅历丰富处事游刃有余的行政官竟被她无声的眼睛看得莫名脊背发凉。

一秒又一秒,她最终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离开。

甄爱走出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大大的胖胖的熊宝宝倒在地上,栗­色­的身体几乎变成了一层皮,熊宝宝鼓鼓的肚子被直线剖开,里面白白的棉花散得到处都是。言小溯歪着脑袋,黑黑的眼珠几近脱落,却仍旧懵懂而乖巧地看着甄爱。

她陡然间握紧了拳头,愤怒又怨恨,想起言溯搂着它朝自己走来,想起他抱着他们两个听演唱会,想起他说他不在就抱言小溯,她心痛得像被剖开的是自己。

她眼睛都红了,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谁准你们拆我的熊?”

没人理他,黑衣人只向她身后的安妮汇报:“检查过了,这个玩具没问题。”

甄爱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不说,跪下来把地上软乎乎的棉花塞回熊宝宝的肚子里去。熊宝宝太胖了,之前身体撑得圆鼓鼓的。这下肚子上开了那么一条大口子,怎么用力塞,都总有棉花挤出来。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塞好,费力地把巨大的熊横抱起来,转身出门去。

一出门却见言溯低头立在走廊对面。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到她怀里歪歪扭扭肚子大开冒棉花的熊宝宝,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对不起!”她哽咽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62严肃的真爱

白­色­汽车停在深夜的路边,后座亮着米黄|­色­的灯光,温馨又安逸。

栗­色­的大熊宝宝躺满了车后座,它的眼睛已经缝好了,正歪着头,静悄悄看着对面的人。

言溯怀里揽着甄爱,坐在地上给熊宝宝缝肚子。

她静静抓着大熊的肚皮,他静静一针一线缝补,紧仄狭窄的车厢地毯上,两人配合默契,默然不语。

熊宝宝脑袋大,胖腿短,身体很长,割开的肚皮就有1米多。言溯耐心而细致地穿针引线,偶尔分心低眸看看怀里的女孩。

他脑子里还刻着不久前她从家里冲出来的样子,长发白裙,形单影只,瘦瘦的她艰难而用力地箍着和她一样高的胖胖熊。

大熊冒着棉花,一脸无辜;她气得浑身颤抖,眼泪汪汪。

他早料到是CIA的人进行安全排查,却没料到言小溯熊熊会受到这种待遇。

当时,她哭着说:“对不起,他们把你送给我的言小溯拆掉了。”

而现在,她安安静静缩在他怀里,没有表情,似乎神出,微白的脸上,泪痕早­干­了。

他胸口沉闷又心疼,却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收牢臂膀,拢她更紧,下颌时不时蹭蹭她的鬓角,似乎想给她温暖和力量。

她起初没反应,一直呆滞着。过了好久,等熊宝宝的肚皮快被缝好了,她才空茫地抬头,看向车窗外的人行道。

她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路灯下树影斑驳的夜,眼中闪过一丝蚀骨的怨恨,语气却飘渺无力:“我真是恨死了他们!”

彼时,言溯正在给线头打结,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恨,手指微微一顿。他回眸看她,她落寞的侧脸近在­唇­边,他的心蓦然一疼,“他们......谁?”

他知道她不是说那些特工。

她背靠在他的胸怀,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却说:“我想去看我妈妈。”

凌晨的东海岸,狂风呼啸;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天空中没有半点星光。

甄爱立在峻峭的悬崖上,脚下杂草萋萋,一小块白­色­的方形石碑,上边光秃秃的,连个字母都没有。

言溯站在她身后十米多远处,一动不动望住她。不知海风里,她这样单薄的衣裙会不会冷。他想过去拥抱她,给她温暖,但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知道她此刻最需要的,其实是孤独。

夜­色­浓重,甄爱的脚紧靠着冰凉而低矮的石碑。地下只埋了妈妈的半块头骨。那天,她摁下黑白­色­按钮时,妈妈在她面前变成了粉末。

她还记得,当时她呆若木­鸡­。亚瑟用力拧着她的肩膀,眼神像是要吞掉她:“你果然不相信我了!我告诉你白­色­是取消键,你却怀疑,选了黑­色­!”

一旁的伯特则凑过来,贴近她的耳朵,幽幽道:“因为我们的littleC,她心底其实是想杀掉她呢。哈!她和我们一样,骨子里都是恶魔。”

此刻的甄爱望着面前广阔得黑暗无边的天与海,­唇­角微微地扬起:“你难道不该死吗?”

“我真的是恨你,恨死了你。”

她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立得笔直,缓缓侧头,垂眸看着脚边的石碑,居高临下地藐视着,说出来的话不带一点儿悲伤,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你,是妈妈吧?可我都不记得你的脸,因为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敢抬头。呵,最邪恶的科学家,你竟然也有资格教育我呢。”

“你……竟然也有资格说,科学家要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研究事业。你就是这样把你认为正确的一切强加在我身上,把我的生命变成了一段永远只有受难的苦行。”

黑­色­的天地间,只有她一抹孤独而消瘦的白­色­,她的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却字字揪心:

“你总说,女人要有像男人一样坚韧的心­性­,像男人一样不要脆弱和分心。所以我不能哭,因为你说这是懦弱;我也不能笑,因为你说这是引诱。你说女­性­化是个不好的东西,所以我不能吃甜食,不能穿有­色­彩的衣服,不能有洋娃娃,不能碰彩­色­的东西,连头发都只能束马尾。”

海风卷着她的白裙子和长发,在黑夜中拉扯出一朵凄美的花。

“你还说,很多女人失败是因为情感牵绊太多。不要相信,就不会有背叛;不要爱,就不会有心碎。可你知道吗?我的心根本就不会碎,因为你,它从一开始就没有完整过!”

“我不能高兴,也不能生气,不能反抗,也不能不听话。因为你说,所有的情感都是欲/望,而欲/望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她盯着脚底的石板,声线渐渐轻颤,带了一丝咬牙切齿:“可是,我被你训练得那么听话,那么会做实验,我对人生一点儿期待都没有,为什么我还是那么不幸!!!”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脚踢向石板,却痛得猛然摔倒在地。

“你从不给我选择的机会,你问过我喜欢这些吗?你说这样的人生就是圆满,可我每一天都在为我生命的空虚而羞愧;每一天都在为这个世界的陌生而害怕。你说听你的话,生命才会有意义。可在我看来,你把你悲惨而荒诞的一生完完整整地复制在了我身上。”

她深深地低下头,头都要撞到膝盖上,仿佛肩上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得她永远都直不起来。

“现在,你开心了吗?”她目光空洞而笔直地盯着石板,“我沉默克己,不相信任何人;我谨小慎微,不会悲伤不会快乐。你开心吗?”

她突然笑出一声,却格外伤悲:

“我吃了亚瑟给的糖果,你拿鞭子抽我;我不想待在实验室想出去玩,你罚我跪墙角;伯特拉我的手,你把我关进黑屋,说我行为放浪,学心不正......那时候,我才多大......4岁!我拼命地尖叫哭喊,你都听到了吧。我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她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终于,我受够了教训,再不敢违背你的意思。整整17年,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听话,所以你才从不表扬我;我一直以为是我行为不端,所以他们总爱缠着我欺负我;我以为所有的不幸都是我的错。”

“可现在才知道,全是因为你!是你把我变得这幅样子,才让他们更有想控制的欲/望。现在,我不听你的话了。我会哭会笑,会吃糖会穿彩­色­还会编头发了,你来打我骂我啊!你罚我跪墙角,罚我关黑屋啊!”

她狠狠一拳捶在石板上,恨得像是要咬断牙齿,

“临死的时候你居然对我说要过得幸福?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最邪恶的科学家,你有什么资格期待我过得好??”

她哭得撕心裂肺,拼命捶打膝盖下的石板,“因为你,我的一辈子早就毁了!”

言溯见她失控,几步上来将她抱进怀里。本想安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说“Ai别这样,不要哭”,却又希望她不要压抑,好好哭一场。

他紧紧蹙眉,内心头一次涌起深深的无力感。他听着她悲戚的哭声,心底揪成了一个点,痛彻心扉。

她伏在他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臂弯,呜呜直哭:“言溯,我恨他们,他们为什么是坏人,还把我变成了一个坏人!”

他握着她的头发,贴住她哭得发烫的脸颊,眼眸幽深得像此刻黑暗的天空:“你不是,Ai,你不是坏人,不是。”

她悲怆地大哭:“为什么我是他们的孩子?都是因为他们,我才过得那么辛苦,东躲西藏抬不起头;都是因为他们,我要带着全身的罪恶替他们还债。他们痛快地死了,我却要活着一天天做那些该死的永远没有尽头的试验。不能停止,不能迷茫。解药不出来,每个因他们而受难因他们而死的人命都要算在我头上!”

她埋首在他的胸口,哭得伤心欲绝,泪水像河流一样往他脖子里灌,“我好累,真的好累!”

夜越来越深,海风呼啸,她在他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他知道,她嘴上说恨他们,心里却因母亲死在自己手里而背负着沉重的内疚感。

他也知道,她厌恶母亲的禁锢和苛责,痛恨母亲的邪恶和错误,却也义无反顾地揽下遗留的责任。不仅因为赎罪,更因为她无可选择的良知。

她渐渐哭累了,再不说话,只是抱着他阵阵抽泣。她少有情绪波动,这次一哭,眼泪就怎么都流不尽。

泪水渐渐润湿了他的衣衫,黏濡地贴紧他的胸口。他的心像是泡进了她的泪水里,沉闷,伤痛,却无能为力。

他的心像被刀子扎着,深深低头,抵着她湿漉的颤抖不止的脸颊:“Ai,怎样才能让你不难过?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不难过?”

回到家已是凌晨4点,窗外露出了微弱的天光。

言溯拉上厚厚的窗帘,脚步轻缓走到床边,床前灯昏黄,甄爱抱着大大的言小溯,缩成小小一团蜷在他床上。

今晚的情绪宣泄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现在,她安静地蹭在熊宝宝身边,睫毛还是湿哒哒的。

他望着她白皙小脸上斑驳的泪痕,很想摸摸她,终究是怕把她吵醒。想抱着她睡觉,可见她好不容易睡得安稳,还是不忍。

他立在床边看了她好久,直到她渐渐梦深,轻拧的眉心舒缓开,他才安心又难过地一笑,关了床前灯,走到书桌前拿了信笺和钢笔。

书桌上的古典台钟悄然无声地行走,她抱着熊宝宝睡在昏暗的床上,静谧无声;他低头坐在桌前沙沙执笔,侧脸安然而隽永。

言溯写完便趴在桌上睡了,直到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揉揉眼睛醒来,竟已上午十点多。拉着厚窗帘,光线进不来,只有桌上台灯还开着。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甄爱箍着言小溯的脖子,依旧睡得安然。

都说大哭之后会睡得很好。

他盯着言小溯毛绒绒的大脑袋看了几秒,心想这混蛋熊真是比自己还有福气。

言溯下楼时,L.J已经在图书室里等他了。

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束着高高的马尾,很是利落的样子,和记忆里那个一贯爱打扮的女孩判若两人。

L.J转头,见言溯头发有点儿乱,愣了愣:“你现在才醒?”

“嗯。”他手里端着一杯水,边喝边在书架里找书。

L.J良久无言,想起他的重洁癖,任何时候都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从不会这样闲适地见人。她微微一笑:“你恋爱了?”

言溯的手指在书本上划过,没有回头:“那天不是遇到过么?”

“那天是看见,今天是感觉到。”她说到此处,深茶­色­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恋爱会改变一个男人的气质,即使他情商再低。”她看得出来,他以往冷冽疏离的冰凉气质缓和了很多,变得柔和了。眉眼也不像以前清凉,而是有了点点幸福的意味。这个男人,不再独来独往了。

言溯的手顿了一下,垂下眼眸:“这句话,我记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来:“很好奇,是哪种女孩,居然会让你这个情商负无穷的人动心?”

他想也不想,抬起眼眸:“我的女孩。”

注定给你的女孩么?

L.J愣了愣,又笑了:“就知道和你说话不出十句,一定会冒出没头脑的句子。”

言溯:“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打听我的近况吧?”

L.J收敛了笑容,回归正题:“我找到和Alex有关的线索了。”

言溯眼眸安静下来:“这5年你一直在­干­这个?”

“是。”L.J苦涩地笑笑,“我还是很没出息地想弄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而死。”

“L.J……”言溯想起当年的事,心里有点儿沉郁,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太傻了是不是?”L.J抬头望天,“为一个混蛋毁掉了我的名誉,又为他的死因找寻漂泊了那么多年。”

言溯默了半晌:“他是个很聪明的混蛋。”

L.J一愣,扑哧一笑,又渐渐收了笑容:“S.A.黑白键的事,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选择死亡的,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在逼他。”

言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L.J道:“你不是说他死前告诉你,他是为S.P.A组织卖命的吗?我查到,当年他偷走的那10亿之所以会人间蒸发,是因为有很多组织的同伙协同参与了钱财转移和隐藏。可等风头过后,Alex一个人独吞了那笔钱。”

她说到这里,轻轻笑了,语气鄙夷却带着轻微的骄傲,“这混蛋,利用了人就踢掉,还真是他的风格。”

言溯默然不语,他再不懂情商,也听出了她的意思。她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的,不过是一个问题,Alex当年是不是真的爱她,还只是利用了她然后踢掉?

那时候,他不懂感情,看不出好友Alex是否真爱L.J;而现在,再也无从得知。

言溯:“所以,你现在是找到了那笔钱的下落?”

L.J尴尬一笑:“也不是。我只是得知,当年参与转移钱财的那些同伙,马上要聚首了。好玩的是,当年他们合谋的时候,见面都戴面具,称呼也都用暗号,所以大家互不认识。我原本想,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假装成内部一员,打探信息。但真到了一天,我却退缩了。不敢去了。”

她低下头,把手中的文件袋子递给他,“我知道Alex的死,你也一直没有放下。喏,这是我知道的一切。有用的话就用,没用,就扔掉吧!”

言溯接过来,又问:“你……你的身体还好吗?”

L.J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呵,还好。”刚要说什么,却看见对面站着一个女孩,穿着白裙子,长发披散,手里抱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熊。

女孩儿的表情­干­­干­净净的,看着她,不好奇,也不探究,停了一秒,就看向言溯了。

而言溯早就看见了她,­唇­角不经意就浮现了温柔的笑意:“醒了?”

“嗯。”甄爱朝他走过来,挨在他身边,然后不动了。

L.J极轻地扬了扬眉,甄爱的行为简直就像个小孩子,她有点儿难以想象她和言溯的相处模式。而且,看这样子,他们都睡在一起了?

刚才逆着光线没看清,等甄爱站定了,L.J不由得打量了她几眼,很美的……不对……她轻轻蹙了眉:“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甄爱听言,抬眸看她,定定几秒后,摇头:“我不记得你。”

L.J:“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甄爱。”

“我是说,真名。”

甄爱风波不动地看着她,脸­色­清冷;言溯皱了眉:“L.J,你­干­什么?”

L.J淡淡一笑:“我问了这么没礼貌的话,她却没有生气。”

言溯替她回答:“她不习惯和生人说话。”

L.J梗住,沉默了一会儿,对他做口型:“你看她眼睛的颜­色­,她是组织的人。”

言溯没有回答,可甄爱看懂了L.J的话,漠漠地说:“你中了AP3号病毒,5年前。可你活到了现在,应该是缓释过的病毒。”

L.J怔住:“你!”

甄爱淡淡解释:“前一秒你一时情急,眼睛闪过很淡的一丝紫罗兰­色­。这是AP3号病毒的典型特征,除此之外,你应该拥有部分异能和超常人的力量,以及一些……”

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和副作用。

甄爱没有继续说下去。

L.J惊愕得不能言语。

甄爱抱着大熊,静静看着她。隔了几秒,心里觉得面前中了病毒的这个女孩好可怜,于是犹豫地走上前几步,抬手,学着言溯拍她的样子,轻轻拍拍L.J的肩膀,一下,两下。

然后慢慢退回到言溯身边,看着她说:“我以前是组织的人,但我已经逃离了。”她垂下眼眸,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又抬眸,“我一定会努力研制出解药的,等我成功了,第一个就帮你解毒。所以,请你再忍受一段时间,”

她抱着大熊,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L.J瞬间有些心痛,过去那么多的日夜,她像怪物一样的痛苦,原来有人理解,也有人在努力挽救。

“也谢谢你。”她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就告辞了。

甄爱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难过虽然不甘,但哭过闹过,醒来之后,还是要走正确的道路。

她歪头靠进言溯怀里,慢吞吞地微笑:“你放心,我现在其实很开心很幸福,我会继续做我认为对的事情的。”

言溯从后边揽住她的腰,欺身压在她的肩膀上,略带骄傲地笑:“哦,这么多正能量,看过我给你写的信了?”

甄爱一愣,扭头看他:“信?什么信?”

“书桌上的。”

“咦,有么?我去找!”

言溯:……

他呕心沥血牺牲睡眠时间写的鼓励信……

63严肃的真爱

甄爱坐在休息室大理石台旁的高脚凳上,托着腮荡着脚。

玻璃窗对面的实验室里,冒着紫­色­泡泡的AP3试剂还在制作中。甄爱恍惚出神,L.J?她听言溯说是LeaJan的全名缩写。这个名字听上去耳熟,却总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甄爱并非对他人好奇的人,只知道L.J感染了组织的AP3病毒,和言溯是朋友,是伊娃口中的天才,却因某件事销声匿迹。

在她看来,她俩的关系很简单,L.J感染了妈妈研制出来的动物病毒,她有责任替她解除痛苦。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探寻或好奇的想法。

现在,她的心思是……

距离刚才吃巧克力,蜗牛台钟才走了十分钟。可言溯规定过,最少最少也要每半个小时才能吃一颗。

蜗牛怎么这么慢?

甄爱咬咬­唇­,哼哧一声别过头去。

盯着紫­色­泡泡看了一会儿,甄爱扭回头,闷闷看着蜗牛台钟。

她还记得她说实验室的钟坏了要重新买一个时,言溯居然指着那金属蜗牛说:“哎,反应迟钝的家伙,为你量身定做的。”

现在,甄爱瞪了蜗牛几眼,把它捉起来:“切,你比我还慢!”说完,在蜗牛的ρi股后边摁了几个钮,时间一下子跳过半小时。

“呀,时间到了!”她从椅子上蹦下来,开心地去抱巧克力罐子,调一次钟吃一颗,调两次吃两颗……

很快“一天”过去了,甄爱面前一堆金灿灿银花花的锡箔纸,她伸手在罐子里摸摸,啊,触底了……再摸摸,抓住一张小便签。

拿出来一看,上面有言溯漂亮的字迹:“不守信用的贪吃的骗子,蜗牛鄙视你。”

甄爱盯着字条,睫毛眨眨,跟被抓了似的,一下脸红了。

她站在台子旁边想了想,把字条稳稳当当地放回罐子底下,又把锡箔纸全搓成一个个圆球球塞进去,盖好盖子,心虚地小声嘀咕:“我没有看见。”

工作完出实验室,欧文照例过来接她回城。

不知不觉,时光已近盛夏,甄爱也要从名义上的学校毕业了。她对学校事务向来不怎么参与,原本准备办一下手续就默默溜走,但戴西约她一起去学校拍毕业照。

或许是最近心态发生了变化,甄爱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甄爱歪在车窗旁,望着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木和流动的阳光,轻轻哼起了歌。

欧文听见,忍不住扬起­唇­角:“AI,自从和S.A.在一起后,你变得开心了很多。”欧文早安然接受这个事实,人与人或许有缘或许无份,只要常见笑颜就好。

“在一起?”

甄爱歪头看他,刚要说我们还没在一起呐,可脑袋又想了一遍,她总以为去市政厅注册才是在一起。当时她还对言溯说:“我们做实验项目也要先登记报备,等上面批准了才能开始呐。”但言溯说“我对你表白,然后亲你。经过这两道严格的程序后,就是在一起了。”

言溯说的都是对的。

甄爱点点头:“嗯。我们在一起了。我很开心。”

“开心就好。”欧文微笑,“对了,你的密码他解开了?”

“对,他好厉害!那串乱七八糟的数字和字母,其实根本就不是密码,而是打乱了顺序的索书号。”

欧文一愣:“索书号?”

甄爱把手机记事本给他看:“你看中间第三行的字母。”

98.23.15.85.85.74.66.93.78.96.87.65.86.

C.E.G.P.D.O.R.X.A.U.Q.L.I.

.QM.RB.BC.HV.NE.UG.LT.AY.PZ.SF

943.734.151.215.186.181.194.237.278.117.121.141.245.

49.01.13.01.71.67.61.35.45.27.03.31.35

欧文恍然大悟:“没有I和O,是怕和数字1,0弄混,典型的国会图书馆分类法。”他摸摸脑袋,“亏S.A.看得出来。”

“所以说他厉害啊!我哥哥当年说,要我多看书就一定能解开,原来是这个意思。”甄爱道,

“这串密码,第一行是年份,省去了前两位,第二行是作者名字的首写字母,第三行是图书分类号,第四行是书次号,第五行是种次号。所以这其实是13本书,言溯查到后把书名给我了。”

欧文听言,不解了。言溯交待他的那件事,又是为什么。

到学校时,校园里到处是鲜花掌声和毕业生。很快和言溯会合,甄爱下车便朝他跑去,他倚车站着,见她过来,直起身走来。

才靠近,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唇­角一弯,从身后变出一大捧五颜六­色­的花,冲她眨眨眼:“小姑娘,毕业快乐!”

甄爱的心突突直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他都像第一次亲吻般怦然心动。

她怀里抱着满满一大束鲜花,开心得直冒泡泡。

他一直都知道,她最喜欢一手都抱不下的礼物,满满当当的,莫名给她一种装不下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淡淡的花香萦绕身边,她低头望着满怀抱的彩­色­,觉得自己最近像是回到了缺失的小时候,心想事成,无忧无虑,还可以撒娇任­性­。

她真像被他宠坏了的小姑娘。

他静静微笑着,看她立在夏天的阳光下,抱着花束抿­唇­轻笑,美得让他心跳都漏了好几拍。他忽而想起一项科学研究,说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深爱一个人,她在你眼中就越是漂亮。

他想:一天又一天,她越来越美丽。等到老了,她会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

他欺身,习惯­性­地去亲吻她的额头;她却一愣,突然退后一步,朝他伸出手掌心,骄傲地扬起下巴:“礼物呢?”

小家伙一副蛮横的讨债人模样,他扑哧一笑,他真是欠了她的。

他努努嘴:“这花不是啊?”

“你刚才自己说了,这是毕业礼物。”她分得门儿清,“不是每次的见面礼。”

他弯着腰,贴在她耳边,想亲她玉白的耳垂一下,却终究忍住,小声说:“当然没有忘记,过会儿再给你。现在看不出效果。”

他的声音低沉又­性­感,落在甄爱耳朵里直发痒,她期待着点点头,又问:“言小溯呢?”

言溯把大熊从车里拉出来。

很快,甄爱联系上了戴西。

毕业生们大都有父母家人陪伴,几乎人人手里都有鲜花,女孩手中也有朋友送的玩偶之类。

甄爱看了一圈,大家的花束都没她的大,大家的玩偶最大也只有言小溯的一半呢。她开心又骄傲,把言小溯抱得更紧。

戴西来时吓一大跳,盯着被大熊和花束淹没得不见人影的甄爱:“这谁啊?”

甄爱慢吞吞歪头,介绍:“S.A.Junior.言小溯。”

戴西一头黑线:……还真起了名字啊……

甄爱和同学们去照相了,言溯和欧文立在不远处看着。

她比较拘束,在镜头前不怎么自然,最多只会呆呆地摆一个V。同学们要摆些夸张的­性­感的姿势,她都是又摇头又摆手,拼命往镜头边缘逃窜。

言溯看着好笑,又心酸。

欧文坐在车前盖上,看了一会儿,仰头问言溯:“Ai的密码解出来了?”

“嗯,我把那13个书名给她了。她用她哥哥教的方法分析出了第二层密码。是一个坐标,在阿拉斯加北边,silverland海岛上。”

“那么远?”欧文诧异,又说正事,“不过S.A.,我查了你说的那13个索书号,根本不存在。”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那天我登陆网络图书馆查阅,一本都不存在,所以才让你去查。没想到还是这种结果。”

言溯微微眯眼,“我十二岁那年为锻炼记忆力,专门把国会图书馆里的书名和索书号对应记了一遍。我很肯定那13个索书号的确存在过,对应的就是我给你的那13个书名。”

欧文摇摇头:“可我查了真的不对应,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我的记忆不会出错。”言溯坚定而自信,“如果是错的,甄爱的第二步解密也会出错,就不会得出silverland这个实际存在的地方。”

“或许是巧合呢,这个密码以前就得出过很多错误的地点啊!”

言溯沉默了,半晌,眸光幽深看他:“这次,不会是巧合。”

“欧文,你最近见过L.J吧?”

“是。听说从5年前开始,她一直在查Alex的事。”

“我看了她这些年找的线索,断点的地方,就是silverland。”他收回目光,脸­色­冷峻下来,“那个岛上,一定有Alex留的什么东西。”

欧文怔了好一会儿,也不得不怀疑:

“Alex死时说他左右为难,还说受S.P.A.组织所控,该不会是甄爱的哥哥控制着他吧?他宁愿被炸死都没说出那1亿的下落,是为了让甄爱的哥哥任务失败而被处死?”

对于欧文的猜测,言溯不置可否。

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出。而现在最让他怀疑的还是那13个书名:“明明存在的索书号,为什么突然一起置空了?”

欧文:“你在怀疑什么?”

言溯没有回答,目光望向远处的甄爱,脑子里再次闪过那个想法,几月来一直挥之不去的想法。

这么简单的密码,CIA内部那么多专家都解不出来?不可能。

凭空消失的13个索书号?就像有谁解开了密码,所以特意毁掉了一样。消除痕迹从来都是CIA最擅长的。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而S.P.A组织呢?杀死甄爱易如反掌,从她前几任特工的死亡就窥见一斑。可面对如此神通广大的组织,她安然无恙地活了5年。

在密码没解开之前,言溯曾想过,有没有可能这是哥哥保护甄爱的方式?

他设计一个完全解不开的密码,说密钥是兄妹间的回忆,说只有甄爱能解开。

而这个密码的谜底是政府和组织两方都迫切需要的。所以只要谜底一天不解开,甄爱就能继续平安地活下去。

但很显然,哥哥没有考虑到组织头目对甄爱的感情。

言溯一开始也没考虑到,直到那天在银行地下走廊看见亚瑟眼睛里的怨恨,直到那天听到甄爱在母亲墓前的哭诉,才知道。

他很确定,亚瑟不会杀她,但很多人都盯着密码的结果。

那这一趟,究竟是该不该去?

还在想着,甄爱抱着大熊蹦到他面前,一人一熊仰着头,神气活现的。他脑子里复杂的思绪全部散开了。

她脸上的每一种表情,他都喜欢。

他一时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她乖乖地闭闭眼睛又睁开,安静而柔顺地看着他。

他拂了拂她肩上的长发,问:“不玩了?”

“不好玩,我不喜欢照相。”她瘪瘪嘴,“又没什么好纪念的。”

他心里一动,从兜里拿出手机,搂她入怀,贴近她的脸颊,问:“如果和我呢?”

甄爱一愣,他的手机已高高举起。她看见晃动的镜头里,她抱着大熊愣愣望着;而他抱着她,下颌贴着她的鬓角。

额,平时不觉得;这么一看,好亲密……

她微微脸红了。

镜头里,他的脸真好看,好看得她想咬一口。

他举着手机,就着屏幕里的图像调整角度,下意识把她揽得更紧。

她看着,小声说:“还有言小溯呐!”

言溯鄙视:“它头大,露一只耳朵就好了。”

“好吧。”甄爱看着屏幕,不太好意思地凑去,微微仰起脸贴住他的下颌,抿­唇­一笑。

咔嚓,非常好看,非常般配。

甄爱开始说的要礼物是开玩笑,但到了那天晚上,她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言溯平日里做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在餐桌上放几根蜡烛做成烛光晚餐,气氛就有些暧昧了。

安然闲适地吃过晚餐后直接去图书室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他一句话不说把甄爱搂进怀里,并关掉整个图书室的灯,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图书室里静悄悄的,没亮灯。但夏季的夜­色­很好,月光穿透彩绘玻璃窗,投下一道道朦胧而迷彩的光。

言溯倚靠着月光洒落的圆形书架坐在地上,甄爱抱着大熊也坐在地上,依在他怀里,歪着脑袋听留声机。

半明半暗中,甄爱心里平静又安详,抬头望天,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夜空中繁星点点。

留声机里女孩儿的歌轻得像纱,最适合这样月光朦胧的夜晚。Don’tyouworry,I’llbethereforyou,I’llcatchyouifyouwouldfall.别担心,我在这里;如果你摔落,有我接扶住。

甄爱听着歌词,忽然笑了。

这是言溯想和她说的话么?

她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着,仰头问:“你是想­干­嘛?约会?”

月光下,他的脸更显白皙。他拢住她,散漫地低声道:“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就这样抱着你,感觉挺好的。”

她一愣,再度笑了,歪头贴着他的脖子嗅了嗅,他身上清新的味道真好闻:“我也觉得真好。”

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偎在一起,偶尔蹭蹭他,感觉真很好。仿佛身上的月光都有了柔软的温度。

“对了。”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礼物。”

她松开大熊,让它自己倒在地上,接过盒子一看,是一只复活节彩蛋!

可似乎有哪儿不太一样。

这枚彩蛋大概有男人拳头那么大,蛋壳是珐琅材质,复古又典雅,白­色­基调,壳上有红­色­玫瑰,蓝­色­蝴蝶,绿­色­小草。

“真漂亮。”她黑黑的眼睛里星光闪闪。

他下巴压在她肩膀上:“打开看看。”

她立刻扭头望他,一脸兴奋:“可以吃么?”

言溯的脸瞬时灰掉,没好气地说:“还给我!”他才不会说复活节那天,她望着彩蛋眼里放光的表情,他一直懊恼又自责地记在了心里。

“不给。”甄爱赶紧一缩,把彩蛋捂在肚子上,“逗你玩呐!”

彩蛋腰上一圈金线和小摁扣,她是笨蛋才看不到。

甄爱小心打开,一瞬间,金­色­的光从蛋壳缝隙里挥洒出来。

壳里“种”着一朵镂空的花儿,中心一块透明水晶,小花旋转,水晶散着光,一圈一圈,通透的金­色­像流星一样旋转飞逝,细细碎碎洒满整个图书室。

她望着墙壁上浮动的光影,惊叹:“好漂亮!”

他不自觉搂紧她纤细的腰,贴住她的脸颊,慢慢地说:

“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和尼古拉二世都喜欢给王后送彩蛋。收到彩蛋的人会幸福。传说俄罗斯的工匠曾打造过一枚收录了沙皇家族图片影像的彩蛋。我没有那么厉害的手艺,只能送你最简单的。不过,”

他吻住她的耳朵,“以后的每年,我都送你一颗彩蛋,保证一次比一次­精­致。或许等到七八十年后,我能送你一个传说。你把它打开时,墙壁上灯光旋转,映着我们一辈子的相片和经历,好不好?”

甄爱望着满天金­色­的星光,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扭过身子,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咕哝:“言溯,你对我太好了!”

他昂昂头,理所当然地骄傲道:“我就喜欢你一个,当然要对你好!”

“我也只喜欢你一个呐!”她扭头,亲亲他的脸颊,“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

“哦,因为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一个月纪念。”

甄爱一梗,以后谁还敢说偶家蓝盆友情商低!!!

他低头,看见她惊诧的眼神,明白了她的心思,再度扬了扬下巴,倨傲道:“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天才。这世上没有我不会的事,在谈恋爱方面,也一样。”

她噗嗤一声,埋头在他怀里咯咯地笑,笑完又仰头看他,可怜巴巴地说:“可是对不起,我没有给你准备一个月纪念礼物。”

他盯着月光下她白皙得几乎透明的小脸,真想说“把你送给我吧”,但终究是舍不得,只说:“那你亲我一下好了。”

甄爱点点头,乖乖凑上去吻住他的嘴­唇­。恋爱一个月,她和他在懵懂生涩中渐渐习得了亲吻的技巧。她不轻不重地吮吸着他,舌头调皮地划过他的­唇­齿,吻得动了情,小手竟伸到他的发间,捉住了他的后脑勺。

言溯浑身一僵,陌生的感觉紧张又刺激,仿佛心脏被她的手无声握紧,瞬间凝滞不再跳动。他本能地下意识束紧了她的身体。

她呼吸困难,却无比迷恋他身上的味道,仿佛怎么吸食都不够。或许因为黑暗,其余的感官更灵敏。她全身都细密地战栗起来,情不自禁地直起身来,跪在他两腿之间,双臂用力环住他的头,以一种俯视的角度亲吻他。

而他的手把她勒得更紧,仰望着扣住她的后脑,仿佛她是他的天神。

月光下,两人紧紧箍在一起,想化作了一体。

她吻得过了火,终究是支撑不够,贴着他的身体滑倒下来。

这一滑,坐到了他双腿之间,臀部一下坐到某个硬硬的东西上。甄爱惊得魂飞魄散,立刻跳起来:“呀,压坏了!”

“哎!”他手一抬就把她捉了回来,拦在怀里,微微笑着,脸却很红,“咳,不是。是礼物盒子。”

甄爱一愣,呼着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这个坏盒子,”说着,就要把那硬/梆梆的盒子抓起来。

一把抓住了还没来得拿起,言溯的脸­色­变了变,僵了一秒,像是被逆着摸了毛的猫。

他脸更红了,拿抓着礼物盒子的手背,蹭了蹭鼻子,咳了咳:“嗯,这次……是真的。”

甄爱的手心硬硬的,似乎还在,一动一动地烫,却都不及此刻她脸颊发烫,她几乎是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松开,窘得无地自容,羞得脸都红到了耳根:“都是你,谁让你……”她低眉看了一眼他的裤子,“谁让你……它……”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言溯赶紧把她搂在怀里揉揉:“嗯,这是雄­性­荷尔蒙作祟,不是我。可能,嗯,每次亲你超过20秒,就会有,嗯,反应。”

甄爱咬他:“那你以后亲我的时候要计时!”

言溯:“你真残忍!”

甄爱不讲理:“你不是可以一心多用么?”

言溯:……

这种时刻他哪里舍得?一心一意都不够用。

他看着月光下她白里透红的脸,无比的温柔娇弱,心里一动,说:“好,那我们再试试吧!”

吻上去了,计时与否还不是他说了算。

月光下的留声机碟片里放着一首很老的歌,I’llsendyouallmyloveeverydayinaletter,andsealitwithakiss.每日送你一封写满爱意的信,以吻封缄。

甄爱偎在他怀里,静静感受着他深情的亲吻,月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她幸福得像是被他捧在心尖。

她温柔地闭着眼睛,还记得那天在他书桌上拾起的信,白­色­信封,印着红玫瑰封印泥。

质地料峭的纸张,清俊隽永的字迹,依旧中英文加印鉴——

“Ai,我多么喜欢你。

你经历了最黑暗的苦痛和折磨,却依旧相信最美好的情感,依旧纯良而美好,依旧真实而有尊严。

有人说虽然世界充满苦难,但苦难总是可以战胜的。这句话我愿意从全人类宏观的角度上看,它永远正确,因为人类的苦难总是可以战胜。但这句话放在个人身上,是让人心痛的坚强与挣扎。而从你身上,我看到即使是伤痕累累,你也一次次在沉默中战胜了降临在你身上的苦楚与磨难。从不屈服,从不倒下。

对这样的你,我常怀钦佩。

我相信,这世上总有一群人,在为他们心中的正确,而孤独地行走;偶尔迷茫,从不后悔;偶尔疲惫,从不放弃。正是因为这种信念,每一个孤独行走的人才从不孤独。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目标,相同的坚持。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一直在我身边。

Ai,请不要害怕,不要自卑。爱默生说,只有战胜恐惧,才能汲取人生最宝贵的财富。你过去经受的一切苦难,最终都会变成最重要的珍宝。Ai,请你相信,你的人生并不空虚,而是满载着财富。

对这样的你,我常怀敬畏。

Ai,我们都认为,我们坚持一件事情,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了会有效果,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要做到这一点,多难啊。那么寂寞的路,谁能坚持?可是你,那么瘦弱的小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坚定的信念,那么执着的毅力,在无处次失败和看似没有效果的实验中,更多次地坚持!

对这样的你,我常怀爱慕。

Ai,我真的好喜欢你。”

每每想起那封信,甄爱便觉温暖到了骨子里。

言溯,曾经,我那么忐忑,那么自惭形秽,那么羞愧自己的过去。可你的喜欢,你的赞许,你的认同,把我从尘埃里拉起来。

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和你在一起时的我自己。

那么光明,那么温暖。

愿此刻永驻。

愿永远和你在一起。

64糖果屋历险记

甄爱缩在被子里,没­精­打采地抬头眺望。白­色­的窗子外,是亘古不变的蓝­色­,浅蓝天蓝宝蓝深蓝海蓝……

她重重倒在枕头里,脑子昏昏沉沉的。

这是在游轮上度过的第几天了?

几天前,她和言溯计划去阿拉斯加最北边的旅游胜地威灵岛,在那作短暂的停留后,再去更北边的孤独岛礁silverland。

一开始甄爱准备定机票,但言溯查到silverland其实是一座私人岛礁,不对外开放。不过今年神秘的岛主举办了猜谜活动,猜对的人可以免费去岛礁上旅游观光,并住在岛主的神秘城堡里。

岛主把猜谜活动交给某旅游公司承办,只有坐豪华游轮去威灵岛的才有资格参与猜谜。

甄爱去旅游公司时,看到了游轮的广告牌,沿大西洋一路北上,途中风景变化,最终到达夏冬季共存的威灵岛。

广告牌上浓墨重彩的夏日风情冬日雪景,花花绿绿的船上宴会,各种­色­彩缤纷的室内装饰和食物。

言溯看见时,只有一种感觉:好多颜­色­!甄爱一定喜欢。

但,甄爱晕船了。

头一天上吐下泻,剩下的日子,趴趴地软在床上昏睡,分不清日夜。

她这次又不知睡了多久,懵懵地睁开眼睛,是下午吧?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得屋子里暖洋洋的。她轻轻地歪歪头,发怔地看向言溯。他坐在床脚的单人沙发里,拿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写写画画。

窗外是北方海洋的天空,好高好蓝;床角是他闲散安逸的脸,眉目如画,自成一景。

他做任何事,都是全神贯注的认真,心无旁骛,连谈恋爱也是。

她呆呆看着,真喜欢他这样认真时候的样子;

虽然这几天浑浑噩噩,对他的感觉却朦胧而清晰;晕船反应最重的那两天,她吐得肚子空空,不肯吃饭,他抱着她喂到嘴边,她不听话在他怀里乱滚乱扭气得直哭,可他仍是执拗而耐心地握着勺子,一口口盯着她吞下;

夜里她难过得哼哼呜呜,他搂着她轻声细语,哄她安眠;

白天她睡了多久,他就在床脚坐了多久,她睡得不好,难受地翻滚一下,他便立刻警惕过来低声询问她的情况。

回想起这几天他的温暖与体贴,甄爱心里柔得像春天的水,又有些犯傻,她以往并不是娇弱的女孩子。

从很小开始,感冒发烧都是自己搬着小板凳爬到柜子里找药吃,找针剂自己打针。逃路时,肩膀脱臼是自己接的,中了枪子是自己取的……

很多事情历历在目,却不明白小小的晕船怎么就让她这么脆弱又刁蛮了。

她望着言溯出神,或许是有依靠了吧?

虽然幸福得甜腻,但她不免又自责内疚,她这几天把言溯折磨得够呛吧?

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爬去床脚;言溯听到了动静,缓缓抬眸。

他原极轻地蹙着眉,目光胶在本子上,淡而凉,这一刻,眸光移过来落在她脸上,自然而然,就染了温暖的笑意。

她直接从床脚爬过去他的单人沙发椅。言溯放了本子,伸手接她,把她揽进了怀里,低声问:“还难受吗?”

他的声音纯净通透得像海上的蓝天。

“不难受了。”她不专心地回答,一门心思地在椅子里调整位置,小ρi股拱拱,在他腿间找了空隙坐下,这才满意地搂住他的脖子,乖乖地唤一声,“阿溯!”

“嗯?”他低低地笑,一手托住她的臀,往椅子里挪了挪,椅子不大,两人挤在一张,有种心猿意马的暧昧。

她在他脖子上蹭蹭,因为刚醒,鼻音略重,听上去娇柔柔的:“都是我,你都没有好好玩。船票上面写了,有舞会晚宴和好多呢。”

他丝毫不遗憾:“我本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倒是你,”他低头看她,略带担忧,“这么一折腾,我担心你会不会生病。”

甄爱头靠在他肩上:“不会啦,我睡了那么多天,­精­神都好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温言道:“不过你真的需要出去走走。”

甄爱很快穿好衣服,又加了一条轻纱围巾,和言溯一起出了1003船舱。

她立在船舷,低头望着脚底下纯粹得像蓝宝石一样的大海,抬头一看,海平线上蓝天湛湛,美得惊心动魄。

冷风吹来,她脑中一片清明,晕船的堵滞感和凝重感都在一瞬间被风吹散。

她握着腰间言溯温暖的双手,眺望着清澈的海面,心情大好,扭头问:“对了,还有多久到岸?”

“明天早上。”

“这么快?”甄爱现在又觉得遗憾了,但并不可惜,“不是有猜谜活动的吗?”

他紧了紧她领口的纱巾,双手撑着栏杆,把她环在手臂里:“我已经填了,也帮你填了一份。”

甄爱诧异:“谜面和谜底是什么?”

言溯无意识地贴着她的脸颊,似乎神出:“谜面是狮子、MIT、星期一、和天才。”

“这些是什么东西?”甄爱拧着眉,在他怀里动了动。

他寡淡地笑笑,“一笔钱。”

甄爱不解,想了想,突然明白:“啊,不会是那个银行丢失的1亿美金吧?那个Alex是你的同学,那他就是MIT的学生;狮子是中央银行的旗帜符号;他是星期一抢的银行;他是个天才,犯罪天才。”

“真聪明。”他吻吻她的额头,微微笑笑。

甄爱得了鼓励,看看四周没人,扬起头小声问:“那为什么会出这个谜题?该不会是当年抢银行的人约好了去岛上分赃吧?”

言溯忍不住笑:“分赃大可直接去,­干­嘛弄得这么复杂?”他说完,又收了笑容,“Alex当年偷了钱之后,依靠一些人的力量藏起来躲过了风头。可等后来这些人要分钱的时候,Alex卷着钱不见了。

据L.J说,这些人现在还在找那笔钱,估计之前每个人都在单独地找,毕竟找到了就不用分给别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头绪,大家就想聚在一起想办法。

可这些人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当年办事都用的代号,还易了容,互不认识。要聚首就只有用谜题的方法。”

甄爱脑子转得飞快:“既然他们都有头有脸的,这次聚到一起不怕以后名誉俱毁?”

“我们两个不都可以上岛了么?”言溯微微笑着,轻轻敛了敛瞳,“这次上岛的,除了当年协助Alex藏匿的人,估计还有其他人。”

甄爱恍然大悟:“也是哦,就算是真正的同犯,也完全可以说是当年看了新闻报道,所以知道了这件事。”

言溯没有接话。Alex当年为了不让钱落在S.P.A.组织里,找了人帮忙。这次上岛,除了有那些人,估计还有政府的人,他们也一直在找这笔钱,很可能早在这批同伙身上发现了线索。

那,组织的人会来吗?

言溯从不害怕S.P.A.,甚至隐隐期待过和他们对决交锋,但这次,他暗暗希望不要在岛上遇到他们。

想到这里,他看向甄爱,女孩儿欢乐地伸着手,在海面上抓风。

他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不自禁贴近她的额头,仿佛生怕她会被风吹走似的。可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了,他已经不敢问她。

怀里的人儿抓了一会儿海风,忽然停下来,歪头:“那和我们一起去岛上的,岂不是有很多坏人?”她仰头看他,故作害怕地拍拍心口。

他笑了,配合地说:“是啊,很多坏人。你害怕吗?”

“才不怕呢!”她转过身面对他,搂住他的脖子,骄傲地说,“有你在,我怕什么?”

他低头看她,海风呼呼地吹,海水蓝之上,她白皙清秀的脸美得叫人心醉。他心头一漾,忍不住俯身去吻她。

他扣住她的后脑,吻得激烈而霸道,舌尖长驱直入地吮舔着她的­唇­舌,动作用力,仿佛像要发泄某种不安与忐忑。就连身体也狠狠贴着她,将她压在栏杆上像要把她折断。

甄爱被他吸得喘不过气来,只觉自己上半身悬空着像要坠海了。

海风清冽,却远不及他身上男人的味道。她被他堵住了呼吸,吻得心尖都在乱颤。终是支撑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他听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她急促地呼吸着,隔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粉红都未褪去,红着脸瞪他:“你再这么亲,我要晕船了。”

他哭笑不得,抱住她摇摇晃晃。

甄爱也搂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安然闲适地吹海风。

过了不知多久,她脑袋里突然划过一丝疑惑,笑颜尽失:“奇怪了,他们要去岛上找钱,而我哥哥的密码也是指着那个岛,怎么会这么巧?”

言溯心里陡然一个咯噔,不知怎么回答。

甄爱皱了眉:“那个Alex不会是我哥哥的手下吧?我哥哥是因为任务没完成而被处决的,难道因为Alex把钱藏起来,所以才导致任务失败?后来哥哥用炸弹威胁Alex得到了地址,但时效过了,还是逃不掉处罚。”

言溯愣住,更加不知如何回答。她说的也是一种可能。

“你不是说过Alex身上的炸弹有黑白线吗?或许是我哥哥把他炸死的,”她直直盯着他,半晌又轻轻低下头,有些难受,“是我哥哥对不起L.J,杀了她的男朋友。”

她深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海风吹得她头发乱飞。言溯看着莫名心痛,想要安慰她,没想她下一句话却是:

“可Alex明知道组织的规矩,他不把钱交给我哥哥,哥哥就一定会死。是他害死我哥哥的!”

她声音颤抖,透着少见的狠,咬牙好久,忽而又落寞下来,“对不起,他是你的好朋友,我不该这么说他。”

“没事,”他拂顺她的头发,心疼这样的事都能让她内心煎熬挣扎,他搂紧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轻声问,“你和你哥哥感情很好?”

“哥哥是世界上最亲的人。”甄爱再度低下头,面露哀伤,“哥哥生活在外面的世界,我住在科研基地里,长大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但我们会互相通过别的人传递照片,而且每天都打电话,我们很亲。”

言溯听着她的述说,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甄爱的密码,silverland岛礁,那笔钱……他的好朋友Alex究竟会不会是甄爱的哥哥?

他和L.J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抢那么多的钱?

为了组织的任务?可为什么把钱藏起来?这不是找死吗?

为了心爱的妹妹?那为什么要自杀式爆炸,连遗体都不留?死前为什么说左右为难?

不对,以Alex的个­性­和智商,他应该清楚这笔巨额钱财不是财富,而是灾难。如果他真是甄爱的哥哥,他不可能那么轻率而直接地留给她。

多少人盯着这笔钱,把钱留给甄爱不是给她找麻烦吗?

现在甄爱已经根据第一层密码解出了第二层,是一个坐标,几句诗歌。坐标是silverland,诗歌估计就是寻宝的线索了。

他真希望,此番上岛,没有那1亿美金的下落;真希望甄爱找到的,是她哥哥留给她的其他纪念。

他最希望,Alex千万不要是甄爱的哥哥,千万不要。

1004船舱拉着厚厚的窗帘,屋里只亮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两个看不清身形的男子坐在两边沙发的­阴­影里,中间茶几上放着两杯冰酒,一摞照片,里面无一例外有一个女孩。

夜幕中,年轻的男子抱着穿着兔儿装的女孩,把她压在落地窗上亲吻;阳光下,同样的男子单手揽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熊,俯身亲吻坐在白­色­长椅上的女孩,她长发白裙,仰着头迎接;同样的男子搂着穿硕士服的女孩用手机拍照,她笑靥如花;同样的男子陪着她吃冰淇淋买巧克力……揉她的长发揽她的细腰……亲她的额头鬓角嘴­唇­脸颊脖子……

­阴­影中的男子看不清神情。

有人先开口:“A,我还是不赞同你去岛上,你已经用消息把这些人引过去了,T在岛上一个人足够清场,根本不需要你去。”

A声音冷清:“不仅是清场,还有找那1亿美金。”

B哼哧出一声笑,表示不相信他的鬼话:“你在乎这点儿钱了?当初这钱是故意让Chace认栽的。以他的能力,别说1亿,10亿他都弄得来。不过可惜了,不为我们所用,损失一员大将!”

他散漫地说着,又重回话题上来:“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因为littleC去了,你就要跟去?如果出现像上次一样的危险,你要是玩完了,我可懒得一个人去管这个大的组织。”

他拿起酒,慢悠悠地喝一口,“你知道的,我最大的兴趣…...在实验室里。”

A没有理会,而是欺身凑近茶几,修长的手指在照片上缓缓划过。

看着照片上或拥抱或亲吻的恋人,他漆黑的眼瞳­阴­沉得像要下雨,最终,手指停下。照片里只有女孩一个,背身在换衣服,长发如瀑戴着兔子耳朵,肩膀后背和腰肢的肌肤秀白如玉,还没来得及穿上短裙,下面是遮不住臀.瓣儿的白­色­小­内­裤和修长­性­感的双腿。

他声音冷到了骨子里:“这谁拍的?”

B凑过去一看,咋咋舌,又挑了挑眉:“应该是Q手下的手下的手下吧……”

“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B毫不意外,幽幽一笑:“我们的littleC当然不能给别人看。”他说完,目光挪到照片上,闪过一丝不悦:“这次让T杀了这个叫S.A.的,把C带回来吧。我可想死她了。”

A­阴­森森地望着那堆照片,沉默良久,缓缓道:“不,我更喜欢Chace那种众叛亲离的死法。”

B愣了愣,忽而笑了:“听说,被他利用的那个女孩记恨了他一辈子呢。”

65糖果屋历险记

落日西沉,大海上一片姹紫嫣红。

甄爱坐在船舷边,趴着栏杆荡着脚,脚底下海水湛湛,浮光跃金,漂亮灿烂得像旧时光。言溯立在她身旁,双手Сhā兜,料峭的海风中,他身形挺拔得像棵树。

一棵海上的树。

他立着,她坐着;看着太阳从头顶坠入海中,这样一起静默无言地看风景吹海风,也是温馨惬意的。

偶尔,他垂眸看看她在海面上欢乐晃荡的脚,心里也跟着放松而快乐。

他想,他真希望自己能给她一份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就他们两个人,然后天天看着她,永远快乐无忧下去。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心也会变得如此柔软温情,其实,他真喜欢和她在一起时的他自己。

太阳已经彻底被海水吞没,天空与海洋的颜­色­陡然间变得深沉,彩­色­的天空映出了模糊的月。

夏至要到了。

他低下头,脚边的甄爱歪头趴在栏杆上看海,他摸摸她的头发,温柔道:“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去宴会厅吃晚餐好不好?”

“好呀。”她扬起头,笑脸甜甜,被他扶着站起来,“上船这么久,什么活动都没有参加,好可惜。”

言溯和甄爱去的比较迟,双人桌和小餐桌都已人满。言溯原本说叫厨师点菜了送去船舱,但甄爱觉得自助餐也不错,便拉了言溯一起去。

大圆桌上还有另外一些人。

甄爱才坐下,就发现同桌的人目光微妙地打量了自己和言溯几眼。甄爱觉得奇怪,看向言溯,后者正在给她拆餐巾,完全没看周围的人。

这就是人家打量她的原因?

甄爱微窘,却又很甜蜜。

没过几秒,言溯身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热情地攀谈起来:“两位是1003的乘客吧?”

言溯没理,但甄爱抬头看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咧嘴笑了:“我们和你是同一层的豪华舱。喏,从1001到1010都在,大家玩了这几天都认识了,唯独你们1003的,除了第一天上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笑着看甄爱,见她小脸苍白有些柔弱的样子,目光变得愈发意味深长:“如果我有人同行,也会几天不出舱的。船外的风景哪有船内好?”

同桌有的人不屑地挑了眉,似乎鄙夷他低俗的话语,又似乎看不上这对小情侣缠绵的状态。

但甄爱没听明白他的话,疑惑地问:“为什么说船外的风景没有船内好?我认为大海很漂亮啊!”

桌上有人莞尔轻笑。

言溯温柔地握住甄爱的手,眼神却凌厉而沉默,抬眸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你是网络节目主持人?”

刚才说话的男人受宠若惊:“你知道我?”

“不知道。”言溯冷淡道,“习惯­性­地夸张微笑,而且都是假笑;话太多,人太殷勤,太主动热场,视活跃气氛为己任;要么是推销员,要么是主持人。”

话音未落,餐桌上其他的人都投来惊异的目光;甄爱便知,言溯说对了。

网络主持人脸上挂不住了,但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哈哈,看来我不是惹人烦的推销员。”

言溯冷冰冰的话还没有说完:“推销员说的话往往更有说服力。”言外之意是......

“而且推销员更懂礼貌,说的话往往不会太粗鄙。”

主持人的脸彻底垮掉。

甄爱开心地听完,发觉自己好喜欢言溯这种推理调调,可......貌似现场气氛冷了一些,她察觉到了,却径自乐呵呵地不以为意。

这时,主持人旁边的男子问:“那你看得出我是什么职业吗?”

“作家。”言溯头也不抬,把水杯递到甄爱面前。

甄爱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喝水,和其他人一起兴致勃勃地看他的表演。

他有条有理地给自己拆餐巾,语速飞快,不带情绪:

“看你的年纪,不过30岁?刚才的几分钟,你频繁地揉脖子和腰背,颈椎腰椎很不好,是因为长时间的静坐不活动;黑眼圈很重,长期熬夜;手腕也有些吃力,打字握鼠标太频繁,导致腕部关节不好;要么是白领要么是作家;但你非常安静,不与身边的人进行语言和目光交流,你有轻微的人际交往障碍;吃饭手边都放着记事本,你想把日常听到的遇到的都记录下来。”

“另外,白领的衣着通常比较讲究,可你有些,恕我直言,邋遢。这些足够了吧?”

作家愣了两秒,厚镜片后面的眼睛立刻展露光彩,忙不迭地拿起笔记本记录,一边赞叹:“你太厉害了。我最近正在写侦探小说,希望有机会和你学习一……”

“我看上去像是公共大众课的老师吗?”言溯一句话把他冷冷堵了回去。

对面的一个漂亮女人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听了这话,红­唇­轻弯,拿手托着脸颊,温柔妩媚地问:“那你看得出,我是­干­什么的吗?”

甄爱循声看过去,女人化着浓浓的彩妆,很漂亮,衣着看上去很上档次,就是有些暴露,胸前两只白白的兔子露了半个头,圆圆的,鼓鼓的。

甄爱忍不住愣愣盯着看了几秒,发觉女人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才赶紧尴尬地收回目光。

女人看到甄爱发呆的眼神,同­性­攀比的心理作祟,骄傲地下意识挺了挺胸,愈发目光柔美地望着言溯。

言溯看了半眼:“演员。”说罢,专心致志地切牛排。

“为什么?”女人眨眨眼睛,尽管言溯完全看不到。

言溯头也不抬:“你很会摆姿势,展示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微笑的表情和眼神都很有表演的痕迹。鉴于你的身高,不是模特。”

女人听到此处,瞟了甄爱一眼,略显得意地笑了:“真佩服。”

但甄爱丝毫不觉得言溯的话有什么不妥,她很清楚言溯只是阐述客观事实,并非从欣赏的角度夸赞她的美丽。而且,他话还没说完,

“你的衣服和化妆品都很昂贵,但你的举止不够优雅,不是贵族小姐。所以,你不是高级妓/女,就是演员。”

……

女演员脸­色­微僵,隔了半秒,也施施然笑起来:“不过,你希望我是高级妓/女吗?”

言溯漠漠看她:“你高级或低级,和我有关系吗?”

演员耸耸肩,咬着­唇­又笑了:“那你怎么推断出我是演员的?气质吗?”

言溯极轻地皱眉,仿佛觉得这女人的逻辑混乱得惨不忍睹:“不是你自己先承认的吗?”

演员有些拉不下面儿,但又打心底觉得这个冷漠又拒绝她的男人挺有意思,甜甜笑道:“哦,那还真是我先暴露了底牌。”

这话说得,暗示意味十足。

甄爱照例没听懂任何带有黄|­色­意味的词,言溯不知听懂了没,但他是没有任何反应的,依旧一丝不苟地切牛排,一小块一小块整整齐齐像机器切的。

但周围别的男士觉得被抢了风头,不太开心了。坐在演员旁边的男子质疑了:“或许你是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们的职业吧?”

言溯淡淡的:“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们,是你们表现得太明显了。”

那男子挑眉:“哦?那我是­干­什么的?”

“外科医生。”言溯眸光冷清地扫他一眼,“你擦了不下5次手,重洁癖;你的手皮肤不好,微皱很­干­,长期用消毒水;手指上有细线勒出来的痕迹,手术缝合的时候要用细线打结。和周围人谈话时显露出很强烈的高傲感,你的社会地位比较高。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外科医生。”

医生张了张口,很是挫败,说不出话来。

医生旁边的一个打扮素雅的女人小小地拍手鼓掌:“好厉害。我呢我呢。”

“幼师。”言溯瞥她一眼,“30岁左右,笑容温和真诚,着装素雅又带着可爱稚气,语调轻柔,带着孩子气,拍手的动作具有幼师的显着特征。和小孩子们在一起,你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

幼师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这种诚挚而严肃的表扬让她很受用。

甄爱也开心地看着,觉得她男朋友好厉害,和他一起真是好好玩,任何时候都不无聊。

桌上剩下的另一个女人很是高挑,浓妆艳抹,微笑道:“我就不用说了,一看就是模特儿。”这话未落,旁边的演员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模特不理,继续问:“那剩下的人,你都看得出职业了?”

“剩下的是律师,赛车手,拳击手。”言溯扫了一眼剩下的三个男人。

桌子上的众人无不暗自佩服,律师问:“那,可以问问你的职业吗?”

甄爱听了,心想逻辑学家,解密专家,行为分析,心理……他一定会选……

“逻辑学家。”言溯不咸不淡地回答。

甄爱微笑,她知道这是他最心爱的学科。

“逻辑?”身材强壮的拳击手噗嗤一声笑起来,“逻辑有什么用?这个能卖钱当饭吃?”

听言,同桌的人都装模作样地鄙视了一下他的粗鲁。

但言溯并不介意,看了他一眼,见他手背上有小伤痕,问:“你家里养小狗吗?”

拳击手愣了愣,回答:“养的。”

言溯继续:“看你的兴趣,一定不是你养的。”

“是我太太。”

“养小狗需要比较多的独立时间,要么你太太是家庭主­妇­,要么你们家请保姆。”

“是,我太太是家庭主­妇­,我们家也有保姆。”

“养狗同样需要相对较大的空间,你们家很有可能有独立的庭院。”

“是,我们家在郊区有别墅。”

“这么说来,你们家经济不错,你在拳击事业上比较成功。”

“对。”

“你太太没有工作,完全依赖你。你的事业不错,通常这种情况下,夫妻关系也不错。”

“很亲密。”

“所以,你一周大概能有4-5次­性­行为。”

“是。”拳击手完全汗颜。

言溯把切好的牛排递到甄爱面前,又把她的盘子拿过来,漫不经心地说:“从你家养小狗,推理出你一周有4-5次­性­行为,这就是逻辑。”

拳击手和全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说话了。

“太神奇了。”拳击手愣了好久,才连连感叹,心服口服。

这时,服务员过来换碟子,拳击手新学了知识,立刻兴致勃勃地问服务员:“你家养小狗吗?”

服务员虽觉诧异,但礼貌地回答:“不养,先生。”

拳击手颇觉可惜地叹气:“哎,你的­性­生活不和谐。”

餐桌上有人扑哧笑了,甄爱也觉得这个拳击手真是傻头傻脑的。

言溯揪着眉心,严肃地纠正他的错误:“拳击手先生,从逻辑上说,这种逆向是不可推出真命题的!”

拳击手脑袋上一串问号:“什么?”

言溯默了默,有种深深的无力感:“nevermind!当我没说。”

他低下头,不高兴地嘀咕,“我真是脑子不正常才和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讨论我最心爱的学科。”

甄爱正咬着他给她切的牛排,听见他不开心的言语,放下刀叉,握住他的手,很兴奋地小声表扬:“可是我都懂哇,我觉得你好聪明好可爱!”

言溯的脸­色­立刻缓和了,却故作不在意地轻哼一声,倨傲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对面的演员幽幽看着,觉得这个男人上桌这么久,唯独在给甄爱递水递盘子时才会流露丝丝的柔和,而现在他脸上极淡的笑意和神采真是迷人得要死。

她轻轻地笑,声音很是妩媚:“逻辑学家先生,你的逻辑真是完美。”

言溯原在和甄爱说笑,听了这话,抬起头来,认真看她:“不,逻辑并非完美。相反,‘哥德尔论证’表示,逻辑学科内总是存在某个为‘真’却‘无法证明’的命题,逻辑体系是有缺憾的。”他非常的认真,近乎虔诚,“但这并不妨碍,它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学科。”

可是,所有人握着刀叉,都沉默了。除了甄爱,世界上没人明白他在讲什么。

但听上去那么高端的内容,大家也不愿展露自己的不懂,各自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而对对面的女­性­来说,听不懂不妨碍她们完完整整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认真而纯粹的魅力。

女演员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地赞叹:“哦天,你好可爱。”那声叹息简直露骨。

甄爱也察觉到了不对,不解地看着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而言溯极轻地连敛眼瞳,他尽管是情商白痴,但高智商足够让他从演员的肢体语言和语音语调中分析出暧昧的­性­.暗示。

他冷淡地收回目光:“我不觉得。”

女演员丝毫不受打击地耸耸肩:“明天我们都要一起去silverland,希望大家同行愉快!”

言溯和甄爱同时微微一愣,这桌子上的,就是他们上岛的同伴?

66糖果屋历险记

夏天到了,北端的威灵岛上,气候却停留在春季。

言溯和甄爱下了游轮之后,租车在岛上转了一圈。岛上­干­净整洁,房屋是北方特­色­的矮墙小窗,一个个彩­色­地堆砌着,像高低错落的糖果盒子。

他们到的那天恰逢夏至,岛上有集市。离约定的下午六点半登船去silverland岛礁还有一段时间,言溯陪着甄爱去逛街。

甄爱对任何新奇又­色­彩鲜艳的东西都有兴趣,却因从小养成的个­性­,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拥有或独占的愿望。很多时候只抱着纯欣赏的态度观看。

可自从和言溯在一起后,这种习惯被打破了。

和往常一样,她欢欢喜喜地看商品,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牵着她的手,自作主张地买下他判断出来的她喜欢的东西。

“阿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串气球?”

“因为你­唇­角弯了一下。”

“阿溯,为什么要买万花筒?”

“因为你看它的时候脉搏跳动加速了。”

“阿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个贝壳手链?”

“因为你抱着它不肯松手。”

“阿溯,为什么给我买那条红围巾?”

“因为你戴着好看......唔,欧文说的没错,你肤­色­白,戴红­色­的围巾很好看。”

甄爱这才想起,约莫半年前,在小城冬夜的街道上,她和他玩文字游戏,说“一个外星人偷走了我所有的桔子”;

那时,见面不到半天的他把自己的围巾给她系上,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暖。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随意而主动温暖的男人;其实,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心动了。即使他欠扁地笑话她是竹节虫。

谁会知道因缘巧合,那天她无意间用了江心的打印纸,结果牵扯出那么多跌宕的故事?

她想起旧事,觉得和他一起的日子其实早有缩影,就是当初雪夜里那条安静而柔软的围巾。

言溯看见了路边橱窗里大大的毛绒熊,她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望过,目光便落到其他东西上了。他环着她的腰:“你不是很喜欢毛绒熊吗?”

她看那橱窗一眼,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语气安逸:“我只要言小溯呐!”

言溯没料到这种回答,微笑着轻吻她的额头。

到了下午,天空­阴­沉起来,这块地区天气多变,昼夜温差大。到了夏季,晚上往往会有暴风雨。

甄爱和言溯上船时,天空已经下起了豆大的雨滴,跟夹着冰雹子儿似的,噼里啪啦往甲板上砸。

言溯把甄爱罩在风衣里快步走进船舱,彼时,其他人大约都到了。

甄爱从言溯的怀里钻出来,立刻检查手中的纸袋,绑在手腕上的氢气球跟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女演员懒懒地瞟一眼甄爱头上的氢气球和她手里的彩­色­,抱着胸笑:“大学生小姐喜欢小学生的东西?”

甄爱低着头在袋子里继续捣鼓,隔了半秒才意识到演员是在说自己,抬头认真地回答:“嗯,喜欢。”

演员噎了一道,暗想这女的是真傻还是假装。

模特听言也瞟了一眼,没什么兴趣;幼师却温柔笑着,似乎很喜欢甄爱手里的东西。

言溯把甄爱拉到角落里坐下,自己坐她对面,把甄爱笼在里面,留了个背影给所有人。

其他男人倒没什么反应,拳击手想是白天喝多了酒,在呼呼大睡;律师和主持人相谈甚欢;医生在给模特献殷勤;赛车手不在。

作家原本独自坐在一边看海景,见了言溯目光便挪过来胶着,看上去很想和言溯询问他的神奇经历,搜集他的写作素材。

但显然这是一个不易靠近的人。

六点二十五,船舱外走来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妙龄少女,说话恭顺又服从,带着拘谨的微笑:“请各位客人做好准备,我们马上要开船了。”

甄爱越过言溯的肩膀向外张望。

不算温暖的气候,少女穿着典型的巴黎式女仆装。头发用蕾丝发带系起,短袖束腰连衣裙,外边罩一件白­色­围裙,十分­干­净。

她丰.|­乳­.肥.臀,这身衣服被她穿得­性­感无比。只不过,少女虽然身材姣好,脸庞却青涩懵懂。

主持人笑眯眯地问:“女仆小姐,那就麻烦你给我们开船了。不知怎么称呼,这样叫你女仆小姐太不礼貌。”

对于他的殷勤和“礼貌”,一旁的演员不屑地哼了一声。

会开船的女仆?言溯扭头快速扫了她一眼,乍一看着装完美得一丝不苟,可细细再看,衣服胸口有几道褶皱,丝袜的纹理并不均匀,手腕处有点儿红肿。

女仆红着脸规矩地问答:“客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在岛上,我就是为大家服务的。”说罢又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现在起程吧。”

幼师听言,立刻举了举手:“那个,少了一个人。赛车手先生不在。”

外面的雨渐渐大了,小船舱内的其他人看上去都不太耐烦,律师说:“或许他临时不想去岛上了。”

女仆看看手表,接话说:“主人要求我们准时出发的,就不等了吧。”其他人都没意见,女仆转身出了船舱。

几分钟后,开船了。

甄爱坐在驶往silverland的小船舱里,拧着眉心望向傍晚蓝黑­色­的大海,­阴­森沉郁,蕴含着某种邪恶而庞大的力量。离海岸越远,海的颜­色­愈发深黑,风浪也愈大。

船在风中剧烈地颠簸,甄爱再度晕船了。

但众人都在船舱里,她不似和言溯单独相处时那么任­性­,只是乖乖地闭着眼睛趴在他怀里。

一个半小时后,天全然黑了。

前方的风雨中终于出现了光亮,甄爱艰难地睁眼去看,那是一座极小的悬崖岛屿,仿佛除了岛上那座悬浮在海崖之上的哥特式城堡,就再无他物。

城堡极瘦极高,像一个瘦骨嶙峋的黑­色­骷髅架,有数座又尖又高的塔楼,像是打仗阵前士兵竖起的长矛。

那屋子里怕是有成百上千个窗口,每个窗口都透出金黄|­色­的灯光,整座城堡灯火通明,在风雨夜幕中像通往天堂的无数座光亮的门。

既美丽的壮观,又诡异的恐怖。

小船持续颠簸,甄爱头痛欲裂,不明白哥哥的密码怎么会指向这个鬼地方。这么­阴­森的地点怎么会叫silverland银­色­之岛?

不久后,小船终于停靠在silverland上,面前是一条估计有上千级阶梯的陡峭山路,直达城堡的大门口。

模特拿着女仆发的伞,挑眉:“这么高,还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走得上去?”

女仆卑微地致歉:“对不起,风雨太大,缆车也不安全,怕被刮到海里去的。”

男人们不好意思对女仆严苛,都立刻爬石阶去了。

甄爱被言溯搀扶着上岸,不小心一滑,手中的红围巾掉进了海里。

浪头一打,就不见了。

甄爱望着被黑暗吞噬的红­色­,有些难过,言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紧,回去的时候,我们再买一条。”

“嗯。”甄爱有气无力地跟着他上岸,抓着言溯的手,努力往上走,“阿溯,我发现每次你拍我的肩膀,都能给我鼓励和安慰呢!好神奇。”

言溯握着她的腰,扶她往上,沉默了几秒,才咳了咳,说:“这是因为,我的应激­性­试验成功了。”

甄爱:……难怪……

言溯犹不自知,解释道:“每次我拍你肩膀的时候,都说一些鼓励和安慰的话;这样下来,久而久之,我只要一拍你的肩膀,就算不说话,你也会感到安慰和振奋。就像你每次给小狗吃东西的时候摇一摇铃,时间久了,就算不给小狗吃东西,你摇铃,它也会分泌唾液和……”

言溯默默住了嘴,察觉到身边的人气氛不对了。

他不作声地抿抿­唇­,真笨,­干­嘛要说这些?

他想了想,轻轻拍拍甄爱的肩膀,一下,两下,哄:“小爱乖,别生气。”

甄爱哪里不气他,停了脚步:“我走不动了!”

言溯很会看清眼前形势:“我背你吧!”说罢把伞塞到自己女朋友手里,就蹲了下来。

甄爱望了一眼上边好多级的台阶,又舍不得了;可看他蹲着身子,风衣紧绷在­精­窄的背上,她又忍不住想试试趴在他背上的感觉。

她箍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自己背了起来。

他身体的温度隔着半层布料直直传递进她的胸膛,她小脸紧挨着他的鬓角,亲密又熨帖,还有点儿痒。

他走得很稳,仿佛背着他最宝贵的心爱。走了几步,她渐渐滑下去,他拖着她的大腿根往上一送,她像坐海盗船一样被抛起来,落下又撞在他更安全的背脊上,粗糙又柔软地摩擦着她的心怀。

她抿着­唇­,在心里咯咯地笑,歪头在他耳边吹气:“阿溯,你是第一次背人吗?”

“不是。”他毫不犹豫。

甄爱的心一落,别过头去靠在他的肩膀,小声嘀咕:“你以前背过谁啊?”

“上次你酒醉了,背过你。”

甄爱的心一下子又从低谷飘起来。

风雨的夜里,他呼吸渐渐沉重。氢气球挤着他们两个的头,缓缓摩挲着粗糙的伞面。伞下他们的两人世界变得温暖而蒸腾,她没有要下来,红着脸在他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声音里带着点儿撒娇:“阿溯,以后只许背我哦!”

“好。”他温柔而坚定地回答,“这辈子只背你一个人。”

说完,又自觉而幸福地补充:“只抱你一个人,只亲你一个人,只……”他后面的没说出口,心跳突然快了,却不是因为爬这高高的台阶。

终于走完漫长的石头阶梯,前边的几个人神­色­十分­精­彩地等着看着。

主持人依旧笑眯眯的:“逻辑学家先生和学生小姐感情真好。”剩下的人都虚浮地笑笑。

女仆见人到齐,摁响了门铃。

铃声不大,却突然在整个城堡里回响起来,一瞬间像是响起了千百个铃声,又像是谁往四曲八绕的深洞里面扔了无数个玻璃球。

这道铃声太过诡异,即使门口站了11个人,大家心里都惴惴的,脸­色­发灰,在风雨夜幕中,像一排鬼魅。

“吱呀”一声,城堡的门开了,一道金­色­的灯光穿透冰冷的夜幕。

逆着光,门口出现了一位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极其光亮的男士。他戴着金丝边眼镜,从发型到着装,从举止到言语都十分考究:“我代表城堡的主人,欢迎各位客人前来参观。”

他微微鞠了一躬,从头到脚笔直地弯曲,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儿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气氛变得再度诡妙之时,男人直起身子,恰好一道闪电打过,他严肃而面无表情的脸看着格外森然,模特吓得轻呼出一声。

女仆温柔又怯弱地解释:“对不起,我们的管家喜怒不形于­色­。”

原来这位是管家先生。

众人进了屋,屋内暖气很足,装饰不算富丽,却也十分典雅,有种古老的淡淡积淀。屋子看着本应温馨的,偏偏站在偌大的大厅一眼望去,有13条深深的走廊。

虽然每条走廊都灯火通明,点着一排排的蜡烛灯,可每道走廊看上去都没有尽头,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紧闭的房门。看上去空而幽。

甄爱漠漠看着,她倒不觉得害怕;但其他人,尤其是几个女人,脸­色­都不太好。

管家绷着脸,一丝不苟地介绍:“这座城堡有3167个房间,215个地下室,149个阁楼,437条走廊,28765级不同位置的楼梯,还有3131面镜子和786个秘密房间。所以,没有我的引导,你们最好不要擅自参观。不然走丢了,饿死在里面,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主持人擅于活跃气氛,开玩笑地说:“照你这么讲,这房子里有很多冤魂了?哈哈。”

管家在前面带路,听了他的话,扭过头来,恰好灯光照过来,显得他的脸极为­阴­沉:“从二战至今,这座岛上死过1997人。”

主持人的脸难看了。

众人顿觉­阴­风阵阵。

管家继续往前走,嘀咕道:“因为二战的时候,这次有过小型战役,那时死了太多的人。”

众人:……这种冷幽默真的好么?

风雨声关在了门外,大家跟着管家沿着温暖舒适的大走廊走去餐厅用餐。

一路上,作者掏出笔记本,询问城堡的历史,说可以用作他以后的写作素材。

管家虽然始终冷漠,但也有问必答。

原来这座城堡是一对隐世的家族的。最开始城堡的主人是二战时期发财的商人。他靠卖某种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发了横财,就带着妻子来到这座岛屿,建了城堡。

城堡主人因为担心死在他售卖武器下的士兵亡灵会来复仇,便把城堡建设得像迷宫一样,机关重重。期望着如果亡灵过来,会被北海的冷空气冻走,被海上的气流吹走,即使偶尔有几个溜进了城堡,也会迷路。

两夫­妇­从此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只有他们忠诚的仆人和管家为伴。

可两夫­妇­终日活在惴惴不安和战争­阴­影中,很快离开人世。夫­妇­的女儿不愿住在这座城堡,就搬走了。只剩管家的孩子继续守着主人的城堡。

又过了几十年,管家的孩子也有孩子了;城堡里突然来了一位年轻的小姐,说是城堡夫人的孙女儿。她带着未婚夫住进了城堡,依旧深居简出。

可没过多久,这对夫­妇­突然出海,就再没回来。

城堡里的人气太淡,被外界说是被诅咒的城。

再后来,城堡不知怎么被新的主人买走了。新主人来过一次,同意让原来的管家继续服务,并建议开放城堡,吸收点新鲜的人气,改变城堡的面貌,还说要把它发展成旅游景点。

大家说得熟络起来,气氛也渐渐轻松。

律师听言道:“这是个好主意啊,如果你们主人需要法律方面的建议,可以找我。”

主持人豪爽地说:“我可以帮你们做宣传。”

就连演员也摸摸头发,娇柔道:“我认识很多投资人,或许也可以帮帮忙。”

作者低着头,忙不迭地做笔记。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天的气氛融洽又欢乐。一拐弯就到了餐厅,长方形的餐桌上,菜肴喷香四溢。

可就是一眼,原本笑颜常开兴奋谈说的人都瞬间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前方,仿佛见到了什么惊悚得超出承受范围意外的事。

甄爱望着餐厅对面的墙壁,不自禁地握紧了言溯的手。

长方形桌子的两排椅子后边,站着11个人。

模特,演员,幼师,甄爱,言溯,律师,医生,拳击手,作者,主持人,甚至没有来的赛车手。

摆着各自不同的姿势,穿着和真人一样的衣服——

11个栩栩如生,却又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蜡像。

言溯微微敛瞳,他和L.J以为这群人是自发聚集过来的,看来,其实是被谁牵引过来的。

67糖果屋历险记

城堡外电闪雷鸣,城堡内灯火辉煌。

管家站在两排蜡像中间,礼貌地颔首:“各位尊贵的客人,这是我的主人为大家准备的见面礼,希望大家喜欢。”

在暴风雨的夜晚,看见诡异的城堡里,竖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蜡像,这并不是什么荣幸的事。不过大家虽然觉得怪异,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且同伴众多,也不觉得格外不适。不过几秒,就纷纷有礼地向管家道谢。

女演员最先走过去围着自己的蜡像转一圈,摆了个和蜡像一样搔首弄姿的姿势,乍一看,两人竟一模一样,难分真假。

幼师等人见状,都轻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又活泛了些。模特等人也各自细心观赏起自己的蜡像来。

演员眼风一扫,朝言溯的蜡像走过去。

那尊蜡像别说样貌身形,连姿态都像。他表情冷淡,背脊挺拔又料峭,双手Сhā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似乎神出。

演员瞟了真言溯一眼,又笑微微看着蜡像,­唇­角一勾,嗓音­性­感:“Hi,逻辑学家先生,你在想谁?”说着,白玉般的胳臂就抬起来往“言溯”身上搭。

甄爱横跨一步,拦在“言溯”身前,轻冷道:“不许碰,他是我的。”

演员刚要笑她,可看见她漆黑的眼睛,莫名觉得发凉,都不似平时见到的那个呆傻又幼稚的学生,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隔了两秒,终究是女人想争嘴的个­性­:“这是城堡主人的,又不是你的。”

“主人送给他的,他的就是我的!”甄爱脑子转得飞快,哪里还有平时笑话她她都听不懂的呆样子。

言溯不禁莞尔,牵住她的手,替她拉开了餐桌旁的木椅:“假的东西,管它做什么。”

甄爱顺着他坐下。

晚餐十分丰盛,室内暖意浓浓,客人们渐渐放松心情,热情地攀谈起来。

律师兴奋道:“把这里开发成旅游地真是太­棒­了,城堡从外边看­阴­森森的,像恶魔住的地方,越是恐怖越能吸引人。”

作家却皱了眉心,小心翼翼地说:“可我好像看见城堡的墙壁是绿­色­的,像狼的眼睛;哦不,是红­色­的,像果酱,又像,人血......”

模特嗤之以鼻,笑他:“你是眼睛不好使了吧,城堡明明是黑­色­的。”

主持人也笑:“或许是作家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甄爱微微蹙眉,盯住作家,难道他也看见了?

中午经过海边时,她依稀见过蓝­色­的海上浮着一座城,和这座黑­色­的城堡一模一样,唯独是彩­色­的。一眨眼又不见了,像是海市蜃楼,更像......糖果屋。

甄爱心里一个咯噔,缓缓抬眸。

13人的长桌,牛­奶­咖啡葡萄美酒,黄油长棍牛角面包,烤­肉­­奶­酪新鲜果蔬;再扫一眼周围的环境,金灿灿的水晶灯,暖橙橙的壁纸和古典烛台,柔软的波斯地毯,淡淡舒心的熏香......

就像糖果屋里的韩塞尔和格雷特,被漂亮的食物吸引,然后被女巫养肥了吃掉。

还想着,言溯递一小盘沙拉到她跟前,甄爱不自觉地微微一笑,怪自己想多了。言溯在,她怎么会有事?

面对大家的调笑,作家急得脸都红了:“我是说真的。”

坐在桌尾的管家听言,面无表情地说:“作家先生看见的是真的。这座城堡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外表­干­燥时是彩­色­的,遇到雨水湿润后会变成黑­色­。就像阳光下美丽绚烂的糖果屋,到了­阴­雨绵绵的雨雾里,会变成黑暗­阴­森的鬼屋。”

言溯习惯­性­地看了甄爱一眼,她只是不舒服地缩了缩脖子,再无其他,他便安心。

而其他人自然不会被童话吓到,全听得津津有味,对这座城堡愈发好奇。

就连一向淡淡的医生也问:“管家先生可以给我们讲述这座城堡新主人的故事吗?”

其他人纷纷表示想听。

管家绷着脸:“这是一个邪恶的故事,我还是不要说了。”

大家愈发好奇,全追着问;就连害羞的女仆小姐也帮腔。

管家拗不过大家,轻轻咳了咳,考究道:“我本不该议论主人的事,但考虑到现在的新主人天­性­洒脱,不拘小节。我想,我讲述他的传奇故事,是不会招致不满的,也不算越距和无礼。”

众人等着听故事,全都点头。

管家面对大家的注视,依旧面无表情:“新主人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化学家,他在5年前得到一笔意外横财,买下了这座岛屿同城堡。他来的那天只身开着船,不是从威灵岛,而是从北冰洋上来,就像传中的冒险家。他的船上有无数个巨大的牛皮箱,可他不许人碰,也不许人看。他带着箱子住进了城堡,度过了一个月,不准任何人打扰。一个月后,他再次驾船离开。走的时候,船上空空如也。”

言溯和甄爱看上去没什么兴趣。

而其他人的眼睛里闪过狼一样的光,都在想,消息果然没错,那10亿在这座岛上!

但没人敢先提问,这无疑是暴露身份。可幼师听得入了迷,痴痴地举手:“那个,箱子里面是宝藏吗?”

管家推推眼镜:“不知道,但那段时间,传说中央银行的电子账号和金库同时失窃,丢失了10个亿。不过,他是在银行失窃后一个月才出现的。”

所有人心里又是一喜,这正是他借助他们的力量取钱避风头后突然消失的时间。

甄爱歪着脑袋,这就是哥哥的手下、言溯的朋友Alex的故事?可他不是死了么?她问:“你后来见过他吗?”

管家摇摇头:“先生只用塔楼的电报和我交流,偶尔询问城堡的情况。”

大家各自猜疑,有人想:听说他死了,难道他是假死?有人想:听说他死了,那现在是谁在冒充他?

言溯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菜,至始至终不受影响。

他大抵清楚这些人怎么聚过来的了,并非L.J猜想的他们找不到宝藏前来商讨,而是被人牵引过来的。

最大的可能是,

当年Alex偷了10亿,借助在场这些人的力量度过了风头(他是组织的人,很可能他贿赂策反了组织某些地位较低的小喽啰)。案发一个月后,他却独自带着钱藏了起来。这群人没有得到甜头分赃,从此都在寻找这笔钱。

组织也在寻找线索。在这个过程中,组织中心集团的成员发现,原来当年Alex成功逃路是有叛徒帮助。组织绝不容许叛徒的存在,所以以10亿宝藏的下落为诱饵,将消息散播到他们周围,进而把他们都吸引了过来。

照这么看,这里还真是邪恶的糖果屋。童话里,女巫靠美食的幻影吸引小孩来吃掉,现实中,组织靠宝藏的消息吸引叛徒来杀掉。

那在场的人除了一群地位较低的社会成员,估计还有至少一名地位较高的重要成员。

他几乎可以强烈地预感到接下来的杀人盛宴。

会用什么方式?

以他的了解,那位亚瑟先生喜欢游戏,应该不会用开枪扫­射­这种低技术的招式。而且,在场的那位来清场的刽子手应该会接到亚瑟的指令,不会对甄爱动手。

他暂时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看着面前这群言笑晏晏的人,听着厚厚墙壁外呼啸的风雨,他发自心底地怜悯而忧虑。

尽管毫不认识,他不愿看着他们在他面前死去。

作家问:“这5年你只见过城堡主人一面?”

管家点头:“人们都说这座城堡受了诅咒,主人听说后,或许是后悔买了这块地方,就再也不来了。”

演员皱眉:“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相信诅咒?”

模特觉得管家是在说大话,心想他为了把这里培养成旅游景点,还真会故弄玄虚,她傲慢又冷淡,问:“那你说说,城堡里有什么诅咒啊?”

管家没有直接回答,却问:“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凯尔特神话亚瑟王和圆桌骑士。但你们或许没听过silverland的传说。据说当年背叛亚瑟王的兰斯洛特骑士,他的银­色­佩剑落在这片海域,变成了陡峭的岛礁。王的魔法师梅林曾给他的剑下过一个黑­色­诅咒,杀掉叛徒。所以,到达这座城堡的人都必须经历一句考验……”

甄爱不自禁握紧了刀叉,再次听到arthur这个词,即使知道不是她认识的亚瑟,她的心也猛地窜了一下。

想起最近一次见他,在枫树街银行的地下走廊,他面容清俊又苍白,闭眼倒在废墟里。她很快叫了警察,可他还是成功逃脱了。她就该知道,不可能有人抓得到他。

甄爱强自镇定,心想不过是西方耳熟能详的神话,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管家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陡然跌落冰窖。

管家坐得端正笔直:“凡如兰斯洛特骑士之叛徒,必被铲除。”

众人不动声­色­地脸­色­发白,除了言溯。

他轻瞥了甄爱一眼,见她盯着盘子出神似有不安,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或许隐含着他不知道的意思,一定和组织有关。

他伸手去握住她的拳头,这时,一直静坐的女仆“啊”一声,害羞地拍拍脑袋:“我差点儿忘了,主人吩咐过,一定要请客人欣赏茶杯托上面的花纹。”

众人照做,可那并不是什么花纹,而是一行字母。

NQQDNZHWWTDWLTQWC

言溯微微眯眼,显然是密码。

估计组织的成员都有交流的密钥,所以很快就能看出其中的意思。

他虽然没有密钥,却也在几秒钟内通过大脑高效的频率分析出了原型,不过是在凯撒密码的基础上颠倒了原始密码表。密码翻译过来是——

KILLONEORBEKILLED杀个人,或被杀。

他敛起眼瞳,静默无声地生气了。

这就是组织清场的方式?通过指令和恐吓让在场的人互相猜疑自相残杀?

如果真是这样,甄爱也不安全了!

大家都在假装欣赏实则认真地分析密码,纷纷熟练而紧张地保持着微笑。

“砰”的一声清脆,女演员的茶杯掉进盘子里,她愣了一下,顷刻间就掩饰了脸上的慌乱,施施然笑着起身:“我不太舒服,请问我的房间在哪儿?我想先去……”

话音未落,窗外陡然一阵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巨雷响彻天际。在场之人浑身一震,与此同时屋内电线走火,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刹那间,森白的闪电像尖刃刺穿黑不见五指的餐厅,闪亮又骤黑。

尖叫声起。

那一霎,甄爱看见所有人,所有蜡像,在­阴­森森的白光闪电下,全摆着同一样的表情,仿佛变成了同一张脸,惊悚而扭曲的脸。

她也看懂了密码,浑身冰凉,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被谁猛地抓住手腕,一带,她一下子撞进那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

瞬间心安。

黑暗中,周围的人尖叫咒骂成一片,只有他安安静静地把她搂在怀里,箍着她的头,用力在她鬓角印下一吻。

他牢牢把她束在怀里,那一吻是担心她的安危,是害怕失去。从现在起,任何一刻他都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绝对不会。

而她紧紧搂住他的腰,埋头在他的脖颈间,温柔地闭上眼睛。耳畔他的脉搏沉稳而有力,她忽然心痛得想落泪。哥哥的密码里写了夏至,她才赶在这个时候来,可是她不该来的,不该带言溯卷入这场危机里。

主人借管家之口讲述的亚瑟王故事,以及那串凯撒密码的密钥……

在场的人或许有一部分是来寻宝的,但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里面至少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言溯一定会有危险,怎么办?

一片吵闹和打雷之后,管家“嗖”地一下点燃了打火机。黑暗中火光跳跃,把他冷酷得脸映得像狰狞的鬼。

鸦雀无声。

女仆吓得声音都变了:“管家先生,你这样,好可怕。”

“哦,对不起。”管家木讷地把打火机从自己脸旁移开,扭曲­阴­恶的人脸一下子恢复了原来的古板,他叫女仆拿来蜡烛,一一点亮。

管家说:“不好意思,我们的城堡很少这样全部亮灯,今天为了迎接客人才开了所有的灯,估计是电线太老了。我去关掉几个区域就好了。”

周围的人心惊胆战,总觉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断电很是诡异。

管家刚要转身,看了模特一眼,一贯冷淡的女模特脸­色­白得像鬼,虽然强自镇定,但也连连裹了裹自己的外套。

女演员顺着管家的目光看过去,嗤一声:“停个电也把你吓成这样?”

“蜡像!”模特竭力笑笑,却比哭还难看,“蜡像不对。”

餐桌上的烛光幽幽地摇曳,映出二十几个人影在两边的红­色­墙壁上。众人这才回身看蜡像,仿佛有­阴­风吹过……

空洞无表情的蜡像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只是他们立体的脸在烛光和­阴­影的作用下,更显诡异了。

众人下意识地往餐桌边缘的光明靠近,烛光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大家顿觉柔弱光线的背后仿佛是黑暗的深渊。

幼师抱着自己,声音几乎带了哭腔:“赛车手,他的蜡像不见了。”

大家目光扫过去,原本的11个,只剩了10个。他们盯着对阵的蜡像,从来没有觉得艺术会像此刻这般恐怖。大家各自身体冰凉,仿佛他们正和一群诡异的尸身对峙。

“不,”作家也颤抖起来,“不止是蜡像,还,还少了一个人。”

68糖果屋历险记

11个蜡像只剩了10个,各自摆着和之前一样死气沉沉的姿势。

赛车手人没来,但城堡主人为他准备了蜡像,而刚才停电后,原本摆在演员和作家之间的赛车手蜡像不见了。

模特坐在演员对面,所以一眼就发现空出了一把椅子和一个对应的蜡像空位。烛光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唯独那一块撕出豁然的口子,格外明显。

拳击手坐在赛车手空位的对面,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摸着脑袋问:“谁抱走了赛车手的蜡像?”

没人回答。

摇曳的几盏烛台下,餐桌上的美食没了灯光的衬托,看上去丑陋而龌蹉,像是腐败的动植物尸体。

窗外再度一道电闪,作家的脸在白光下极其扭曲,他盯着桌子的对面,手中的笔记本哗啦啦地抖:“不仅少了蜡像,还,少,少了一个人。”

站立着的众人听了这话,心口咯噔,匆忙四处张望清点人头。可人数众多,一时间搞不清楚。

作家浑身僵硬,几乎哭出来:“医生,医生不见了!”

甄爱从言溯怀里抬起头来,医生明明站在幼师的身边。

作家旁边的律师也道:“你傻了吧,医生站在那儿呢!”

作家抓着头发,立刻改口,指着对面的人影大喊:“不,医生他死了!”

室内光线昏暗,甄爱和其他人一道回头盯着医生,渐渐发现了不对。

灯影绰绰,医生面­色­惨白地立着,姿势僵硬,目光空洞而惊恐,张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而他的胸口Сhā着一把细小的刀,心窝附近的衣裳鲜血淋漓。

幼师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一下撞到甄爱身上;甄爱稳稳扶住她,拿起桌上的烛台走过去。

另一边的拳击手轻轻地推推医生:“喂,你没事......”话音未落,医生跟僵硬的门板一样,直直向后倒去。砰的一声,他的脑袋撞到墙壁上,脚尖绊住椅子,身体绷直,和地面墙壁形成一个完美的三角形。

不是医生,是蜡像。

众人简直不知是庆幸,还是悚然。

甄爱端着烛台走到蜡像身边,摸了一下它胸口的“血”和“刀”,转身。蜡像的脸顿时陷入­阴­影中,森白得渗人。

甄爱平静地告诉大家:“血是番茄酱,刀是西餐刀。”

短暂的几秒沉默后,主持人把餐布往桌上一扔:“谁玩这种恶作剧?无聊!”

“恶作剧?”模特瞥他,冷笑,“那医生人在哪里?”

空空荡荡的大餐厅里,众人都沉默。

管家想了想,把手中的烛台放在桌上,问:“每人只有一套餐具,医生蜡像胸口的餐刀是谁的?”

众人各自检查,纷纷说:“不是我的。”

只有拳击手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盘子,愣愣地自言自语:“我的刀去哪儿了?”

周围人奇怪地看他,有的信有的不信,演员轻嗤一声:“多大的人了,还玩恶作剧?”

拳击手急了,声音雄厚:“不是我!”

律师见要爆起来了,赶紧打圆场:“现在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医生去哪儿了?”

主持人突发奇想:“或许他抱着赛车手的蜡像躲起来了?”

幼师则提议:“要不要去找他?”

“不用了。”始终沉默不语的言溯冷淡地开口,“他在这个屋子里。”

众人听言,四下张望,可除了诡异的蜡像和他们自己,并没有医生的身影。反倒是黑乎乎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每次回头看着都吓人。

甄爱抱着烛台走回去言溯的身边站定,言溯道:“餐厅的窗子都锁着,只有一个门,门上挂了铃铛,如果他出去过,铃会响。可除了刚才点燃蜡烛后,女仆小姐出去调电源,铃铛再没响过。”

演员微笑着歪头:“果然还是逻辑学家先生聪明。”

作家赶紧就着烛光记笔记。

言溯无语,这种脚趾头就能想明白的事也值得夸奖?他不看演员,而是望着几个男人,近乎命令:“把大餐桌抬开。”

主持人一愣:“医生躲在桌子底下?那直接叫他出......”言溯冰冷的眼神让他住了嘴,有的人已经预感到不妙。

男人们齐手抬开桌子,长长的桌布从地毯中间滑过,露出两个笔直的人影。

繁花盛开的地毯上,赛车手蜡像和医生真人一动不动地平躺着。

甄爱抬着烛台往前走了一步,烛光点亮了两张凄惨的脸。

地上的医生真人和刚才的蜡像一样,面­色­灰白,张着口欲言又止,而他的胸口Сhā了一把细小的刀,胸口晕染着大片的血迹。

拳击手脾气不好地走过去:“不要吓唬人了。”说着蹲下去摇医生胸口的小刀,“还真像,是怎么黏上去的,拔都拔不下......”

他突然惨叫一声,跌坐在地,连连后退:“真的!真的刀,真的血。”

剩下的人脸都白了,面面相觑。

甄爱过去蹲下,摁了摁他的颈动脉:“死了,还有余温。”又看看他的伤口,“刀片­精­准地刺进心脏。”

幼师望了一眼自己旁边空空的座椅,惊愕:“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甄爱站起身,淡淡道,“而且,凶手就在这里。”

她回头看言溯,后者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众人静默不语,全皱着眉各自想心思。

作家往前探了探头,又小心翼翼地看管家:“万一,这是城堡的诅咒呢?”

“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我虽然相信城堡的诅咒,但绝不相信诅咒会杀人!”管家冰冷的脸上带了一些怒气,毕竟,吸引游客需要的是恐怖传说,而真正的杀人案会让游客望而却步,他冷硬道,“一定是你们之间有谁对医生先生不满。”

主持人嘴快地反驳:“我们是在船上偶遇结伴的,以前都没有见过面,怎么会有仇恨?”

“你!”管家梗住,说不出话来。

“我赞同管家的意见。”言溯清淡的声音传来,“凶器是外科医生用的锋利手术刀,刀具是事先带来的,和医生的职业匹配。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案。”寥寥几句,给医生的死定了­性­。

话音才落,水晶灯闪闪,餐厅重新恢复明亮。

地毯中央的死尸全貌变得清晰而骇人。可大家的目光立刻被赛车手的蜡像吸引过去,那是一张极其惨不忍睹的脸,它的头被划得稀巴烂,裹满了“血淋淋”的番茄酱。一只餐刀掉在蜡像的头边。

言溯望了一眼餐桌,除了拳击手,医生自己的餐刀也不在。

他几乎可以猜测,未露面的赛车手已经死在某个地方了,而且很有可能像这座蜡像一样,面目全非。

如果真是这样,餐盘上的那串密码是怎么回事?

赛车手的死一定是在大家看到凯撒密码之前,而医生的死也是有预谋的,并非因为密码。

照这么说,在这个密码的恐吓作用发挥效力之前,在场就已经有人起了杀心。

如果真是这样,整个故事又要重新分析了。那串密码究竟是组织的人留的,还是现场的某个叛徒利用密码交流方式狐藉虎威,冒充组织施压?

言溯神­色­冷清,绷着脸。

这座城堡,每一刻变化的形式都能让他轻而易举推翻之前的假设和推理,重新洗牌。这种感觉,他真是太喜欢了!

众人也都绷着脸,除了严肃没有任何别的表情。

“报警吧!”幼师最先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可,“怎么没有信号?”

女仆小声解释:“手机通讯信号并不覆盖这里。”

幼师:“电话呢?你们和主人是怎么联系的?”

管家一板一眼地说:“城堡以前的主人不喜欢和外界通讯,所以没有电话。至于塔楼的电报发­射­台,它只有一个固定频道,不能和外界交流。而且只能被动接收,不能主动和现在的主人联系。”

拳击手早就烦躁了,嚷:“不可能,谁会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你撒谎,一定是你!”他一把揪住管家的领口把他扯了起来。

主持人和律师一起去拦:“你冷静点儿!”

管家在两人的帮助下从拳击手的束缚中挣脱,他咬着牙整理西装领口,觉得拳击手侮辱了他的职业,气得面­色­铁青:

“粗鲁的混球!我一辈子都住在这里,深爱这份职业和这座城堡,我的人生过得很有尊严!你这种毫无意义的打手才是真正的无聊!”

律师倒是冷静的,大声喊:“大家不要吵了,也不要要急。把现场留在这儿,等明天早上,再坐船去报警。”

剩下的人也商量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听他的。

女仆见状,道:“那我带大家去各自的房间放行李吧!”

众人跟着女仆和管家去房间。

13个房间呈圆弧形排开,非直线,也非同一水平面,总像是交错着的积木。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一道深不见底的走廊,两边是无数道紧闭的门。

管家解释,如果13个人沿着13条走廊各自一路走到底,最终会在大厅里汇集,也就是他们一开始进城堡时看到的那13条走廊。

但管家也提醒,走廊里有很多岔路,极易迷失,大家不要擅自去走。若想去大厅,最好从餐厅这边绕去。

众人各怀心事,各自回房。

甄爱在自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虽说这房子是二战时期建的,但风格却更古老典雅。甄爱看了一眼室内的各种摆设和挂画,又望向窗外,风雨似乎更大了。

明天一早,真的可以离开吗?

她忧心忡忡。照现在看来,医生的死应该是仇杀。可大家都装作不认识,她也无法分辨凶手是谁。至于那串凯撒密码,她知道这是组织外围集团的简单密码,密钥是她在组织里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此之外,哥哥留给她的密码,除了写着silverland的坐标和夏至的时间,还写了一首诗,艾米丽勃朗特的诗。这首诗和城堡有什么关系呢?

还在想着,有人咚咚咚敲门,不紧不慢,不轻不重。

“谁?”甄爱问。

外面沉默了一秒,声音似乎不高兴:“除了我,还有谁?”

甄爱立刻从椅子里跳起来去开门,就见言溯拖着黑­色­的小行李箱,笔直直地挡在门口。

她静悄悄看一眼他脚边的行李箱,又抬眸看他,迟疑了半秒:“你……­干­嘛?”

言溯神­色­清淡,倨傲地抬起下颌:“来保护你!”

他预想甄爱漂亮黑眼睛此刻应该闪过温柔的期待,但没有,甄爱不明白,呆呆地问:“为什么要保护我?”

言溯脸­色­微微一僵,正­色­道:“又是闪电又是打雷的,我担心你害怕!”

甄爱拧着眉心,更加不明白了:“闪电和打雷不就是两片异­性­电荷的云撞到一起打架么,我为什么要害怕?”

言溯微微笑了笑,清逸的脸上掩不住一丝挫败,他拍拍甄爱的肩膀:“嗯,不错,我只是过来试验一下。”

说罢,拖着小箱子转身走了。

甄爱奇怪地看着,刚要关门,他又停了下来,转身走过来,站到甄爱面前。

甄爱仰头望他:“怎么了?”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漂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跟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其实,我撒谎了。”

“撒谎?”

“是我害怕闪电和打雷,请你来保护我吧!”

甄爱:……

果真是从不说谎的人么?逻辑学家先生也有不擅长的事啊!他的谎话说得太蹩脚了,刚才餐厅停电的那一瞬,是谁把她箍在怀里镇定地给她力量的?

“我害怕闪电和打雷,请你来保护我吧!”可他说这话时,眼神期待又纯真,像一只蹲在地上对主人说“抱我吧抱我吧”的大狗狗。

甄爱身子一侧,让他进来了。

甄爱关了门,弧形走廊上一片静谧。半刻后,某道虚掩的门阖上了。

T掩上房门,对坐在沙发里的人道:“先生,其实这趟你不必亲自来,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你的计划了。”

黑暗中的人不说话。

T又问:“C小姐她,她好像是来找C先生留下的东西?”

“她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冷清的声音,“她爱怎么样随她,不要给她造成阻拦。”

“那10亿?”

“Chace不可能把那10亿藏在这里。”依旧平静无波,“我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区区这笔钱。”

T心里暗想着什么,但不敢明说的。

对面的人又道:“城堡里有一个警察,你看出来了吗?”

T犹豫了一下,做了一个和那人相关的手势。

­阴­影中的人点点头:“暂时不要对警察动手,把这些叛徒清除­干­净就行了,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这座城堡不适合。”望着窗外,似乎神出,“我不希望政府的人到这里来指手画脚。”

T深深鞠躬:“我知道这座城堡的重要­性­。”

甄爱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套智力木头游戏,便和言溯坐在地毯上玩。可不管是数独解环华容道还是金字塔各种,言溯总是能噼噼砰砰一下子拆成几节,又捣鼓捣鼓几秒钟恢复原貌。跟机器人瓦力一样迅速,还老摆出一副好弱智啊好无聊啊求虐智商啊的表情。

玩了几轮,甄爱十分挫败,倒在地毯上一滚,拿背对他:“不玩了!你这人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言溯探身去捉住她的细腰,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放在怀里,认真问她:“你不喜欢我反应敏捷,难道迟钝就是有情趣吗?”

甄爱躺在他怀里,转转眼珠,言溯迟钝了会是什么样子?她觉得好玩,立刻说:“对,迟钝就是有情趣!”

言溯摸摸她的头:“Ai,你是我见过最有情趣的女孩儿。”

甄爱:……

她一下子跳起来把他扑倒在地上,真想一口咬死他那张毒舌的贱嘴。

可真扑下去咬住的时候,又舍不得下重口了。

而言溯,对甄爱自然是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就被她压倒在地上,下一秒,她张口就咬过来。他无限放松地躺在地上,背后是软绵绵的地毯,身上是软绵绵的她。

他的身体陡然流过一种陌生的刺激。

甄爱轻咬了他一口,才发现被他嘲笑迟钝后自己居然还亲他,太亏了,本想高傲气势地坐起身,可又迷恋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于是又贪心地啄了几口。

这一啄,撩起了他的兴致。他的手臂箍上她的腰就不松开了,抱着她在地上打滚。

两人跟暗自较量似的,用力地吮咬着彼此的嘴­唇­,身体也较劲儿地想把对方压下去,斗了半天,几乎把房里滚了一遍。

最终还是甄爱没了力气,呜一声,捶捶他的胸膛,他这才把她放开。

他躺在地上,她伏在他身旁,安静地闭眼不语。

就这样沉默不知多久,窗外又是一道前所未有的响雷,甄爱蓦然睁开眼睛,突然想起餐厅里的事,立刻抬起上身,拄着手撑住自己的脑袋,歪头看他:

“阿溯,你有没有发现医生的死特别奇怪?”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眸深深看着她,没说话,却带着鼓励。

她知道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无数次,他喜欢看她思考,享受他们脑海中的火花碰撞。

她轻轻道:“医生和我只隔着幼师,那么近的距离,可凶手杀他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一点儿异样的动静?”

言溯微微一笑,抬头用指肚轻轻抚着她柔软的脸颊:“还有呢?”

甄爱转了转身子,趴在他身旁:“为什么凶手杀他的时候,他没有呼救或是喊痛?”

“嗯。”

她得了鼓励,继续:“按照当时的情形,凶手做了下面几件事,拿了拳击手的餐刀和医生的餐刀,其中一把Сhā到医生蜡像的胸口。他用手术刀杀死了医生,把医生拖到桌子底下,又把对面的赛车手蜡像拖到桌子底下,用另一把餐刀把它的脑袋划得稀巴烂。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无意义的事?”

“你……”

言溯才刚开口,城堡里陡然响起一声惊恐的喊叫

“啊!!!”

言溯和甄爱对视一眼,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拉开房门。与此同时,走廊上所有的门齐齐打开,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一看,是从作家的房间传出来的。

大家立刻聚在作家的房门口敲门,好几秒钟,外面拼命地敲,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

言溯冷了脸,对围在门口的人命令:“让开!”众人一下子明白了,全提心吊胆地闪开,言溯刚要踢门,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作家形容枯白,愕然地睁大着双眼。

外面的人死一样的安静。

演员、模特和幼师三个女人同时颤声:“喂,你是死是活啊?”

作家浑身颤抖:“我,我看见赛车手了!”

众人对视好几眼,主持人将信将疑:“你又在做梦了吧?”

作家僵硬地转身,抬起剧烈抖动的手指,指向风雨飘摇雷电交加的夜:“他,他在窗户的玻璃上!”

69糖果屋历险记

一行人全涌进作家的房间查看,紧锁的窗户上什么也没有,玻璃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和海洋。城堡顶上开了启明灯,灯光下雨丝像一条条粗粗的流星线,混乱飞舞。从房间里能看到这座岛礁上陡峭的岩石和嶙峋的树枝,在暴雨中,被海风吹得弯了腰。

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赛车手的影子。

模特抱着手,鄙夷作家:“你该不会是故意尖叫着吓唬我们,好写进你的小说里吧?”

演员这次和模特站到统一战线,哼哧:“或者是你又胆小了?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说罢,妖媚的眼风直往言溯那边扫,但后者只是望着窗外呼呼飘摇的树枝,若有所思。

主持人很男人很有担当地往作家身边站,拍拍他:“是不是太紧张了?别怕,我们明天就走了。”

作家见大家都以为他有病,急了,瞪着双眼惊恐地喊:“真的!我真的看见赛车手了。他从玻璃上飘过去,像鬼魂一样摇摇晃晃的。”

“够了!”律师皱眉斥责,“这世上哪有鬼魂?再说了,就算是他的真人,外面悬崖峭壁的,他能在雨里飞起来?”

作家急得满脸通红,坚称看见赛车手从玻璃上飘过去了,可其他人没一个相信。

吱呀一声,屋子里刮过一阵冷风。

七嘴八舌的众人陡然浑身一凉,立刻住嘴。

回头一看,言溯推开了窗子,仰头望着瓢泼的雨幕,窗外闪电滚滚。

甄爱赶紧去拉他:“有闪电,离窗户远点儿!”

他摸摸她的手心,表示没事,又看向作家:“你说他摇摇晃晃的?”

“是是是!我真的看见了!”作家立刻站到言溯身边找阵营。

“马上去找管家!”言溯突然铁青了脸,飞快往外走,语速也快得惊人,“上岛的缆绳从作家窗口经过,有人开启了缆车!估计作家看见的赛车手,像缆车一样从绳子上滑下去了。”

众人紧张起来,跟着他飞跑在走廊里。

主持人习惯­性­地搭话:“可赛车手是什么时候到岛上来的?”

律师则习惯­性­地皱眉:“现在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被吊在绳子上,他死了没?”

演员一溜烟追在言溯身边,找机会说话:“为什么去找管家?”

言溯拉着甄爱在圆弧形的长廊里奔走,沉声道:“虽然可能是风吹得他在摇晃,但也不排除他在绳子上挣扎的可能!”

这句话让奔跑的人群毛骨悚然。

雷电交加的暴雨夜,赛车手被吊在行动的缆车绳子上?

“所以必须马上停下缆车,把他救下来!”他声音罕见的低而沉,冷静而克制,却莫名透着一股逼人的怒气。

甄爱跟着他加快脚步,心里不禁替他难过。

她完全猜得到言溯的心思:见到赛车手的蜡像被毁时,他就应该立刻去找赛车手,或许那时他还没有死。而因为他的疏忽,凶手在他面前又杀了一个人。

甄爱被他握着手,看了他好几眼。他神­色­不明地咬着下颌,侧脸清俊,透着隐忍的生气。她脑中突然莫名地想,要是言溯没有陪她玩就好了,或许这些事就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没想他突然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不关你的事,不要多想。”话虽带着对自己冷冷的怒气,却又含着对她淡淡的温柔。

甄爱心里一酸,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

一行人绕到餐厅时,女仆正在搬幼师的蜡像。

幼师诧异:“你­干­什么?”

“这里是案发现场,所以把蜡像搬去小餐厅和起居室。”

作家火急火燎地说:“缆车的开关在哪里?赶快把它停下来,有人被挂在上面了。”

女仆小姐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却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就在大厅隔壁。”说着就要带大家过去。

言溯却停了一下,盯着地毯中央的白布:“谁动过?”

白布下罩着两个静止的人影,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女仆不解:“没人动过啊!”

言溯摇摇头,“不对,之前这两个人影的间距更近些。而且......”而且赛车手虽然个子矮,却没有此刻白布下的人影那么瘦。

他心里已有不详的预感,欺身哗啦掀开白布——甄爱的蜡像一动不动地躺在医生的尸体旁。甄爱睁大眼睛,觉得莫名其妙。

女仆惊住,捂着嘴:“不可能!我和管家先生都没碰过。”

言溯一贯处变不惊,可看到白布下露出甄爱蜡像的一刻,他的心都差点儿窜出来。迅速而仔细地扫了蜡像一眼,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他稍微落了口气,拔脚往大厅的方向走,又不自觉地更加握紧了掌心她的小手。

她不会出事,他一定不会让她出事,一定不会。

到达大厅时,管家正在旁边的起居室里摆蜡像,听了女仆的解释,赶紧去关了缆车。众人打了伞和手电筒,飞快跑下悬崖。

长而弯曲的石阶上只剩雨水砸落的声音和脚步踏踏声。

跑到缆车底端,只见赛车手身体笔直地歪着,脚触地,头系在缆绳上,面目全非。只一眼,大家的心就落了下来。

这个熟悉而僵硬的姿势,是蜡像无疑。

可青白­色­的闪电下,酷似真人的蜡像这样歪在黑夜的绳索上,着实让人渗得慌。

雨伞遮不住瓢泼大雨,现场的人都几乎浑身湿透。拳击手又冷又烦,踢了一脚旁边的树丫,冲人群骂:“谁这么无聊!玩恶作剧也要看场合!”

甄爱也湿透了身子。跑出房间时,来不及穿外套,这会儿呼啸的海风一吹,她冷得瑟瑟发抖,却只想着宽慰言溯:“阿溯,这只是蜡像。”

你不要自责。

可言溯似乎没听,他近乎固执地扭头,看向缆车站边的小海湾。此刻海上凄风冷雨,他们来时乘坐的小轮船正在汹涌的海浪中剧烈颠簸。手电筒光穿透斑驳凌乱的雨幕,照过去,星星点点的雨丝对面,白­色­的轮船,窗子黑漆漆的。

言溯缓缓道:“或许,有人想告诉我们,赛车手在这条船上。”

拳击手首先表示质疑:“那个家伙一直没出现过,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言溯没理他,径自几步跳上船,开灯找寻。甄爱立刻跟上去,其他人见状,也去找。

检查了一圈,船上没有半只人影。

拳击手忍不住抱怨:“你不是很聪明的吗?刚才在餐厅,赛车手的蜡像消失了,你就应该猜到吊在缆绳上的不是人是蜡像。就说了赛车手他人没来,结果你倒好,几句话把大家弄得跟掉进水里的狗一样!”

甄爱听言狠狠咬牙。言溯怎么会想不到挂在缆绳上的可能是蜡像,只不过他想着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人,他也要尽力来救。

她生气又心疼,刚要说什么,言溯拉住她的手腕,冲她摇摇头,脸­色­冷清,眸光却温和。

他不介意;可她的心像被针扎似的。

演员是维护言溯的,当即就跟拳击手呛:“你这人怎么没点儿同情心,万一不是蜡像是真人呢?在城堡的时候,谁敢保证?”

拳击手虽然急躁,但不至于和女人争,憋了半天,重复之前的言论:“赛车手根本就没到岛上来!”

“我猜他或许早就偷偷跑来岛上了,”演员反­唇­相讥,“要不然谁那么无聊,跟他的蜡像过不去啊!”

“我也觉得奇怪,”作家拧着衣服上的雨水,轻轻发抖,“你们想想,医生死了,和他的蜡像一模一样;而赛车手蜡像的头被划得稀巴烂,该不会是......”作家低下头,不敢说了。

剧烈颠簸的船舱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船外巨大的风浪拍打船身,哗啦啦作响。

甄爱被船晃得头晕,抓着言溯的手臂,无意识地接过作家的话:“你的意思是,赛车手也像蜡像一样,死了?”

现场的人都颤了一下。

模特不可置信:“可这里根本就没有赛车手的影子!”她扭头看着管家,“他该不会藏在城堡里吧?”

“不可能!”管家摇头,“城堡只有大门可以进入,我今天只给你们开过一次门。”

女仆也小声附和:“我的船今天也只往返了一次。”

言溯静默地听着大家的话,寂静的眸光忽而闪了闪,说:“我知道赛车手在哪里了。”

他转身走出客舱,带着大家来到驾驶室,那里空无一人。言溯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他走过去摸了一下空调,还有余温。

女仆说:“我们刚才找过啊,没有人。”

言溯一言不发,走到地板中央的一块方形小高台处,轻轻踩了踩,那下面是轮船发动机的位置。他又到控制台前,扫了一眼,摁下一个摁钮。

方形地板缓缓打开。

众人拿着手电筒一照,几束交错的灯光穿透黑­色­而颠簸的海面,白­色­的涡轮发动机叶片上,水流湍急,却固定地漂着一团似红­色­似黑­色­的毛发。

海流一涌,那东西转了个向,惨白的手臂跟木头似的在海面上随波漂荡。

赛车手的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湿漉漉地躺在地板上,和之前看到的蜡像一样,头部血­肉­模糊。海水冰冷,已经无法判断他的死亡时间了。

主持人吃惊地盯着他脖子上的绳索:“他怎么会被绑在船底下?为什么凶手要砸碎他的脑袋?太残忍……”

话没说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拳击手,貌似在场的人,只有他能和“砸碎”这个词联系起来。

拳击手愣了愣,惊慌起来:“看什么?不是我!”

管家见状,冷冷地说,“你们没看到他被绑在发动机上吗?”

甄爱也点点头:“不能这样怀疑拳击手。凶手只用把他固定在涡轮下,发动机一开,就会把他的脑袋搅得稀巴烂。”

幼师捂住嘴,光听这话她就想呕吐,她颤声道:“难道赛车手从一开始我们上船的时候,就被绑在船底下,一路从水里拖过来的?”

一时间,众人齐齐看向作家:“你是最先上船的人!”

作家惊慌,看了一圈,突然指向女仆:“我是乘客里最先来的,但她一直都在船上。”

女仆浑身一抖,急忙摆手:“我都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杀人?再说了我不会游泳,他还是个男人,我也没有力气啊!”

“他是在上岸之后被杀死的。”言溯冷淡的声音叫停了大家的争吵,“他活着到达了silverland。”

彼时他蹲在地上,检查着赛车手的脖子和指甲,虽然海水冲掉了一些,但有挣扎的痕迹。他又从赛车手的领口里抽出一小块红­色­织物的碎片。

甄爱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我掉进海里的围巾。”

“你们明白了吧?”言溯站起身,笔直地立着,“我们上岸后,发动机重新开启过,把这条围巾搅成了碎片。”

众人张口结舌。

作者抓着头发,想不通地喃喃道:“不可能啊。只有这一艘船,他怎么过来的?”

“那要问女仆小姐了。”言溯侧头,眸光很淡,可又似乎很凌厉,“刚才你的表述有问题。你说‘今天只往返了一次’,为什么不说‘今天只接待了你们’?因为你知道这艘船离开威灵岛时,赛车手就在船上,活着。”

女仆狠狠一愣,低着头双手搓来搓去,惨白着脸­色­一句话不说。

其他人也狐疑地看着,在他们怀疑之前,言溯突然问:“女仆小姐,赛车手在驾驶室里和你鬼混吧?”

一行人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比之前听到的消息还要吃惊。

女仆小姐白­色­的脸又红了。

言溯见她不说话,冷冷道:“下午六点二十,你走进船舱时,上衣和丝袜重新穿过。”他说着,有些懊恼和生气,“我当时只以为,你难得离开一次silverland,或许趁此机会在和你的朋友私会。现在看来,那个人应该是赛车手。”

管家冷了脸,对女仆斥责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仆猛地一抖,几乎哭起来:“他很风趣,也很迷人,我,我就和他…….但我没杀他,绝对没有。因为,因为我们还约好了晚上来船上……”

她再度低下头,抖得不成形,“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死了。”

船舱里的男人女人们都极度无语,赛车手那个满脸雀斑的歪嘴巴,哪里迷人了……

有几个男人心里无比的懊恼,早知道丰.|­乳­.肥.臀的女仆小姐这么饥渴又没有眼力,他们应该争取第一个上船的。

模特冷淡地看着,演员瞟了一眼周围男人们的表情,讽刺女仆:“都说长了你那副身材的人,不务正业!”

女仆红着脸不敢说话。

模特一听,不乐意了:“你说谁呢?”她也是身材劲爆的女人,只不过衣着偏保守,不像演员那么露骨。

演员似乎觉得她恰到好处的­性­感才是真的完美,哼一声,不理会她。

这时风浪变大,小船摇晃得更厉害,近十条长长的人影在船舱内晃荡,甄爱头有点儿晕,奇怪言溯怎么能站得那么笔直,像是不受重力影响似的。

又一阵巨浪打过来,甄爱失去重心,差点儿踉跄着向后滑倒;言溯大步一跨,将她收进怀里,她便瞬间安稳。

演员看着,眯了眯眼,半晌,微微一笑:“看来,我们这里还是有些好男人的!”

只是,好男人言溯跟完全没听到似的。

现场再找不到任何线索,大家决定把赛车手留在船上,重新返回城堡。

回去之后,言溯认为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安全,建议都留在起居室。可大家都不情愿,有的说浑身湿透了要去洗澡,有的说经历了这么个恐怖的夜晚,筋疲力尽了。

和凶手待在一起度过漫漫长夜,还不如把自己锁在安全的房间里。

一行人中只有作家管家和女仆支持言溯的决定。

作家说他害怕,管家绷着脸说有责任保护大家的安全,或许其实是在担心再死几个人旅游开发计划要泡汤了,女仆则说这是证明她不是凶手的良机。

可不管这几人怎么劝说,其他人非要回房间,觉得锁上门才安全。

最终,大家各自回房。

甄爱先洗完澡出来,言溯再去。

她换了睡衣窝进被子里,床和被子都很柔软,竟有点儿像她在S.P.A基地的风格。她摸摸额头,好像有点儿头晕。

晕船的反应这么严重?

又想起今天这一连串的案子,完全看不出谁是凶手。她问了言溯,言溯说证据太少又没有法证手段,他只是推测和怀疑,暂时不定。

但他说“从我们出房间到回来,整个过程中,有几个人说的几句话,很有意思!”

可甄爱细细回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

不想了,她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哥哥留下的密码,而不是和她毫无关系的杀人案。

她呆滞地望着四方床上的纱帘,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想起什么,滚一□子,头歪在枕头上,望着长沙发上蓬蓬的白­色­被子,蓦地揪起眉心。

沙发不够长,估计言溯要蜷成一团才能睡下呢!

她望天,默默地想,一团白­色­的言溯……好喜欢O(∩_∩)O

房间里面很安静,她似乎听不到窗外的狂风骤雨了,只有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匀速又暧昧,仿佛从她心底淌过。

嗯,言溯隔着一堵墙,在那边洗澡呢。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突突突,轻轻拍拍自己的头,喊停,不许想了。

可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她在言溯家的那次,不小心走进他的卧室,第二天早晨他光着身子下床,漂亮又紧致的背影。

那现在,他立在花洒下,身形颀长,水珠一串串流过他白皙而­精­实的肌肤……

不要再想了!

甄爱红着脸把自己捂进被子里,羞得几乎要翻滚几圈才好。脑子里胡思乱想时,又一愣,呀,刚才她洗澡的时候,他坐在外边,该不会也在想她……

甄爱脸朝下,浑身发烫地趴着,忍不住踢一下床板,嗷,羞死算了!

被子里只听得见自己打雷般的心跳声。

空气空气,没有空气,她要晕眩了,赶紧钻出来猛地呼吸。

这时浴室门打开,甄爱慌忙闭上眼睛装睡。

地毯上几乎没有脚步声。

很快,他关灯了。

甄爱有些懊恼,他都不走来床边看看她么?

正在失望时,床的另一半蓦地一沉,甄爱的心一弹,下一秒,他扑面而来地搂住了她,带着浴室里清新的皂香。

甄爱唬了一跳:“你­干­嘛跑来我床上?”

“嗯,怕打雷。”

他贴着她发烫的脸颊,语气竟透着罕见的慵懒和娇气,仿佛这一刻没了诡异的城堡和案子,他难得地放松。

甄爱一听他的语气,心就甜甜地软了。

她动了动,迎着他的面抱住了他的腰,却意外地触碰到他滚烫又紧实的肌肤,貌似指尖还挨着他臀部微妙的弧线。

甄爱的心砰砰砰,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咽了咽口水:“阿溯啊……你为什么没穿衣服?”

“屋里好黑,我怕,”他振振有词,“就没来得及穿。”

甄爱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对手指:“明明是你自己关的灯啊!”

“哦,这样啊!”他一点儿不羞愧,安之若素的,“我只想安安静静抱着你睡觉,所以,不要讲话,乖乖睡觉好吗?”

“噢!”她软软地应一声,闭上眼睛。

过了几秒钟的安静……

“但是,”她在他怀里拱了拱,欲言又止,“阿溯,外面早就没有打雷了呐。”

身旁的男人默了默:“咳,你发现了么!”

她仰起脑袋,望他:“阿溯,你突然间逻辑好混乱哦。”

他完全不在乎:“混乱就混乱吧。我现在想睡觉,还管逻辑做什么?”

“噢!”她再度软软地应一声,闭上眼睛。

又过了几秒钟的安静……

言溯清一下嗓子,

“Ai……”

“嗯?”

“你不是喜欢­祼­睡的吗?”

“……”

“嗷!”

得寸进尺的人,欠揍!

70糖果屋历险记

风雨飘摇的夜,古堡里一片静谧。

卧室内温暖而安静,偶尔有紫白­色­的闪电从厚厚的窗帘漏下来。甄爱躺在言溯熨烫的怀抱里,内心安宁。

她其实怕冷,以为暴风雨的夜,独自睡在清冷孤僻的古堡里,会瑟瑟地蜷成一团。可此刻他在她枕边,呼吸浅浅,平稳而宁淡,透着男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柔弱,

身旁男人的手臂搭在她的腰间,怀抱安全又熨帖,充满了她喜欢的味道,暖进她的四肢百骸,暖得她浑身发烫,想骄傲又得瑟地把手伸到被子外边去凉快;又想整个人缩到他的心里,暖暖地做个窝,再不出来。

她忍不住,轻轻地弯弯­唇­角。

“睡不着吗?”

他的­唇­原就贴着她的耳朵,甫一开口,嗓音朦胧又低沉,从甄爱耳朵吹到心尖,她忍不住浑身颤了颤。

她很快放松下来,动了动身子。

黑暗中,她抬手摸上他轮廓分明的脸,手感­干­净而清爽。她拇指还大胆地轻轻蹭蹭他的嘴­唇­,小声嘀咕,像偷偷讲小话的孩子:“阿溯,我觉得你的身体好热乎,像靠着一个大暖炉。”

“骗人。”他薄而柔的­唇­一张一翕,在她指尖摩挲,“如果我是暖炉,你为什么不抱我?”

甄爱悄悄地脸红了,哼一声,扭过去拿背对他:“谁叫你不穿衣服的?”

“­祼­睡有益身心健康!”他轻而易举地把她翻转过来,认真又诚恳地说,“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早就达成共识了。”

谁要和你一起­祼­睡啊!!!

甄爱瘪嘴:“那是你一厢情愿。”

他沉默地笑了,环她更紧,黑暗中,语气里也带了笑意:“哦,这样啊!”

半晌,又收敛了,重复之前的问题:“睡不着吗?”

甄爱望天,认真地想了想。

这一想,几秒又过去了……

但这次言溯没有嫌弃她反应慢,而是自己接话:“那就是睡不着了。”末了,又带着极淡的懊恼,加了句,“我以为抱着你,会让你觉得安稳。”

甄爱一愣。下一秒,枕边的人不甘心地继续:“科学研究表示,睡眠不好的女人如果睡在一个安逸又温暖的怀抱里,感到舒适安全,她的睡眠质量就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甄爱哑口,糟了,该不会挫伤他的自尊心了吧?

果然,她还来不及说话,他灰溜溜地说:

“试验证明,我的怀抱对你没有任何安抚的作用。我是一个失责的男朋友。”他几乎沮丧又灰心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临了还不忘骄傲作祟,徒劳地挽回一下,“当然,只是在这一方面。其他方面,我自认为很称职。”

这番话把甄爱的心情说得跟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她扑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软软地说:“因为你,我感到很温暖,很安全呢!只不过因为在想哥哥的密码,所以睡不着啊!”

怀中的男人僵了一下,尴尬又气恼,气自己:“切!我居然又忘了全面分析。”

“分析那么全面­干­什么?反正你今天没有逻辑。”她挨着他的脸颊,轻声嘟哝,­唇­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刚才他的一番科学论证,于她来说,就是好听的情话啊。

黑暗让普通的对话染上了缠绵而亲昵的­色­彩,黑暗让彼此的触感也愈发明晰而清澈。

她的身子柔柔地盈在他怀里,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一贯克己有度,此刻却无比依恋她身体的馨香。天,他真喜欢这一晚的亲昵。

但他终究是知分寸的,且此时此刻,他更关心困扰她睡眠的问题:

“对了。你说你转换了哥哥的密码,还有一首小诗?”

“嗯。”她点点头,“艾米丽勃朗特的,TheSunHasSet太阳落下去了。……要我去把记录的纸条找给你看吗?”

“不用,我看过那首诗,所以记得它的内容。”言溯毫不费力地在脑中调出那首诗的影像。

Thesunhasset,andthelonggrassnow

Wāvesdreamilyintheeveningwind;

Andthewildbirdhasflownfromthatoldgraystone

Insomewarmnookacouchtofind.

Inallthelonelylandscaperound

Iseenolightandhearnosound,

Exceptthewindthatfaraway

comesighingo'erthehealthysea.

太阳落下去了,如今,长长的草

在晚风中凄凉地摇摆;

野鸟从古老的灰石边飞开,

到温暖的角落去寻觅一个安身所在。

这四周景­色­寂寞

我看不见,也听不见,

只有远方来的风

叹息着吹过这片荒原。

这首诗表达的意思,和这座城堡有什么关联?

言溯揉揉她的腰肢:“既然睡不着,去探秘吧!”

整座古堡都是砖石结构,夜晚走在弯弯曲曲的石头走廊里,难免有种厚重的清冷。外面的暴风雨仿佛总是从哪个看不见的缝隙里吹来­阴­风,走廊上的灯光摇摇晃晃的。

甄爱时不时回头看看,就见灯光朦胧中,无数间房间紧闭着门,像一排排的眼睛。

要是一般人在这里行走,估计得吓得魂飞魄散。

言溯见她连连回头,轻笑:“害怕?”

“嗯?”她仰头看他,愣了愣,又摇摇头,“一点都不怕。”她向来神经粗。

他从她平常的声音和肢体语言判断出,她真的不害怕。他望向前边无止境的路,意味深长道:“你不怕,我倒是挺怕的。”

“诶?怕什么?”

他只是笑笑,却不解释清楚。他怕那个藏在白布下的甄爱的蜡像,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隔一秒,他问:“不害怕为什么总是往后看?”

“我在记路线呢!”

他听言,又笑了:“你放心,有我在,是不会迷路的。”

甄爱忽然就想起那次走错路睡到他床上,他对人脑记忆路线的那番歪论,于是问:“这么说,你刚才走过的路线都在你的脑袋里绘成图像了?”

他嗯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走过的路,很像海螺的壳?”

他一愣,一回想,的确很像海螺壳上的花纹。一条连续的线,一圈一圈地环绕,无限接近中(终)点。每一圈线之间又有无数的细纹交叉,错综复杂。

“你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甄爱耸耸肩,“哥哥以前送过我一个逃出封闭城堡的游戏。那个城堡里有无数条像海螺纹一样的走廊,有的中途相交,有的最终汇集,有的始终绝缘。”

哥哥的游戏?会不会和这座城堡有关?

“游戏城堡的出口在哪里?”

“主堡中央最高的塔楼上。不过只有一条走廊可以去那里!”

言溯微微蹙眉,他虽然可以记住他走过的路,可城堡里那么多条路,如果他走的没有一条是正确的,那该怎么办?或许那个游戏是钥匙?

“你还记得游戏里正确的路吗?”

甄爱抓着头发,思索了半晌:“那条路的起点不在主堡里,而在某栋副楼的第13个走廊上。时间过得太久,我记不清了。”

他摸摸她的头:“没关系,我还是会找到的。”

话说完,脑子里闪过那首诗“太阳落下,长长的草,古老的灰石,去温暖的地方”,这些意象指的是?

方形的城堡里,四条边上坐落着一栋主楼和12栋副楼,究竟哪一栋楼可以看到落日凄草、岛上岩石,而且那个方位比较冷清?

如果把这座正方形的城堡放在地图上,它其实倾斜了45度,尖端朝正上方。正门和主堡在左下角东南方向,面对悬崖,看不到岩石。

能够看到落日凄草和岛上岩石的,是西南方向。最清冷的,是最西角。

言溯停住脚步:“我知道在哪里了。餐厅旁边有一道通往中心花园的走廊,我们先去西边的那座楼。”

甄爱愣了愣,一下子也想明白了。

他拥着她继续往前走,目光无意扫过走廊墙壁上的烛台。这才意识到,那个图案似乎见过好几次了。繁复的圆形花纹,画着荆棘和紫露草,中央有两个较大的L和C形字母,以及一行小字。

原来是家族的族徽。

言溯细细看过,收回目光,随意道:“这座城堡的主人,姓Lancelot兰斯洛特。”

甄爱蓦然顿了一下,而言溯感受到了她的僵硬:“怎么了?”

她不想隐瞒,便实话实说:“亚瑟王的故事里,最英勇的骑士兰斯洛特不是拐走了王后桂尼薇儿吗?这也是亚瑟王国走向覆灭的起点。我小时候总是听这个故事,而组织里一直有一句话,凡如兰斯洛特之叛徒,必被铲除。”

言溯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心疼地握紧她的肩膀,半晌道:“难怪管家转达城堡主人的这句话时,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甄爱摸了摸额头,略显惆怅:“我和哥哥都算是组织里的叛徒。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我来这个地方!”

为什么要叫她来这个地方?

言溯的心再次闪过那个不祥的预感,又看了一眼城堡随处可见的族徽,大写的L和C。这个家族真奇怪,连C字母也要大写……城堡似是而非的传说,凯撒密码的密钥,古老的族徽,奇怪的姓氏,哥哥密码的所指……

他心里猛地一个咯噔,好像蓦然明白甄爱的哥哥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了?这下就说得通了。她的哥哥没有不顾她的安危把钱藏在这里,那个密码的意义或许是……

他的脑中陡然一片空白,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测。其实想要证实,很简单。只要问甄爱一个问题,就可以核实他心中的猜疑。

可到了这一刻,为什么他居然不敢问了。

他不知所措时,却听见甄爱轻呼:“咦,拳击手的蜡像怎么回事?”

言溯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大厅。13条走廊入口有的空空如也,有的摆着蜡像。拳击手住在第一个房间,他的蜡像摆在第一条走廊入口。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唯独头上砸了一个西红柿,脸上覆满了红­色­的汁液。

两人对视一眼,顿感不妙,立刻沿着第一条走廊跑进去。和管家说的一样,走廊里果然有数不清的岔路,好在言溯方向感极强。

走廊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长,很快,他们看到了尽头拳击手的房门,可那里骤然传来一声男子嘶吼的惨叫“啊!!!!”

言溯冷着脸,不自禁握紧了拳头,甄爱陡然一痛,觉得自己的手快被他捏碎了。

她也慌了,这样再死一个人,言溯要气死的。

终于跑到尽头,拳击手的房间在第一个。他们赶到时,其余房间的人纷纷惊讶地打开房门,探出身子来。

甄爱扫了一眼,所有人都在,包括最远端的管家和女仆小姐。

大家很快聚拢在拳击手房门前,噼里啪啦地敲门:“拳击手先生!拳击手先生!”好几人上去拧门锁,没有反应,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

幼师朝管家先生喊:“钥匙啊!”

管家先生摇摇头:“城堡里那么多房间,要是每个房间都有两把钥匙的话,你知道那得废多少铁吗?”

“让开!”言溯冷面罩霜地命令。

众人愣了一秒,立刻移开。

言溯走过去摇了一下门锁,真的锁住了。他­阴­着脸,后退一步,突然一脚,踹开了古老的木门。

门板轰地一声砸倒在地。

室内灯火明亮,拳击手双脚朝门,头部朝窗地倒在地上。头上破开一大大洞,鲜血淋漓。

门外的人一阵惊呼,刚要往里面涌,言溯冷声呵斥:“谁都不许进来!”众人又立刻止步。

他蹲下来摁了一下拳击手的脉搏,死了,身体还热着。又去检查了窗子,全部是锁着的。

甄爱立在门口,不可置信。房间里传出惨叫声时,她从走廊那边看得清清楚楚,门一直都没开过。

现在门窗都从里面锁了,那凶手在哪里?

屋外的人也都看出了问题,全部面面相觑。

作家盯着拳击手仰面躺着的尸体,诧异:“难道是密室杀人?”

模特翻白眼:“你是小说写多了吧?一定是有人杀了他,然后在我们大家都没出房门前跑回自己的房里,装作是听见声音才出来的样子!”

幼师举手,提出异议:“可听见惨叫时,我刚从浴室出来,离门近,不到一秒钟我就打开房门了。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然后对门的律师就开门了。”

大家开房门的时间相差不过几秒,所以都纷纷作证。

甄爱也说:“是的。我和言溯从走廊那边跑过来。拳击手惨叫之后,他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过,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律师推测:“难道是翻窗子?可外面是悬崖啊!”

言溯从窗子边走过来,脸­色­不好:“窗子是从里面锁着,不可能翻窗!”

演员是刚刚洗澡了出来的,还裹着浴巾,浴巾系得很低,胸前圆鼓鼓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想勾引谁。在场好几个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薄薄浴巾下起伏的曲线,很是诱人。

她故作羞赧地摸了摸脸:“因为听到叫声担心,我就立刻跑出来了,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女人都没反应,男人都很宽容。

演员说完,摆着S形往言溯那边扭,道:“哪有什么密室杀人?或许是拳击手他自杀呢!”

言溯不看她,也丝毫不掩饰鄙夷她智商的语气:“麻烦你用大脑思考。拳击手的头被非常有力量的东西砸了,头骨碎裂,一击致命。请问他自杀的凶器在哪儿?”

演员一梗,不说话了。不太开心地把浴巾往上拉了些,这下什么也看不到了。

周围的人再度看向屋子,死体周围­干­­干­净净的,除了脑袋旁边打量的血迹,没有任何别的异样痕迹。别说锤子之类的重物,连小刀片都没有。

主持人给演员帮腔:“拳击手自杀的凶器就是……他自己的拳头!他……”

“请你不要再暴露你的智商!”言溯冷而迅速地打断他的话,仿佛再多听一个字他就耳朵疼,“他的拳头­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迹!”

主持人憋得面红耳赤,也说不出话来。

甄爱微微讶异,言溯至始至终音量不高,语速也不快,甚至说的话不徐不疾的。可她还是从他不紧不慢却冷到冰点的话语里听出来了狠狠隐忍的怒气。

她知道他是气又有一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死,竟然还是密室杀人。

可,这不是他的错啊?

该怎么安慰他?

周围的人都鸦雀无声,警惕又胆怯地看着言溯,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不怒自威。

言溯谁都不理,目光冷静地落在拳击手仰卧的身体上。太­干­净了,现场太­干­净了!丝毫不凌乱,一击致命。高效迅速,绝非临时起意!

凶手是正面袭击死者,非常大胆;可谁能一拳打得过拳击手?

更奇怪的是,他看上去不仅没有反击,甚至都没有机会挣扎。

还想着,听见甄爱淡淡地开口了,是对其他人:“这下你们同意剩下的人都一起待在起居室了吗?不久前,你们都说各自回屋锁上房门是最安全的,可现在呢?呵,如果你们一开始不那么固执,或许现在就不会死人!”

言溯一愣,突然明白了,她说这些,全是为他。

他的心骤然一暖。

“Ai……”他去拉她,但她心里也憋着气,不仅为死去的人,更为言溯天­性­的自责,她心痛,实在忍不住,咬牙狠狠道:

“如果现在还有谁不愿意,非要自己待在房间里,我认为这个人不是勇敢,而是因为他是凶手,想要杀人!”

这话一出,没有人提出异议了。

女仆说:“那我们都换衣服了去起居室吧!”

“等一下!”甄爱缓缓地,笑了,“我们先有必要去各个房间里搜一下杀死拳击手的凶器。”

71

起居室内的落地钟刚好指向零点。一行人检查完房间后,一无所获,全齐齐坐在起居室里。

窗外的暴风雨愈演愈烈,女仆端来了点心水果热茶和咖啡牛­奶­。古堡冷清,她又往壁炉里多添了些榉木,顺带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把风雨和颠簸的海洋关在了外边。

起居室内暖意浓浓,竟有股海中避风港的温馨。

或许温暖和疲倦驱散了大家的防备,一路上只泛泛而谈的同路人有一阵没一阵地开始聊天。和以往的玩笑不同,大家聊起了各自的人生经历,时不时加一些感触和体会。

模特和演员说起入行的艰辛,幼师说起严苛的家长,作家说写作的孤独,律师说难以坚守的良心,主持人说身不由己地迎合。

言溯漫不经心地听着大家的讲述,一边在想别的事。

目前的三起命案,他还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人所为,但三个案子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现场有条不紊,死者几乎反抗无能。

难道凶手用了辅助药物?

言溯从死者表面没有观察到异样。现在没有法医和设备,暂时也检验不出来。

医生的案子里,如果他座位旁边的拳击手和幼师说了真话,确实没有察觉到异样,那凶手是怎么在黑暗中杀了身体健康意识清楚的医生,而没有引起周围人警觉的?

赛车手的死也很古怪,如果女仆小姐说了假话,她是凶手,她怎么不留痕迹地制服赛车手然后把活着的男人绑到涡轮上去?

如果女仆小姐说了真话,那这些人里必然有一个人知道赛车手在船上。他从餐厅回房后,出门去杀了赛车手。可为什么刻意把蜡像吊在缆绳上,把其他人吸引去发现尸体?

拳击手的案子就更诡异了。门和窗确实是紧锁的,当时所有的人都在房间外,死者正面受袭击倒下。房子是密室,凶手和凶器怎么凭空消失?

后来,所有人一起挨个儿地搜房子,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三桩命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心里还有一种会继续死人的不祥预感?

其实,言溯已大抵看出谁是警察,谁是组织派来的人。可这三起案子似乎不全和他们有关系,还是,他哪里想错了?

正想着,对面的主持人聊在兴头上,说了句奇怪的话:“哎,你们知道吗?死去的拳击手和医生之前就认识。”

“认识?”众人齐齐看向他。

主持人很喜欢受人注视,瞬间找回自己最擅长的表演状态,神乎其神地解释:“拳击手以前小有名气,拳台上表现好,但台下人品不行。没结婚之前,吃喝嫖赌样样都­干­。”

幼师回忆了下,帮着补充:“我听说过,当年他喝酒驾车撞死了一个大学女生。”

“可你一定不知道j□j消息。”主持人喝了一口­鸡­尾酒,脸颊红得发光,“他不是酒驾,而是他看上了酒吧的一个漂亮女孩。人家是兼职打工的,不是妓,可他非把那个女孩强迫了。女孩要去报警,拳击手一急,就开车撞了她。”

作家Сhā嘴:“那和医生有什么关系?”

“那女孩不是被撞死的。”主持人慢悠悠地说着,一副讲鬼故事的姿态,“她在ICU里昏迷了很多天,脊椎骨折,腿都截肢了。女孩的家人准备提起诉讼,要求拳击手赔偿2000万美元。”

女仆听得入了迷,把演员的­奶­茶倒得溢了出来,慌忙擦拭;

演员这次倒没介意,反而兴致很浓地问主持人,“我猜猜,该不会是,拳击手为了少赔钱,让医生把女孩治死了吧?”

主持人见美人开口,立即殷勤地笑:“还是演员小姐聪明。”

“这么说,女孩的主治医生就是和我们同行的医生了?”模特好奇地打量主持人,不太相信他的话,“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人家死了,你乱说吧?”

主持人似乎不太喜欢模特的质疑,敛了笑容,正经道:“­干­我这一行的,当然消息灵通。我还知道,他明明是故意撞人,后来却以醉酒驾车的缘由脱罪了。当然,还是赔了些钱的。”说到这儿,主持人叹了口气,

“从那之后,他改邪归正了。戒了一切恶习,结了婚,成了好丈夫。不过,今天这么一看,医生和拳击手也算是多前年做了亏心事!”

一说亏心事,大家都端起茶水慢吞吞地喝,缄默不语。

言溯和甄爱安静地对视了一眼,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会和那两人的死有关吗?可赛车手呢?他为什么而死?

事情仿佛有了亮光,又仿佛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这时,律师轻轻地说:“虽然不知道赛车手做过什么,但,该不会凶手专杀做过亏心事的人吧?”

大家听言,都各自猜测紧张起来。

长久一言不发的管家皱了眉,古板而严肃地说:“即使是犯过罪的恶人,也只有上帝能给予判罚。以正义之名的个人处罚,都是私欲,远非正道。况且,只要人真心忏悔,上帝宽容的心会包容和拯救一切罪。”

言溯和甄爱不信教义,对此不置可否,但管家先生说的有些道理他们也是认同的。这一番正气凛然的话在起居室里回荡,在场其他人的心都微微撼动了。

演员颇有感触地低下头,过了好久,抬起头来看众人:“我以前也做过亏心事。或许在场的某个凶手知道了,接下来会杀我。可我还是想把同行的你们当做互助小组的组员,帮助我一起忏悔。

我在竞争一个电影角­色­的时候,找人用恶毒的谣言中伤了另一个女演员,她事业大受打击,后来……

听说她默默地自杀了。

或许也是报应,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红过,也没有让人记得住的作品。”

周围的人都沉默,却没有惊讶的表情。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幼师,她握住演员的手,宽慰:“只要真心忏悔,你会得到原谅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下子,表面平静实则饱受心理压力的众人,面对着旅途中偶遇以后再不会见的陌生人,一个个地“敞开”心扉,但真真假假就说不清了。

模特说她害过走T台的姐妹从台子上摔下去从此离开模特圈;

作家说他看了朋友的草稿后,盗取他的创意发表,从此和朋友绝交了;

幼师说她有次实在控制不住情绪,打骂了一个小孩子;

律师说他曾帮过公司逃税;

主持人说他曾报导不实消息,导致网友人身攻击人­肉­搜索当事人。

言溯垂眸倾听,心里波澜不起。

这时,幼师看向言溯,问:“逻辑学家先生呢?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言溯抬眸,平淡道:“没有。”两个字轻轻松松,毫无犹豫。

大家的脸­色­变得微妙,分明是不相信。

演员轻飘飘地问:“哪有人没有可忏悔的事?逻辑学家先生,不用不好意思。做错事,并不会消减你的人格魅力。”

甄爱之前没怎么认真听话,但关于言溯的她都听到了,她觉得奇怪:“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我就相信他没有做过亏心的事。”

这话一出口,大家的目光更加微妙地看向甄爱,仿佛在叹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啊,真是单纯好骗。

言溯淡淡的,丝毫不介意。他说的是真话,不在乎别人信不信。甄爱信,就够了。

可演员心里跟猫挠一样,很想知道这个看上去极端正经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她妖娆地轻轻含­唇­,倚在沙发扶手上,嗓音妩媚,“逻辑学家先生不要担心嘛!不是说,有伤疤的男人更­性­感吗?其实,犯过错的坏男人更讨女人喜欢。”

甄爱拧着眉心,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要喜欢坏男人?我不喜欢坏男人!”

言溯垂眸看甄爱一眼,不禁微微笑了,抬眸看演员,神­色­却冷淡:

“很遗憾,我活着不是为了讨女人喜欢的。

另外,我认为,喜欢是一种状态和观念相似的吸引,什么样的人吸引什么样的同类。”

说话间,不经意地握紧了沙发上甄爱的手。

甄爱完全认同他的观念,扭头开心地冲他笑,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他喜欢她,她喜欢他;

他相信她的好,她也相信他的好;

这样就好,他人的意见,谁在乎呵?

演员讪讪的,强自笑笑,看向甄爱:“那学生小姐呢,你有没有想要忏悔的事?”

甄爱耸耸肩,轻轻松松地说:“我也没……”

话突然说不出口,脑子里奇怪地浮现出妈妈死的那一刻,伯特在她耳边叮咛:“littleC恨死妈妈了,littleC心底其实想要杀死她!”

她的思维顿时一片空白,她,真的不需要忏悔吗?

演员一眼看出蹊跷,意味深长地笑笑,温柔地追问:“学生小姐,你真没有想说的?”

甄爱早已平复了情感,神­色­淡淡:“没有。”

演员摆摆手,半开玩笑似的轻叹:“不忏悔的人是会下地狱的哦!”

言溯不悦地皱眉,刚要说什么,甄爱却自在地笑了:“下不下地狱,我无所谓。而且,相信我,我就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

除了言溯,在场没人听懂了她这话,但也都不会继续追着问缘由,毕竟都不熟。

可演员还不死心地抱着手幽幽看着,倏尔弯起一边­唇­角:“两位的关系还真让人羡慕,这么说来,你们都没有对对方忏悔和隐瞒的事啰?”

这话其实问得很不礼貌又越距,但甄爱还是第一时间回答得斩钉截铁:

“当然没有!”

说完,她看见演员意味深长的笑容,心蓦地空落了一下,因为言溯没做任何反应。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松了一点,安安静静地垂下眼帘,遮去了一切情绪。

虽然甄爱平时看不太懂人的表情,但她对言溯是再熟悉不过的,立刻就意识到他哪里不太对。

言溯松开她的手,说:“我去下洗手间。”说罢,起身出了起居室。

甄爱望着他的背影,愣愣的。

难道自己多想了?可他真的好像有哪里不对。

言溯立在镜子前,用纸巾擦拭手上的水珠。水早就擦­干­,他却走神了,手还一遍遍做着重复的动作。

良久,他瞟一眼镜子,男人穿着料峭的黑­色­风衣,清瘦又挺拔,只是脸­色­分外冷僻。

洗手间镜子的下角也印着这个家族的族徽,荆棘和紫露草,中间是LanCelot,底端小写的C&C。

其实,他早应该把心中的猜想告诉甄爱,而不是等到现在由外人提问他才蓦然发觉他居然对甄爱有所隐瞒。

在他看来,这是对爱人的一种背叛。

他无比憎恶此刻这种背叛甄爱的感觉。憋闷又愤怒,自责又羞愧,他必须马上向甄爱坦白。

言溯用力狠狠把纸团砸进废纸篓里,动身往外走。洗手间的门开了,女演员婀娜多姿地走进来。

言溯皱了眉,再度不悦:“我没走错洗手间,所以……你是变­性­人?”

演员早就习惯他的不客气,一点儿不恼。

她笑盈盈地关了门,扭着身子斜靠在门上,看上去j□j的,软得像条蛇,“逻辑学家先生觉得我不够女人吗?不比你的小女朋友更有女人味?”

她身子一挺,袅袅地走过来:“要是和她睡在一起,骨头都咯得疼吧?”说着,竟抬手要搭他的肩膀。

言溯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厌恶,挪开一步,迅速和她拉开距离。

他眸光清冷地看着她,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原来你不是演员,是妓/女。”

演员一梗,眼中闪过一丝羞愤,却狠狠忍了下来。这个男人还真是……她咬咬牙,气得反而笑起来:“演员和妓/女有什么区别吗?而且,就算我是妓/女,如果看上你,我也算是一个品位不错的妓/女吧。”

“嗯,同样,我是一个品位不错的逻辑学家,”言溯已拉开门,冷淡道,“所以你应该清楚,我的欣赏水平没那么低级。”

他才出门,就见甄爱红着脸从女洗手间里跑出来,随后模特和幼师也出来了,还笑着对甄爱说“没关系”。

言溯奇怪,过去问甄爱:“怎么了?”

甄爱搓手指:“里面的隔间门坏了,我不小心推错了门。”他看着她低头的样子,心里软软的,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头。

甄爱呐呐地抬头,却看见演员从男洗手间里走出来,几个女人全诧异了。

言溯倒是安之若素的,对她们说:“你们先回去吧。”说罢拉上甄爱往另一边走:“我有话和你说。”

走廊的窗子外暴雨如注。

他扶住她的肩膀,弯下腰直视着她黑黑的眼睛,无比虔诚地开口:“AI,刚才他们说的那个问题……”

“没关系的。”她打断他的话,抬手握住肩膀上他温暖的大手,笑容满满,“我信你。再说,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隐瞒的事情啊!”

他的脸­色­却很凝重,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微笑而舒缓:“Ai,我本来准备等案子结束了再跟你说,但是……”

她闭了嘴,眼珠乌溜溜的,专注又好奇地看着他。

“这座城堡很可能,”他咬咬嘴­唇­,有些艰难,却终于说,“是你的家。”

她愣住,隔了好几秒,疑惑地看着他,语气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那……管家先生讲的那个故事呢?”她仿佛想起什么,止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不要告诉我管家先生说的故事是真的;不要说那个化学家是我哥哥;不要说那对年轻的夫­妇­是我的父母;也不要说那个在二战时候卖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是我的祖……”

她说得太快太激动,喉咙一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修建这座城堡的人在二战中研发的武器杀死了太多的人,他们惶恐而负疚地躲了起来。什么武器会让他们那么的惊慌,日日活在恐惧之中?

哈,

一辈接一辈,一代传一代,这真是一个邪恶的家族,这真是一个活该受诅咒的家族。

可她不肯相信,执拗地看着他,脸­色­竭力平静,却掩饰不住凄苦:“你没有证据。阿溯,你不要这么说!这个邪恶的地方,这里的坏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阿溯,你不要这么说!”

他的心狠狠一疼,更加用力握住她的肩膀:“Ai,兰斯洛特是城堡原主人的家族姓氏。C&C很可能是最初一对故人的名字,或是你祖父母的名字。因此我在想,你的父母给孩子起名时,会不会效仿父辈,用两个C开头。”

烛光中,她的脸­色­白了一度。

“AI,那串凯撒变体密码的明文是NQQDNZHWWTDWLTQWC,密文是KILLONEORBEKILLED。它的密钥是一个名字,C开头的女孩名,Cheryl(谢尔),意思‘吾之心爱’,Cheryl是你吧?”

甄爱颤了一下,目光空洞:“即使这样,或许一切都只是巧合。”

“是,我一直这么想,一直心存侥幸,所以没有问你。Ai,”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不知为何没了底气,“你哥哥的名字也是以C开头的是吗?你先不要说,听我说。L.J她查到,Alex的家就在这里。”

她望住他:“所以呢?”

“Alex说他姓LaCourage,我曾经笑他姓氏奇怪有语法错误,直到现在才明白,其实是族徽里的两个大写字母。Ai,L.J还说,Alex在组织里的名字是……Chace。”

女孩脸­色­苍白,像瞬间冷冻住的水,再没了一丝波澜。

她静静看着他,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初次见面,她从钢琴背后绕过来,带着冬天的凉意,­干­净又疏远。

她一字一句,问:“所以,是你,摁下了白­色­键,然后Alex,不,我的哥哥Chace就,没了。”

言溯的心如坠冰窖,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剧痛,却依旧沉稳:“是。”

走廊温暖的烛光在她脸上辉映,却格外清淡而落寞:“是我哥哥骗了你,他说是黑­色­键,你才摁的黑­色­键。”

“是。”他看出她平静的外表下,伤心了,他的心像是被钝刀割过。

甄爱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抬起眼眸,一动不动看着他:“你当时,没有看出来他撒谎了。”

言溯内心巨震,盯住她:“没有。”

他有一刹那生气她的质疑,可瞬间被潮涌般的慌乱淹没,他伸手去拉她:“Ai,我真的没......”

她猛地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心于是抓到了空气,空落落的,一如他此刻的心。

甄爱立在昏黄的烛台之下,微微笑了,看着很是惨淡,让人想哭:“阿溯,我信你。”

言溯的心像是被重锤无声击落,痛彻心扉。

她还在微笑:“阿溯,我不生气,真的。我只是,太多事情,想一个人走走。不要跟着我,好吗?”她说完,转身跑进深深的走廊,再没了踪影。

72

言溯追过去时,甄爱早已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走廊迷宫里。

他望着七弯八绕的走廊,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画面,他掀开地上的白布,甄爱的蜡像静静地躺在医生的尸体旁。当时分明下定了决心,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的。

心一瞬间又痛又慌,像是万箭穿过。

言溯停住脚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样盲目地去追,反而更危险。

甄爱需要一个人静静,他虽然心痛,但愿意给她空间。只要保证剩下的所有人都在起居室里,甄爱就不会出问题。

他望着前方空空如也的走廊,很不舍,却还是毅然转身回去起居室。经过大厅时,他特意望了一眼,剩余人的蜡像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推开门,走时还暖意浓浓的起居室只剩了两个人,管家和律师。且管家也起身要往外走的样子。

言溯的心猛地一沉:“其他人呢?”

律师道:“主持人说天冷,要去房间里把被子抱过来,其他人也都去了。”说完,奇怪地问,“诶?学生小姐没和你一起?”

言溯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知是种怎样悲哀的情绪,只知道转身往外走。

迎面走来女仆小姐,她抱着毛毯,目光越过他身后,说:“管家先生,快1点了,我去附堡关灯吧。”又道,“对了,刚才不知是谁开了大厅的窗子,把学生小姐的蜡像吹倒了......”

“Damnit!”言溯咬着牙,一时控制不住吐出一句脏话。

女仆抱着毛毯扭头看他匆忙离去的背影,这群人里最正经的逻辑学家先生也骂人了?她瞪着眼睛觉得很意外。

甄爱穿过中央花园后,身子全被暴雨打湿了。

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不一会儿,周围的景致渐渐开始和记忆中哥哥的游戏重叠。最西端的附堡是第7号,她现在想起来了。

虽然生平第一次来这座城堡,她还是驾轻就熟地找到了7号堡最西端的房间。

“吱呀”一声门开,房间里布置简单,宁谧幽静,壁上点着暖暖的灯。她从柔软的地毯上走过,到窗子前。

古堡像是两个极端,外边极尽喧嚣,里面落针可闻。

她立在静与闹的边缘,打开销栓,抓住厚厚的木窗棱,用力一扯。

耳边呼啸,来自北冰洋的海风像洪水一样汹涌地奔腾进来,扑她满面的冰凉。风里夹杂着苦涩而坚硬的雨水,打得她的脸颊生疼生疼。

她松开窗子退后一步,狂风吹得木窗剧烈摇摆拍打。

房间的灯光微弱地走进窗外的黑夜,投下一道浅浅的亮,很快又被黑暗吞噬。目光所及之处,礁石嶙峋,细草杂乱,被风雨打得七零八落。

再远,是一望无际的黑夜里的大海,看不到繁星,看不到城市的灯光,只有黑暗,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雨丝飘进她黑漆漆的眼睛里,冰凉又刺痛。她却固执地睁着,眼眶渐渐红了,一颗颗透明的水滴像珠子般从她冻得苍白的脸颊上滑落。

那首诗里说:太阳落下去了......四周一片荒芜......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有一声叹息......

哥哥,你心里,很悲伤吧?

为什么要选择死亡?明知道你不在,我在世上就是孤零零一人。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选择死亡?

她静默无声地泪流满面,望着前方颠簸的黑夜,她胸腔涌动着不可纾解的压抑与苦闷,真想扑上去对着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狂吼。

可窗子忽然被人关上。狂风暴雨一下子销声匿迹。世界回归了温暖和安宁。

泪光闪烁中,她看见一个陌生却笔直的男人背影,和一个丰满又青涩的女孩身影。

女仆小姐赶紧锁窗子。

管家先生看见地上的水渍,皱了眉,忍着怒气说:“雨水进来会打湿城堡的地板,这些木头会长蛀虫的!”

他语气严厉又不满,严肃地回头看甄爱,望见她满脸的泪水,一下子愣住,脸上划过一丝微微的尴尬。

女仆关好窗,一看甄爱在默默流泪,也吓了一跳:“学生小姐,你怎么了?”

管家常年独居城堡,不善与人交道,看甄爱哭了,很不自在地往女仆那边挪了一步,意图拉开和甄爱的距离与责任。但他还是有愧的,于是小声对女仆说:“我只说了她一句,结果她一声不吭,就哭成了这样子。”

女仆无言地看了管家一眼,走上去问:“你是不是和逻辑学家先生吵架了?刚才他在城堡里跑,好像在找你。”

甄爱一愣,立刻别过头拿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珠,又低下头:“没有。”

管家和女仆这才发现甄爱的衣服都湿透了,哒哒地贴在身上。

管家又皱眉,不堪忍受客人们的不听话,说:“下雨就不要乱跑。赶快回去吧。不要从花园走,出门后左拐。在你遇到的任何岔路上都左拐,就可以回主堡了。”

说完,叹了口气,对女仆说:“快点去关灯,我们也回去吧。真担心他们一个个全在城堡里乱窜。”两人往外走,管家还嘀咕:“管理客人真麻烦,一个个跟老鼠一样爱乱跑。”

这个严苛又呆板的管家是连续几代人都服务这座城堡的吗?甄爱垂眸想了想,她很想知道这座城堡的故事,更多的更详细的。

“等一下!”她跟上去,“我和你们一起。”

甄爱跟着管家和女仆走在长廊里,四处张望。

和主堡的房间结构一样,7号附堡里的房间没有在同一水平面的。相邻的房间看着像巨大旋转楼梯的一级级台阶,只不过坡度极缓走在上面不易察觉,只有站在尽头回望,才会看出端倪。

甄爱望着随处可见的族徽,问管家:“这座附堡不住人吗?”

管家斜睨她:“你怎么知道?”

“感觉这里的构造不太一样,没有风口,很封闭不透气,但又很冷,取暖设备很少。”

“你现在觉得冷是因为你衣服湿了。”管家收回目光,须臾间又道,“不过这座堡最冷,也是事实。这是以前的几代主人们做实验的地方。”

实验?

甄爱一愣,斟酌了一下语言:“管家先生,我觉得城堡主人的经历就像传奇。我很想多听听他们的故事。上次听你讲了一些,总觉得太宽泛。你还能给我讲讲吗?这些都是真的吗?”

管家似乎很满意她虔诚的态度,冰封的脸缓和了些,语气中透着一丝骄傲:“兰斯洛特家族的故事,就是我们家的人铭记着,一代传一代,我当然知道一切。”说完,语调又有些落寞,“只不过,家族里的人再也不回来这里了。”

甄爱看着他稍显失落的脸,一时间唏嘘感慨。她一辈子生活在组织里,哪里知道在世界的最北端,有这么一座孤独的小岛,上面住着那样一个忠诚而固执的管家家族。而她的祖父母父母离开这里的时候,想过有人会在这里清冷地守候吗?

一年又一年,跨越了时间。

管家道:“说吧,他们的传奇故事,你想听什么?”

甄爱回过神来,问:“这个家族的起源是哪里?”

“最初源在欧洲,但到了后来,可以算是和世界各地都有关系了。兰斯洛特家的分支太多,具体的要去查族谱。就说离我们最近的这一支吧,建造这座城堡的Clark&ChiaoLanCelot夫­妇­。妻子是二战时期的中国人,一位非常聪慧娴淑的大家闺秀。”

Chiao?听这个英译,应该是类似于“乔”或“娇”之类的中文。

甄爱问:“你不是说他们制造的杀伤­性­武器在战争中杀死了很多人吗?那,是什么类型的武器?”

管家顿了一下,近乎一声叹气:“比子弹还有效的东西。”他停了下来,看上去不想明说,但还是提了一些别的内容,“兰斯洛特家族历史上出过很多的科学家,建造这座城堡的夫­妇­是化学和生物方向的天才。”

不用想就是化学毒气和细菌炸弹了……祖父母竟然是发战争财的……每一分钱上都粘着惨死之人的怨灵……难怪他们要建这座迷宫躲起来……

甄爱的心缓缓地下沉,只觉得身上被压了千斤的负荷,重得她呼吸困难,透不过气来。心像是沉进了深水,憋得好难受,却找不到空气。

以前,身体遭受一系列摧残和折磨时,她都没有觉得多累;可此刻,她觉得,活着真的好辛苦,辛苦得想哭!

又听管家说:

“起初的那对夫­妇­生了好几个天才的孩子,可孩子们都觉得这座城堡­阴­郁,长大了就离开了。只有当时的三小姐回来,带着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国籍男子,说是她的丈夫。他们在这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第一个男孩儿就是在城堡里出生的。”

甄爱低着头,心已经麻木了。她的爸爸是俊朗的中国男人,妈妈是漂亮的亚欧混血,她不能再假装这是巧合。半晌,小声地问:“那个男孩儿后来回来过吗?”

管家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被父母带走的时候年纪还小,即使他回来过,我也认不出来。”

甄爱心想,所以Chace五年前回来买下这座岛的时候,管家一定没认出他其实是第三代主人。只是Chace已经死了,现在是谁在冒充他做新的主人?

她和管家女仆一起,沿着走廊关灯。厚厚的石壁上画着繁复的花纹,老旧,却很古典。一路上墙壁上挂着各种画,有向日葵,有五线谱,有花田,有太阳……

都是灿烂又温暖的景象,可这样就能改变古堡里­阴­沉沉的气氛了吗?

甄爱望着冷清墙壁上绚丽的颜­色­,觉得恍惚,原来她的家人也喜欢缤纷的­色­彩,像她一样。

这算是一种畸形的传承么?

还是说,因为他们的血液都是孤独而罪恶的,所以才不约而同地格外憧憬光明和绚烂?过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代,完完整整地复制在她的父母,她和她哥哥身上?

这才是这座古堡真正的诅咒吧?

凡如兰斯洛特之罪恶者,必无幸福。

呵,人们在做恶事的时候,真的没想过给子子辈辈造成的影响吗?真的没担心害怕过报应轮回,厄运会降落在子孙的头上?

她悲哀到了极致。

别过头,悄悄而无声地抹去眼泪,哥哥,你为什么不活着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她还在想着,突然,走廊上的灯一下子全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女仆小声地轻呼:“怎么回事?”

“或许是树枝刮到了电线。”管家沉声说着,语气有些担忧,又叮嘱女仆,“我去检查一下,你和学生小姐一起去房间里找烛台。”

女仆“嗯”一声,从怀里摸出打火机,哧地一声打开,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着。她一惊:“咦,学生小姐去哪儿了?”

管家也立刻四周看,发现甄爱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女仆和管家还来不及开口喊她,她的身影缓缓地转过幽暗的拐角,不见了。

管家绷着脸:“她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走了?”

女仆赶紧打圆场:“或许她想自己先回去了吧。”

管家也懒得多管,对女仆道:“走吧,去找蜡烛。”

甄爱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而狭长的地方。走廊上黑漆漆的,所有的灯都灭了。刚才想得太出神,加之她本来夜视能力很好,竟都没留意周围的情形。

而现在,黑暗的无数交错的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管家先生?”她摸着墙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女仆小姐?”漆黑的走廊里,她轻柔的试探声在长廊上回荡了一下,旋即被黑暗吞没,了无痕迹。

她四处看了看,越往回走,光线越弱,即使是对她,也太黑了。周围渐渐看不清,她摸索着墙壁,碰到了栏杆,心一沉,刚才走过的地方没有栏杆。

走错路了!

她转身,却看见身后某个门洞仿佛闪过一片黑影。

凶手?

她心里一惊,会有人来杀她吗?她赶紧离开原地,毫无头绪地在黑暗中奔走,现在她不会出声喊人了。她可以敏锐而准确地感觉到,黑暗中,有某个危险的人在靠近她。

真的会被杀掉吗?

她在努力地奔跑,心怦怦直跳,像要从胸腔冲出来。怎么办?她要是死了,言溯会难过的啊!

想法戛然而止。

黑暗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极其有力。她条件反­射­地要去抓它,面前却骤然出现了一片亮光,太刺眼了,像是打开了灯火通明的门。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用力推了进去。厚厚的门瞬间阖上,身后的人也不见了。

甄爱在一瞬间摆脱了束缚,望着面前白茫茫的景象,瞠目结舌。

面前银装素裹,轻雾缭绕,像是童话里玻璃的世界。

一层层白­色­的“水晶”下面笼着各种实验器材,瓶瓶罐罐,还有一动不动的兔子,白鼠,青蛙,动物组织……一个个裹在透明的晶状体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蓦地浑身一抖,牙齿打颤,强烈的冷气从湿透的脚心钻了上来,冰刀一般在身体里搅动。旁边的显示器上写着-1°F(即-18.3°C)

毫无疑问,她被人关进了冰窖。

灯已经全关了。

管家和女仆捧着烛台,走在深夜寂静黑暗的走廊里,一小片微醺的烛光随着他们的移动从古堡的石墙上划过,留给身后一片黑暗。

管家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停,转身回望,身后是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无数紧闭的房门和岔路。

女仆问:“怎么了?”

管家若有所思地皱眉:“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像砰的一下。”

女仆侧耳倾听,摇摇头:“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管家不说话了,静静立着。但身后再也没有一丝声响,甚至没有穿堂的风。

“或许是我听错了!”管家自言自语着回身,端着蜡烛继续前行,“去主堡吧!”

小小的烛光渐渐移向走廊的尽头,一转弯,7号堡的长廊骤入黑暗。

而此刻的冰窖里,甄爱缩成一小个点蜷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上渐渐结了冰霜,指甲盖都冻得没了颜­色­。安静的冰窖里,只有她牙齿咯咯打架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冻掉了。

寒冷像是细针尖刀,一点点地侵入四肢百骸,刮心挫骨的痛。她冷得神经都像被撕裂,忽的想起不久前她对言溯说:不要跟着我。

他一定不会来了。

她曾想过无数种死法,却没想过,会冻死在自家亲人存放未销毁实验材料的冰窖里。

73

言溯拿着手电筒,独自跑遍了整座古堡,但还是一无所获,到处都没有甄爱的身影。

站在高处眺望,附堡的灯都熄灭了。只有主城堡的下半部亮着灯。

难道他们一路错过,甄爱已经回去了?

言溯动身往回跑。他记忆力好,一会儿就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起居室。这一次推门进去,他的心再次狠狠一沉。

所有人都坐在起居室里聊天喝茶,除了甄爱。

大家聚在一起本来就让杀人行动难上加难,可刚才众人分散的时候,凶手没有继续杀人?还是已经……

所有人都回来了,难道这意味着,凶手已经成功出击……甄爱或许已经遇害,就在这座大城堡某个黑暗­阴­冷的角落里。

他心底骤然冰凉,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他们面前的,一字一句地问:“有没有谁看见过她?”

起居室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大家扭头,奇怪地看他,他此刻苍白而空茫的脸­色­很吓人。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说的“她”是谁,但没人接话。

演员瞧出了异样,有些幸灾乐祸:“她不是一直都跟着你吗?”

言溯冷冷看过去,演员莫名吓了一跳,不说话了。

管家蹙眉:“我们刚才遇到她了。”

女仆也说:“突然停电,她就先走了。我们一直以为她回来了。到这里见她和你都不在,我们还以为你们两个在一起呢!”

言溯一听“停电”二字,更觉糟糕了:“马上带我去刚才她消失的地方!”

管家突然想起什么,立刻站起身:“我就说刚才在那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我们赶紧去找人!”

言溯和管家女仆一起赶往西边,管家一面疾走一面努力回想刚才那一声“砰”究竟是什么声音。直到某一刻他惊觉:“糟了,那个声音是冰窖的门,只能从外面开。”

言溯听言,只觉冷到了骨头里:“冰窖温度多少?”

“华氏零下一度。”摄氏零下十几度。

言溯脑中一片空白,声音都不是自己的:“有多久了?”

管家:“我听见那声音的时候,正往主堡走,一两分钟吧!”

“我们才一回来,你就来了。”女仆跑得飞快,也心急地Сhā嘴,“应该没多久的。”

三人很快赶到冰窖门口,管家女仆合力拉开厚厚的大门,白­色­的冷气扑面而来。

言溯低头就见,甄爱蜷缩成一团,纹丝不动地坐在门边,埋头抱着自己,全身上下罩着细细的冰霜,像是一尊雪娃娃。

只是一眼,他的心都要渗出血来,立刻上前把她抱出来,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毫无自觉。言溯疾声问管家:“哪个房间里有热水?”而女仆早已迅速地推开了旁边的房门。

她脸­色­青白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又像是化不开的冰雕,周身散发着冷气,冰寒彻骨,全扑到言溯心窝里,痛得他的心缩成了点。

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放她在如此低温的环境下待了那么久。

女仆迅速打开浴室的水龙头调温度。

“恒温35度!”言溯把甄爱抱进浴缸,脱下她的外衣和布裙,拿过花洒,从甄爱的头顶往下浇。她的身体青白而冰寒,温热的水一碰到她便骤然冷却,凉丝丝地滑落。

他望见,她双眼紧闭,睫毛上还覆着冰霜,她哭过......

当时她一个人蹲在冰窖里是怎样绝望而恐惧的心情,他不敢想,心痛如刀割,毫无分寸又手忙脚乱地拉开自己的风衣和里衫,把冰凉透骨的她狠狠摁进他光露的胸怀里。

温水哗哗地流,怀中的人还是冷得透心。

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见状全惊得目瞪口呆。

作家见言溯脸都白了,赶紧去拉他:“她现在体温太低,泡在水里就好,你这样抱着会把自己冻伤的……”律师和主持人也来拉言溯。

“滚开!”言溯怒喊一声,甩开他们,瞬间爆发的怒气惊呆了所有人。

言溯衣衫凌乱,湿漉又狼狈地跪在浴缸里,怀里搂着昏迷的甄爱,像极了走投无路的受了重伤的困兽。虽然脸­色­苍白,在看不见的某处伤痕累累,却固执,不可侵犯,带着一触即发的仇恨,就像一只守护同伴的狼。

绝对,不离不弃。

他一贯淡然的眼眸竟露出凶光,看着面前的众人,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刚才,你们当中有一个人一定见过她,并伤害了她。”

他­唇­角苍白,清俊的脸­阴­森森的,有种古怪的美感,“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以为她发现了你的秘密?呵,因为你对她下手,我反而知道你是谁了!这下你可以安心等待了,我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

嗓音低沉的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心里冷飕飕的,却又不知他空洞的眼睛究竟看着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言溯已收回目光,看向女仆:“升温,40度。”

后者立刻照做。

管家留下女仆,带着众人去搬被子和热水袋。

水位缓缓上升,言溯坐在浴缸里,紧紧搂着他的甄爱。

贴贴她的脸,还是冰冰凉凉的,让他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身体渐渐软下来,绵绵的凉凉的,趴在他怀里。虽然还是凉丝丝的,但明显有了回暖的迹象。

“升温,43度。”

女仆照做。

彻骨的寒意渐渐消散,可他心头的恐惧一直萦绕,他害怕得牙齿打颤,直到某一刻……

怀里的她动了动,人还意识不清,却喃喃地唤他:

“阿溯......”

言溯内心巨震,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庆幸的感觉,脑子里紧绷的弦啪地断开,可低头看她,她又蒙蒙地闭上眼睛了。

他扶住她的头,将她整个泡在满满的热水里,又道:“热开水!”女仆立即递来玻璃杯。

他轻轻吹散热气,含住一口热水,凑到她嘴边,一点一点送进她嘴里。熨烫的水缓缓流入她的身体,温暖如春风化雪般拂遍全身,渐渐流窜到四肢百骸。

甄爱再度缓缓地睁开眼睛,虽然意识迷蒙,却知道自己回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她泡在暖暖的水里,还有他的怀抱;侵入体内的严寒也逐渐驱散,慢慢被一种温热的感觉替代。

面前是他近在咫尺的脸,苍白而英俊。他吻着她,和往常一样,­干­净的香味,温暖的鼻息。

而言溯喂她喝完半杯热水时,感觉她的眼睫毛在他脸上闪了一下,又轻又痒。

他猛地抬眸,就见她眼珠漆黑,像水洗过的黑曜石,纯粹而专注地看着他。嘴­唇­依旧苍白,却微微笑了:“阿溯,别担心我。”

他呆呆的,看了她一秒,如获至宝般欣喜若狂,再度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咬着牙半天说不出话来,隔了不知多少秒,说的却是:

“恒温,47度。”

怀里的女孩忍不住轻轻笑了声,呼吸很浅很慢,声音断续而柔弱:“我不会有事。”她仰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笑:你这么着急,我怎么会有事?

他托着她的后脑,还不忘把她泡在温热的水里,胸腔里隐忍着莫名的情绪,嗓音哽咽:“Ai,再叫我一声,我的名字。”

她一愣。

看不到他的脸,却竟然听到了哭音?

她的心像被谁狠狠扯了一下,很乖地照做,只是声音还有些虚弱:

“阿溯!”

“诶。”

“阿溯!”

“诶。”

“阿溯!”

“诶。”

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觉得眼睛里的冰像是融化了,酸酸的盈满了眼眶。

他才不会不来找她;

他从来不会放弃她;

有他在,她怎么可能下场凄惨?

管家和众人带着被子热水袋来了,幼师还很细心地替他们拿来了­干­衣服。

言溯却不太领情,绷着脸接过各种东西,一句话不说把大家关在了浴室外。

甄爱虽然醒了,但体温很低,四肢也使不上力气,言溯给她脱衣服擦身体的时候,起初还不觉得,只认为这是一种正当的救人方式。

因为教科书上说,缓解冻伤接下来的步骤是脱了衣服把身体擦­干­,再睡进温暖的被窝。

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点一点褪去衣衫,光溜溜地呈现在他面前,言溯给她脱衣服的手不自禁地抖了,脸也渐渐红起来。目光到处飘,仿佛偌大的浴室找不到安置之处。

甄爱坐在水里,尴尬又愣愣地瞪着眼睛看墙壁。现在这里还很危险,她必须尽快恢复体温,尽快钻进放满了热水袋的被子里。

可穿着湿衣服是显然不能的。

上衣和丝袜都脱了,她现在就像坐在浴缸里的内衣女郎。她的心跳得一团糟,无奈体温还低,脸都红不起来,真是厚脸皮……

两个人都困窘地不说话,言溯极短暂地瞥了她一眼,女孩纤细又­性­感的身子还是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里。

他不自在地咳了咳:“要不,你自己脱剩下的这两小件……”这个措辞好像有点儿奇怪,他望天,飞速摸摸鼻子,“剩下的小湿衣服。”

甄爱低着头点啊点:“好啊。”

她酸痛地抬起手臂,前扣式的胸衣不难脱下来,手一松,小衣服掉在了浴缸外。言溯低头,看着脚边白­色­的圆圆的胸衣,当时的心情真的是……难以名状。

可脱内.裤的时候,甄爱遇到了麻烦,她根本坐不起来,也没有力气腾空,双手笨拙地搓了半天,也没有把小小的­内­裤揪下去。

他侧身立着,也是感觉到了她的困窘,突然弯下腰,单手伸到她的臀部托她起来,一手拎着她身上最后的一小块布料,轻轻一拉,白­色­­内­裤就退到了膝盖处。

她条件反­射­地在水里并拢了双腿,慌忙拿手去遮,另一只手赶紧拦在胸前。可即使是短暂的一秒,他已经把她看遍了……

胸前和两腿之间的风光,都存了档……

他扯了一条浴巾扑在地毯上,又把她从水里抱出来放在­干­燥的浴巾上面。

出了水,她蓦地浑身一抖,他知道她是冷了,迅速用大毛巾裹住她,搓搓她的头发,又开始擦拭她的身子,像擦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可她和小狗不一样,手臂拘谨地揽着前胸的两团莹白,腰肢纤细,肌肤滑腻,两条腿修长得叫人挪不开目光。

她低着头,长发柔顺地垂在前胸,像一只赤条条的小白鱼。白皙,柔软,虚弱,滑腻。言溯身体里的血直往脑子上窜,刚才抱着她全身冰凉,此刻却浑身发热。尤其是腹部,像是被毛毛虫刺了,又痒又辣。

他极其地克制,擦­干­她的上身,拿毛巾裹住,又擦拭她的腰际,臀部和那里。他的手掌隔着毛巾,很轻很小心地从她两腿之间的私密之处和股沟划过。

甄爱惊得浑身轻颤,埋头在他胸口,都不敢抬头了。

他默念了无数遍克制,用毛巾盖住她的腰,又用另一条大毛巾缓缓擦­干­她的双腿。

他低头给她擦脚时,她的肌肤还是凉丝丝的,像从冬日的溪水里捡起的玉,可他的手心烫得像夏日正午阳光下暴晒的柏油路。

他潜意识里贪恋她肌肤之上沁心的冰凉,而她渴望他手心似火的热度,两人的心跳都在不动声­色­间加快。

他大手握着她的脚,连脚丫里的水滴都悉心地擦拭。

她觉得痒,微微一缩,小脚像鱼儿一般从他手心挣脱了。

言溯缓缓收回手,拿毛巾裹着甄爱,小心翼翼抱起了送到垫着热水袋的被子里。她从毛巾里溜出去,缩在被子中,乖乖地不动了。

他再摸摸她苍白的脸颊,觉得还是有些凉,便换了条­干­毛巾,给她搓头发。

甄爱安逸地闭上眼睛,有种极其舒服而惬意的痒。她真喜欢被他爱抚着摩挲的感觉。

直到把她的头发擦得半­干­,他才起身给自己换衣服。

四周好热乎,甄爱朦胧想睡时,脑袋上温柔的抚弄停止了。

他走了?

她挣扎着清醒,有些困难地抬起头仰望他,却见他脱光了衣服正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从她的角度,他立在朦胧的灯光下,身形俊美,像文艺复兴时期的­祼­.体雕像,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臀部......非常­性­感。

他侧背对她,歪着头,只是简单地擦头发的动作,却牵动全身的肌­肉­线条,­精­实而不突兀,仿佛蕴含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甄爱的心烫烫的,深感这件令人骄傲的艺术品是自己的,于是满意又赧然地收回目光。没想他不经意地略微侧过了身子,她的目光刚好从他腰间掠过,一眼看见了某件粗粗的­肉­­色­,前端带着极淡的类粉­色­,桀骜而嚣张地立着,像某种蛰伏等待捕猎的兽。

她的心像突然被捶了一下的鼓,差点儿从嘴里跳出来,她赶紧缩回去闭上眼睛。

虽然平时和他亲密接吻时会蹭到,但亲眼见到是头一次,她真想戳自己。

慢慢的,脸上开始有热度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换了­干­衣服,坐过来她身边,静静守着;而她也平复了做贼似的心绪,见他只穿着薄衣,有些心疼,说:“你来和我一起吧,被子里面很温暖呢。”

言溯听了,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儿懊恼,他怎么那么快把衣服穿上了?

但他还是知道给自己争取最大的福利,所以很快钻进去搂住他心爱女朋友的身体。

甄爱看他脸­色­不对,问:“你怎么了?”

言溯不懂隐瞒,实话实说:“为什么我们总是不同时一起­祼­睡?”那语气还有点儿怨懑。

甄爱:......

她移开目光去,小声说:“外面还有人呐,这里不合适。”

言溯皱了眉,不理解:“我说的是纯粹意义上的­祼­着身体睡在一起,不是和你发生­性­关系。你认为我会那么没品味,让我们的第一次发生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古堡的浴室里?”

甄爱眨巴眨巴眼睛瞪着他,谁说要和你啥啥啥了,你不要自作多情好吗?

她刚要说什么,他紧紧盯着她的脸颊,看了半秒,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非常开心和欣慰地说:“Ai,你终于脸红了。”

其实他的意思是她终于恢复了血­色­。

但甄爱已经窘得无地自容。言溯这笨蛋,她脸红真的只是因为恢复了血­色­么?

甄爱歪在他身边,轻声说:“虽然外面很温暖,但我总觉得身体里还凉凉的,好难受。”

彼时,他把她拢在怀里,温热的手指正在她背上腰间来回地轻抚,像是贪恋她身体的触感。听了她的话,他脑子里闪过一种奇怪的想法,好像经历了失而复得的绝望和狂喜后,他失去了判断力,只想按照心里的情绪来做一些不合时宜又疯狂的事。他突然极其渴望抚摸她,她的身体,他说:“或许,我有办法。”

“嗯?”她疑惑地看他。

他不说话了,拉紧被子,只露出彼此的头。手掌却探到她胸前,握住一团柔软,拇指粗糙地从尖端摩挲而过。甄爱抖了一下,仿佛他手心的温度直抵心脏。脑袋一瞬间发热,几乎分不清状况。

他极轻地揉捏了一阵,终于松开,手指又游移到她的腰际,弹钢琴似地滑进了她的臀瓣。甄爱身体一紧,还来不及反抗,他修长的手指就从股沟划进去,停在到洞.口,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

甄爱赶紧咬­唇­才没发出声音,眼神慌乱而抗拒,可又带着一点点期待。

言溯搂住她想要躲避的身子,低低地说:“别动,我就摸一下。”

她真不动了,红着脸窘迫又懵懂地看着他。

他的手心全是柔软,拇指轻缓地抚摸着前端的小珍珠,食指却朝小小的口探过去,才进去小半个指尖,便觉甄爱的身体猛地一动,小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胳膊,虽然咬着­唇­,贝齿间还是溢出了一丝极细的呜咽。

他的气息也急促不稳起来,原来只是想碰她一下就好,可指尖娇­嫩­柔弱的触感让他脱不开身,竟忍不住慢慢挤进去,小心地来回抚摸起来。

甄爱一紧,惊讶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珠湿漉漉的,像惊慌的小鹿。而他脸颊虽然红了,眼眸却极为安静澄澈,专注地看进她心里。

紧密的被子里热气蒸腾,她热得出汗了。

她难耐地在他指尖扭来扭去,心里痒得要死,都快忍不住轻呼出声。好几次心痒难耐,想把他的手扯出来,可他纹丝不动。

直到某一刻,体内奇异的快乐感觉登峰造极,热到了极致,身子下面溢出了湿润的液体,他才罢手。

甄爱愣了半晌,羞得立刻往被子里钻。

言溯把她揪出来,问:“啊?还冷啊,要不要再来一次。”

甄爱:……

她真想一口咬死他!

她哼哧一声表达不满,刚要扭过身去,又被他拧回来紧紧抱住:“乖,不要乱动,热气都要跑掉了。”

他声音很低,像在哄小孩儿;

甄爱一下子心软,乖乖偎在他怀里,安静地闭上眼睛。

74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甄爱身体里热乎得要冒烟了,而那种被抛进云端的奇异感觉更叫她惊叹。

她周身发软,懒洋洋地动了动,低下头抵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想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安全感总是满满的。

而刚才的亲密……她贴近他,嗡嗡地问:“阿溯......”

“嗯?”

“你为什么,”她欲言又止,脸颊发烫,这种问题,该怎么问?

还在为难时,言溯低头凑近她的耳边,嗓子略显­干­哑,却很骄傲:“你是想夸我很厉害?”

甄爱听出他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得意情绪,有些后悔问他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言溯­唇­角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半晌,认真地解释:“哦,可能是因为我对女­性­的身体构造比较了解。”

甄爱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盯住他。

言溯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脸­色­变了,斟酌半晌,奇怪地问:“生物书上不是有女­性­.生.殖.器官的平面图吗?正面、侧面、整体、细节......都有。”

这能比么?

他还真是个天才.......

甄爱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就知道不该问。

言溯见她眼睛里的情绪变得相当­精­彩,还自告奋勇地凑到她耳边,嗓音­性­感地低喃:

“刚才是实地考察。嗯,我对你的身体已经有了基本而全面的了解。”说着,手指居然又探下去摸了一把,“你和她都不要紧张。告诉她,我很喜欢她。当然,你也不要吃醋,我最喜欢你。”

渐渐,声音里带了不动声­色­的豪情壮志:

“你放心,鉴于我出众的学习能力和领悟能力,等到我们的­肉­体真正结合的时候,我一定会有更好的表现。到时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不能自已地夸我‘好厉害!’‘太­棒­了!’所以......”

一番广告完毕,加上低调又简练的宣传词,“敬请期待。”

这么科学又认真地讲述如此情.­色­的话题,真的没问题?

关键是他真没有半点害羞或是开玩笑的意思,人家很认真呢,首先做了实地调查和初步试验,然后进行心灵安抚,其次介绍自己的功能进行推销,最后得出预想目标。

他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吃掉她了么......

什么心服口服不能自已,夸他‘好厉害!’‘太­棒­了!’

还敬请期待......

甄爱张了张口,心情复杂地低下头,她对他,真的已经心服口服了。

她默默闭上眼睛,睡死算了。

她静静窝在他怀里,迷蒙地睡着,身体渐渐回暖。过了不知多久,她无意识地抬起光溜溜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亲昵地摸他的发。

他的头发是湿的,摸上去一点儿不扎手,很柔软,就像和她在一起任何时候的他。

她忽的惊醒,陡然想起不久前,她还扎了他一下。

她一下子就难过起来,靠近他:“阿溯。”

“嗯?”

“其实,Chace死了,你也很难过,是不是?”

身边的男人蓦地僵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清冷:“嗯。他的死,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他搂她更紧,下颌抵在她的肩,“对不起,Ai,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自杀。他是那么乐观自信的一个人......”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又开始讲他最熟悉的学科:“你知道吗?科学研究表明,智商越高的人越不会选择自杀,所以他怎么可......”

“我知道。”她不忍心在听他慌乱的语言,轻声打断他,眼中起了泪雾,“就连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更可况是你。”

他不说话,却已明白了她的心意。只能本能地抱她更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去。

甄爱想起,妈妈就是死在她手里,可她真不是故意的,而伯特一直强调相反的论点,让这件事成了她心底好不了的伤;

而言溯呢,虽然哥哥死在他手里,但这其实不是他的错。他已经满心的包袱,还是哥哥强加给他的,她再不忍心往上面添砖加瓦。

她想起大学爆炸案的那个晚上,他们两个坐在黑夜里交谈,她给他讲述妈妈的事,他给她讲述Alex的事,那时他的伤痛还历历在目。

她微笑:“你和他是好朋友?以后给我讲他上学时候的事好不好?我,好想知道他在外面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过得好。”

他说不出多的话来,深深地点头。

###

凌晨三点,甄爱基本恢复了体温,只是手脚和腿上留了少量冻伤的水泡和疤痕,甄爱说没事,过会儿找女仆要冻伤药擦擦就好。

而言溯担心浴室外的人再待下去又要闹分散,所以帮甄爱穿了衣服,开门出去。

外面的人有的在打瞌睡,有的细声细语在聊天。见他俩出来,幼师立刻走过来问甄爱:“你没事吧?”

甄爱摇摇头。

女仆忙递上准备好的冻伤药膏,其他人也寥寥地说了几句问候的话。

言溯看了一眼他怀疑的凶手,那人正和身边的人聊天,没任何异样。

虽然他基本确定了凶手是谁,但却不能直接揭发。这串案子还有好几个疑点,现场也还有组织派来的杀手。

据言溯的推测,组织原本想自己杀人顺带玩个游戏,没想这群人有内部的恩怨纠葛,自己内斗起来,结果组织的杀手来到岛上后,安之若素地看游戏。

杀医生用的手术刀,杀拳击手用的重锤,除此之外,言溯不知道凶手身上是否还携带了别的武器。如果他贸然指出,凶手很可能会挟持在场的人;即使真把他制服,那也是更大的危险。

剩余的人以为凶手被抓到,就会放松警惕;而这时,组织的杀手见凶手被抓了,就会亲自动手继续杀人。

现在这种大家相互怀疑的气氛,反而是最好的。

但目前更让他担心的还是另外一个问题:“主持人呢?”

律师答:“刚才我们去起居室抱毛毯,他说要回房间,叫我们别等他。不过……”律师看看手表,“好像快一个小时了。”

经他一提醒,大家都察觉出了异样。

甄爱奇怪:“他消失这么久,你们刚才都没人去找他?”

演员早换了暖和的衣服,不那么暴露了。她看着甄爱,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浓妆的脸­色­不好,看着像鬼,语气更不好:“所有人都在这里,就他一个人在外边,能出什么事?”

模特也搭腔,她素颜不化妆,黑眼圈很重,或许人体质不好怕冷,捂得严严实实:“就是,万一谁去找他,发现他被凶手杀了,去找他的人脱得了­干­系吗?”

甄爱一愣,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凶手该不会利用了大家这种不敢管闲事的心理吧?

作家站起来,说:“既然学生小姐没事了,我们赶紧回去看看主持人先生吧。”

一行人于是都起身要往回走。

临行前,甄爱对言溯小声嘀咕:“万一半路又停电呢。”说着,特意拿了盏烛台抱在怀里。

“真乖!”他走在最后面,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轻声问,“我看你是想取暖吧。”

听到“取暖”,甄爱莫名地脸红了,轻轻瞪了他一眼。

可就在这时,言溯看见门口的地板上悬着一根细细的东西,银光闪闪,而走在最前面的女仆的脚已经绊了上去。

那条线连着电源!

言溯瞬间变了脸­色­,立刻扭头看甄爱:“把蜡烛扔掉!”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间骤然坠入一片黑暗,甄爱手中的烛台“啪”地砸到地上,带着一丝火光,闪一下,消失殆尽了。

言溯刚要松口气,蓦然惊觉甄爱衣服的胸口处,竟然涂了荧光材料。刚才看不出,此刻却在黑暗中发出荧荧的绿光。

一片漆黑中,只有这一点光,像靶子上的中心红点。

甄爱察觉了,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言溯却突然转身,把她飞速地扯到了身后。甄爱听见有什么东西乘风破浪般“嗖”地飞过来,没了踪迹,也没伤到她。

言溯紧紧箍着她的手腕,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嘘,别做声。我没事。”

黑暗中甄爱一动不动地靠在他胸口,她听着耳边他深深的呼吸声,心中惊讶,究竟是谁三番五次地想要杀她?

管家和女仆反应极快地点燃了烛台,周围重新恢复光明。地上落着一把弩弓和几只箭,正是城堡里的仿制装饰品。众人看了,全面面相觑,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诧异样子。

言溯冷着脸,满面罩霜,­阴­沉沉地盯着面前这群集体装傻的人,刚要说什么,甄爱却扯住了他的手。他低头,就见她深深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的心蓦然一软,还有些痛。

他才知道,她其实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现在把凶手揪出来,组织的人便会杀了这个凶手,并开始亲自动手杀剩下的人(包括凶手);而甄爱她认为现在时机不对;

可他慌了,要是还不揪出来,甄爱就会继续处在危险里。

明知道是谁却不能有所行动的感觉,太憋闷了!

更让他觉得讽刺的是,甄爱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却本能地想着大局,想着其他人的安全;而那个凶手呢,仅凭猜测,以为甄爱看出了他的真面目,为求自保,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杀手。

言溯心疼地把甄爱揽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好,听你的。”

这次,所有人都拿了三架的烛台,一路不多话地往回走。

言溯拉上甄爱走在最后,他摁着她的手腕,让她落后自己半个身位,仿佛时刻准备着,前边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立刻会挡在她身前。

甄爱拗不过他的力气,只能顺着他。

不知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他异常的安静,不像前几次有人死亡时他会隐忍着怒气,也不像听大家聊天时不动声­色­地思量判断。此刻的他静得像潭深水,波澜不起。唯独掌心的力量大得惊人,像要把她的手腕掐断似的。

这种静让甄爱觉得陌生,她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一路不再说话,也没和她有任何交流。

走到主堡大厅时,惊悚的一幕再度出现。

大厅巨大的吊灯上,悬挂着一个人,僵硬的身子随着灯影摇来摇去。众人心中一惊,细细一看,却是主持人的蜡像。

可根据之前的规律,主持人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样貌逼真的蜡像吊在大厅中央实在是渗人。律师和作家一起把它拿了下来,又叫上大家一起去找主持人......

只是这下,大家心里都有了­阴­霾,就像此刻城堡外边暴风骤雨的天气。

言溯依旧一言不发,经过时却特意侧过头去,认真看了一眼律师的蜡像。那张白­色­的脸上,少了一只眼睛。头部也有些变形。就像有人拿某种坚硬细长的东西从蜡像的眼睛里刺进去,又拔走了假的凶器。

因为少了凶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律师的蜡像,也出问题了。

这会暗示着什么?

言溯垂下眸,其实他现在自身难保,还有甄爱这份牵挂,其他的人,他已经无暇顾及。

才接近13个卧室的走廊,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清冷而狭窄的走廊上,让人心惊胆战。

谁都以为主持人是被吊死的,可他其实坐在地上,背靠着走廊边的装饰案几,脖子上绕了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关在案几的抽屉里。

他因此而被固定,两腿蹬直,两手垂着,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像个破布娃娃。

真的很像。他还歪着头,睁着恐惧的眼睛,眼珠子渗着血像要从眼眶中迸裂出来。头骨被砸的七歪八扭,全是血洞。

死相相当之惨烈。

女仆小姐捂住嘴,几欲呕吐。

甄爱皱了眉,问:“刚才你们都是一起去起居室里抱毛毯,有谁回来过卧室这边?”

好几个人都说是主持人自己要回房间拿东西。他们都没有过来这边。

“那你们拿了毛毯之后,是谁最后一个去附堡,就是我昏迷的地方?”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演员。

演员抱着手,冷哼一声:“我有那个力气把他打成这样?要是我杀人,我也会让他光溜溜地死在我的床上。”

众人:......

言溯心无旁骛地扫了一眼现场,几个疑点立刻在他眼前浮现。

1.和以往不一样,现场非常凌乱,地毯上全是搏斗的痕迹,主持人被杀时有剧烈的挣扎和反抗;可凶手之前神一样地制服另外几个死者,大家都毫无反抗,为什么到主持人这里没有效果了?这和主持人说的那个故事有什么关系?

2.凶手杀主持人的时候,一下子用绳子,一下子用利器,手法变来变去很混乱。临时起意?准备不充分?

3.律师蜡像的空眼睛是怎么回事?凶手原本准备先杀律师,可中途临时换了人?为什么?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可他此刻什么话也不想说。

甄爱忽然发觉言溯一直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主持人,不知她的错觉还是灯光,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可她的阿溯怎么可能露出虚弱的表情?

果然,下一秒,他安然自若地抬起头,看着众人,神­色­坚定,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惊讶:

“我们在此分道扬镳吧!还有三个小时天亮,看样子暴风雨也会停。因为有人在上岛之前通知了警察,所以明早七点左右,会有警方的人过来。在剩下的4个小时里,我建议你们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如果你们想把自己关进房里,请确保不要对任何人开门,凶手的真面目会出乎你们所有人的意料。”

说完,抓住甄爱的手腕:“我们回房吧。”

这一抓力度之大,让甄爱惊讶。也就是这一抓,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匆忙和慌乱,仿佛要逃离什么。

外表看上去依旧镇定,却又莫名悲哀的情绪从他的掌心蔓延。

甄爱的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作家追上去,问:“逻辑学家先生,你不和我们一起了?”

他急速的脚步突然顿住,害甄爱差点儿撞到他身上。

他背对着众人,嗓音平淡:“我想保护每个人,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分明平平静静的,可听上去怎么那么伤感,叫人心酸,“与其一个都保护不了,不如保护最重要的。”

他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对不起,大家。但如果你们听从我刚才的忠告,暂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有4个小时......请大家坚持下去,不要相信身边的凶手,但也不要惊慌失措去主动害人。”

说完,拉着甄爱走了。

才一进门,甄爱就忍不住问:“阿溯,你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奇怪?”

他却没有回答,背身对着她,稳稳地锁上房门,又极其缓慢地回身,像个虚弱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房里没开灯,他颓然地靠在高高的柜子旁,淡淡笑着看她。

甄爱这才发现,天光微弱,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她立刻打开灯,一看究竟,却见他倚在柜子上,侧脸白皙而柔弱,右手颤了颤,手指松开,一只剩了大半截的木箭从他黑­色­的风衣袖子里掉落到地毯上。

前端被折断了,裂口的木上还粘着血。

甄爱仿佛明白了,疯了般扑过去拉开他的风衣,顿时惊得灰飞魄散。他的左胸口骇然大片鲜红的血渍,锈渍斑斑的箭头几乎整个隐没进去了。

这就是刚才黑暗中他给她挡下的?他强作若无其事地走了那么久?一路上他牵着她走在人群最后面时,心里是多么悲伤害怕?

难怪那时他的手那么用力,隐忍着颤抖,是不是在怕如果再来一次攻击,他守不住她?

她惊愕地抬头看他,悲恸:“阿溯……”

“嘘!别做声。”他食指笔在她­唇­边,一会儿的功夫他脸­色­白得像纸,却还淡淡地笑着,“我没事。”

甄爱眼泪都出来了:“我去找管家先生和女仆小姐。”

“别……”他拉住她,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费力,声音虚弱,却还带着满满的不舍与疼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了伤,不然,我可就真的护不住你了。”

他苍白地笑着,垂眸看她,心痛难当。外面那些人里,除了凶手,还有组织的杀手;除了组织的杀手,还有……

他之前一直没想过,亚瑟竟然也亲自来了。

他的甄爱,他该怎么护住她?

75

到了现在,他还在考虑她的安全。

甄爱听了他的话,眼泪愈发大颗地往下砸;他微弱地笑笑,长指拂去她的眼泪,又从兜里摸出一把薄薄的刀,塞到她手里。

甄爱抹着眼泪,低头:“这不是杀死医生的手术刀吗?”

“嗯,刚才去找你的时候,担心凶手身上有别的武器,就把医生的刀拔下来了。”言溯握紧她的手,“Ai,帮我把箭头取出来。”

甄爱一怔,立刻摇头:“风雨已经小了,我们坐船离开吧,现在就走。”

言溯握住她的脖子,声音很低:“他们不会放我们走的。”说话间,他低头抵住她的额头,眸光依旧清澈,看进她心底,

“Ai,你认真听我说,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箭头没有碰到动脉,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伤到心脏,只是刺到肌­肉­里去了。流不了多少血的。”

说完,自嘲似地一笑:“他收了力,或许没想在这里杀我吧。”

甄爱只以为言溯口中的“他”是凶手,并未留意。

她扶他坐下,小心翼翼替他脱掉衣服查看伤口。

目测箭头大约两厘米宽,深度相当。和言溯说的一样,伤口在心脏位置下方,两根肋骨之间,扎在胸肌里。

鲜血缓慢而不停滞地往外渗。

初始的心痛和惊惶过后,甄爱已经冷静下来。

言溯说的完全正确。必须尽快把箭头取出来,虽然留在里面会放缓流血的速度,但会大大增加感染并发的风险,等四五个小时,根本熬不过去。

甄爱初步观察了伤口,心里大致有谱,对言溯点头:“好!”

她垫好被子,扶他躺下,从柜子里拿出应急箱和急救箱,又把房间收刮看一遍。凹面镜,手电,棉花酒­精­,绷带止血带,蜡烛打火机都有了。

她用烛台架好凹面镜和手电,确保照在言溯胸口的灯光足够明亮,点了酒火给手术刀消毒。

一切准备就绪将要动刀时,甄爱蓦地察觉到,没有麻醉剂!

认真一想,7号堡是做实验的地方,乙醚,盐酸普鲁卡因,苯巴比妥钠,氨基甲酸乙酯......实验室里一定能找到哪怕一种。

可还没起身,脚腕就被他握住。

胸口聚集的强光一对比,他的眼睛黑漆漆的:“不要出去,我不需要麻醉药。”

心思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声音都颤了:“不用麻醉?你知道有多疼吗!”

“我知道。”

他淡淡拦下她的话,断续地说,“那,你知道,我在城堡里找不到你时,那种绝望的心情吗?知道我听说你被关在冰窖里时,那种痛苦得想死的心情吗?”

甄爱一下子梗住,泪水再次弥漫上来。

“可是阿溯,真的会很疼。我这次小心,保证不会出事,好不好?你让我去拿麻醉剂吧。”她带着哭腔要挣脱他缠在她脚腕上的手,可他死死箍着,没有丝毫的松动。

“比起躺在这里,担心你找药的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回不来;比起这种度日如年的煎熬和折磨,我觉得,挨几下刀子算不了什么。”他­唇­­色­惨白,却竭力笑得轻松,

“不相信我们打个赌,我一定不会喊疼,或许我们还能边动刀子边讨论谁是凶手呢!”

他这么若无其事地作轻松,她却笑不出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吵闹声。

甄爱一下子警惕,全身的­精­力都放到了耳朵上。言溯也一愣,竟条件反­射­地要坐起来把她拦在身后。甄爱见状,立刻扑上去摁住他的肩膀,将他紧紧压在被子上。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但仍然可以清晰地听见外边的声音,可以想象外面的人吵得有多厉害了。

隔着一堵墙的走廊上,一群人相对而立,唯独少了模特。

一贯最容易惊恐慌张的作家,这次换做了铺天盖地的愤怒,冲管家与女仆大吼:“大家都在房里,只有你们两个在外面!为什么模特小姐的蜡像会碎成粉末!你们不知道吗!!”

女仆小姐仿佛经历了什么无法承受的恐吓,浑身发抖,低着头呜呜直哭,说不出话来;

管家绷着脸,冷声斥责作家:“我和她一直在一起,女仆小姐绝对没有毁坏模特的蜡像,也没有伤害她。”

“那就是你们两个合谋的!”作家少见的暴躁又狂乱。

“我看是律师先生还差不多。”演员抱着胸,尖声反驳,冷勾勾盯着律师,

“刚才女仆小姐提议说,让大家都回起居室等警察来。可律师你非说自己待在屋子里最安全。模特小姐也支持你。这下好了,她死得连渣儿都不剩。我们都在各自的房间没错,但说不定就是你跑出去毁了模特的蜡像,又杀了她。”

律师也失去了平时的稳重,怒斥:“我根本没出过房门!明明就是女仆推开这边冰窖的门,砸碎了里面的模特小姐。”

“我不知道模特小姐在冷藏室里,”女仆凄惨地大哭,“是你们说要我到处找,我想学生小姐之前也被关在冰窖,就去看了一眼。我不知道是谁把冰窖的温度调成了华氏-148。门撞上去,她人就碎了。”

女仆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拼命地摇头,显然无法接受刚才看见的景象:“不是我,我不知道她在里面。我真的不知道。”

幼师脸­色­苍白:“都不要吵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去起居室,到警察来之前,谁也不能离开半步!”

众人于是都沉默了,呆呆地盯着虚空,眼中都是彻骨的恐惧。

他们的一生,不论是亲眼所见还是听说,抑或是从艺术作品里得知,不论如何,他们都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杀人方法。

活生生的人,被扔进冰窖,温度骤然下调几百度,瞬间变成又脆又硬的冰雕。撞一下,支离破碎,成了粉末,连血都没流一滴。

房间内的甄爱听到他们的话,脸­色­蓦地白了。几小时前7号堡冰窖里刺骨的寒冷还历历在目,而现在,模特竟然被关进零下一百多度的冰窖里?

那不是瞬间冻成脆冰?

甄爱听着骨头都疼了,什么人那么丧心病狂?

她伏在他的肩膀,扭头看他。他的侧脸落魄而虚弱,垂着眸,神­色­不明,没有一丝情绪,却让甄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她想起刚才他在走廊上的那句话:“我想保护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阿溯,不要难过。我听你的话,不出去了。好不好?”

他的目光缓缓挪过来,落在她脸上,清淡一笑,极尽苍白。

甄爱坐起身,将所有心思专注在他的左胸上。箭头生了锈,还掺杂着破碎的衣服布料。

她从酒­精­碗里拿了棉花球,替他清洗伤口,才碰上,他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胸肌一瞬间鼓得老高,鲜血打湿整块棉花。

她不去看他的脸,低头拿酒­精­棉用力擦拭伤口深处,他再度一颤。她抬眼,见他拳头抓着被子,指关节森白,青筋都蹦起来了。

甄爱的心在打颤,手却很稳,微微眯眼,动刀极快,一下就剜下他胸口一小块受伤的肌­肉­组织。手下他的身体绷得像拉满了弓的弦,随时都会断掉。

甄爱实在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疼得­唇­­色­惨白,嘴­唇­都快咬破了,紧蹙的眉心全是汗。再这么一刀刀下去,他迟早会活活痛晕。

甄爱看看他的伤口,拿手指比了一下,心里有数了。

言溯在剧痛过后,见她停了,垂眸看过来,声音断续,却强制着平静:“我,没事。”

甄爱没回答,忽然俯身下去,用嘴堵住他苍白汗湿的­唇­,舌尖捣了进去,和他的舌头搅成一团。手术刀却随着她的手腕笔画了一个转圈的姿势。

她睁着眼睛,盯着他的眼眸,嘴压在他的­唇­上,亲吻大力而猛烈,像要把他的灵魂吸出来。

言溯起初是懵的,还沉浸在爆炸般的疼痛里。渐渐,脑中像是心神回窍,眼神也有了焦距,就看见她近在咫尺的眼睛,漆黑得像夜,异常宁静。

他有一瞬间忘了疼痛,甚至动了动­干­燥的嘴­唇­,本能地想去迎合她。

而她感应到后,黑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一狠心,薄薄的刀片刺进他的胸膛,2厘米,手法稳健地绕着箭头周围的血­肉­画了个圈,­干­净利落。

刀口一挑,箭头布料混着模糊的血­肉­被掀了出来。

言溯瞳孔一黑,只觉所有的神经都在那一刻断裂,条件反­射­地狠狠吸住她的嘴­唇­,甄爱痛得差点儿扑倒。

他却在一秒后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迅速松开她。

他整个人狼狈虚脱到了极致,仍旧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心跳很快,呼吸却极缓,在一点一滴地隐忍着剧痛。

这一番折腾,甄爱也大汗淋漓,却不敢松懈。她立刻坐起身,看他的伤基本挖­干­净了,便迅速给他上药,绑好止血带。

一切完毕,她累得像脱水的狗。而他至始至终一声不吭,安静而虚弱地看着她。

甄爱俯身凑近他,他的目光跟着她静静地抬起来,清亮又湿漉。

她看着他的眼睛,拂了拂他汗湿的发,嘴­唇­贴着他的脸,轻声哄:“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他嘴­唇­­干­裂,嗓音微哑:“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甄爱再度一梗,她早该知道,他天­性­如此固执。

她不劝他了,从洗手间打来温水,给他擦脸擦身子,又把自己清理一遍。

她担心他疼痛难忍,便坐在他身旁和他说话分心:“怎么样?有一个会动刀的女朋友,是不是出门在外都不用愁?”

他没有力气说话,但­唇­角微扬,盯着她,眼中闪过星点的笑意。

她继续得意地抬抬下巴:“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吧?”

他还是看着她笑。

甄爱见他嘴­唇­­干­裂,蓦然想起他喂她喝水的情景,心里一动,也拿了一小杯温水来,嘴对嘴地送进他口里。

或许是因为太虚弱,他少见的温顺而柔软,很乖很听话,任由她摆布。

她一点一点将水送进他嘴里,还不舍得离开,轻摇着头在他­唇­间摩挲,低声道:“不给你喝太多,只润润嗓子。”

他回答:“好。”

她低着头,莫名很喜欢他此刻的柔弱,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嘴­唇­。”说着,含水湿润的舌尖勾勾地在他­唇­间细细舔了一圈。

言溯凝了半秒,忽而笑了:“你的止痛方式很有效,我很欣赏。”

甄爱贴住他的脸,眨眨眼睛:“只对你哦。”

“那当然。”他挑了眉,苍白的脸有种另类的美,“别人配不上。”

她乐了,咬着­唇­轻声直笑,在他脸上蹭蹭了好几下,又深深吸了口气,喃喃地说:“阿溯,我真喜欢你的味道。”仿佛不够,再重复一遍,“你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欢。”

言溯沉默了几秒,决定自己不能欺骗和隐瞒甄爱,于是认真而诚挚地说:“Ai,其实人身上有味道是因为人的毛孔会出汗。”

“所以……”甄爱脸灰灰地看他。不破坏气氛会死吗!会死吗!

某人赶紧解释:“但你别误会,其实人的汗液是无味的。但皮肤上的细菌改变了汗液的化学结构,这才有了味道。”(还不如误会)他坦诚地看着她,很肯定地说,“所以,你其实是喜欢我身上的细菌。不是我。”

……

甄爱愣了一秒,大彻大悟地点点头:“这样啊。”摸摸言溯的身体,“那你哪天给我提取了去研究一下。我就种几万株细菌出来,放在家里。”

……

言溯:“可我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我喜欢你的。”

甄爱:“那把我的也种一点儿出来。”

“好。”言溯点头,“可是,要浇汗水呢。”

……

说完,他又略微皱着眉自言自语:“我是尊重你的兴趣,但其实,我本人非常讨厌细菌。不­干­净,很不­干­净。”他凝眉沉默了半晌,补充,“大肠杆菌除外。”

甄爱趴在旁边,歪头:“还有|­乳­酸菌呐。”

“哦,那个我也喜欢。……要不然就没有酸­奶­了。”

甄爱撑着下巴,抬头望天,“我还喜欢金黄|­色­葡萄球菌,颜­色­好漂亮。”

“它是坏的细菌。”

……

两人细细碎碎地聊天,一个小时后基本达成了一致。

他们共同喜欢的细菌有379种,甄爱单独喜欢的7137种,言溯单独喜欢的0种。甄爱把她喜欢的列举了一遍之后,口­干­舌燥地喝了好大一杯水,然后发现言溯竟然没睡着,还听得津津有味。

她瞬间觉得,他们真的是彼此找到了真爱。

讲完细菌,话题回到他们共同感兴趣的另一个问题上,案子。

甄爱趴在他身边,问:“这几个杀人案,凶手是不是不止一个?”

言溯侧眸看她,不答反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甄爱思索:“我不知道模特的死亡现场是怎样,但主持人的被杀太奇怪了,和之前几个人的死完全不一样。医生的案子里,停电十几秒,凶手又快又准又狠;拳击手的案子里,密室杀人,现场­干­净,拳击手毫无反抗;凶手他很厉害很强大啊。

可主持人的案子呢,现场乱七八糟的,又是绳子勒,又是把主持人的头砸向案几的边角,太乱了。我怀疑不是一个人。”

言溯微笑听着,淡淡看着她脸上的光彩,似乎很喜欢这样和她探讨的气氛,待到听她说完,他才微微一笑:“主持人的死亡方式,决定了能杀他的只有一个人。”

死亡方式?

甄爱一愣,她怎么没想到?

有人拿绳子勒主持人,而他个子非常高,在190cm以上。女人里最高的模特也不足180cm,至于男人,言溯188cm,按他的标准目测,管家188,作家180左右,律师……和主持人一样高。

“律师为什么要杀主持人?”

“有两个可能,一是主持人讲的那个故事,说拳击手曾经勾结医生害死了一个大学女生。他不是提到,有人帮拳击手打官司免去了牢狱之灾和巨额赔偿吗?可能律师先生就是当年帮拳击手打官司的。他以为主持人是凶手,所以,与其被杀,不如先杀了他。”

言溯说到此处,微微敛瞳,

“第二种可能就是,律师相信了我们一开始在盘子上看到的凯撒密码,‘不杀人,就被杀’。看到周围的人接二连三地死去,他害怕了,所以随机挑选人下手。”

甄爱听到他的第二种解释,觉得悲哀,轻轻叹道:“所以现在,其他的人全都慌了,争着杀人去了吗?现在模特也被杀了,还死得那么惨。大家肯定更乱,那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言溯不语,眸光清深地望向屋顶。剩下的人不会慌乱了,可能会死的人,也只剩一个了。

76

甄爱受了言溯的启发,自顾自地给刚才的案子作总结:

“主持人长得太高,只有身高和他相当或高出一点的人,才会想到从背后用绳子勒他。这么一看,所有人里,唯独更高个儿的律师满足这个条件。

作案的过程就是现场表现出来的,他把主持人勒住,主持人拼命地挣扎,但最后还是咽气了。律师担心他死不了,所以抓住他的头往案几边角上狠狠地撞。但律师身上没溅到血,估计是用了主持人的毛毯拦着。”

言溯­唇­角微扬:“真巧,我们想的一样。”

说什么真巧,让她莫名砰然心跳。

甄爱瘪嘴,瞪他一下,收回目光又细细思索一遍,立刻心有疑问:

“可是阿溯,虽然主持人的杀人现场和前几个不一样,但也存在这种可能:同一个凶手会在一连串案子里表现出不一样的特征和信息。”

言溯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微笑:“所以?”

她掰着手指解释:

“a:律师是杀死主持人的凶手,

B:主持人的死亡现场和前几个没有相同点,

由此推断出结论c:律师不是杀死前几个人的凶手。

这个推理过程是错误的。”

“哦?”他挑挑眉,脸­色­虽然苍白,却染了几分欢愉的光彩。听心爱的女人自发自地用他心爱的学科论证问题,世上没有更让他觉得享受的事了,明知故问,“为什么错误?”

他纯粹只是爱听她的嘴里讲出他心里想的事。就像偶遇,就像碰巧,一次又一次,总给他意外的惊喜,百试不爽。

“通常,人们看见杀人现场有相似的地方,就会先入为主,认为是连环杀人;反之则认为不是一个凶手;但其实这是错误的。因为杀人现场有没有相同点,和是否为连环杀人,这两者之间不存在绝对相关的联系。”

她托着腮,眼睛黑漆漆,满是认真,“你看,如果我是凶手,我有预谋,于是我­干­净利落地杀了几个人。但这不能保证我忽然临时起意去杀主持人的时候,还这么稳妥啊。”

言溯听她说完,­唇­角的笑容更大,看上去很满意,又补充了一句:“这在逻辑学上,是犯了无关推论和跳跃论证的错误。”

他侧着头看她:“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把这四起案子当连环杀人,而是一个个地单独分析。前几个案子确实不能排除律师的嫌疑。”

甄爱趴在他身边,听了这话,突然开心。她真喜欢他严谨而专业的­性­格。在她眼里,只有这样的男人,才称得上­性­感。

演员小姐说的什么“坏男人更讨女人喜欢”,那是多么没有逻辑的话!

她不自觉往他身边靠了靠,很轻,怕撞上伤口,偎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继续之前的话题:“那我们一起,一个个单独分析吧。

先从医生开始,十几秒的黑暗,凶手就杀了医生,把他拖到餐桌底下,旁边的拳击手和幼师毫无知觉,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犯罪啊!”

言溯听言微微一笑,撑着坐起身,甄爱立刻扶他:“怎么了?”

“配合你!”他坐去沙发上,有些虚弱地靠进垫子里,眼神奕奕的,“我就是医生,你想想,要怎样才能在十几秒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

用凶手的方法思考?

甄爱兴致更高了。但在正式扮演凶手前,她下意识地担心言溯会冷,特意给他盖上了毛毯。言溯微愣地看了她一秒,心底蓦地笑了。

只是,前一秒她还小心地用毯子下摆盖住他的腿,还温柔地用毛毯拢住他的脖子,掖了掖;后一秒,她就立刻换了冷静的脸,瞬间进入状态:

“我要杀你的话,方法很简单。用餐巾包住手术刀刺进心脏就好了。可是,”

她微微眯眼,眼前浮现出餐厅当时的情景。医生坐在幼师和拳击手中间,重重的木椅后面是蜡像,

“可是你死了就会倒下去,会砸到椅子和蜡像,发出巨大的声响,或许还会砸到旁边的人。那,我是怎么静悄悄地杀了你,又把你拖到桌底去的呢?”

甄爱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她看向言溯,忽然一下子搂住他的肩膀:“难道杀你之后,我很快抱住了你,像抱公主那样?”

言溯­唇­角弯了弯,忍住了笑。

甄爱眼睛瞪了他一眼,嗔怪他不认真,脑子里却继续认真分析,她挨着他的头,喃喃自语:“黑暗中我看不到你心脏的位置,当然要先要用手去丈量一下。”

说话间,细细的手指很轻很轻地往言溯的左胸处爬过去,因为顾及他的伤口,只是点到为止地触碰。可言溯看着她白白的指尖在他胸口蜻蜓点水般地弹钢琴,蓦然觉得心口火辣辣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撩拨得无可奈何的痒。

她真是最好的止痛药!

他分心一秒,思绪又被她的声音拉了回去:“丈量你的胸口,这么奇怪的举动,你为什么不斥责我?而且,我杀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喊救命?为什么不痛呼……”

话没说完,甄爱脑中闪过一道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

“因为你的嘴被堵住了。”

眼前陡然浮现出不久前她给言溯剜箭头的那一刻,他痛得浑身紧绷,但她堵着他的嘴,即使他喉中沉闷地哼了一下,却被她的深吻用力吸收了。

甄爱一下子愣住,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杀他的是个女人!”

只有女人才能吻住他的嘴,让他发不出声音;只有女人才能亲密地去摸他的胸口,而不会引起他的排斥。

言溯淡笑看她,毫不吝啬地夸赞:“嗯,不错。”

甄爱很惊喜自己的发现,但想到接下来的问题,又不理解了:“可是,男人都很难在那么狭窄的空间里,在不碰到旁人蜡像和椅子的情况下,把医生的尸体抱到桌子底下去;女人的话,就更难做到这一点了!”

言溯见她遇上了死角,遂摸摸她的头:“Ai,你刚才还说,不要先入为主。”

不要先入为主?

甄爱愣愣看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一经点拨,瞬间豁然开朗。

因为凶手是女人,所以这场杀人案才变得格外简单了。

她抿着­唇­笑:“我知道了。这下,我们还原现场吧。”

说完,她松开他,从沙发上跳下来,蹲到他的腿边,仰着头认真又兴奋地看着他。

他陡然察觉不妙,想要阻止,她已经开始说话:“杀了你再把你拖下来,多麻烦啊。不如,你来桌子底下找我啊。”

她歪着头,语调慵懒又娇憨,带着点嗔怪的意思。她很入戏,而他也是。这样低头看着脚边的她,坐在他的两腿之间,他真有一种想听她的话从沙发上溜下去吻她的冲动。

与此同时,她软若无骨的小手从他的裤管伸进去,沿着他的腿,轻轻地,过电一般,一路向上摸。

言溯浑身一麻,吃惊地盯着她。

可她眼睛黑乌乌的,像葡萄,白皙的脸纯真无暇,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手上分明做着勾引人的动作,脸上却不带丝毫狎昵或是引诱的意味,反而很认真地在探索。

这样的两种对比呈现在她脸上,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诱惑。

她还不自知,像摸上瘾了似的,细细的手臂整个伸进了他的裤子里,和他的腿交缠在一起,绕过了膝盖窝,还要往上探。

言溯脸红了,直觉小腹突然像是着了火,热辣辣的,身体某处像被唤醒的弓,焦灼难耐,即将要绷起来。

可是,天,他真喜欢这种亲昵的抚摸;空间有限的裤筒里,只有她的手柔柔地摩挲着他的腿,隐私又亲密,让他迷恋。

他犹豫着要不要阻止她继续往深处探索时,她的手停了下来。

甄爱原先也只准备象征­性­地摸一下,展示女­性­凶手把死者引诱到桌子底下的过程,可小手伸进去,便触碰到了他柔软的毛发和手感极好的皮肤,还有饱满而流畅的腿肌。

他的裤子里暖暖的,她细细的手臂贴住他的腿,好亲密!

她像是上瘾了,鬼使神差地想要往更深了摸,真想把自己整只手臂伸进去和他抱在一起才好。可他坐在沙发上,屈着腿,活动范围有限,她不能再进一步了。

甄爱心里发烫,定了定神,望住他,继续还原现场:“我在下面,给你暗示。所以你也主动地钻到桌子底下来了。”

言溯盯着她,心跳如鼓地沉默着。

她缓缓从裤管里抽出手来,起身跪到沙发上,手伸到他的脖子后边抓住他的后脑,凑近他的­唇­:

“你到桌子底下和我幽会。我们疯狂而热烈地亲吻,我的手爬到了你的胸口,你当然不会介意,因为这是亲密的爱抚。”她顾忌他的伤,手只是伏在他的肩膀上,

“但是,就在你最放松的时候,我手中的刀刺进了你的心脏,而你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这么骤然死了。”

言溯莫名觉得口­干­舌燥,抿抿­唇­,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

甄爱讲完了,立刻松开他,自己坐好,一脸兴奋和期待地望着,像等待表扬的孩子:“怎么样?怎么样?我想的还对吗?”

言溯愣愣的,半晌尴尬地咳了咳,嗓音微­干­:“嗯,很对。”他飞快收拾好了心绪,继续和她探讨道,“凶手是个女人,但有的女人可以排除。”

虽然知道凶手是女人,但现场除了她,有4个女人啊。怎么排除呢?

甄爱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一点一滴,再度认真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形,每个人的位置,尸体的情况……

细想了一边后,她终于整理清楚了:

“医生的尸体没有任何奇怪的引人注目的地方,如果是演员,她脸上的浓妆和嘴上的口红一定会在医生的嘴上留下痕迹,那我们当时一眼就会看出异样。”

说道此处,她抬眸看了一眼言溯,他目光中带着鼓励,示意她继续,

“然后是女仆小姐,她坐在桌子的最尾端,她要是从桌子底下爬到医生身边,这个方法太不安全。爬过去的途中很有可能会撞到其他人的腿。所以,也不是她。”

“而医生主动钻到桌子底下去,是因为他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两人之间有亲密的默契。如果是幼师小姐,她坐在他身旁,想要亲他的话,完全没必要钻到桌下去。用这种方法会让医生觉得突兀又奇怪,估计他的诧异和反应速度都要消耗个好几秒的。”

原来不可能解决的案子,在这一瞬间变得简单,

“只有坐在他斜对面,没有化妆的模特小姐。”

77

甄爱原本觉得这些案子是一团麻,可刚才在言溯的引导和点拨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轻轻松松解决了医生的死亡案。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能解开剩下的了。

她对拳击手的密室杀人案很好奇,于是问:“医生的死弄清楚了,那拳击手呢?”

言溯刚要开口,甄爱赶紧拦住:“你先别说,我自己推理。”

她抱着自己,坐在沙发上冥想。

拳击手脚朝门,头朝窗,没有还手也没有防备,立在门附近,被人用某种利器从正面一下子砸碎了脑袋。

如果还原现场,应该是凶手敲了门,走进去和拳击手面对面说了什么,然后突然袭击。拳击手惨叫一声,死了。

那凶手是怎么瞬间消失的?

言溯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把她往自己身边揽,温言提醒:“你先别考虑密室,也不要考虑凶手去哪儿了,先分析凶手是怎么杀掉拳击手的,把这个弄清楚,就好了。”

甄爱听了他的话,先把密室问题抛一边。有了前边医生的死亡案作参考,甄爱的第一步推理顺畅了很多:

“这次,我同样认为,女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无意识地一圈圈去缠她的发,细软而又弹­性­,在他手心跳来跳去。

她浑然不知他的小动作,推理得津津有味:

“那时候是大半夜,已经死了两个人。每个人表面不说,心里都有防备。而且,还有组织的杀人密码在那儿呢。要是一个男人去敲拳击手的门,他会没有警惕?

他是练拳击的,警惕­性­和速度都没话说,男­性­杀手在他这儿,占不到一点儿便宜。即使杀他,也必然会留下搏击和反抗的痕迹。

反倒是女人,估计他根本没想到这里的女人会杀人。”

“嗯,”他捧着她的发丝玩,看似有些分心,“这一点我赞同,这是凶手接近死者的方式;但,在杀死死者的问题上,是不是有矛盾?”

他说的,也是甄爱疑惑的。她胡乱抓抓耳边的碎发,拧眉:“我也觉得矛盾,不管凶器多么坚硬,一个女人一击就把耐打压的拳击手打死,那得多大的力气!”望天,“难道她是练健美的?”

言溯忍不住笑:“你说说,这几个女人,哪个看上去像练健美的?”

甄爱悻悻地低头:“一个也没有。”又嘀咕,“这个案子还不能细想,你说,凶手从哪里瞬间变出坚硬有力的凶器?藏在身上?她拿的时候,拳击手也会立刻警惕起来啊。为什么他没反抗,也没警惕呢?太诡异了。”

言溯轻轻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鼓励:“在凶器的问题上,你想的很对。不管是凶手提在手里,还是从衣服里掏出来,都会引起拳击手的防备。这也是这个案子里最有意思的一点。”

甄爱歪头看他,有意思?

她不禁咬­唇­:“围绕凶器有关的一切,都很诡异。拿出来的方式诡异,消失的方式也诡异。我们把每人的房间都搜了个遍。凶器去哪儿了?”她灵光一闪,“被扔出窗外?”

“没有。”言溯敛了眼瞳,很肯定,“检查每人的房间时,我留意过,窗户都是锁着。我还特意检查过窗边的地毯,没有雨点打进来的痕迹。窗户都是东南向,那时刮的正是东南狂风。如果开过窗子,暴雨一定会进来。”

甄爱梗住,再度暗叹他惊人的观察力和缜密思维。当时,估计没人会想到这点吧。

可这样一来,问题又绕回去了:“凶器怎么凭空消失了?”

“从来就不存在凭空消失这种事,”言溯说着,­唇­角扬起一抹奇怪的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凶器没扔出去,房间里也没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藏在凶手身上。”

甄爱摇摇头:“根据拳击手头上的凹痕看,击打他的东西直径在15cm以上。估计是个大锤子。可除了你,大家在屋里都脱了外套,衣服虽然不紧身,但也藏不下那么大的东西。”

言溯道:“我们之所以没注意,是因为凶手把它藏在了最显而易见的地方。”

甄爱抱着腿歪头看他,哀哀的:“阿溯,我真的看不出来。作案工具不可能藏在身上嘛!别卖关子了,到底在哪?”

言溯见她着急,反而更加不紧不慢:“如果直接告诉你,推理就变得没趣味了。”

甄爱灰着脸,要不是他伤着,她真想一脚踹他。

言溯说:“先不想这个,说说你对这几个女人的看法。”

“诶?”甄爱愣了愣,不太明白,但他问的话必然有原因,只是要说她对另外几个女人的看法,她有些惭愧,“我都没怎么注意……”

言溯:“就知道你迟钝。”

她竭尽全力地思考:“我的感觉啊,她们每个人都很奇怪。

女仆小姐非常羞涩小心,却又很仔细体贴;模特小姐这个职业应该很前卫,可她很低调很保守,不化妆也不穿演员那样露骨的衣服;演员和她完全相反,非常开放,两人一开始不太融洽,后来关系似乎好了点;幼师小姐总是一惊一乍的,可有时候又安静得像背景。”

分明之前对她们没什么印象,怎么到了此刻,却明晰了:“这么一说,每个人都怪怪的。”

其实你也怪怪的。

言溯问:“你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对她们的态度?”

“也没太注意。”甄爱不好意思地揉揉头,又努力挽回,“主持人先生似乎很喜欢女人,尤其演员和女仆那样身材丰满的,幼师和我这种,不太喜欢。女仆小姐身材特征非常的……明显,他对她最殷勤,其次是演员。”

“嗯。”言溯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摸上她的腰,安慰道,“别难过,我喜欢你这样的。”

甄爱:……

他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突然的不正经,真是让她措手不及。

她在他手背上轻轻拧了一下,却没有打开,反而往他身边挪一挪,继续说:

“但很奇怪,模特小姐前.凸后.翘的幅度比演员还强,几乎和女仆一样,但主持人似乎对她很冷淡。每次演员说话,主持人都立刻笑嘻嘻帮腔;模特却受不到这种待遇。”

言溯淡淡一笑,若有所思:“或许,模特小姐没有女人味。”

甄爱一听,不动声­色­地抬眉,言溯竟然会说这个词?她兴致不错地凑到他脸颊边:“女人味?你也知道?那你说说,哪种女人才是有女人味?”

言溯愣了愣,摸摸鼻子,含糊不清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根据我个人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女人身上散发的一种吸引男­性­想要和她亲吻爱抚并发生­性­行为的魅力。”

甄爱醍醐灌顶般地点点头,觉得言溯的解释特别正确,眼珠一转,嘻嘻地问:“那你觉得岛上的这些女人里,哪个比较有女人味啊?”

言溯皱眉,觉得她变笨了:“根据我对女人味的定义,你还用问吗?”

甄爱抿着­唇­,偷偷地笑。

但言溯看她一秒,很严谨地提醒她:“你也不要太骄傲。鉴于我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和你发生­性­行为,所以,你身上的女人味,应该是: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甄爱一点儿不觉得他的话欠扁,反而认为这句话已足够奉承,她心里开心,一时忍不住:“那你说说,你最近一次觉得我很有女人味,是什么时候啊?”

言溯把这个问题当成了课题,所以毫不避讳,特诚实,一板一眼地说:

“在浴室,我摸你那里的时候。有一瞬间,你的身体收缩了,你抓着我往我怀里钻,还在我耳边轻轻地哼了一声。”他微红着脸,摸摸鼻子,

“你发出那个声音的时候,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很有女人味。”说完,他脸­色­尴尬地正直着,“那一刻,我极度想要和你发生­性­关系。”

甄爱听他脸­色­正经地说完这一串话,足足愣了三秒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辩解:“你胡说,我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言溯很认真地看着她,没以为她是害羞,所以还要纠正她的错误:“Ai,你当时真的轻轻哼了一下。而且,”

他垂了垂眸,脸­色­略微赧然,“我认为,你的那一声很好听,我很喜欢。”

一下子,甄爱其它要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种羞涩得脸要起火又莫名被夸赞得心里冒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猛地扯过言溯身上的毯子,把自己捂了进去,浑身热得像进了蒸笼。

言溯不明所以地坐了半晌,戳戳她的腰:“这个毛毯,不是给我盖的吗?”

甄爱又钻出来,红着脸用毯子把他受伤的身体裹好,岔开话题:“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明明在说模特的女人味,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言溯悄悄地皱眉,为什么甄爱这会儿变得又没有逻辑了?这个话题不是她引导过来的?

甄爱脸上还带着余温,继续:

“模特小姐不怎么有女人味,是不是因为她太保守?她穿衣服,不像演员暴露,也不像幼师活力,更不像女仆可爱。她比男人还保守,手脚捂得严严实实,衣领都高高地竖着遮着脖子,有那么怕冷么?”

“我一开始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后来想想,她一直把衣领竖得那么高,无非是因为,脖子上有遮不住的印记。”言溯说完,轻咳一下,咽了咽嗓子。

甄爱盯着,就见他的脖子里有一块圆圆的球形物,滚了一圈,安静了。

她直直盯着,忍不住拿手覆上去,捂住他的喉结,轻声说:“为什么它叫adam’sapple,亚当的苹果,好可爱。你再动一下。”

言溯灰着脸,我在提醒你关键讯息,不要打岔好不好?

可见她那么好奇的样子,他还是顺从她的意愿,再度吞了吞嗓子。

甄爱顿觉他硬硬的圆溜溜的喉结隔着熨烫的皮肤,在她手心里来回滚了一圈,像只可爱的小鼹鼠。

她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以后摸它的机会还多着呢,

“你的意思是模特小姐有喉结?不会吧,女人怎么可能长……”甄爱说到一半,惊住,脸上瞬间没了刚才玩闹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模特小姐是男的?”

言溯默默看她:“Ai,你的反应速度好快。”

甄爱:……

“因为她没有女人味,因为她服装保守,你就怀疑她是男的?”

言溯摇摇头:“你把顺序弄反了。我是在怀疑她是男人后,才意识到,她穿成那样是为了掩盖男­性­特征。”他补充,“那天在船上发现赛车手尸体时,演员说,女仆那样身材太劲爆的,不务正业。当时,我感觉,她在说模特。

我不看娱乐类的节目,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我后来问了其他人才知道,T台模特的身材往往恰到好处,不会像这里的模特小姐,胸部和臀部的比例太,超过了。”

甄爱愣愣听他说完,觉得这种细节都能被他发现,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现在她脑子里的想法更加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凶手把凶器藏在身上,其他人没有察觉,认为很自然,因为……模特小姐没有两个巨大的胸部,而是藏着两个巨大的铁球???”

言溯淡淡一笑:“这不是很好地解释了拳击手头上的洞吗?”

甄爱震惊得回不过神来,她扶着额头,缓缓地摇,又是赞叹又是不可置信:“阿溯,我真的,服了你了。你居然能想到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言溯挑挑眉,倨傲而不以为意:“不是很简单?

A:把拳击手的脑袋敲出一个圆凹形洞口的,是一个很重且体积不小的东西;

B:没人开窗,洗手间是老式抽水马桶,抽不出去;

C:哪里都找不到凶器,但我们没有搜身;

结论:凶器藏在人身上。要么凶手还想继续作案,要么凶手扔掉凶器反而引人注目;她不能突然少了半边胸吧?

在拳击手的死里,凶手轻而易举地接近他,这是女人的特征;力拔千钧地把他的脑袋砸破,这是男人的特征。所以……

我只是通过已知的东西推出未知的而已。”

甄爱张了张口,心服口服。听他一分析,案子简单得小菜一碟,可没了他的观察和思维,又有几个人想得到。

甄爱补充:“难怪。之前还说凶手拿凶器时,拳击手一定会引起警惕。但现在,如果模特小姐当着拳击手的面去摸自己的胸,拳击手估计愣傻了,或许还扭头回避目光。这就给了模特最好的杀人时机,让她从胸部拿出铁球。”

“可模特是怎么瞬间从杀人的房间里消失的?”

言溯淡淡一笑:“Ai,密室杀人的多种类型里,有一种叫心理密室,指的是凶手让其他人以为这是密室杀人。你认真想想,为什么当时大家都认为这是密室杀人?”

“因为拳击手死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在门外,我们也看见了,没有人开过房门。”

“你凭借什么来判断拳击手死亡的那个时刻?”

甄爱不解:“拳击手惨叫了一声啊。”

言溯似笑非笑:“这就是密室的关键了。”

甄爱一愣,瞬间惊住:“当时发出惨叫的,不是拳击手???”

“事实上,我们没听过拳击手的惨叫声。但人的思维有惯­性­,会根据周围的环境,自动地把那个声音往拳击手身上套。弧形走廊上,紧挨着拳击手房间的是模特幼师,然后律师,大家根本不会认为,这两个小姐的房里会发出男人的惨叫。”

甄爱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密室,居然这么简单:“模特杀了人,锁上门,跑回自己房间,用男人的声音惨叫?”

整个案子在这一瞬间,抽丝剥茧,被拆卸得­干­­干­净净。

甄爱捂着脸,不禁感叹:“模特太厉害了。准备充分,一步步计划,天衣无缝。一开始就在伪装,把杀人利器藏在身上那么多天,谁都不会发觉,谁都看不出破绽。他用女人的外表做掩护杀了医生,又从意料不到的胸口掏出凶器,砸向猝不及防的拳击手。还能用男人的声音造一个密室。他太厉害了。”

要不是遇到言溯,估计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呵,更厉害的是言溯啊,也只有他这么敏锐的人才能看出来。

言溯低头看住甄爱:“模特的确费尽了心思。我一开始也想,他居然易装,真是诡异。而因为他对你下手,我更加肯定了。”

“为什么?”

言溯微微敛起眼瞳,说起这件事,他还是心有余悸不开心:“你在洗手间里撞了模特和幼师的门,他或许以为,你看到了什么,发现他不是女人。”

甄爱懵懵的:“那他误会了,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

心里却感慨,

主持人的区别对待,演员讥讽的话语,洗手间意外的道歉,看上去那么自然而然,那么平常的事情,到他眼里,全是蛛丝马迹,一个个串联了起来。

他真的好厉害。

甄爱往言溯身边靠了靠:“那模特,杀他们的原因是?”

言溯淡淡回答:“主持人讲的那个故事,模特或许是被拳击手侮辱的女孩的恋人。”说完,又补充一句,“刚才听见外面那些人说话,律师先生非要自己锁在屋里,想必他是内心有鬼。很有可能他是当年帮拳击手脱罪的律师,也是模特的下一个目标。”

甄爱蓦地又明白。言溯提醒了大家如果待在房里就不要出门。模特敢出来,无非因为自己是凶手。只不过,

“他一定是准备去杀律师先生,可半路被杀了。”话到这儿,甄爱忍不住又抖了一下,“他死得那么惨?是谁杀的他?”

言溯静静看她半秒,不言。

如果说之前,他心里90%在怀疑亚瑟来了;那模特的死法填补了剩下的10%,他完全确定,亚瑟就在这座城堡里。

但模特惨死的原因不需要告诉甄爱,他漫不经心地说:“或许律师反攻杀了他,又或许组织的杀手杀了他。”

甄爱看上去没有怀疑言溯的说法,只是有些唏嘘:“模特也是为了感情而复仇,却落得冻成碎片的下场,真是个伤悲的人。”

“我不认为,”

言溯的脸瞬间­阴­冷,语气硬邦邦的,

“既然是复仇,他为什么要伤害你?打着为恋人复仇的旗号,随意夺取他人的­性­命,又害怕自己的罪行曝光,只是出于怀疑,就把你推进冰窖。这样的人,不值得怜悯。杀人就是杀人,他不配用什么为了爱情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甄爱一怔,不想他这么大的气。

她知道他不是气她,而是真的被不久前她受伤的事触怒了,便轻轻拢住他的肩膀,小声道:“好啦好啦,我不说了。我知道,他杀人,是完完全全不对的。”

她心一软,“而且,死去的拳击手先生不是还有恩爱的妻子吗?模特也毁掉了那个女人的爱情。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他把自己变成了曾经他最憎恨的人,可悲。”

言溯脸­色­松缓了些,覆住肩上她柔软的小手,刚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类似枪击的响声。

屋内的两人异常的平静,甚至都没有对视,而是不约而同地看一眼室内的木头挂钟,不知不觉,早上六点了。

拉着厚窗帘,但外面的风雨应该停了吧?

这个时候,威灵岛上的警方应该出发过来了,如果是快艇,行程可以缩短到一个小时。

言溯不知不觉轻轻抚弄着肩上她的小手,眸光­阴­暗:还有一个小时,要怎样才能把甄爱送到警方手里?

而甄爱搂着他的肩,歪头靠在他的肩头,垂着眼眸:只剩一个小时,要怎样才能不让言溯的前途毁在这座岛上?

78

枪声很远,在西方的某座附堡。

很清脆的一声,仿佛在宣告,小打小闹的游戏结束,现在开始真枪实弹的杀戮。

言溯和甄爱各自在心里猜想,却很长时间内都静静的,没有说话。

甄爱感觉她怀抱里的男人冷了下来,她知道,他想出去了。

自身的伤痛和她的安全,压抑了他那么久,可他还是不能坐在这里等着外面的人一个个死去。她知道迟早拦不住他,下意识揽紧他宽阔的肩膀,竭力轻松地岔开话题:“你说,死的人会是谁?”

“律师。”言溯摁着她的手,声音略低。

甄爱试图舒缓他的抑郁,明知故问:“难道他是组织打算清扫掉的叛徒?”

他模糊地“嗯”一声,没有别的反应,她便知徒劳。

对这个一根筋的男人来说,谋杀本身即是恶,并不会因为受害者是坏人而减轻半分。生命本就不可掠夺,并不会因为他是坏人而变得正当。

她沉默半晌,又问:“那你知道谁是警察吗?”

言溯抬起眼眸,似乎想到了什么,半晌才缓缓回答:“作家,幼师。”

心里早起了别的心思,他去找亚瑟,作家去拖住组织派来的杀手,留下时间让幼师带着甄爱等其他幸存者离开。至少,先让女人们离开这座岛。

甄爱不知他心里的盘算,歪头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言溯这次微微笑了,侧头看住她:“记得第一次见面,我是怎么看出他是作家的吗?”

甄爱当然记得:“你说他颈椎腰椎不好,随手带笔记本,不善交际,衣服还邋遢。”

“你记得倒清楚。”言溯­唇­角一弯,无疑很喜欢。

他解释:“人都是有骄傲和自尊心的,年轻的男人尤其如此。所以,从社会心理和人际交往的角度来看,他的颈椎腰椎不好,这是身体的弱势。在社交场合,他应该会极力掩饰,表现出健康的姿态,而非频繁地揉捏,告诉全世界:你看啊,我颈椎不好。”

他道,“相信我,年轻男子的骄傲绝不会让他在外人面前展露出弱势的一面。”

为什么这句话像在说此刻的言溯?

甄爱心疼,脸上却是恍然大悟的配合:“这么说,他是推测出了作家这个职业的显著特征,然后按照这些入戏,却忘了考虑心理因素。”

她看他,“阿溯,你好厉害。”

言溯挑眉:“你今天说了很多遍了。”

甄爱不忘认真调侃:“不是啊,我的意思是,你这次居然会从人际交往的角度看问题。好稀有!”

言溯:......

“不过,即使是这样,你怎么就确定他是警察?”

言溯答:

“他的上衣没有胸口口袋,可他好几次做完记录都习惯­性­地把记录本往胸口放,这是警察的惯­性­动作。另外,在游轮上,他表现得不善交际;可在城堡里,他总是最先表现出找人、怜悯、劝架的姿态,这是他做警察的天­性­和良心。在这一点上,幼师和他相同。”

甄爱心服口服,还要继续问。

言溯忽然打住,仿佛这次,他很赶时间,没有心思再满足她无休止的好奇心了。

他岔开话题:“Ai,我估计作家上岛之前就报警了。警察马上会来,可组织的人,看样子是要在那之前杀了这里的人。我们坐船离开吧。”

“好啊。”她立刻起身,又弯腰扶他。

言溯摁住她的手:“等一下,我们带上其他人一起走。”

甄爱掩饰住心里的咯噔:“嗯,我们去找大家。”

“我去找,你留下。”言溯缓缓起身站直,脸­色­依旧苍白,俯视着她。

房间里一片沉寂,两人在好几秒内都没有说话。

他看住她清丽的脸,心头一动,抬手去抚,低声道:“等我,我很快回来。”

甄爱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心里钝钝的痛,却没有揭穿,也没有反驳,小声问:“在这儿等你?”

他拉她的手:“去我的房间。别人不会以为你在那儿。”

甄爱不语,他还真会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别人也不会想到,她待在一开始他就没有住进去的空房间里。那她至少可以等到四五十分钟后警方上岸搜索城堡。

任何时候,他都为她做好了打算。

她不想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也不想任­性­地坚持同去,给他造成心理负担。

在他内心煎熬左右为难的时候,她才不要委屈又担心地:不要去,让我和你一起去,不管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她不想说这些话。

所以,她没有拒绝,仰头微笑:“好。”

言溯这才再次笑了,拇指在她柔柔的脸颊上摩挲。

他就知道,他们的想法是最契合的。他真喜欢她这样的个­性­。情浓时,温柔依赖;遇事时,­干­净利落。爱得没有任何负担。

言溯拿起风衣,心有所思;甄爱就已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帮他穿衣。剪裁合身的风衣一溜地窜上身,她替他理好领口,又拂了拂肩上的褶皱,弄得衬直笔挺的。

他的目光始终笼在她安然的脸上,静静看着,末了,重重握住她的手,有些艰难:“Ai,对不起,我......”

“我知道。”她仰头,笑望着他,“阿溯,我们都很清楚,你不是那种为了个人情感就置他人生命于不顾的人。你也不是能对杀戮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的人。看着清高骄傲,其实真爱多管闲事。”她瘪瘪嘴,又忍不住笑,“可正是这样的你,我觉得很好。”

要不是他的多管闲事,江心死的那天,他就不会亲自和欧文一起赶去她的学校。那后来的他们俩,或许就不会有交集。哪会像现在,发展出那么多的故事?

甄爱定定看住他:“阿溯,我不认为男女之情是生活的全部,也不希望因为我们在一起,反而牵绊你,让你割舍心中其他重要的思想和情感。所以,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说完,她在他手心抠了抠,“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言溯低下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翼碰着她的鼻尖,缓缓地蹭蹭,来回摩挲。她的眼睛乌漆漆的,很­干­净,一眼看到内心。

他不知道,在她的眼里,他的眼神是否像他此刻的心灵那么纯粹而虔诚:“Ai,我这一生只吻过一个女孩,我想带她回家,然后,剩下的一辈子,都在一起。”

这是一句质朴的承诺。

甄爱眼睛泛酸,却固执地睁着,眨了眨,咧嘴笑:“我批准啦!”

他也笑了,牵住她。

出门去,走廊上空落落的,房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有。

言溯握着甄爱的手,很紧,一路脚步沉稳,把她送到他的房间。锁上门,进屋看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

他这才退到门口,扶住她的肩膀,眼中千言万语,仿佛生离死别,最终只有一句:“勇敢的好姑娘,替我保护你自己。”

甄爱心一酸,笑容却依旧灿烂,轻松地反问:“我哪会有事?”

言溯不置可否地弯弯­唇­角,深深看她,终于转身离开。他没有告诉她,那声枪响是有人在召唤。面前是一场­阴­谋,他却不得不去。

他还在伤痛中,转头的侧脸那样的惨白。甄爱心里再次咯噔。

“阿溯。”她扶着门,轻声唤他。

他回眸,俊颜如画。

她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等你哦!”

他微微一愣,继而笑了,抬手对她招了招,再度离去。

甄爱含着笑一直看他消失在转角,才收敛了表情,关上门。半秒之后,开门出来,走去自己的房间,翻出之前换下的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针剂。

这是没被关进冰窖前,她从7号堡的实验室里拿出来的。

她面­色­平静地敲开小玻璃瓶,拿注­射­器吸满,扎进右手手腕。细细的活塞一点一点地往下推,她面­色­平静如水。

言溯的想法,她很清楚。说什么要带大家一起走,其实是大家一起走,他留下。

言溯一定是先找作家和幼师了,让作家去对付杀手,幼师带着其他人离开。可甄爱莫名担心,作家真的对付得了杀手吗?

既然是组织的人,她不想坐在这里等。

做好一切,甄爱出去找人。可才走没几步,听见某个房间里传来极轻的一声“啾”,她听力好,这是消音枪的声音。

刚才一声明枪,这次一声消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甄爱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想立刻去追言溯,却又忍不住大着胆子走到那扇门前,轻轻敲了敲。她想验证心中的猜测是否正确。

半晌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律师立在门口,露出半张脸,眼神惊悚地盯着她,幽灵一般。

甄爱的心一凉,律师在这里,那刚才一声枪响,死的人不是律师!

她想马上去追言溯,可发觉面前律师的眼睛涣散得吓人,露出的半张脸是青白的石灰­色­。

她抬手,轻轻推了一下门。

这下子,律师的另外半张脸显露出来,另一边的眼洞已经空了,鲜血从空荡荡的眼窝里流下来,布满整张脸。

开门的动作撞到了律师的身体,他呆直着半只眼神,笔挺挺地倒下去。

他死了,就在刚才。

这么说,屋子里......

甄爱指尖稍一用力,门缓缓推开,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眼睛。

枪口后边,演员的脸浓妆艳抹,笑盈盈地看着她。

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甄爱看了她半秒,迎着枪口走进去,淡定自若地背身关上门。

演员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不怕我?”

甄爱从律师的尸体上跨过去,走向窗边:“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有枪!”

“可惜你不敢杀我。”

演员憋着气,说不出话来。她对甄爱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话很少,只会跟在逻辑学家身边,毫无存在感的柔弱小女孩身上。

她举着枪,甄爱却毫不在意地拿背对她,走过去拉窗帘,白­色­的天光开闸般倾泻进来。暴风雨已经停了,早上六点多,天青­色­的空中覆着厚厚的云层,像她此刻不定的情绪。

演员眯了眼,从后面打量甄爱。

她换了一身白­色­的呢子外套水洗牛仔裤,有一种奇异的清新。海风从外边吹进来,外套贴着身子,在腰间上留下纤细的线条。这样的女人看上去真是柔弱。

或许这就是男人们喜欢的?

因为这样的女人容易唤起男人蹂躏的欲望,所以A先生才对她呵护有加恋恋不忘?

还是,她只是表面清纯淡雅,在A先生的床上却行为风浪?

演员心中鄙夷,手枪一转,收了回来:“你看出我是组织里的了?”

“嗯。”甄爱回身靠着窗户,“那天在餐厅你抱言溯的蜡像,我不准,你当时准备回嘴,却突然定住。我猜,那时你认出我了。”

演员脸上划过一丝惊讶,被她说中了,心里却不服气自己演技不行。

甄爱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瞟一眼地上的律师,问:“刚才那声枪响,谁死了?”

演员不太喜欢她这样淡定问话的态度,但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想了想,眼珠一转,“幼师,我杀了她。”

甄爱一眼看穿:“你不会,亚瑟一定交待过你,不许杀警察。”

演员脸­色­一凝:“你怎么知道?”而且第一次听到有人直接叫A先生的名字,她真不习惯。

“这里是我的家,他不会希望警察过来封掉这里。”甄爱平平静静说着,却并不觉得荣幸。

可演员天生的攀比心理作祟,把她这话当做了炫耀,­阴­阳怪气地哼一声:“C小姐,你还真是了解他。”

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甄爱反应不过来,隔了几秒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Thera席拉。”

甄爱:“这是你的代号?”

组织里等级森严,除了数不清的数字代号,还有各种地理植物天文等专有名词代号,当然最高的是希腊字母代号和英文字母代号。

甄爱听到她的名字,理所当然地想成圣托里尼岛的古名Thera岛,以为她是用地点做代号的成员。

席拉明显不悦,冷冷道:“我的代号是T。”

甄爱抬眸看她,她还在组织的时候,代号T是个叫Tanya的泰国女人,估计是死了被替换了。

席拉许是看出了甄爱的想法,道:“我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的。”

甄爱淡淡的:“加油。”

席拉脸­色­一僵,可对面的甄爱似乎漫不经心,倚着窗子,背着光。脸颊粉白粉白,看上去散着透明的荧光,像某种稀世的玉;眼睛黑漆漆的,很深很静,能勾魂似的。

席拉心里不悦,却忽而一笑:“我当然不像C小姐,是组织里所有女人的羡慕。”

甄爱微微敛瞳,不理解她说的话。

席拉笑着,眼睛却很冷:“说实话,除了漂亮一点,柔弱一点,真看不出你有什么本事。在我看来,你其实挺没用的。哼,我们出生入死地挤位置,却永远到不了你的高度。没办法,不如你命好,有A先生的喜欢,就能高高在上。”

甄爱漠漠的,无法接话。她意兴阑珊,望向窗外,半晌才问:“他,来了吗?”

席拉:“没有。”

甄爱回眸看她,质疑:“为什么模特死得那么惨?”言溯心疼她,所以不说,但她猜得到,模特的惨死和她脱不了关系。

席拉再度皱了眉,她真讨厌面前这个女孩突如其来的自信,看上去像霸着男人的宠爱为所欲为的刁蛮公主。凭什么她就认为模特的惨死是A先生为她出气?

席拉转转眼珠,笑:“我来这儿之前,A先生命令过,谁要是伤害你,就用同样的方式回报过去。”

的确是令人信服的理由。

但甄爱并不信,模特死时她就察觉了异样,而言溯的反应更让她确定,组织里的杀手不止一个,另一个很可能是亚瑟自己。

她蹙了眉,低低地自言自语:“不用撒谎了,我知道亚瑟在这里。我感觉到了,他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盯着我。”

席拉哼出一声笑:“你以为你对他有感应?”

甄爱没理会她的反讽,而是轻轻动了动手指,刚刚打进去的针开始起作用了,她已没必要再和她闲聊。她直奔主题:“刚才那一枪其实没有杀死人吧?”

席拉扬起半边眉毛:“C小姐真聪明。”停了半晌,又起了刻毒的心思,她真想看甄爱那平静淡漠的脸上露出哪怕一丝慌张的情绪,遂挑拨道,“枪声是我的同伴故意引他出去的,为了杀掉他。”

甄爱静默看她,逆着光,没有表情。

席拉以为惹怒了她,嘻笑:“C小姐,想去救喜欢你的那个男人吗?”她手指一转,枪在飞旋,“但我的任务是绑你离开,你想走,还要先过我这一关。”

甄爱还是没说话。

席拉歪头,咬着浓妆的红­唇­,笑得很妩媚:“不过真是可惜呢,那么好的男人,我看着都心动。”说完脸­色­变了,涂着睫毛膏的眼睛不快地闪了闪,扫视甄爱一圈,“真不知道逻辑学家先生喜欢你什么?或许,你在浴室里,很诱人?我却看不出来。”

甄爱不想再听她无厘头的疯言疯语,打断:“你又撒谎了。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要杀他,你们不会等到现在。”很肯定地补充一句,“亚瑟的计划,不是要杀他。”

席拉眯了眯眼,觉得自己对甄爱的认识有待改变,她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很静,太静了。

她索­性­把话说开:“哦,你认为A先生的计划是什么?”

甄爱先是低眸,复而看住她,学着言溯教她的,观察席拉的表情:

“计划应该是,你假扮的演员角­色­确有其人,就在这座城堡里,被关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你会杀了真正的演员,把她的尸体搬出来,让警察以为你也死了。然后绑架我,离开这座岛。原本只是清场,现在,为了不留证人和多余的嫌疑人,你们连无辜的女仆小姐和管家先生也要杀掉。”

席拉面无表情,吞了一下嗓子。

甄爱知道自己说对了,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到时候,除了作家和幼师两位警察,剩余的所有人都死了,演员,女仆,管家,律师,拳击手,医生,赛车手,主持人......都死了。我消失了,活着的人除了警察,只剩下言溯。”

“所以,凶手是言溯。”

席拉听她说完,勾­唇­笑笑,拍了两下手给她鼓掌:“真佩服。”她慢吞吞在房间里踱步,语调散漫又­性­感:

“我们想想看,办案专家S.A.先生曾经最好的朋友Alex,是S.P.A.组织里的高层组员Chace。其实S.A.早就知道了,他和Chace一起,两位天才合谋从中央银行盗取了10亿的数字存款和现金,火速转移赃款。

正因为S.A.在警方内部获取了大量的信息,给Chace通风报信,后者才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只可惜,Chace不相信S.A.,反而求助别人把钱藏了起来。S.A.于是用炸弹炸死了Chace。但Chace死前诅咒他说,有人知道他肮脏的过去。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搜索10亿财富和那群人的下落。

终于,他找到了当年帮助Chace藏钱的人,和他们一起来到这座岛上。但他没有找到钱,而这些人都认出了他是和Chace一起偷钱的人。

S.A.害怕罪行暴露,就杀掉了所有的人。”

席拉走得远了,一不小心踩到律师的尸体,随意踢了一脚,道,“这里的人都是他杀的,包括律师,包括真正的演员,也就是别人眼中的我。”

她回头看向甄爱,吃吃地笑:“C小姐,A先生为逻辑学家准备的结局,你还满意吗?

对了,A先生还让我问你,有没有觉得他为你做的事,很浪漫?”

79

甄爱背着窗,沉默地立着,看不出任何表情。

言溯知道这个­阴­谋吗?应该吧。

听到那声枪响时,他应该猜到,这样明目张胆的宣告是为了引他出去,让作家看见他在房间外行走,而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是凶手。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义无返顾。

甄爱知道,他不愿任何人成为亚瑟设计陷害他过程中的牺牲品。

这个男人,她现在想起,真是又想笑,又想哭。

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她能解决席拉,那整个计划就能改变。

甄爱看似漫不经心地拉上厚厚的隔光窗帘,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和烛台,她走过去,说着试探的话:“你现在准备­干­什么?先制服我,先杀掉真正的演员?”

席拉无所谓地笑:“你都送上门了,当然先安顿你了。”

甄爱心里有数了,很好,真正的演员还没有死。也是,如果杀得太早,容易看出破绽,就不好推到言溯头上。

甄爱瞥她一眼,讥讽一哼,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T,我认为你没本事安顿我。”

“不许走!”席拉见状,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冷硬道,“C小姐,得罪了。”

甄爱等的就是现在。

她背对着她,­唇­角一弯,话不多说,双手越过肩膀缠住席拉的手臂,膝盖一屈带动重心往前倾,抓住她的人就往前摔过去。

席拉不是吃素的,当即反应过来,顺着自己的手绕了一圈,敏捷地避开。

甄爱料到她防备­性­高,早做好被躲开的准备,松手拉力变推力,将席拉推开,转而抓住她的枪,前后推错几下,枪支噼里啪啦卸成铁块,散落地上。

席拉连身退步,刚想弯腰拔脚上的枪,又顿住,在她弯腰时,对手会先踢她的肚子。

她止了动作,挑眉看着甄爱,颇有刮目相看的表情。又歪歪头拉筋动骨,笑:“C小姐,刚才怪我小看了你。差点儿忘了,从小在组织长大,格斗是必修课呢!”

甄爱冷眼看她,没有回答。

她13岁时学过一小段,来不及学成就作废。教格斗的教练在一次练习中没控制好力度,一脚将甄爱踢翻。她从垫子上摔下,后脑撞地,当场晕过去。

醒来后,教练不见了。同学们各自­干­正事都不学了。亚瑟也禁止了她一切的剧烈运动,包括钓鱼,理由居然是怕鱼钩勾住暗流里的石头把她拖下水。她不开心,他找人在她家附近挖了条安全的河,运了全世界的鱼给她钓。

为此,伯特跟在她身边笑话了她整整一年。

离开组织后,甄爱为了防身,间断地学习过格斗,可惜右手无力,学艺总不­精­。她也不知今天能发挥到哪种程度,但好歹也要拼一下。

甄爱下意识握了握右手拳头,在激素封闭的作用下,力量回来了。

对面的席拉把拳头捏得咯咯响,大有挑战欲:“C小姐,很期待和你明明白白地较量。”如果能把她打倒,那将是莫大的骄傲。

她不作犹豫,气势如山拔起一脚,看向甄爱的脖子。甄爱堪堪躲过,刷拉拉的腿风在她耳边呼啸,吹乱了额前的碎发。

她速度极快,一脚没踢到,下一脚立刻来袭。甄爱起初只能连连躲避,待到琢磨透了席拉出脚的频率,她看准机会,一脚踢向她收势的膝盖。

后者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踢,膝盖像扎了针,密密麻麻的疼。席拉略微吃惊,暗想她还真聪明。

远踢不到,还让对手打了游击战,席拉索­性­近身袭击,一勾拳打向甄爱的脸颊,速度太快,她躲避不及,下巴挨了狠狠一拳,半边脸都红了。

甄爱退后几步,拿手背擦了一下­唇­角的血。席拉的力量比她想象中大很多。

席拉再度冲来,手砍她的脖子,甄爱弯身绕过,抓住她的手一拧,两人近身搏击,打了好几个回合,互有伤害,难解难分。

但甄爱知道,席拉起初顾忌她的身份,有所保留。可打久了,争斗的本能就上来了,席拉不再收势,愈打愈勇。在甄爱的膝盖踢到她的腹部后,她彻底恼怒,拿出了百分之百的力量,一脚踢回到甄爱的肚子。

“啊!”甄爱惨叫一声,被她踢飞撞到沙发,痛得抽筋切骨。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眼前一片红光,内脏都在翻搅,嘴角全是血腥味。她竭力撑着,却一下子塌在地上,不动了。

席拉刚才昏了头,几秒后冷静下来,就见甄爱长发散开,脸­色­惨白地缩在地上,心里猛地发凉。她这幅身子骨看着就不耐打,万一真受了伤,她就是找死。

席拉跑去扶她,没想甄爱突然抓住茶几上的烛台举到她的面前,另一只手从茶几底摸出一小罐男士发胶,对着火焰全喷了出去。

发胶穿透烛光变成大火,浪潮般扑向席拉的脸,将她完全淹没。

席拉戴着演员面具,头发和脸皮都着了,捂住脸尖声惨叫。

甄爱看准机会,抽下茶几上的桌布,扑上去裹住她的头,双手揪住她脖子一个过肩摔,扔麻布袋一样砸到桌上。席拉痛得骨头都要断开,头被包住看不清,很快胸腔和腹部受到拳打脚踢。

她倒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可很快灭了头上的火,双手撕开桌布,露出狰狞的脸来。

甄爱给她还了内伤,但她曾是中了三颗子弹都能活活打死男人的代号T。忍耐力极强,并不会因伤势严重失去战斗力。

她脱掉外套,一握拳,臂上鼓了肌­肉­,恶狠狠看着甄爱,眼睛里火光闪闪:“你居然给我玩暗的?”

甄爱冷笑:“谁答应了陪你玩明的?”

席拉气得发疯,像只疯狂的母狮朝她扑过来;甄爱却拿起发胶罐子朝席拉身后砸去,乒乓一声脆响,灯泡碎了。

室内骤然陷入漆黑。

房门和窗帘隔光­性­好,屋内光线极淡。席拉什么也看不清,陡然停下来:“你以为你能躲多久?”她从裤脚摸出了枪,朝着窗户的方向,摸索着磕磕绊绊去拉窗帘。

这种程度的黑暗对甄爱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她双手用力,搬起重重的厚木茶几,潜到席拉身后,猛地迎头砸上去。

茶几碎得四分五裂,席拉扑倒在地,还挣扎着去捡掉落在地的枪。

甄爱立刻压到她身上,从她脚腕处掏出组员必备的匕首,毫不手软地扎进了她的背部,却避开了心肺位置。

匕首穿透她的右背时,甄爱愣了一秒。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狠狠咬牙,怕她还有行动能力,又在她的腿上捅了几刀。抽刀之时,鲜血喷溅到了她的脸上身上。

席拉惨叫连连,甄爱再度犹豫。就是这一秒,席拉陡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掀,把甄爱从她身上踢下来。

甄爱以为还要再打,她却踉跄地跑到窗边,拉开窗帘窗户,一翻身下去人就不见了。

甄爱跑过去看,只见席拉坠海的浪花。

海风吹进来,冷飕飕的。

甄爱低头一看,身上全是血,浑身都在痛。她不作停留,立刻回去言溯的房间。

她冲进洗手间,就见镜子里的自己,发丝散乱,浑身是血,眼睛里冒着凶光。她不看镜子了,脱下外套飞速清洗身上的血迹。

突然,右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激素封闭的副作用是,激素麻醉时感觉不到痛,可以正常行使身体机能,但受创部位的损伤会加剧堆积。

一旦药效失去,叫人痛不欲生。

甄爱猛地抓住右手腕,疼得冷汗直流,仿佛无数只尖尖的镊子钻进手里,一寸一寸地撕裂她的血­肉­。比刚才和席拉打架的痛还要剧烈千倍。她一下子蹲在地上,脸­色­惨白,面容扭曲,疼得几乎死去活来。

外面却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言溯回来了。

甄爱一惊,立刻起身,忍着头晕目眩的剧痛,拿浴巾擦去脸上和身上的冷汗。

他走进来,她背对着他,穿着单薄的小T恤和细细的牛仔裤,贴在身上,身材窈窕,手中的白­色­浴巾一绕,飞下来遮住上半身。

甄爱拿浴巾裹好自己,右手还在抽筋般地发抖,却咬着牙关死死拿左手摁着。

该死的不要再疼了!她不想言溯难过。

他走上去,从后面抱住她,双手环上她的腰,一低头,下颌挨住她的鬓角,来回蹭了蹭,很轻,很缓,很迷恋。

甄爱痛得眼前一片模糊,却习惯­性­地侧头贴了贴他,以示回应。可她似乎感应到他的悲伤和庆幸,猜想他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于是她松开自己的手,落到腰间,握住他的手。

刚要说什么,心底陡然一凉,这双手,一样的修长,一样的骨节分明,却不是言溯。

她的手定住。

他凑近她的耳边,舌尖舔过她莹白的耳垂,梦呓般地喃喃:“Cheryl,MaCherie!”我的谢尔,我的心爱。

低醇­性­感的法语,世上只有一个人这么叫她。

甄爱的心一下子冻住。

她浑身冰凉,惊愕地盯着前方,从头到脚都僵硬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下一秒,身后的男人更深地低下头去,狠狠地嗅了一口她脖颈间的香气。这一嗅唤醒了甄爱,她用力推开,他早料到她的反应,一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拧过来,猛地带进自己怀里。

就像大势的老鹰抓一只孱弱的小­鸡­,不可阻挡,不可违抗。

时隔5年,甄爱再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亚瑟的正脸,眉目分明,眼眸漆黑;白皙俊脸,轻薄红­唇­。褪去了5年前的青涩和沉默,变得­阴­冷却霸气十足。

许是看见甄爱惊怔的眼神,他稍稍垂眸,脸­色­微变,收敛了周身散发的戾气,嘴角动了动,低声问:“1925天没见,想我吗?”

甄爱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好几秒,吐出来的字眼却是:“放开我!”

亚瑟的眼眸黑了一度,却没有发怒,他低头贴近她的脸,轻声问:“还在生我的气?赌气跑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甄爱惨白着脸,咬牙:“A,那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早被你毁了!”

他听言,却开心地笑了:“你还是叫我的昵称,从小到大,没有变。”说着,忍不住去摸她的脸颊。

“不要碰我!”甄爱打开他的手。

这一打引来了强烈的反弹,他突然发力搂住她的腰,单手将她提了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摁住她的脖后颈,低头便堵住了她的嘴。

他像一只饥饿数年的野兽,咬住她就再不松口,暴力而狂妄地啃咬着她的嘴­唇­,双臂下意识地束紧了她的身体,力气大得像是落水的人抱着救生的木。

甄爱挣扎着想推开他,可身子被他箍着悬了空,手脚也使不上力气,踢打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

她被他箍得太紧,胸腔里的空气都被他野蛮地吸走了,耳边是他急促的呼吸,面前是他狂野的味道,她愤怒得恨不能咬断他的舌头。

可他始终只是在她­唇­前逡巡,不越雷池半步。等到他真的有所行动,她准备咬他时,她蓦然惊觉,身体里居然一丝力气都没了。除了没有力气,手腕处的痛觉也消失了。

他的嘴上涂了什么东西!他都计划好了!

甄爱的手脚都静了下来,没有力气,也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软在他的怀里,任他掠夺索取。

直到他终于尝够了,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仿佛陶醉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天,你还是那么美好,”他低头,鼻尖抵着她的脖子,缓缓闻上去,停在她耳边,“还是那么让人心驰神往。”

只是侧过头来,就见她嘴­唇­红肿,一双漆黑的眸子悲愤而怨恨地瞪着他。

他不气不恼,继续搂着,贴过去来回蹭着她的脸颊。似乎他很喜欢这样的亲密,又似乎他像某种动物,只会用最原始的亲舔和最直接的摩挲方式来表达喜爱。

“Cheryl,好久不见,你长大了。变得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可爱,越来越让我,着迷。”他低头贴在她的锁骨上,舌尖轻轻地舔着,她头皮发麻,心里极度排斥,却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他顺着她的脖子舔上来,轻叹,“可是,你长大了,就不乖了。”

“我不喜欢你长大。越长大,你就越不听话,只想往外跑。”他说道此处,悲伤地蹙了眉,侧头含住她雪白的耳朵,

“外面有什么好的呢,让你那么不想家,不想我?和我回去,好不好?”

“Cheryl,我的心爱。这个世界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甄爱静静地睁着眼睛,望着白白的墙壁。她什么都不想,她只要自由。

“你喜欢外面的什么,我都给你带回去。”

亚瑟的手掐在她纤细的腰上,情动之下忍不住掀开她的衣服钻进去,女孩的腰肢细细的,肌肤软腻得不像话。

他突然把她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圆形的大浴池里,撩起她的上衣,露出腰间细白的肌肤和娇­嫩­的小肚脐。

他俯身下去,握住她纤瘦的腰,舌头在她腰间反复地舔舐,牙齿轻缓地来回轻磨,时不时钻进她的肚脐里。可那让他心醉的触感似乎怎么都体验不够。

他真想立刻带她回他们的城堡,把自己和她关在一起,七天七夜,尽情地品尝她身上的每一寸的肌肤,包括,那里。

他真的喜欢她啊,喜欢得恨不能时时刻刻把她含在嘴里。

他情迷意乱,她后腰处他修长的指尖也不安分地探进她的裤子,碰到背后柔滑的肌肤,这样的亲密让他喉咙里不可自抑地溢出一声快意的叹息。

可一抬头,却见她蹙着眉,满目悲哀。

他俊逸的脸一点一点地冷却:“你不喜欢?”

他发泄似的拧了一下她的腰,猛地单手把她捧起来,送到自己­唇­边,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同样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是否生气,却有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压抑。

亚瑟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声音很轻:“Cheryl,乖女孩,告诉我,在7号附堡的浴室里,他对你,做了什么,嗯?”

甄爱睡在他手心,全身无力,这不妨碍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平静语调下,­阴­森森的嫉妒和愤怒。

那么多年,她太熟悉了。

这种嗜血的平静,只有他会,只有她懂。

就像那个突然消失的格斗教练,那个不小心把开水泼到她手上的女佣,那个笑她不会骑单车的毒品专家,那个夸她漂亮帮她系晚礼服蝴蝶结的数学家......

她强迫自己不露出任何表情。

“哦,忘了,你现在说不出话来。”亚瑟俊眉一挑,掩住眼中的凌厉,

“可,你的身体,他喜欢吗?”他奇怪地笑,“不要紧,我过会儿亲自去问他。”

甄爱的心一沉,却不敢表现出任何情绪。

亚瑟凑近她的耳边,喃喃地说:“Cheryl,你知道的。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算你喜欢逃跑,我也心甘情愿去追。可是,C,这个世上,你只许喜欢我,不许喜欢任何人,不然我就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发不出声,惊愕地看着。

他又不舍得吓她了,又疼又恨,复而将她箍进怀里,压在浴池底,轻声哄:“C,你乖乖的,听话一点儿好不好?你只是迷路了,像喜欢玩具一样。你乖,好不好?那样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喜欢的玩具多留一段时间。”

“让我带你回家吧!C,我为你做的一切,你喜欢吗?”他低头再度深深吻住她的­唇­,大手伸进衣服里,紧紧握住她滑溜溜的背脊。

甄爱脑中一片空白。

他为你做的一切,你喜欢吗?

......

甄爱1岁,亚瑟4岁。

他趴在摇篮边,望着篮子里粉嘟嘟的小女婴发呆。她眼睛黑溜溜的,睫毛又长又卷,脸蛋粉­嫩­得能滴水。软绵绵的小身子在篮子里爬来滚去,咿咿呀呀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亚瑟越过摇篮去亲她的嘴巴,才碰上,重心歪掉。伯特一推,摇篮翻了个个儿,哐当把小女婴盖在下面。

甄爱2岁,亚瑟5岁。

他把漂亮的蝴蝶结系在她头发上,伯特把她的蝴蝶结缠在树枝上,她原地转圈圈,挣不脱,越缠越紧,后来被剪掉一截小辫子,他剃了光头陪她。

她3岁,他6岁。

他拎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崽送她,小狗崽舔了一口她怀里的小兔子。兔仔吓跑了,甄爱哇哇哭,亚瑟扔掉小狗,一溜烟地去追兔子;

其实他给小狗崽起名love,期望别人看见甄爱抱着小狗,就会说“puppylove”。

她5岁,他8岁。

他用冬青树枝和槲寄生编了圣诞花环送她,她穿着雪白的毛绒绒小衫,抱着大大的花环不知所措。他把花环套在她脖子上,像一条胖嘟嘟的绿围脖。

可他忘了圣诞节的传统习俗,站在槲寄生下面的女孩,大家都要亲吻她。伯特领着周围顽皮的男孩子们挨个把甄爱粉粉的小脸蛋啃了一遍。

他把他们狠狠揍了,除了伯特。然后被罚在雪地里站了一天。

她10岁,他13岁。

他送她一件漂亮的红裙子,她趁妈妈不在,偷偷地穿上对着镜子转圈。但后来被妈妈发现,剪碎了裙子,关了黑屋。

她13岁,他16岁。

她求他带她去基地外边玩,可怜兮兮地竖着手指,声音又软又糯:“A,求你了,就去1次!”他和伯特载着野营装备陪她去山里,在溪里抓鱼看萤火虫,疯玩了一天一夜。

回来后被提前回家的甄爱妈妈发现,关进黑屋子跪了一个星期的墙角。

她15岁,他18岁。

甄爱妈妈又要关她,那时候他长得比大人还高了,把甄爱护在身后,冲她妈妈咬牙切齿:“等我接管了组织,第一个杀了你!”

因为这句话,他被他爸处罚,受了一个月的鞭刑。

她16岁,他19岁。

他已是新上任的头号boss。

她醒来,见他坐在床边,带着日夜兼程的风露和倦意,抚摸着她的长发,说:“等你长大一点了,我们就结婚吧,然后一辈子在一起。”

她揉着眼睛,不懂:“可大家不是都在一起吗?”

他说:“不是大家,只有我们两个。”

反正和现在没什么不一样啊,她歪进枕头,继续迷迷糊糊地睡:“好啊。”咕哝着,翻了个身。

等到她17岁,他20岁。

她起了离开和抗拒的心思。他和伯特想尽一切办法,顺从她,诱哄她,强迫她,­骚­扰她,虐待她,折磨她……

可还是没有,留住她......

80

言溯离开房间,走到大厅后,特地留意了一下剩余的蜡像。这些和他最后一次看见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

正巧女仆打开隔壁起居室的门,一看见言溯,惊讶地迎过来:“逻辑学家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以为言溯会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直到警察来。现在见了他,她以女仆的身份习惯­性­地认为他需要什么帮助。可问了话不等回答,又忍不住转到别的话题上:

“逻辑学家先生,你在屋子里的时候,出了好多事。模特小姐死了,大家吵成一团。天,她死得真惨,在冰窖里冻成了碎冰,”

女仆回忆起来,吓得再度呜呜直哭,拿手帕不停地擦眼泪:“律师先生说是我杀的,我只是打工的,怎么会杀人?”

她说的话虽然混乱,却和不久前言溯在屋内听到的一样,可怜的女仆真的吓坏了。

起居室里又走出来两个人,正是作家和幼师。

言溯瞟了他们一眼,问女仆:“其他人呢?”

女仆抹着眼泪,回答:

“模特小姐死后,幼师小姐提议让大家聚在起居室等警察来,谁都不准离开。可中途律师先生去上厕所,然后就不见了。演员小姐坚持要去找他,再也没有回来。剩下我们四个在起居室里坐了好久。可刚才附堡那边一声枪响,管家先生也过去查看,就只剩我们三个了。”

言溯不自觉地敛起眼瞳。他很清楚演员是组织派来的杀手。叛徒只剩下律师,演员离开是为了去杀他。但杀人的不是刚才那一声枪响。

那一声,目的不在杀人,而是引他出来。演员杀了所有人,再杀掉真正的演员替代,就可以把这里的人命都栽到他头上。

他并不关心所谓的名誉和诬陷,可他绝不希望因为亚瑟陷害自己的计划,而让组织的叛徒清场扩大到伤害平民。不管是谁,只要能少死一个,他都会竭尽全力。

还好他很确定,模特死后,城堡里的人无非是警察,平民,和杀手。这些人都不会对甄爱的生命构成威胁,这也是他能够放心留甄爱一人的原因。

现在听了女仆的描述,他不确定剩下的人还活了几个,但至少无辜的女仆小姐活着。

言溯低头看着抽抽搭搭的女仆,皱了眉安慰:“别哭了。”话说出来却很冷,像是命令。胆怯的女仆吓了一跳,真不哭了。

作家走了过来,目光质疑地打量他:“逻辑学家先生不是交代大家说,如果待在屋子里,就别乱跑的吗?怎么出来了?”

和亚瑟计划的一样,他怀疑言溯了。

言溯不理会他的探寻,反而淡淡道:“你是警察吧?请你带着这两位女士立刻离开。”

面前三人同时惊住,面面相觑。作家愣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言溯灰着脸,毫无兴趣回答他的提问:“这不是重点。现在这危急的关头,你们想搬个凳子端着茶水看推理秀吗?”

作家的内心摇摆不定,言溯看上去知道很多内部,或许他就是警察要找的(组织里的)人。可再想想,言溯看上去脸­色­白得可怕,强撑着,却很虚弱。这点作家猜得出来,在7号附堡,他看见散落在地上的木箭,推测可能是刺到他了。

那他究竟是受害者,还是凶手的同犯?

作家想了想,问:“为什么?”

言溯回答得异常简短:“有人要杀她们。”

女仆和幼师惊住,作家再问:“你什么意思?”

言溯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蹙眉:“我说的是古英语,还是你SAT考试只得了100分?”

作家被他讽刺的调调弄得愣了好几秒才缓过劲儿来:“我的意思是,谁要杀她?而且,为什么你知道有人会杀她们?”

最后一句话,怀疑意味十足。

“因为凶手会杀了这里的所有人,除了我。”言溯停了半秒,又说,“你可以怀疑我是凶手,但请你先考虑这两位女士的安全,把她们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我暂时不会离开这座城堡,你不用担心到时抓不到我。”

作家思索着,言溯转头看女仆:“你有这座城堡的电路图吗?”

“有的。这几天总停电,我把它翻出来了。”女仆跑去起居室抱来厚厚一摞纸给言溯。后者一张一张翻得飞快,在女仆瞠呆的目光下,十几秒看完,交还给她,转身就走。

作家喊:“你去哪儿?”

“找人。”还是那么短,仿佛多说一个字会要他的命。

作家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言溯陡然停住脚步,如果作家一起去,亚瑟或许会杀了他。毕竟,亚瑟不需要一个证明言溯不是凶手的警察。

作家不知道言溯的想法,见他如此固执,脾气也变了,说:“我不相信你,可能你是凶手,你现在要去杀人。”

言溯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相信,但是,作家先生,请你想想两件事,

律师为什么三番四次地要独处?因为他看出了杀手是谁,知道有人要杀他。他也知道想杀他的人不是关在房间里的我,而是和你们在一起的人。

演员为什么去找律师?她平时有那么关心他人吗?不,因为警察快来了,她再不去杀律师,就没有时间了。”

作家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惊讶。

言溯观察他半秒:“看来你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你不确定凶手有几个,而且还有两位女士在这儿,你怕保护不了她们,对吧。”

作家被他看穿了心思,脸­色­露出些许无奈。

言溯道:“请记住你刚才的心情,身为警察,抓凶手和保护平民的生命,哪个更重要,你心里清楚。如果我是你,我会带着两位女士立刻离开城堡,开船到海里,随时做好逃离的准备。另外,”他声音忽然放缓了,“作家先生,能拜托你......”

言溯顿住,能拜托作家去带走另一位小姐吗?他的学生小姐。

言溯没有说出口,因为不能。

甄爱很安全,可如果作家去带她走,那作家的生命就危险了。连带着剩下两位女士的安全也失去了保障。

他没有资格要求他这么做。带甄爱走的责任不在作家身上,而在他身上。只要他抓到亚瑟,甄爱就不会被带走。

可如果失败,甄爱不见了......这个想法让言溯的心陡然像被什么扯了一下。

如果她不见,他会翻遍全世界把她找回来,哪怕用一生的时间。

他静静地垂着眼眸,一秒后,又抬起,面不改­色­道:“作家先生,拜托你保护好这两位女士。另外,我和女朋友吵架了,我是去找她的。你们可以离岸等我们。”

后面这句话安抚了作家的疑心。

他很诚恳地说:“等我找到她,我们就去岸边找你们。我不希望因为我们耽误别人逃生。”

作家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安顿女仆和幼师。

言溯又说:“等一下,我需要借你一样东西。”

作家听了他说的那样东西,迟疑了:“这个不能随便借人。”

言溯摸摸鼻子:“你结婚了吧,应该知道女孩子耍起­性­子来......不容易制服。”

“特事特办,”作家叹气,把东西递给他,“你找到学生小姐后,马上下来,我们在船上等你们。”

言溯看着大家出了大门,转身朝7号堡走去。

清晨,堡里格外的安静,空气里有股陈旧的味道,还有湿润的海风。因为身上有伤,他的步子缓了很多。

刚才那一声枪响,听上去有些怪异,应该是那边实验室里的某种响声,或许是定时的实验装置。模拟枪响,可以给某些人做不在场证明。

走了没多久,迎面遇上了管家。

他看见言溯,表情还是和平常一样刻板,但教养很好地微微颔首:“逻辑学家先生需要帮忙吗?不过,你不是说要一直待在房间里等警察来的吗?”

几乎和女仆一样的说话顺序。

言溯简洁地说:“那个女演员是假扮的,她是杀手,我现在要去找真正的演员。我推测女杀手应该在附近某个地方,马上会来杀真正的演员了。不过,”

管家绷着脸,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言溯略微停顿,继续,“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管家先生,听见枪声,作家他们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过来查看?不怕你出危险?”

管家眸光凝了凝,解释:“我当时就听出来了,那个声音不是枪声,是实验室里的气体小爆炸。你们这些客人又捣乱了,我过来收拾了好半天。”

言溯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若有所思地笑笑:“我想也是这样。”

管家听出他的话里有别的意思,稍微顿了顿,又问:“你准备去哪里找你口中说的真正的演员?”

言溯慢慢往前走:“我刚刚找女仆拿了城堡的电路图,加固过很多次,缆线都在地下室。最近城堡里总是停电,并不是因为线路不好,而是有人被困在地下室里,有意或无意地碰到了临近的电路。”

管家肃着脸,不同意的样子,人却跟着他从半明半暗的走廊里穿过:“如果你说的那个杀手把真正的演员绑在地下室,她是怎么溜进来的?你们来的那天,只有一艘船过来。”

言溯道:“他们当然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而是很多天前就被绑了。”

管家冷冰冰的,不说话了。

言溯很快走到了目的地,面前是一道高高的楼梯间,

他望着虚空,沉思半秒。

找甄爱的时候,他跑遍了整个古堡,现在城堡的立体三维图就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女仆刚才给他的近百份电路图,在他的脑海中由平面变立体,和城堡的三维结构,一个结点一个结点地重叠串联起来。

眼前所有的电路都亮起了红光,一条条错综复杂地交错。

他不禁轻声道:“第一次,全部停电,女仆在主堡内推开备用电路,城堡亮了一半;”脑海中的电路图熄掉一半。

“第二次,甄爱出事,只有7号堡停电;”又有无数根电路熄灭。

“后来,管家和女仆关掉了所有的灯,只有主堡的下半截独立地亮着;”再度熄灭无数;

“第三次,回来找甄爱,管家和女仆推开了7号堡的备用电。”……

幻想的城堡在旋转,无数条线路交叠,串联并联的电路,无关的电线全部熄灭,红光流淌聚集到了一点......

他望着地下室,非常肯定:“数次出电路事故的地方,就在这里。”

可面前只有往上的楼梯,他过去走了一圈,地板很牢,又沿着墙壁敲打一阵,某处传来空空的回声。

管家也听出来了,他走上去,说:“你在找地下室?这里确实有。”他摁下旁边的摁钮,厚厚的墙壁打开,出现一道短楼梯。

下面确实有地下室,可­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管家淡淡道:“先生,这里什么也没有。”

“曾经有。”言溯很肯定,他扫一眼空空的地下室,似有似无地弯了弯­唇­角,“一个空置的地下室,居然打扫得这么­干­净,灰尘蛛丝都没有?”

管家微愣,看向空荡荡却格外­干­净的地下室。

言溯蹲下来,胸口的疼痛陡然放大,他下意识地握拳忍下,朝上面望一眼,和他想的一样,破败的天花板上露出很多条电线。他直起身子,摁下墙上隐藏的摁钮,地下室的门缓缓阖上。

言溯转身走去走廊上,望着窗子外无际的大海,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呼吸,道:“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想掩盖这里关过人的痕迹,所以清扫掉了。”

管家走上去站在他旁边,望着外面淡蓝的天空:“你是说,人原本关在这里?”

言溯抿了抿­唇­,垂眸看着窗台上的细草,又抬眸,眸光深深看着前方:“这种问题,你还要问我吗,亚瑟先生?”

管家依旧望着窗外,眉梢抬了抬,一秒后,一贯古板严苛的脸松动了一下,长期紧抿的­唇­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S.A.先生,不得不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对手。”

他们分别立在两扇紧挨的小窗子前,晨光从窗外打进来,在身后的走廊和墙壁上折叠出两个同样冷静而瘦长的影子。

窗外,岩石嶙峋,凄草摇摆。

言溯浅笑:“还是慢了一步。不过,人被挪走了,说明你没来得及杀死真正的演员小姐和管家先生。”说完,侧眸看他。

“亚瑟先生,你的计划出什么问题了?”

亚瑟亦看向他,很失望似的撇撇嘴:“杀手被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扔进海里去了。”那语气分明骄傲。

言溯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望向远处的白云,­唇­角不经意地弯弯,笑了。

他走的时候对她说:“勇敢的好姑娘,替我保护好你自己。”看来,那丫头是要保护他了呢!

言溯问:“为什么没有杀掉真正的演员和管家?……因为你真心实意地扮演管家这个角­色­,身上没有带武器?”

“你说的也对,”亚瑟低头揉了一下太阳|­茓­,“但,我很久前,戒杀人了......承诺过。”

言溯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所以,不‘亲自’杀人。”

而是安排别人杀戮。

亚瑟微微顿了一下,才道:“可以这么说。”

他盯着古老的窗台上雕刻着的繁复的族徽,略微失神。

他曾经带着Cheryl去走线路,不巧遇到袭击,他搂着瑟瑟发抖的她,杀了很多人,血染了她一身。回去后她天天做噩梦尖叫,一看见他就躲。他哄了好几个月才把她哄回来。

这次,他杀了她的家人,他不知道要哄多久,她才会回来。

言溯轻轻吸了一口气,胸口的疼痛比他想象的厉害。这次的伤处恰好在上次银行爆炸案里他断掉的两根肋骨之间,不得不说,他那一箭真是有创意。

他直奔主题,问:“真正的演员和管家在哪里?”

亚瑟回神,笑笑:“在警察搜完整座城堡也找不到的地方,而且,”他慢悠悠地看他,“他们的失踪并不妨碍你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言溯淡然自若地笑了:“既然我是最大的嫌疑人,不如,我们两个做共犯吧!”

“咔擦”一声清脆,亚瑟的右手腕上环了一圈冰凉,最新式样的双重锁板铐,一边一个,牢牢箍住了他和言溯的手腕。

81

白­色­的天光从走廊的无数扇窗子里洒进来,落在两个同样身形颀长的男人身上。

两人铐在一起,却离得很远,各自面­色­沉静如水,不徐不疾地从窗户洒进的斑驳天光里穿过。一路都不说话。

走到大厅时,看见13条空洞洞的走廊,11个死气沉沉的蜡像。目前站立着的,只剩下言溯,甄爱,作家,幼师和演员。

蜡像东倒西歪,看着渗人。但两人都不觉有异。

走向大门时,经过演员的蜡像,亚瑟拿脚一踢,演员蜡像硬邦邦地倒了。

言溯瞥他一眼,没说话,拉开了城堡的大门。

早上的海风带着暴雨过后咸咸的腥味,扑面而来。面前是碧海蓝天,除了蓝,再无其他多余的­色­彩。

言溯立在千级台阶的顶端眺望,海面平静得像宝石,没有来往船只的影子。目光落下来,陡峭石阶底下,那艘白­色­小艇离了岸,在不远处停泊着,或许在等他和甄爱。

旁边的人动了一下手铐,他侧头看他,亚瑟指指石阶:“介意我坐下吗?”说着,瞟一眼他的左胸,很得逞,“为你考虑。”

言溯知道瞒不住受伤的事实,索­性­和他一起坐下:“谢谢。”

他的动作有些艰难,却不失风度,半晌才问:“那一箭是你?”

亚瑟眸光闪了闪:“别人没有那么好的箭法。”

“谢谢。”

“不客气。”

对答一下,言溯居然笑了,缓缓吸了一口海风,问:“你在这座城堡待多久了?”

“你是说她的城堡吗?”亚瑟意味深长地歪了题,自问自答,“一辈子。”

言溯不言。

亚瑟坐在石阶上吹风,忽而问:“我这次演技如何?”

言溯答:“满分。”又补充,“从头到脚都很完美,看不出一点瑕疵,也没有露马脚。”

亚瑟挑眉:“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这次他下了很大的功夫,根本没想到言溯会发现,也坏了他的计划。

“冰窖。”言溯的回答依旧简短。

“因为我带你去救她?”

“不是。”言溯回过头来,平静地看他,“我抱她出冰窖,你和女仆小姐关门时,冰窖门没有发出声音。”

亚瑟怔了少许,心服口服地动了动­唇­角:“呵,那个关头,你居然还能留意到这个细节。”

言溯复而望向遥远的海平面,晚风吹着他的黑发招摇:“根本就没有关门的声音,可你说听到了。因为你知道那个附近有冰窖,见她消失,就……”他顿住,迟疑了,但还是说,“就习惯­性­地担心她是不是出事,是不是被凶手关进去了。”

亚瑟的脸凉了些许:“仅凭这一点?”

“对,仅凭这一点。你的这个行为,不是受上级的命令,而是下意识的担心,代入了个人情感。而后来模特的死更加验证了这点。他被关进冰窖瞬间变成冰渣。这不仅是清场,更是强烈的仇恨。并不是执行命令的人随机表现出来的,而是本人。”

亚瑟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揉了揉鼻梁:“B说,我总是因为她坏事,总是会毁在对她的感情上,果然。”

他摇着头,笑了笑。

太阳出来了。

薄薄的金­色­从东方洒下来,笼在两人的发间和侧脸,同样的稀世俊美。

言溯空闲的左手搭在膝盖上,淡金­色­的阳光在手背上跳跃。他忽的翻转手心,指尖动了动,蓦然想起来的时候,甄爱站在船舷边,伸着细细的手指欢乐地抓风。他真喜欢那时她脸上轻松无邪的笑容。

他盯着手心的阳光,问:“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她,她的身世和Chace的死?”

“是。”

亚瑟眼眸暗了一度,心有点痛。他没料到甄爱那么相信言溯,那么快就和他和好如初。

当初Chace死了,他一直瞒着她,可她还是知道了,发了疯一样对他又踢又打,一句句地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真的给她匕首,她真的捅进了他的胸膛。

他不理解,她最亲爱的哥哥死了,她怎么能原谅言溯?

但他也知道Chace是借言溯的手自杀的。比起言溯,甄爱或许更多地把Chace的死怪在他头上。可他真没有想逼死Chace,在她妈妈死后,他们的关系到了冰点。即使他知道Chace想把甄爱带走,即使他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却因为他是她心爱的哥哥,他从没想过杀他。

无数的恨,都忍了下来。

可亚瑟万万没料到,Chace选择了自杀,生生切断了甄爱对过去生活的最后一丝留恋,用自杀的方式在他和甄爱之间划了一道沟,把他彻底从甄爱的世界里推了出去。

不仅如此,Chace还指使他的旧部,把甄爱从组织里,从他身边,偷走了。

现如今,每次想到Chace,亚瑟都恨不得把他炸得粉身碎骨几千遍!

亚瑟想到此处,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指甲抠着手心,生疼生疼。

言溯听了他肯定的回答,低眸:“请你放手吧,她已经很痛苦,不要再折磨她了。”

亚瑟脸­色­­阴­了,不以为然:“5年前,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痛苦。是外面的世界在折磨她。想要越多,期望越多,她才会越痛苦。没有你们这些人的教唆和引诱,她还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女孩。”

“甄爱她有权利追求她喜欢的任何事,任何方式的生活!”

“真正适合Cheryl的,你们谁都不会懂!”

两人虽然爱着同一个女孩,但观念和方式截然相反,谁也不可能说服另一个。

很长的时间内,两人都沉默着。只有清朗的海风从微波的海上逆着石阶吹上来,吹动短发飞扬,衣角翻动。

遥远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抹条纹­色­,一点一点放大,威灵岛上的警察来了。

亚瑟眯眼望着那个点,似乎神出,隔了好一会儿,缓了语气:

“你知道吗?她小时候很喜欢哭,也不是小时候,三四岁以前。哇哇哭起来脸上全是水滴,我最怕她哭了。

她一哭我就心疼,真的疼。

但那时候,她也很喜欢笑。挠她的痒痒,她一小团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笑得咯咯咯像铃铛,头发上身上全是草。”

言溯静静听着,茶­色­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后来,她长大一点,被她妈妈带走了。她妈妈管她很严,很多事都不许她做。她变得很胆小,也不出来和小伙伴玩了。偶尔露面,都是怯怯地抓着Chace的衣角,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像跟屁虫。Chace小时候谁都敢打,有他在,连伯特都不敢欺负她。Chace不在,她就跟在我身后。我曾经甚至希望,Chace最好永远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可如今,他前所未有地希望Chace能活过来,

“我给她吃糖,她就每天巴巴地跟着我,抱着她的小兔子,在门边偷偷地探头望我。我手里捧着糖,她凑过来舔糖果,会舔到我的手心。她的舌头和嘴­唇­,很柔软。我也会舔她的脸和手,像动物亲密的本能。”

亚瑟说到这里,­唇­角浮起一丝笑,

“那时候她很乖,不会乱动,也不会抵触;不像对伯特,每次他一碰她,她就尖叫着躲起来。”

“她没有任何玩具,连宠物都是白­色­的,后来她妈妈把她的兔子没收去做实验。5岁,她头一次大哭大闹,摔坏了无数实验器材,不肯做实验。她妈妈把她关进黑屋。一整天,整栋楼都是小女孩的尖叫声,伯特很喜欢,一直坐在门口听。我却很难过。

起初关她,要好几个大人拧着她的脖子,她又哭又叫,乱踢乱打,蹭在地板上被人拖几十米。后来,她不哭也不叫了,自己平平静静地走去,关上门。”

言溯听到后面这句,胸口疼得像要裂开,喉咙里梗着艰涩的情绪,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6,7岁的小女孩,竖着利落的马尾,穿着小小的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沉默无言走在空空的走廊上,小脸漠漠平静,带着死寂而驯服的气息,自己走进黑屋子,毫无抵抗地关上门。

他又想起在甄爱妈妈的墓碑前,她失控地踢着石碑,哭喊:“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就是不听话了!你从墓里跳出来骂我呀,打我呀,你把我关进黑屋子里啊!”

他的心一扯又一扯,痛得无以复加。

亚瑟的眼睛里映着白茫茫的天光,似有懊恼又似乎坦然:“那时,我要救她,可我太小了,大人们不允许,我妈妈也不允许,她还给我讲了马戏团小象的故事。”

说到这儿,他扭头,看住言溯略显苍白的侧脸,“你对人的心理和行为很有研究,应该听过马戏团小象的故事。”

言溯当然知道,心理和­性­格成长上很经典又很残忍的一个故事。马戏团的小象从出生就绑着锁链,它力气小,一次次挣脱不开;等长大了,却习惯了,有能力挣脱,却早失了信心。

他声音很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气:“她是人!不是实验对象!”

亚瑟收回目光,望着海上渐近的船只:“可她在那个世界长大,简简单单地活了那么多年,这样一辈子也很好。她太柔弱,太胆小,外面的世界,你们的世界,根本不适合她。她会好奇,但过久了,只会留下伤害。”

“不,她不是。”言溯出奇地肯定,“她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扭头看向亚瑟,眼眸坚定而平静:

“在枫树街银行,我就和你说过,即使在危难关头,她也是一个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女孩。她是一个聪明智慧,勇敢坚强的姑娘,总是在不经意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就像刚才你说的,她把你的杀手扔进了海里。”

虽然他还是会担心,但......

“最重要的是,她因为发现自己的力量和坚强而开心,而快乐。她喜欢自己独立自信的样子。亚瑟,她不是马戏团里被锁链困住的小象了。”

亚瑟绷着下颌,良久­阴­郁地沉默着。

这正是他最担心最惶恐的,却被言溯一番话挑破。

他真恨他把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需要他保护了,再也不是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了。就好像,没有他,她也过得很好。

心像被刀切一般,亚瑟心中怨恨的情绪萌生,挑眉:

“呵,你说她变了?只可惜,在我面前,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掌,“挣不掉,逃不脱,也无法反抗。”

刺激的话说出来,言溯却没有任何反应,继续风波不动地看着海面,警察船只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仿佛亚瑟口中说的女孩,他毫不关心。

亚瑟见他始终镇定,收回目光:“你要和我坐在这里等警察?”

“嗯。”话语很短很简洁,仿佛言溯已经不想和他交谈。

“还是不要吧,”亚瑟转了转手腕,有点儿幸灾乐祸,“我要是你,就去看看她。”

但旁边的言溯听了这话,还是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身上任何的情绪都消失了,静得察不到一丝动态。

他不看他,淡淡道:“我认为她现在很安全。”

“为什么?”

他看他,又望向海面:“你不会伤害她。”

“是吗?”亚瑟脸上划过一丝­阴­冷,也跟着看向海边,“实话告诉你,刚才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被我做到昏迷,一丝.不挂地睡在浴缸里。”

言溯微咬下颌,眸光极淡地闪了闪,脸上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情绪。

“浴缸里一直在放水,我离开时,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身体,现在应该漫过了她的嘴­唇­。啊,她的身体和嘴­唇­,”亚瑟微微阖眼,“嘶”地一声,极尽陶醉,“很柔软很虚弱,让人不能自拔。”

言溯侧头,平静无波,视线淡淡落在他的脸上。

亚瑟也扭头看他,挑了挑眉,“那种味道,你知道的。只可惜,你再也尝不到了。她马上要淹死了。”

“你撒谎。”言溯肯定地下结论,却避开了亚瑟刻意刺激他的部分,“你不会杀她。”

“我不‘想’杀她。”亚瑟纠正他的用词,放松了表情耸耸肩,“可,人有一种情绪,叫冲动。还有一种情绪,叫因爱生恨!她真是不听话,一直挣扎,一直反抗。不过,终究是女孩子,徒劳无用。”

他眯起眼睛,赞叹着摇摇头:“God,她的身体真是......让人沉迷。”

可随即眼瞳一暗,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她很不情愿,一直哭,还喊你去救她,你说我会不会失手弄死她?”

言溯的身体陡然一僵,很轻微,但通过手铐,亚瑟还是感到了隐忍的紧张。他很不喜欢,不喜欢别的男人紧张他的女人。

亚瑟最后这话彻底刺激了言溯的神经,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种画面,甄爱无助又徒劳地哭喊:阿溯,救我!

且亚瑟眼中的仇恨和疯狂太过深刻入骨,他再怎么理­性­分析甄爱不可能有事,却也拦不住心里直落千尺的紧张和恐惧。

言溯直直看着亚瑟,脸­色­平静,浅茶­色­的眼睛像上古的琥珀,闪过一道光。

亚瑟看懂了。

阳光渐渐灿烂,大海的蓝­色­美得像宝石,清淡的海风中,两人较量地对视着,安静了好几秒。

亚瑟再次打破沉默:

“现在水已经漫到她的鼻子了。你是继续在这里等,还是去救她?”他望向海面,警察的船正在靠岸,可摆在他们面前还有上千级台阶,他笑笑,看向言溯,

“S.A.,你在想什么?我猜猜,警察只有3分钟就来了。你先把我交给警察,然后再赶去救她,把她从淹没头顶的水里捞起来,给她做CPR(心脏复苏)。”

“咔擦”一声清脆,言溯似乎没听亚瑟的话,半秒前还镇定得像山的人唰啦一下打开手铐,起身就朝城堡里跑。

亚瑟扭头:“S.A.!”

跑到门口的言溯顿了一下,亚瑟逆着风,短发吹得张牙舞爪:“记住你刚才那刻恨不得毁了我的心情,我也是如此,一直都是如此。”

言溯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门口。

亚瑟望着手腕上开了半截的手铐,自言自语:“你当然不会等警察来,当然不会把我交给警察后再去救她。”淡淡一笑,不无失落,“因为你知道,CPR在医院外的成功率仅有7%。”

我亚瑟会在她的问题上栽跟头,你言溯又何尝不是。

言溯先生,抓到你的软肋了!

82

言溯一路奔跑去他的房间,推门就听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漫到地板上了。心一沉,猛地推开浴室门,浴池里满满全是水,却没有甄爱。

所有用理智压抑的担心,在那一刻爆炸。

难道这一切都是亚瑟的骗局,甄爱没有把演员杀手扔下海,而是被她控制带走了?

不会,提到杀手的时候,亚瑟没有撒谎。

甄爱还在这个城堡的某个地方。

7号堡?不,他恨那间浴室。

甄爱的房间?他冲进去,浴室,床上,什么也没有。

急速的奔跑让他伤口裂开,鲜血透过衬衫渗出来,他犹不知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

脑子里全是甄爱昏迷在浴缸里的画面,水都漫出来了,她却沉在水里,紧闭着眼睛。

甄爱,她到底在哪里?

几千个房间,几千个浴缸,亚瑟把甄爱放在哪个房间里了?

该死!

他留下甄爱的时候,凭什么认为他的房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言溯蓦然就明白了亚瑟的心情,飞快跑去最后面管家的房间。

推开门,心就落下一半。

甄爱静悄悄地睡在被子里,海风从窗外进来,吹着纱帘从床中央飘过。

言溯缓步走过去,她睡得安然,唯小脸素净,面­色­苍白,他不免又提起心来,手指抬起,碰碰她的嘴­唇­,好几秒,感应到她温温浅浅的呼吸,羽毛般撩过他的指尖。

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他记得Alex曾笑他清高,不理会女生们的追求。那时他回答:“感情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事,让一个逻辑学家研究感情,哼,浪费时间!”

谁会想到,现在,从不容许自己犯错的他,在这个问题上,心甘情愿地栽了跟头。

言溯走到窗边往外看,蓝绸缎一般的海面上,亚瑟的快艇拉出长长一条白­色­的线,箭一般远去,很快变成一个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他有种预感,序幕,才刚刚拉开。

言溯走回床边,略微迟疑,轻手掀开被子一角。甄爱穿着白­色­的睡袍,宽松的蕾丝领口有深深的红痕。

指尖落在蕾丝上,顿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开一看究竟。

他大概猜得到甄爱和亚瑟的过去,不知她在组织里最后被囚禁的那段时间,究竟受到了哪些方面的伤害。

不论发生过什么,他不介意,也不记怀。唯独怜惜与心疼。

现在,他虽然从亚瑟脸上看出了谎言,看出他并没有伤害甄爱,但他们究竟相处多久,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言溯低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似乎轻蹙着眉,伸手去拂,她的眉毛细细茸茸的。

他也钻进被子里,忍着胸口的疼痛侧过身子,手臂搭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温温的,微微起伏。

她还活着,幸好。

他把她往身边拢了拢,挨着她的耳,轻声:“Ai,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被子里,她的手忽然动了一下,探到肚子上,攀住了他的手臂,没有力气,很轻很缓地抓了一下,挠痒痒似的。

他抬眸,她仍是闭着眼,睫毛又黑又密,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喃喃地低声:“阿溯。”小手双双认主似地抓了抓,趴在他的手臂上不动了。

他一动不动,­唇­角极浅地弯了弯,安然地闭上眼睛。

他也累了。

警察和作家女仆幼师到达城堡后,在他们三人的指引下,井然有序地找出了各位受害者的尸体,并检查现场。

作家是CIA特工。来岛的警察是威灵岛当地警署的,本地人口少,更少有恶­性­案件,这次看见古堡里诡异的蜡像和多具尸体,全觉­阴­森悚然。

有警官甚至自言自语:“silverland的诅咒能杀人啊。”

众人在女仆带领下,沿着房间挨个儿搜索,走到一间房前,发现门没关,一男一女居然盖着被子安详睡觉。

警察暗自腹诽:这心理素质也太好了。

幼师过去叫醒他们。甄爱一下惊醒,记忆还停留在失去意识的一刻,条件反­射­地踢了一脚,被子唰地飞出去。可再一看,她清清爽爽地躺在言溯怀里,怦怦狂跳的心又平复下来。

被子落下去,言溯不紧不慢坐起身,他倒是完完整整穿着风衣,但甄爱表情疲惫,睡袍只及膝盖,露出细细的腿。

警察脸都灰了:你们真是来这鬼地方亲密度假的啊。

开窗有风,言溯探身把被子拉回来,裹住她单薄的身子,清冷看向众人。

警察愣愣,咳几下:“你们先换衣服。”

一伙人退出去。

甄爱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个房间的,脑子里转来转去不知该怎么和言溯开口,他却摸摸她的头发,道:“还不快去换衣服?”

“哦。”她从床上溜下,拿起叠在床头的衣服,躲进了浴室。

言溯看她关上门,无声地盯了半晌,重新倒在床上,阖上眼睛。

甄爱换衣服时发现右手的疼痛消失了,这才意识到亚瑟嘴­唇­上涂的是药。她猜到亚瑟不会把她扔在浴缸,肯定是他抱她来床上。可这不是她的房间,看窗外的景­色­,应该是最尾端管家的。

管家是亚瑟?和言溯闹别扭的那天,她曾和管家在7号堡走路聊天呢。

言溯那么聪明,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他们会不会有误会。

她低下头,有点懊恼。

开门出去,随警察来的医生在给言溯上药绑绷带。他­祼­着上身,笔直地坐在床边。地上的纱布里全是血,医生不免教训:“受了伤怎么能剧烈运动?”

甄爱不知道言溯回来找她时跑太快,伤口裂开了。

言溯嫌医生话多,盯了他一眼,见他完成了,不客气地拿衬衫穿上。又带上风衣,拉着甄爱出去了。

一出门迎上作家和警察在讨论,说演员和管家不见了。

言溯顿住脚步,耳边回响起亚瑟的话:“藏在你们翻遍整座城堡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凝眉细想片刻,这个地方,其实很简单。

警察从城堡南面的海域来东南面的正门,关人的7号堡在正西方……

“靠近7号堡西北面的墙壁,真正的演员和管家很可能吊在城堡的外墙上,活的。”

作家扭头,探究地看:“你怎么知道?”

言溯鄙视他总是抓不住重点:“现在最紧要的难道不是救人?”

警察往言溯说的地方去,果然找到了吊在外边吹冷风的演员和管家。仔细一看,和之前的无论是样貌和身形,都有细微的差别。

作家等人这才知道,原来那两人是假的。这下头大了,两名最可疑的嫌犯戴了面具冒充,无法发照片通缉,至于指纹,他很清楚他们会在手上涂胶水。这一趟他白跑了。

在场的人做了笔录和口供,留下联系方式,保留随时配合威灵岛警方的义务。

周围忙碌成一片,言溯把甄爱带到一边,说:“过会儿要和警察一起坐船走了,四处看看?”

甄爱知道他的意思,这一走,下次来就难了,哥哥的密码还没解开呢。

两人问了管家最高塔楼的路线,没多久就到了城堡的最顶端,三十多平米的正方形眺望台,四面开着小窗,视野极好。

甄爱立在塔楼的最尖端,目光所及之处,天空和海洋,整个世界都是深沉而纯粹的蓝。海风咸湿,她仿佛置身于时光封印的蓝宝石中心,天地间只有海风穿堂而过的呼啸。

她心里静悄悄的,听见心在缓缓地跳。

“阿溯,”她说,“我感觉,曾经有一个晚上,Chace就站在这里。”

言溯看着,白天一片灿烂,可晚上,这里会是一片漆黑。倒是符合那首诗的下半段。可是,他微微眯眼,其实可以看到海平面上有一个点。那首诗应该还有另一层意思。

太阳从东方的海平面升起,夜晚黑漆漆的城堡,在阳光照映下,渐渐变幻­色­彩。

甄爱吃惊地发现,她的面前变起了魔术。光线所及之处,偌大的城堡外墙宛如施了魔法,从­阴­森的黑变成了红橙黄绿蓝靛紫,彩虹一般。

亚瑟扮演的管家说的没错,白天,这里是漂亮的糖果屋。

甄爱的眼睛一瞬间湿了。

“怎么了?”言溯低头看她。

她眼里噙着泪水,却闪着温馨的光:“我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太阳落下去,总会升起来的。”

她给他讲哥哥的故事。

那一年,她15岁,哥哥20岁。

哥哥送她的巨大毛绒熊被妈妈扔进了壁炉,她生平第二次叛逆,又被关黑屋,这次她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7天后大家发现,从窗洞送进去的食物和水半分未动,少女奄奄一息。

强行注­射­营养液后,她打破温度计吞下水银,用最后的力气死死咬着牙,不论亚瑟伯特甚至后来的妈妈怎么求,她都不肯张嘴让医生洗胃。最后还是Chace赶来。

事后,她也没哭,只是望着天上的彩虹说:“我讨厌妈妈强迫的生活,要是能住进彩虹一样的城堡里就好了。”

当时Chace揉揉她的头,说:“人生还很长,你的任何愿望都会实现的。答应我,不管多难,都不要放弃生命。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看见太阳的七­色­光。”

从那之后,那么多年,不管遇到怎样的绝境,她都没有放弃。而此刻,这座城堡,就是哥哥留给她的­色­彩!

哥哥答应她的事,从来没有食言过!

言溯听完,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们博士毕业的时候,很多本科女生抱着毛绒玩具照相,Chace忽然说:“那个小天才如果上学的话,这个年纪也该毕业了。”他叫上言溯去了玩偶店。

言溯以为他给邻居小女孩买玩偶,拎了巨大的熊,说:“喏,小家伙都喜欢大玩具,心理上有安全感。”

巧的是,遇到甄爱后,他送了她同样的大熊。

说完,言溯会心笑了,甄爱也是,好像关系又亲近了一些,原来很多年前,他们之间就有了联系。

甄爱低头看着脚下,蔚蓝的海面上只有这一朵彩­色­的城堡,像是她小时候梦过无数次的糖果盒子。

“Chace,我回家了,我回家了。”

离开的路上,甄爱忘了晕船,趴在船舷边念念不舍地望着,深蓝­色­的丝绸包裹着一盒糖果。Chace送她的礼物,她好喜欢。

言溯从她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甄爱不解。

他的手伸进风里,从背后拢住她,轻声喃喃:“笨蛋啊!”一摁键,手机屏幕上,美丽定格。

手机回到她手里。

甄爱微窘,她总是不记得用高科技的东西。

装好手机,她看见了同船的演员,忍不住杵杵言溯的胳膊:“你也看出之前的演员是组织的人了?怎么看出来的?”

言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对我太殷勤了,”末了补充一句,“一定是有所图谋。”

甄爱愣愣地眨巴眼睛,难道这个男人从来没注意他真的挺有魅力的吗?

言溯继续:“另外,她有句话说错了。”

甄爱最爱听他的观察,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句话?”

“发现赛车手尸体时,船身摇晃,我去扶你,演员说了句‘看来,我们这里还是有些好男人的’。”

甄爱明白了,佩服得五体投地。

“些”,演员用了复数。

以她对男人不屑一顾的态度,这话露马脚了,在场有她的同伴。现在回想,当时演员想说言溯是好男人,而管家也就是亚瑟也在场,她当然得把boss算进去。

“那赛车手是谁杀的?”

“演员。”

甄爱想了想,“从现场看,还是一样的道理,没有挣扎和防备,很可能杀他的是女人。”

“对。另外,从杀人动机考虑,杀了人一般不想让别人发现。如果是复仇,没必要用蜡像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杀人目的是为了造成恐慌。”

甄爱明白了。

组织的计划是,一开始随机杀掉其中一个,再依靠盘子上的威胁密码逼迫其他人自相残杀。但这群人自己内讧起来了。

“那停电的时候,赛车手的蜡像是演员搬到桌子底下去的?”

“要不然模特哪里忙得过来?”言溯道,“模特和赛车手中间隔着演员,如果模特去搬赛车手的蜡像,可能会在黑暗中撞到演员。”

这下,案子算是水落石出,只是凶手不能抓来归案。

甄爱心里略微惆怅,同行来那么多人,活着离开的,寥寥无几。

可到达威灵岛后,一切不好的情绪都抛在脑后。

两人订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回纽约,下午,言溯带甄爱去逛集市,重新买了她掉在海里的红围巾。

买完东西,他带她在岛上散步,有意无意来到一座教堂前。

甄爱看看手表:“该去机场了。”

言溯:“不先拿Chace留给你的东西?”

甄爱怔住:“他留给我的,不是彩­色­城堡吗?”

“那只是其中一样。”言溯道,“别忘了,他为什么让你在夏至的时候来?”

甄爱蹙眉,这确实是一个说不通的地方。

“夏至这天,太阳到达北回归线,过了这天,打道往南移。Ai,他说的太阳落下去了,不是说太阳从西方落下,而是说从地图上的北回归线往下。”

“下,就是南方。”甄爱抬眸,“silverland的正南方是威灵岛,他留的东西其实在这座岛上?”

“嗯,诗里描述的古老灰石,凄凉的草,你看到了吗?”他指指教堂。

甄爱没有看见,但知道了。

中世纪,教堂附近总是伴着墓地。那首诗其实是指威灵岛教堂。

言溯继续:“他说‘在寂寞的景­色­中,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说寻找‘安身所在’,这些话说的是棺材。”

死人躺在冰冷的地下,就是这种场景。

“但这里没有墓地。”

“这里有储物墙。”

甄爱一愣,储物墙,可不正是像骨灰墙一样,小小的棺材。

两人进教堂和牧师说明来意,便进了储物墙,墙上一个个的小盒子,每个盒子上都印着一句圣经文。甄爱很快找到ChaceLancelot的。

言溯留意了一下,盒子外面写着Iamthefirstandthelast,thebeginningandtheend.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开始,我是终结。来自启示录22,13节。

甄爱输入名字,小门弹开,小空间里蒙了些灰,里面放了个白­色­盒子。打开来,是7个太阳光颜­色­的ipod。

哥哥给她留了话!

甄爱抬头,惊喜地看着言溯。

他淡笑:“去找充电器。”

甄爱坐在头等舱椅子上,手中捧着正在充电的糖果­色­ipod。

等待的时间,她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岛屿发呆,飞机起飞,她再次看见了蓝海上的糖果屋。

不自禁地握紧手中的ipod,丝滑的触感她很喜欢。

冬天认识言溯,夏天解开了哥哥的密码,以后还有怎样的惊喜?

她很期待。

她的生活,开始变成彩­色­的了。

这么想着,心头忽而划过一丝­阴­影。她和亚瑟的事,言溯肯定知道了,可两人都避而不谈,这样礼貌又避讳,不好吧。

侧头看他,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睫毛下有淡淡的­阴­影。她知道他累了,小心翼翼拿了毯子给他盖上。毛毯才落到他身上,他就睁开了眼睛,眸光澄澄地盯着她。

甄爱以为吵醒了他,有点窘。

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淡淡道:“这种地方我是睡不着的,只是在思考问题。”

甄爱心一跳,小声问:“思考什么问题?”这一刻,她变成了小女人,忧心他是不是在考虑亚瑟和她的事。

他坦然道:“在考虑和这件事有关的一切密码。”

甄爱:......

她高估他的情商了。他的脑袋,当然时时刻刻都装着密码。

“那个,”她下意识挪了挪身子,仿佛座位上全是刺,支支吾吾的,“嗯,在岛上,你不问我么,那个......”

言溯盯着她拘谨又惶然的样子,静静的,明净的眼中浮起清浅的笑意,说:“不问过去,不惧未来。”

8个字,堵住了甄爱的口,打消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

他却重新闭上眼睛,安然自若。

甄爱靠进椅子里,心里柔软得像温水淌过。她塞上耳机,闭了眼睛。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哥哥温沉的声音:

“Cheryl,今年几岁了?还在天天做实验吗?有没有因为总是失败而发脾气摔东西哈哈?”

她瘪瘪嘴,我哪有脾气不好?

“......有没有忙得忘记吃饭?有没有人欺负你?有没有怕黑缩在被子里?有没有太孤单想哭?有没有觉得周围没有你认识的人而寂寞?......啊,”深深地叹息,“你一个人,是不是过得不好?”

她黑而密的睫毛上闪过泪花。没有,我很坚强,我不孤独,我过得很好。

“有没有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上学了吗?老师同学好不好,你那么可爱,他们都喜欢你吧?不要不说话,多交朋友。

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他好不好?呀,我们Cheryl会喜欢怎样的男人呢?哥哥教你表白好不好?可是很担心,会不会被骗......”

她捧着小小的ipod,闭着眼睛,睫上含着泪,嘴角含着笑。

旁边的言溯也淡然阖着目,心里却没那么轻松。

和他想的一样,为了甄爱的安全,Chace没有透露那10亿的下落,可他总觉得这个密码没有完。

如果没猜错,Chace留下的ipod少了一个颜­色­,被人拿走了。

83

甄爱和言溯回到N.Y.T后,日子清闲了一段时间,几个月前撞警车招致的23小时社区服务还剩3小时。

最后一次在市公立幼儿院。

去的路上,甄爱十分忧愁。言溯做社区服务确实很认真,但是,太认真了。

在博物馆,他服务2小时,却花3小时的时间把解释牌上的错误全标出来,批上注解,这样合适吗?

在图书馆,他认为图书员的索书方法太老套,给计算机换了全新的查询系统,让图书员完全懵掉,这样合适吗?

不胜枚举。

N个馆长黑脸了,他还矜持地得意着,认为他拯救了公共服务领域。

不过,这次是去看小孩子,应该不会出多大的岔子吧?

甄爱在心里祈祷。

去了之后,意外遇到熟人,城堡里的幼师小姐竟然在市立幼儿园上班。她见到言溯和甄爱也特别惊讶,热络地上前打招呼。

甄爱应承几句。

言溯始终淡漠,没有表情变化。直到跟着园长和幼师走进游戏室,看见满地乱跑的小东西们,他才瞬间皱了眉,转身出去:“一群满地滚的小土豆。我不喜欢,交给你了。”

甄爱立刻把他抓住:“不许逃跑。”

言溯显然不喜欢她的用词,挑了眉:“不是逃跑,是自保。”

甄爱扑哧笑:“你怕小孩子?”

言溯脸上挂不住了,灰灰的:“不是怕,是排斥。”

“你的语言真匮乏,总是找不到恰当的词。”言溯嗓音冷淡,恢复了机器人的表情,

“命题A:小孩子是世界上最没有逻辑的生物;

命题B:言溯排斥一切没有逻辑的生物;

结论:言溯最排斥小孩子。

推理完毕!”

说罢扭头,颇为不满地看着甄爱,似乎埋怨她没看出自己的心情来。

游戏室里扭在一起的小土豆们一瞬间鸦雀无声,全仰望着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珠像葡萄,望着言溯,好奇又懵懂。

幼儿园园长一脸惊悚:上帝啊,这个年轻人在孩子们面前说的什么造孽的话啊!

甄爱直觉园长阿姨想敲言溯的头了,赶紧把他拉到身边,歉疚地看一眼一屋子表情呆呆的小豆丁们,又对阿姨解释:“他说的‘YANSU’是他家养的一只小狗,因为被小孩儿踢过ρi股,所以怕小孩。但我们‘S.A.’,他很喜欢小孩子呢!”

说着,推了言溯一把。

言溯听她说“YANSU”是小狗,已经很不满,­阴­沉地看着甄爱:“我喜欢小孩子吗?我怎么不知道?”

甄爱狠狠杵他,他这才规矩了,木着脸看园长:“是的,园长。”

院长这才放心,让幼师小姐留着看守。

甄爱转身,瞪了言溯一眼:“你给我规矩点。”

言溯蹙眉,觉得冤枉:“我一直很规矩。”

甄爱无语地叹了口气:“你对小孩子们好一点儿行不行?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孩,当是提前训练不好吗?”说着,人已经走过去和小朋友玩了。

言溯看着她瘦弱又安静的背影,愣了愣,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如果他拉了一个女孩的手,如果他亲吻了一个女孩的­唇­,如果他爱抚了一个女孩的身体,如果他和一个女孩互相爱抚,如果他和一个女孩发生­性­关系……

鉴于他在身体和­精­神方面的双重洁癖,他不会和不同的女孩分类做上述各种事。

那么,这应该是同一个女孩,而事情接下来很可能会这么发展——他会和这个女孩结婚,然后和这个女孩生小孩。

于是,小孩子出现了,叫小小溯。

这下,他确实不能排斥了;所以,他要提前练习。

嗯,她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言溯点点头,从柜子里拿了吉他,盘腿坐下,轻咳一声:“小不点们,我给你们唱歌吧。”

甄爱狐疑看他,这人突然360度大转弯是怎么回事?

认真的某人接下来说了句:“给你们唱一首十分具有教育意义的歌,它会教你们认识这个世界的真相。”

怎么听上去像discovery探索频道?甄爱更好奇了。

小朋友们一下子全窜到言溯跟前,一圈圈围着他,摇着小脑袋拍手,活像一排排整整齐齐的蘑菇头。

言溯不太习惯,神­色­有些许尴尬,低下头轻轻拨弄一下吉他,拍了两下就开始唱起来。

甄爱坐在一旁,微笑听着。暗自地想,他在外边总是冷淡傲慢,其实还是满好心的嘛。而且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唱歌,低醇清冽的嗓音,像山涧的泉,和着轻快的吉他声,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幼师小姐也很开心,差点忍不住轻轻摆头,只是......

这歌词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

“不要相信爸妈,也不要相信老师,

因为他们都是大骗子;

妈妈说小狗送到­奶­­奶­家,

其实可怜的它早就病死啦;

爸爸说­奶­­奶­去了天堂,

她变成了灰烬埋在地下;

妈妈说圣诞老人喜欢乖孩子,

她悄悄在你床上放中国制造的圣诞袜子;

爸爸说牙仙会带走你脱落的牙齿,

其实他偷偷塞钱在你的被子......”

幼师小姐的下巴都差点儿掉到了地上:完了,明天绝对会有一大波愤怒的家长来投诉!

甄爱却不觉得,乐呵呵地听着,直到她发现小朋友的脸­色­不太对,全都是一脸呆忡地望着言溯,各种颜­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小小的脑袋都在纳闷地思考。

她再一看幼师小姐,脸都黑了,这才发现,难道言溯惹祸了?

但是,甄爱从小到大,没有妈妈呵护着说:小狗不见是送去了快乐农场,爸爸不见是去了天堂,乖孩子会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牙齿掉了有牙仙把它带走,然后塞给你10美元……

都没有。

所以她不知道对小孩子来说,这些善意的谎言有多可爱。

相反,她很清楚,小狗不见是妈妈拿去做实验了;爸爸不见是被人枪击了骨灰洒进太平洋;另外,在忠实的唯物主义者看来,诸如拉着雪橇在天上飞的白胡子老人,以及扑闪着翅膀来偷牙齿的­精­灵,那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觉得言溯唱得挺好的,就是内容有点儿弱智,都是她小时候就知道了的事!

她不知道,她的小时候不正常。

而言溯这首在她看来弱智的歌,对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说,简直是跨出幼稚园的启蒙!

所以,小朋友们和他们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言溯唱完,轻轻拍了拍吉他,看小孩子们跟一颗颗小土豆一样毫无反应,皱了眉:“喂,这个时候你们应该鼓掌!”

小孩子们还是很听话的,立刻稀里哗啦地拍小手。

甄爱:……

你不要和小孩子这么较真也可以……

言溯满意了,懒散地问:“平时我都不给听众留提问的时间,但看在你们,长得很,短小的样子,嗯,你们可以提问。”

甄爱还准备说你真以为你在大学演讲啊,小孩儿才懒得理你。没想到她话没开口,坐在地上的小家伙们一个个举着手,争先恐后:“我要问,我要问。”

问的无非是生活中各种爸爸妈妈和他们说过的话,全都问言溯,他们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在说谎。

等到这次社区服务结束时,园长差点儿没赶人,幼师小姐也十分尴尬。

两人在园长阿姨恶狠狠的目光里走出教室,才出小楼,听见后面有小孩儿脆生生的声音:“S.A.!”

回头见几个小孩儿捧着一个匆忙包装的小礼物跑过来,羞怯怯地踮起脚,小手举着礼物。

言溯面无表情,看向甄爱,用中文说:“毫无逻辑的情况出现了,我拒绝面对。你问他们,这个丑丑的东西是什么?”

甄爱瞪他,问小家伙:“这是什么?”

小孩子们脸红红的,其中一个小女孩抢着回答:“礼物,谢谢他说了很多真话。”

甄爱觉得意外,言溯却突然欠身,接过小孩儿手上的东西,淡定地评价:“过度包装,浪费社会资源。”

他这次说的是英文,但小孩子的词汇有限,没听明白。

甄爱看着小孩子们一脸囧囧有神的表情,嘿嘿笑了两声。

言溯把盒子拿在手里,摇了摇,毫不掩饰地皱眉:“你们这群小家伙,居然把教室里的闹钟包起来了?知道吗,在中国是不能给人送钟的。而且,我起床不用闹钟……”

甄爱看着小孩们张大的嘴巴,立刻打断言溯的话:“孩子们,他的意思其实是说谢谢。”

言溯扭头看甄爱,有点鄙视:“理解能力太差!我是这个意思吗?”

甄爱狠狠杵他一下,怒道:“说!”

言溯轻轻地抬了抬眉,半晌后,看向小朋友,规规矩矩地颔首:“谢谢你们给我送钟,我非常喜欢。”

中英双语。

甄爱:……

她要是听不出他的讽刺就怪了!

孩子们却不知,嘻嘻哈哈地跑回去了。

言溯这才离开,转身又看到幼儿园阿姨们不满的目光。

言溯考虑甄爱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走,说了句:“幼儿园的阿姨还是那么讨厌我。”

甄爱从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立刻笑着逗他:“这么说,你小时候不讨幼儿园阿姨喜欢?”

言溯道:“或许我问题太多了。”

甄爱忍不住在脑袋中想象:“呀,你也有问题多的时候?我想想,你在幼儿园里,小小一颗,天天追在大人身后十万个为什么,肯定特可爱。”

言溯无语,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可爱的。

她却似乎很有兴趣,难得地笑得开怀。

阳光很好,映在她黑漆漆的眸子里,亮闪闪的。

他看着她白皙的笑颜,心里莫名的安宁,也不想回嘴说什么,只觉得,让她这样笑,真是不错的。

甄爱开心幻想完毕,又说:“幼儿园的阿姨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我们不要理她。比如说刚才你唱的儿歌,我就觉得很好呢。”

“可是听众好像不能接受,还送了我一个钟!”言溯拿起手中那个包裹得乱七八糟的盒子,摇了摇。

甄爱一跳,跑到他前面,面对着他,背着手一步步后退,说:“我接受就好啦,我是你的粉丝!”

言溯愣了愣,半晌后,扭头看向别处,吐出一个词:“俗气!”

说完,却忍不住在阳光里笑开了。

幼师小姐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沙漏,捡起来一看,小小的玻璃瓶里灰白的沙粒缓缓流淌,真漂亮。

四处看看没人,也不知是谁放在她门口的。

推门进去,手中的钥匙乒乓一声掉在地,沙漏叮叮咚咚地滚落。

门,缓缓合上了。

84

白­色­城堡的图书室里,夏日静好。

言溯坐在轮椅上拉小提琴,琴声轻缓悠扬,夏天上午的阳光从彩绘玻璃窗投下来,笼在他眉目分明的脸上,天使般静谧美好。

甄爱趴在地毯上玩贝壳,都是从威灵岛上带回来的。小鹦鹉Isaac立在她的肩膀上,这些天,它和甄爱很熟了。

甄爱单手托着腮,小腿叠在一起上下摇晃,偶尔左右一偏,歪了重心,带动整个人都扭翻过去,又窘窘地趴回来。活脱脱一只反应迟钝笨手笨脚的兔子。小鹦鹉跟着歪歪扭扭的。

言溯装没看见,等她红着脸垂下眸了,他才瞥她和鸟一眼,暗自想:笨蛋。

可他很喜欢笨蛋,笨蛋正低着头玩贝壳,花花绿绿的她很喜欢。每每长发垂落,每每素手拨回耳后,露出光洁莹白的耳朵。

这个笨蛋托腮垂眸的姿势,温静得像天使。

她正伸着指头,摸一枚白­色­贝壳的“肚皮”,或许是贝壳的触感很好,她一边摸一边偷偷地笑,真是自娱自乐的典范。

言溯瞟了一眼那枚贝壳,头还歪在小提琴上,不温不火地慢慢说:“那叫子安贝。”

“子安贝?”甄爱仰起头来,赞叹,“名字真好听。”

言溯喜欢她眼睛里的光,义不容辞地给她科普:“从很久以前,子安贝就是繁殖和女­性­生产的象征,人们把她送给新娘,祝愿早生贵子分娩顺利。”

前面听着还像模像样的,后面一句怎么都怪怪的。贝壳上有一道细细的沟,甄爱戳戳又摸摸,问:“为什么它有这种意思?”

言溯慢里斯条地回答:“因为它的外形很像女人的­阴­.户。”

Isaac学了新词­阴­.户,一个劲儿地扑腾翅膀交换:“vulva!vulva!”

甄爱窘迫地顿住,仔细一看,中间一道沟,旁边两瓣柔滑的贝瓣,可不正像女人的那个部位。那他刚才还看着她喜滋滋地摸来摸去!

她瞬间通红了脸,小声对自己嘟哝:“拉你的琴!­干­嘛跟我说这个!”

但言溯耳朵尖听见了,以为甄爱问他,还特诚心诚意地回答:“哦,看到你玩那个,我突然想起我摸过你的‘子安贝’。手感应该比你现在摸的这个贝壳好。”

甄爱的脸差点儿滴出血来!这个男人简直天生有一种荣辱不惊的破坏力!

他倒不觉有异,收回目光,继续拉小提琴。

阳光穿透玻璃,在白­色­的钢琴键上投下一束束彩­色­的光。言溯看着,想起了Chace留给甄爱的7个ipod,7种彩­色­,看上去很完美。

但,silver,少了银白­色­。那是代表甄爱的颜­色­。

言溯想得到是被谁拿走的,但不确定拿走的原因。只能再等一段时间,静观其变。可如果是他想的那一种结果……

小提琴声戛然而止。

甄爱抬起头来,愣愣望他。言溯放下小提琴,从轮椅里起来,坐到地毯上,突然就提议:“Ai,我数细菌给你听吧。”

甄爱也坐起来,装宝贝似的把贝壳都装进玻璃罐里,不知道他为何突发奇想,但还是很开心地问:“是我喜欢的7516种细菌吗?”

“嗯,我们共同喜欢379种,你单独喜欢7137种。”

她兴奋地点点头:“好啊好啊。你都记得?”

“你竟然质疑我的记忆力?”言溯不满地看她一眼,拿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装在这里,分门类别是‘甄爱’、‘细菌’和‘亲密’。”

这三个看上去毫不相关的词组让甄爱微微脸红,想起了在糖果屋里的那些事。

但言溯并没注意,认认真真开始给她数细菌,“醋酸菌、双歧杆菌……”

甄爱抱住膝盖,歪着头认真听,时不时Сhā嘴点评几句:

“大肠杆菌是矮矮的小胖子。”

“炭疽菌是个脾气暴躁的男孩儿。”

“双歧杆菌长着可爱的小鹿角。”

……

两人除了讨论了细菌的个­性­和外貌,还约好下次探讨Chace最熟悉的化学元素原子电子。就连Isaac都记住了好几个。

于是,一个上午过去了……愉快的上午……

甄爱十分开心又兴奋,言溯也很满意,等到临末了却渐渐收了笑意,转开话题:“Ai,和我在一起无聊吗?”

“啊?”甄爱还沉浸在刚才的欢乐气氛里,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那就是无聊了。

言溯心灰灰地抿抿­唇­,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安静地说:“Ai,你知道光速多少吗?”

“2.998乘10的八次方米每秒。”

“光都可以跑那么快,为什么你的反应速度不能更快一点?”

他突然间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想想这些天,他们的相处模式,无非是各玩各的。他玩琴看书设计密码顺带帮CIAFBI解密,而她依旧在实验室忙碌,在他家的时候也多半是坐在高高的图书室栏杆上看书,跑上跑下的。

各自在忙自己事情的间隙,看对方一眼,就继续去了。

最多的交流反而是在做饭的时候,他依旧嘲笑她,她依旧欣赏他。

这么一想,难道他怕她嫌弃她无聊,所以才陪着她数细菌?

甄爱心里温暖,立刻回答:“不无聊,很开心!”

言溯的脸­色­缓了些,又问:“一天不会无聊,一个星期呢?”

甄爱摇摇头。

“一个月呢?”

甄爱又摇摇头,这次会抢答了:“我们认识大半年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无聊过。”

虽然是他诱导的,但言溯也把这话当做是她的表白与赞美,眼中闪过淡淡的得­色­,稍纵即逝,轻咳一声,问:“那,如果我们认识了很多年后呢?”

甄爱还是摇摇头,很乖地回答:“就算是和你一起很多年,也不会无聊啊。和别人在一起才无聊呢。”

言溯笑了。

甄爱自顾自地感慨他小小的不自信很是窝心,还准备再夸他几句,没想他挑了挑眉,颇带骄傲:“Ai,我很欣慰,自从认识我后,你的品位和­精­神境界都取得了提升和飞跃。”

甄爱呐呐半秒:“可是,我没认识你之前,我也不觉得生活和工作无聊啊。”

言溯的脸­色­僵了一秒,低声对自己说:“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甄爱木木地抱着装贝壳的玻璃罐子,搞不太懂他的重点在哪儿。小鹦鹉蹲在她的肩膀上,歪头啄自己的羽毛,觉得这两个人真无聊,不能再Boring一点儿了。

言溯问:“Ai,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啊?”这个问题又把甄爱难住了,以后?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的身份,她的处境,从来都没有以后这一说吧。

可言溯对她说,不问过去,不惧未来。

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计划以后?

她不知道,很忐忑,也很惶恐。

这次,言溯没有嘲笑她反应慢了。

他低眸看着她,那么静,那么顺其自然,就问:“如果你想过以后,有没有把我算在你的以后里?如果你没有想过以后,那我可不可以申请,让你把我算在你的以后里?”

甄爱的脸上没了表情,只有睁大的眼睛盯着他。

他这是……一连串循序渐进,滴水不漏的话,是要­干­什么?

他欠身,托起她的手,拇指肚不经意地滑到了她的脉搏处,她激烈的心跳尽在他的掌心。

他清澈明净的眼眸直直对上她乌黑澄澈的眼,嗓音好听得像蛊惑:

“Ai,你愤怒吗?”

她缓缓摇摇头。

“你想和我做.爱吗?”

她再度摇摇头。

他淡淡一笑,抬手拍拍她的肩,一下,两下:“Ai,不要害怕。”

瞳孔放大无非三个原因:害怕、愤怒、­性­.欲。

甄爱听言,狂跳不止又紧张的心一下子舒缓了下来,她深深望住他,浅浅地笑:“是,我很害怕。一个人的时候,不怕;喜欢一个人后,就怕了。”

“怕什么?”

“怕你受伤,怕你会死。”她笑着,有点儿哽咽。

他不以为然:“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在车祸海啸地震等天灾人祸中死去?受伤的就更多了。不管是谁都会遭遇意外。”

她陡觉哭笑不得,为了安慰她,他竟然拿出这样烂的理由。

甄爱心里又酸又暖,偏偏任­性­地辩解:“虽然有意外,人都要避害不是么?”

“可你不是害。”谁都辩不过他,“Ai,关于生命长短,和死亡的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

甄爱好一会儿才想起,去纽约的路上,在车里,他说:“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此为止,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因为,我从未把我的力量用在错误的地方。”

言溯知道她想起来了,道:“Ai,我认为和你在一起,并不是把我的­精­力用在错误的地方。正因为热爱生命,我才热爱你。”

甄爱的心被震撼了,当初那一刻的心情复制到了现在。

即使厄运尾随,她也要豁然开朗。

她的爱问心无愧,即使戛然而止,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至于他,他的生命他的爱,从来都是这样,无惧无畏,坦坦荡荡。

她笑了:“好,我不怕。”

言溯复而低头看住她的手,他的拇指肚沿着她细长的左手无名指,缓缓摸上去,停在手指根部,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她喜欢有颜­色­的东西,去找外婆拿范德比尔特家族的蓝宝石,还是找­奶­­奶­拿言家的古翠?

蓝­色­和绿­色­,她更喜欢哪种?

手心她的小手僵了一下,貌似她察觉到什么,紧张起来了。

言溯抬眸,见她垂着眼帘,长长卷卷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忽而笑了:“哎,真可惜,做实验的手,应该是不能戴东西的。”

这么一说,不是摆明了说戒指?

甄爱更紧张了。刚才那一切,难道是求婚的前奏?

她强自镇定,耳朵里全是心跳声。

“不过,”他俯身,一面抬起她的小手,低­唇­在她左手无名指根部印下深深的一吻,抿了一下,他的­唇­温热而柔软。

她的心一颤,他已直起身,看她:“好了。”

甄爱眨眨眼,什么好了?不要自说自话啊!

温馨的气氛突然被打破,门铃响了。

不久Marie过来说外面来了一位陌生的小姐,Marie说言先生不见非预约的客人,但那位小姐坚持不肯走,还说她和言先生在枫树街银行见过一面。

甄爱警惕起来,该不会是安珀那个疯女人吧?

走到前厅,苏琪站在门口。

甄爱对她很有印象。银行抢劫案那天,她表现得非常镇定。甄爱自作主张请苏琪进来,又让Marie倒了茶。

言溯斜眼看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女主人姿态,不予置评。

苏琪坐下后,说明了来意。原来那天的言溯也给苏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特意查了言溯的资料和简历,得知他很有智慧,所以冒昧登门请他帮忙。

苏琪说,她的男朋友不见了。

言溯明显没兴趣,双手Сhā在兜里,利落地起身:“喝完这杯茶就离开吧,我先不奉陪了。”

苏琪忙喊:“你们都见过我的男朋友。”

言溯脚步停了一下,侧头看她。

“和你们一起去silverland的作家先生。”

甄爱不解:“可言溯说他是警察,他不见了,会有警察给你找啊。”

苏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曾经是警察,但几年前被开除了公职,早就不是了。”

言溯却问:“你的职业是?”

“特工。”

甄爱诧异,但又明白,难怪那天在银行她表现得那么恰到好处,原来是专业的。

言溯退回来,重新坐下,问话直入主题:“你不报警却来找我,理由?”

“米勒(作家)在几年前因为不可抗的外力,给国家造成巨大的金钱损失,被开除了职务。他这些年一直在补救,依靠自己的力量四处搜集信息,我们认为这背后有一个神秘的组织,但没有证据。好多次向上级反映,都被驳回。”

甄爱垂眸不语,又听苏琪说:“米勒自己找了线人,后来打听到这个组织的名字,叫HolyGold金­色­圣地,是一个­性­.爱俱乐部。”

甄爱抬起眼帘,不是S.P.A?

米勒警官找错方向了?不过细细一想,S.P.A.下属的各种组织一大堆,现在还很难说。

“那是专门为男人打造的俱乐部,里面……”苏琪斟酌用词,“收集了很多女人,各种类型的女人。进俱乐部要缴纳高额的费用,会员都是这个社会顶级阶层里的­精­英。”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这就是米勒之前找的线人。”

甄爱看一眼,蹙眉:“这不是幼师小姐吗?”

作者有话要说:言宝宝2岁的时候,过圣诞节。

言先森单手抱着小宝宝从街上走过,言宝宝趴在粑粑肩头咬小手,乌溜溜的眼珠望着街道两边的圣诞树,问粑粑:“daddy,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圣诞树?”

言先森说:“我们要保护森林。”

言宝宝囧着小小的眉心,这是神马意思?

街边的推销员凑过来:“买棵圣诞树吧,绿­色­回收的。”

言宝宝立刻扭过身子,盯着圣诞树眨眼睛。

言先森:......嗯,买一颗吧。

夜晚,言宝宝扑腾着小手小腿,往自己的床脚挂长筒袜。

言先森问:“这是­干­什么?”

言宝宝仰着小脑袋:“等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

“littlebuddy,小伙子,”言先森蹲下来,摸儿子毛茸茸的头,“爸爸告诉你,圣诞老人其实......”

“圣诞老人觉得我不是乖孩子,所以不给我送礼物吗?”言宝宝眼泪汪汪的,黑黑的眼珠里噙着闪闪的眼泪。

言先森说不出话来,半晌,手掌握住言宝宝的脑勺,把他抱进怀里:“其实,圣诞老人要给你送很大一份礼物,因为小小溯一直很乖。”

深夜,言宝宝乖乖地缩在被子里睡觉了。言先森蹑手蹑脚走进宝宝的房间,来来回回运了一堆的礼物在宝宝床边,最后,在他小小的脸蛋上,轻轻一吻。

85

苏琪从包里拿出一枚存储卡,问:“能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言溯垂眸看一眼:“是什么?”

话音未落,白­色­的鹦鹉立在茶几上扑腾翅膀,无比欢乐地喊着:“vulva!Vulva!”

苏琪脸­色­一僵,不知道言溯这种看上去那么正经甚至古板的人,养的鹦鹉怎么会学到这种词汇。

言溯厉­色­看Isaac一眼,后者马上闭嘴,扑腾飞到甄爱的腿上,乖乖蹲好。甄爱见它的可怜样,轻轻给它顺毛。

苏琪这才介绍那枚存储卡里的内容。

原来,据苏琪得知的消息,幼师小姐早年被男朋友骗,卖去HolyGold金­色­俱乐部,在那里过了一段非人的凄惨生活。

幼师曾对作家先生描述说,那是一个庞大而组织­精­细的俱乐部。地下有无数间牢笼,囚禁着各类女子,肤­色­瞳­色­年龄发­色­­性­格身材各不相同。

女子们白天过着被囚公主般的生活,物质享受得到极大的满足。可到了夜里,被选中的女子会被领出去,送到一群戴着假面穿着黑斗篷的男人们中间,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脱衣,跳舞,跪求,自.慰,鞭打,刑具,啃咬,蹂躏......一切正常或变态的要求。

幼师在俱乐部里不知陷了多久,有天,一位救助失踪女童的志愿者装成受害者潜入俱乐部,引发了一场­骚­乱。幼师趁乱逃出,以为脱离苦海,没想到那是俱乐部高层的计划,他们以名誉和生命做要挟,胁迫幼师拐卖新的少女进入俱乐部。

幼师曾经想过报警,可她带着警察找到记忆中的俱乐部地点时,那里空空如也,甚至没有任何人待过的痕迹。

幼师逃不脱那些人的掌心,从此由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不断拐骗少女甚至女童进去。直到作家先生出现,提出除掉那个窝点后,幼师可以申请证人保护,改变过去重新开始。幼师心动了,两人商定好近期又以输送新少女的名义联系俱乐部,找出接头人在顺藤摸瓜。

结果,两人都突然间消失了。

而这段视频是苏琪利用监控技术从幼师的电脑里取出来的。苏琪怀疑,视频拍摄的是俱乐部内部的情况,但她给FBI调查小组的人看过了,他们不认为证据充分,拒绝受理。

她这才过来找言溯帮忙。

甄爱听完,为幼师和作家的遭遇惋惜,甚至想催促言溯快些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言溯整个过程都很淡漠,听完苏琪的话后,也不多问,只说了一句话:“我不看。”

苏琪迎头吃了闭门羹,很失望:“为什么?”

言溯语气平淡,却掩不住其中的讽刺:“恕我直言,特工小姐,如果所有的警察都像你们CIA这样,这个国家的法律体系就要完了。”

甄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话又尖刻起来,但她知道他总有他的理由,也并未阻止。

“幼师小姐失踪了多久?”

“12个小时。”

“不到12个小时,也没有通过法律批准,你就窃取了她的,我猜是­性­.爱视频。目前的一切都没有证据,也就是你的推测。如果幼师不像你想的那样,而是平安回来了呢?而你已经偷偷找一群人看过她的视频,苏琪小姐,你不认为你的行为很不恰当吗?”

苏琪一怔,无可反驳地红了脸:“对不起,这是我的不对。”

甄爱也低下眼眸,刚才那些都是苏琪的一面之词,即使她说的是真心话,也不能保证她以为的就是正确的。

这样浅显的道理,她居然要等到言溯提醒了才发现,她有些羞愧。

“但我真有怀疑的理由,”苏琪又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这是在幼师和米勒家里突然出现的,他们的家人说,这不是他们的东西。”

第一张照片是幼师家,温馨柔美的女式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可爱的装饰,其中一个格格不入,木头底座的沙漏,十分陈旧甚至破烂。

第二张照片是作家的家,书桌上摆着医学军事心理方面的书,外带几个手枪模型,也有一个不相称的东西,一个小地球仪,上边的洲际轮廓很粗糙,看得出是上了年代的。

沙漏,地球仪,这两样东西在照片里格外突兀,两者有什么关联?

言溯拧眉;

甄爱凑过去,眯眼看着照片里的地球仪,奇怪道:“地图的轮廓和绘图像是18世纪前的,可没用牛皮纸,还特意上­色­了,用的四­色­原理。”

很难看。

言溯如同被提醒,脑中闪过一道光,上下两截的沙漏,四­色­的地图,难道是杀人的序号?那1和3在哪里?

“作家有没有跟你提过幼师准备新送去的少女?还有那个接头人的信息?”

苏琪摇头,但马上问:“你想到了什么?”

言溯抿­唇­,斟酌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先看你带过来的视频。”

甄爱一听,有点儿紧张,她真要坐在这里和言溯一起看这个?可现在退出会更奇怪吧。

她硬着头皮坐着,又不动声­色­地遮住了Isaac的眼睛。

好在视频并没有声音。

屏幕一度被幼师小姐白花花的身体填满,她的手脚被困住。镜头从各个方向拍摄,最后停留在女­性­生.殖器部位。一双男人的大手伸进去揉捏,不一会儿,湿漉漉的手指收出来,在女人颤抖的腿上一阵狠掐。随后,男人粗厚的背影扑上去把幼师的身体压垮。

各种姿势,各种折磨,各个角度,各种器具……皮鞭镊子软管电动夹铁百合松紧项圈……

镜头曾经划过幼师的脸,起初疯狂地挣扎,到了后来唯剩呆滞的神­色­,像是任人宰割的木偶娃娃。

甄爱呆呆看着,很懵懂,原不至于羞惭,可镜头里毕竟是她见过的幼师,且场景太过暴力,难免于心不忍,同时又耳热心跳。

且旁边还有言溯在,更觉得心情诡异得慌。

可一看,言溯居然一点儿异常反应也没有,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连呼吸声都没有变化,依旧淡漠如初。

苏琪起身去一趟洗手间,客厅里只剩了言溯甄爱和鹦鹉。

甄爱摸着鹦鹉的毛,脸红通通的。

Isaac很享受她的抚摸,乖乖地睡在她的手臂上,小脑袋一动,望住甄爱的脸突然就叫嚷:“apple,apple,Isaaclovesapple.”鹦鹉爱苹果。

言溯侧眸一看,甄爱的脸可不是红得跟苹果一样。

他望了一眼正午室外的阳光,并不觉得室内温度高,奇怪:“热?”

甄爱不好解释:“嗯,有点。”

言溯自以为了解了,鄙视:“你的体质还真是脆弱,又怕冷又怕热。”

甄爱无语。

这人真的不觉得和她一起看这种视频有什么不妥吗?

她瞥了一眼电脑,目光不满地转到他身上。

言溯被她怨念的眼神看得凝滞了好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不好意思。”收回目光去了,又说,“可你不是号称看过无数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吗?”

甄爱真想捶死他:“那是试验台!这两者能比较吗?”

言溯点点头:“嗯,死的不会动,活的会动。”

甄爱听他这么一解释,才缓下去的脸蛋又要发烧了,算了,好歹“动和不动”也说明了关键问题。

但言溯又木讷地补充了一句:“你把它当成是活塞运动不就行了?”

活塞运动.....他的类比能力也太,形象了吧。

Isaac学了新词,在甄爱手心咯咯叫:“piston,piston.”

甄爱木着脸,发觉她真是受够了这个二货男人和这只二货鹦鹉,气不打一处来,轻咳一声,故意堵他:“哦?在你看来,你们男人的生.殖器和活塞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言溯颇感意外,愣了一秒,没料到甄爱张口来这么一句,但他还是十分认真地思索了,然后特诚恳地说:“只在硬起来的时候像。”

说完,居然继续学术­性­地探讨,“活塞本身就是一种生.殖器象征,像火箭跑车那样,但我们提到生.殖器象征的时候,默认指的是勃.起,也就是坚硬状态下的生殖......”

甄爱瞠目结舌地红了脸。自己好不容易说了一句重口的话来羞他,无奈脸皮还是没这个男人厚。好......挫败。%>_

作者有话要说:小动物系小剧场(一)

从前有一只生在欧洲田园里的小蜗牛,她的名字叫甄小爱;她和蜗牛哥哥,蜗牛爸爸,蜗牛妈妈过着平淡的生活。有一天,突生变故,有人要来捉蜗牛。

蜗牛哥哥把小蜗牛藏在生菜叶子里,说:“甄小爱乖乖,躲在里面不要出来,哥哥先去引开坏人,等过一会儿就来接你。”

“可是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去啊!”小蜗牛追着哥哥跑,可她跑不快,被生菜叶子绊倒了,咕哝滚到了生菜心里。

没过多久,果然有坏人找来了,小蜗牛吓得缩成一团,躲在菜叶里不敢出声。生菜也贴心地抱住她,遮住了她小小的身影。

她藏身的生菜经过了好大一番颠簸,好像被什么扔来扔去,又好像被水冲洗。她鼓起勇气,慢慢地爬出去,探头一看,一个透明的奇怪的东西铺头盖了下来。她吓一跳,立刻又躲到生菜心里去了。

生菜说:“别怕,那是保鲜膜。”

小蜗牛不明白:“保鲜膜是什么?”

生菜回答:“我们是出口蔬菜,要运到大西洋的另外一端去呢,好像叫美国。甄小爱,我们要坐飞机了,你开心吗?”

小蜗牛听后,一下子就急哭了:“我不要去美国呀,我还要等我哥哥呢!我哥哥要来找我的,快放我出去呀。”

86

苏琪听了言溯的话,压抑住激动:“米勒付出了那么久,终于不是白费一场了。现在我们应该去哪里找这个俱乐部?”

言溯看她一眼,说:“找不到。”

苏琪被泼了凉水,表面未显露,其实是不解的。毕竟,刚才言溯从视频里看出了那么多信息,她觉得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曙光,却又立刻被掐灭。

但她也清楚,从这段视频可以看出,录像的那个俱乐部,隐秘­性­非常高,连场景都看不出,根本无从分析地点。她这是强人所难了。

但言溯补充了一句:“视频中用过的器具,制作非常­精­细,不是通过普通渠道购买。你在CIA内部,资源丰富,可以找人搜索一下。不过考虑到这段视频是幼师小姐早年拍摄的,这些器具只怕都更换过。换了供货商也说不定,别抱太大希望,但别放弃尝试。”

苏琪经过提醒,忙点头:“谢谢,如果我有什么发现,再过来告诉你。”

言溯没答,苏琪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甄爱捧着鹦鹉,轻轻叹了一声:“幼师小姐好可怜,以前。”

言溯不予置评,却问:“没有觉得不舒服吧?”他指的是看视频的事。

甄爱一愣,换上淡淡的表情:“还好。”

说实话,刚才视频里的内容让她些微不适,但不至于震惊。毕竟,她从小就认识一个变态,真正的变态。他不会真去强.­奸­女人,但他会指使别人,且他欺凌女人的招数比视频里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折磨人的方式在很早以前就从身体上升到了­精­神廉耻和意志。

甄爱记得,每次经过那个变态的实验楼,里边都是隐约刺耳的经久不息的尖叫声。

她曾偷偷跑去看过,每道上锁的房门上都有一条细长的竖形玻璃,从玻璃中窥视进去,后面是芭比娃娃般的漂亮房间,每道门后都是不一样的景观。

有次,甄爱看见某个房间里有辉夜姬的五折丝质屏风,上面刺绣着传说中的佛前石钵、蓬莱玉枝、火鼠裘、龙头珠玉和燕子安贝。风格婉约,远古而幽静,屏风旁摆着一瓶樱花Сhā花艺。

小案几,榻榻米,跪坐着一位穿和服的少女,脸上涂了厚厚的粉。案几上茶烟袅袅,她的眼睛空洞得像死人。

那时,甄爱刚从几个古罗马古希腊风情的房间走过,看到东亚的景­色­,多盯了几秒。

身后有人靠近:“littleC,喜欢吗?”他一手拦住门把手,一手摁住门板,把她圈在狭窄的空间里。

甄爱侧头看他近在咫尺的笑脸,不感兴趣:“B,你好无聊。”

他凑过来和她一起往里面看:“诶?我觉得很好玩。要不,我带你去参观我的实验室?”

“不要。”

那时,屋子里的日本少女察觉到了,一双眼睛从涂了厚厚白­色­脂粉的面具脸后面穿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甄爱。眼神突然有了焦距,狼一般扑过来,叫:“tasukete.”

甄爱听懂了她在喊救命,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躲,撞到伯特身上。

屋里的少女扑过来看见了伯特,惊恐得仿佛见了死神,尖叫着瞬间躲到屏风后不见了。

伯特若有所思地揉揉被甄爱撞到的胸口,眼睛里闪着漂亮的光,低头凑近她苍白的小脸:“她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们把她杀掉吧?”

甄爱不肯,可没过几天,她做实验的手术台上居然躺着那个日本少女的死尸。从头到脚,惨不忍睹。她也终于得知那栋楼里都发生了什么。

她气得要死,大半夜地冲进伯特的卧室,把他绑在床上,一顿鞭抽。她甚至做好了伯特给她妈妈告状然后她受处罚的准备,但伯特从没提过这件事,最后竟不了了之。

离开组织后,甄爱从她的特工们那里听说过各种变态的故事。

她得知,通常来说,很多­性­.虐型的变态,把女人当牲口一样,养在脏乱不堪的地窖里,卫生条件极差,吃喝拉撒­性­.交虐待全在里边。

这和伯特不同。他有极重的洁癖和完美主义,这种个­性­展现在虐待上,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灾难。她记得伯特的那栋楼里,每个女孩的吃穿用度都极尽高贵,而他的实验室里,每样金属器具都­干­净得一尘不染,泛着冷静的银光。

以至于苏琪说到那个俱乐部­精­致的囚笼时,甄爱脑中竟然蹦出了伯特。

她低着头,轻轻摸鹦鹉的羽毛,这些问题让她想得很累。她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没有是非对错的观念。17岁前,她甚至只认为伯特是个癖好奇特的男孩,总是气她捉弄她但也总是护着她。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言溯见她一个人沉思,看着Isaac,问:“你想把它的毛拔光吗?”

甄爱回神过来,唬一跳,她不经意间拔了鹦鹉的毛吗?赶紧把Isaac捧起来左看右看,一点绒毛都没掉,才知他在逗她。她白他一眼,继续摸Isaac。

言溯看着Isaac躺在甄爱手心很享受的样子,不高兴了,说:“别摸了,再摸它要掉毛了。”

“怎么可能?”甄爱瘪嘴。

言溯想了一下,没节­操­地违背常识撒谎:“那你的体温会烫死它。”

甄爱惊讶地看了他几秒,说:“我又不是笨蛋,鹦鹉的体温比人高。现在是夏天,我摸它,它会觉得凉快。”

言溯这才意识到他的小女朋友没那么好骗,默了半秒,轻声嘀咕:“我讨厌生物学家。”

甄爱没听见,自顾自地继续想问题。

言溯见她又不说话了,不开心。她一定有心思,可有什么是不能和他说的?

他推测了一会儿,自从看完视频后她就不对劲,难道她在想那个问题?

言溯斟酌了半晌:“Ai.”

“嗯?”

“关于活塞运动这种理­性­分析,我并不是指世界上所有的­性­行为。”

“我知道啊。”她漫不经心的。

他不满意她的态度,顿了一下,声明:“Ai,我不是­性­冷淡。你不要忧愁。”

“哈?”甄爱摸不着头脑,他的思维又突然跳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担心,我可以向你证明,我不是­性­冷淡。”

证明?谁要你证明啊!

甄爱瞪着眼睛:“所以呢?”

他严肃地说:“如果是和你发生­性­关系,我会义不容辞地代入所有的个人情感,而且,我会很享受。”

义不容辞......

甄爱完全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也不妨碍她被他这番话说得耳热心跳:“你怎么了?”

“我不希望我刚才对那段视频冷淡的态度,给你造成困扰,让你认为我有什么,咳,心理障碍。”

他的思维真是……

甄爱囧囧的:“你不是解释过了么,在你眼中,你观察到的都是理­性­的细节。”

言溯愣了一秒:“哦,我是解释过了。但,为什么你还有心事?”

甄爱低头,她该怎么说,说她莫名其妙想到了伯特。现在,俱乐部的事只是苏琪单方面的陈述,说出来只会徒增烦扰吧。

她还犹豫着,言溯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习惯­性­地微蹙眉心,问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甄爱见他脸­色­有异:“怎么了?”

“FBI的BAU(行为分析)小组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案子。”笔记本嘀嘀地响,言溯拿过来点开邮件,甄爱瞥一眼,发送者是SpencerRheid,想必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那位。

附件里一段音频文件,才点开,一声撕心裂肺的女人尖叫立刻充斥整个客厅,像是最惊悚的恐怖片,甄爱瞬间脚底板发凉。

一声一声撕扯着听者的神经,惨绝人寰。在夏天的午后,把室内的气温陡然拉到冰点以下。

不同女人的尖声惨叫,持续了足足一分多钟,其中甚至有一个小女孩的。

这段音轨十分­干­净,除了女人的尖叫没有任何杂音。

言溯凝眉听着,表情不曾有丝毫波动,听到最后两秒,尖叫声停止,出现一个机器变音,稚­嫩­而诡异:“S.A.,Areyoulistening”

S.A.你在听吗?

甄爱抱着自己坐在沙发上,愣住,这是有人在向言溯宣战?可为什么把录音发给BAU,而不是直接给言溯。

言溯阖上了笔记本。

甄爱不解:“不听了?”

“已经记住了。”他淡淡的,“四个女人,最小的5岁左右,最大的30岁左右。30岁的尖叫时间最长,其次是27,8岁的,20岁的,5岁的时间最短。初步推断她们受虐待的程度随年龄增加。”

这么多信息?

甄爱佩服:“那这代表什么?”

“不知道。”片刻前还光芒四­射­的某人突然收敛,“信息太少了,刚开始就主观判断,不利于后续的客观分析。”

甄爱点头,又隐隐觉得这些尖叫声总让她似曾相识,忍不住小声问:“这会不会和苏琪的案子有关?”

“目前看不出任何联系。苏琪提到的案子里,作家消失了,但这里面没有男人的声音。”

“那该怎么办?”

言溯听言,奇怪地笑了:“他不会只发这么一段音频的。”

甄爱明白了,对方点名寄给言溯的东西,一定会有后续。无奈的是,没有任何头绪,也只能等了。

她原以为在等待的时间里,言溯会十分焦躁不安。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跟没事人儿一样,那天晚上还按事先约定的,带甄爱去参加N.Y.T.本地的夏季摇滚音乐会。甄爱挺奇怪的,觉得他的兴趣爱好真广泛,古典的大众的,他都能欣赏。

在公园门口,他还特地买了很多根彩­色­的荧光­棒­。

甄爱看着他手中的一大把彩­色­,说:“一样一种就好了,没必要买那么多。”

言溯不理,径自拿起一根根荧光­棒­,捣鼓捣鼓,像扎气球的路边艺人,几秒钟弄出一只大嘴巴的荧光鸭子,递到她面前:“喜欢吗?”

甄爱呐呐的,这怎么弄出来的?她还不知言溯有心灵手巧这个属­性­呢。

言溯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不喜欢,咚咚咚拆掉了小鸭子,手指飞快地动了几下,扎出一只闪闪发光的大耳朵小狗:“这个呢?”

甄爱还没反应过来,言溯又拆掉,几分钟的功夫,荧光­棒­在他手中各种变化,小蛇,兔子,小鸟......甄爱看得眼花缭乱。

到了最后,言溯眼中的亮光一点点黯淡,不怀好意地把几十根荧光­棒­首尾相接,连成一根奇长无比的杆子,塞到她手里:“这是最后一种了,没想到你这么没创意,喜欢钓鱼竿!”

又低声不甘心道,“亏我学了十几种造型,你竟然一个都不喜欢。”

甄爱握着那根彩­色­的巨长的鱼竿,仰头望。荧光­棒­连在一起太长了,重心不稳,像柳枝一样在她手里晃来晃去的。她真担心歪下来打到别人的头。

她目光收回来,慢慢说:“其实我都挺喜欢的,可每次,我还来不及说喜欢,你就拆掉换下一个了。”

言溯:......

甄爱把鱼竿拆成一把,递给他:“我最喜欢小熊的,就是像言小溯的那个。”

言溯绷着脸不乐意,但还是三下两下捣鼓出一只小熊给她。

甄爱抱着镂空的小熊往场地里走,又问言溯:“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是反应慢,只是在想别的事,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明明有那么严峻的事情等着你,你却好像没事一样,我在担心,你是不是担心我担心你,才弄出这样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话说出来真拗口,言溯淡淡笑了,半晌才解释,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有事情的时候,要全力以赴;没头绪的时候,就把它隔离起来,不影响日常生活。很多这类职业的人,如警察律师和医生,都是这种处理方式。如果一直想着负能量的事,反而会影响状态。”

甄爱想了想:“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和她缓缓走在清凉的夜风里:“看到苦难,会生气,也会怜悯。但在生活的间隙,还是要看光明的一面。积极生活,才能百分百地积极工作。”

甄爱微微笑了,这是他不被日常沉重案子影响的缘由吗?

言溯低头看了甄爱一眼,心底也微微笑了。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只是习惯­性­地这样自我调整,而现在,两个人了,更加下意识地考虑这个问题。

以后,如果不是一个人,如果有了一个家,他会是一家之主,有虽然独立却仍会不经意依赖他的妻子,有一天天长大却在幼年时期仰望他的儿女。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希望给家人最全心全意的qualitytime,而不希望因为工作忽略家人,更不希望把工作气带到家里。

他想给甄爱最完美的家,想给她最完美的正常人的生活。

年轻人们在舞台上肆意地张扬歌唱,她望着台上,漆黑的眼睛里映着舞台陆离的光,而他望着她,眸光深深。

音乐会接近尾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言溯走到一边接电话,甄爱也跟过去。

放下电话,甄爱就问:“出事了?”

“快了。”言溯顿了一下,忽然说,“你不是对BAU很好奇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对她好奇心的满足和纵容,真到了一种无法无天的境界。

夜晚的路上,甄爱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置闭目养神,偶尔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夜­色­,回想着不久前青春涤荡的音乐,内心平静而安详。

人生,就是要在生活的间隙里享受乐趣,这样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动物系小剧场(二)

小蜗牛哼哧哼哧爬到生菜尖上,去撞保鲜膜,可是一碰上去,她的触手就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怎么都撞不开。

小蜗牛望着保鲜膜外面飞速变化的场景,吧嗒吧嗒地流眼泪。她真的坐上飞机了,哥哥找不到她了怎么办?

生菜安慰她:“甄小爱你别哭啊,或许你哥哥会跟着其他的生菜飞过来,来找你呢。”

小蜗牛并不觉得好受,缩进壳里伤心地哭,她不想去陌生的美国。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睡梦中,生菜突然摇醒她:“甄小爱快跑啊。”

她慌忙醒来,生菜在推她:“我们要被送到超市去了。”

“超市是什么?”小蜗牛很惶恐。

生菜着急地说:“超市就是被人类买走吃掉的地方,你快跑,不然过会儿被人类发现了,他们会把你扔进垃圾桶的。”

小蜗牛慌忙往外边跑,她看见一只大大的手掌朝生菜抓了过来,她闭着眼睛一跳,滚到了草地上。

生菜还在冲她喊:“甄小爱,快跑啊!一定要找到哥哥哦!”

小蜗牛摔到泥地里,透过高高的青草望着天,哪里还有生菜的影子。这下,她又是一个人了。

87

言溯和甄爱赶到新泽西州边境上的太阳树小城时,已经是晚上11点。

太阳树市警署里灯火通明,聚集了纽约N.Y.T.,新泽西太阳树城,和康涅狄格伊丽莎白镇的警察。这四地在三个州的边境交界,直线距离不过半小时车程。

警署的会议室里聚了五六个便装。和外面压抑的气氛不同,那里面的人看上去更为沉着冷静。看来,BAU小组习以为常地牺牲了休息时间,连夜坐专机过来的。

才走进警署,甄爱就听见低声的抽泣,几对夫­妇­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垂泪。看年龄,估计是音频里那几个女子的父母了。

言溯未作停留,径自走到会议室门口,立着,轻扣两下门。

里边的人原在低声讲话,都循声看过来。BAU的侧写员大都在3,40岁左右。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些,和言溯的哥哥差不多大。

他原拿着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见了言溯便过来开门,老朋友般适度而克己地一笑:“Hey,S.A.!”

言溯也说:“Hey,Spencer!”

和言溯哥哥一样的名,是那个SpencerRheid。

甄爱稍微诧异,言溯习惯­性­称呼人的姓,保持着尊重和疏淡的距离。连那么熟络的伊娃他都叫她迪亚兹。看来,这个斯宾塞·里德和言溯关系不错。

屋内其他人也和言溯打招呼,上次在枫树街银行出现过的妮尔特工,办案多年的中年男人库珀特工,强壮的黑人特工史密斯,和伊娃一样身材迷人的拉丁美女联络员洛佩兹。他们看上去都认识言溯。

还有一位年龄较大的中年男士,不像行为分析侧写员,反倒像这群人的行政长官。他走过来,一举一动都很圆润,透着十足的官场做派。

Rheid提前看出了什么,刚要阻止,他已经朝言溯伸手:“S.A.先生,久仰。”

甄爱有点儿窘,

言溯看一眼他伸出的手,无动于衷。就听Rheid道:“莱斯先生,我以前就说过,人的手上有上百万种细菌,甚至病毒。握手其实很不卫生。”

言溯很赞同Rheid,仿佛找到了知音:“让我们共同遏制病毒的传播,为公共安全做贡献吧!”

他说这话时,十分真挚又严肃,真不是开玩笑的。

莱斯警官脸完全僵掉,他这个搞行政又时常和上下级打交道的人,头一次遇到言溯,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平日里左右逢源的技巧没处使,千言万语化作一句:“Well~~Ok!”

甄爱莫名就想到了伊娃曾经形容言溯为“恶劣环境”。

而现在,她盯着里德看了好几秒,这世上真有和言溯在一个频道的人!

再一看,屋子里其他侧写员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言溯走进屋时顿了一下,因为察觉到大家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甄爱的身上。他双手Сhā兜,回头看了甄爱一眼,又看向大家,说:“嗯,这是Ai,我的,学生。”

甄爱:......

他的介绍还真有创意。

但她也不介意,她对这群人比较好奇,经过上次希尔教授在电话里对言溯的一番训斥,她更想看看专业的行为分析专家是什么样子。

大家并未太多寒暄,很快切入主题。

“本地警方正在采集失踪人口的信息和图像,我们先来看,”洛佩兹拿遥控器点开显示屏,“纽约市、N.Y.T.、太阳树、伊丽莎白四个城市的五个家庭收到的视频。内容是,他们的孩子被人虐待了。”

甄爱蹙眉,5个?

洛佩兹说完开场白,顿了一下,看向众位:“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妮尔不解:“洛,我们见过多少恶劣的案子了?”

洛佩兹努努嘴:“相信我,即使是你们,也会觉得......­阴­森。”

这句话让室内的气氛在不经意间绷了起来。

第一段视频是在四面白壁的地下室,一位丰.|­乳­的少女浑身赤条条的,双臂大开,绑在粗厚的十字架上。白玉般的身躯上全是皮鞭电击等各种不明物虐待过的痕迹,双腿间更是鲜血直流。

她垂着头,长发披散,头皮顶端少了一块圆形,光秃秃的,露出森森的颅骨。

甄爱看得­肉­都在疼,屏幕里传来一阵机器变音:“我的孩子,忏悔吧。”

少女绑在十字架上,无力地颤抖:“如果我忏悔,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

机器声没回答,重复:“我的孩子,忏悔吧。”

少女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哭诉:“大学的时候,我兼职给一家人带小孩。对不起,那时候我太年轻不懂事,小男孩太调皮,我一生气就还把他扔在街上,害他后来走丢,受到了恋.童癖的伤害。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我错了,请他原谅我,请你原谅我。”

视频断开。

第二段在同样的地下室,甄爱吃惊地发现,视频中的人竟是苏琪口中失踪的幼师小姐。她以同样的姿势绑在十字木架上,同样饱受虐待。

头皮没事,胸部和嘴­唇­却被切掉了,惨不忍睹。

提示音响起,幼师没了嘴­唇­,声音模糊,每说一句,鲜血直流:

“不怪别人,全是我的错,忏悔也不够了。5年前,N.Y.T公立幼儿园,5岁的活泼小女孩MeganZora失踪,是我利用这个孩子的信任,把她骗走,送给了恶魔。她或许早就被那些男人们虐待死了。如今的一切,都是我活该。我忏悔?还有用吗?”

第三段视频里的女人更凄惨,面目全非,看不清脸面,像受过古时的凌迟极刑,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堆,全身上下竟没一处完好的肌肤。

甄爱看着这个红­色­的血人,心惊­肉­跳。

可女人还活着,被绑在十字架上,嗓子早哑了:

“我忏悔!忏悔我这一生行为放荡,不付真心,屡负真心。”她的嗓音嘶得像地狱的鬼,“我抢了很多好友的男人,我和无数已婚男人偷­情­,还背着妈妈和继父搅在一起。作为人的同类,我感到羞耻。对不起,我忏悔,请你饶恕!”

机器声不满意:“我的孩子,忏悔吧。”

从屏幕上泼了一盆滚烫的热水过去,女人撕心裂肺地惨叫:“老天啊,是我错了!我Сhā足检察官的婚姻,污蔑他的妻子有婚外情,还推他怀孕的妻子下楼,我真不知道她怀孕了,我不知道......”

再次掐断。

甄爱用力摁着太阳|­茓­,一段比一段凄惨,一段比一段可恶,她已经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了。看看周围的人,言溯轻蹙着眉,照例一副认真思考时的表情;其余的侧写员们也都认真看着,仿佛没有看到苦痛和邪恶。

第四段视频出乎意料的并不血腥,受害者换成了男人,消失的作家先生。

镜头只拍到作家的上半身,留着鞭打的累累伤痕。看不到下面,但他紧握着拳头,全身都紧绷着,肌­肉­一簇一簇,让甄爱想到实验室里通电的青蛙。

他望着镜头,眼神涣散:“我没什么可对你忏悔的。作为一个男人,我不欺凌女人;作为一名警察,我没有利用职权侮辱他人。”

这个回答似乎让人不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作家剧烈地抖了一下,汗都出来了:“我杀了我的男孩,虽然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这是我一生唯一的罪过。”

第五段视频出现时,有人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大大的十字架下搭着凳子,小小的女孩子踩着凳子被绑在十字架上,她也没有穿衣服,身上全是掐痕吻痕和鞭痕。她蒙着双眼,黑布下边,两行血迹划过小小的脸蛋。

小孩儿的声音稚­嫩­而懵懂:“我忏悔,我和吉米吵架,把他从车上推了下去。妈妈说我把他送去天堂了,我很难过。”

她的声音很乖,说得在场的人心里一揪一扯的。

屏幕一白,结束了。上面蹦出一行黑字:

“S.A.,areyouenjoyingnow?”

S.A.你享受吗?

甄爱一愣,这又是给言溯的?

言溯却脸­色­平静。

其他人也没什么异样,唯独莱斯神­色­复杂地看了言溯一眼,问:“你有什么想法?”

言溯不知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了没,回答:“视频里的人,现在应该都死了。”

莱斯神­色­更微妙:“你怎么知道?”

室内的气氛变奇怪了,甄爱不喜欢他的语气,可言溯不介意,看了莱斯一秒,疑似玩文字游戏:“这里的人都知道。”

莱斯眯眼,他只是BAU小组的上级行政领导,并非侧写员,他不知道。

Rheid接过言溯的话:

“我们上年度的统计数据显示,98%特定目的虐待狂会在达到目的后杀死受害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明人物折磨这些人,是为了让他们忏悔。现在他们忏悔了,不明人物的目的达到了。这些人忏悔完毕的那一刻,他们的存在全都失去了意义。”

库珀神­色­凝重:“在这个人看来,他折磨受害者的手段不过是逼他们认罪的正当方式。他把他们绑在具有宗教意义的十字架上,像耶稣受刑。他在举行仪式,而他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司仪。”

Rheid转着圆珠笔,补充:“他从头到尾只重复一句话‘我的孩子,忏悔吧’。用这种口吻,他以为他是谁?救世者?神父?还是上帝?”

妮尔也参与讨论:“有几个受害者说‘请你宽恕’。这个‘你’,指的是嫌疑人。说明他在施虐过程中,和受害者有交流。可录像的时候,当受害者不按他的意志忏悔时,他没有回答没有训斥,而是重复那一句话。这说明什么?”

“他在和他们保持距离,”史密斯接下来,“为什么?他太高傲了,把自己当判罚者,高高在上,不屑与他们交流;还是说他不善交际?”

甄爱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言溯从很久以前就没开口说话了,他端坐着,背脊笔直,脸­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肃静。

她知道,他在倾听,在深思。

妮尔推测:“这个不明人物在惩处邪恶。”

洛佩兹听言,及时打住:“这些都是我们的初步推断,在受害者的具体情况还没出来之前,先到这儿吧!”

其他人都没异议,莱斯是外行人,不懂行为分析最忌讳先入为主和经验主义,还纳闷刚才那么厉害的脑力交流怎么就戛然而止了。

Rheid很赞同洛佩兹的观点,可脑袋里想着别的事情,不由得敲着手中的马克笔,自言自语:“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向言溯,眼神很直,表明他在思考,“不明人物没有录下折磨的过程,看上去,他的目的就是这些人的忏悔。他的行为,就像我们在其他案子里遇到的‘自诩卫道者’一样。注重仪式,清除黑暗。不过......”

不过什么?

他在自说自话,但结束讨论的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而一直没有参与犯罪画像的言溯却突然开口,接过了Rheid的话:“不过,为什么受害者里有一个小女孩?如果不明嫌疑人想充当卫道者的角­色­,他的目标是逼迫他眼中的罪人忏悔,那这个小女孩并不符合‘犯罪者’的角­色­。

即使小女孩意外伤害了伙伴,但把它定义为‘犯罪’,太过牵强。”

“对!”Rheid眼中闪过一道光,“就像......”

“就像他在误导我们。”言溯语速极快,仿佛思想都碰撞出了火花,“这个人很聪明,他会设置误导选项,”

“双重的误导选项!”Rheid此刻只和言溯交流了,“他在玩游戏,不,不仅是玩游戏,还在编写游戏!”

“是的。他在­操­纵游戏,而且他懂行为分析和侧写。”言溯接得密不透风,“很有可能刚才分析出来的一切,他都猜到了。”

“不止是猜到,”Rheid同样的语速飞快,“他甚至在引导我们做分析。”

两人一来一去,像两把机关枪,不,机关枪都快不过他们的思维。

一番对话叫现场所有的人都愣了不知多少秒。

好半天,会议室里落针可闻;直到再次有人敲门,当地的警官来说,失踪者的家属准备好,可以提问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陆陆续续去做准备。

甄爱慢吞吞跟着言溯,心里有点儿感动。

言溯一垂眸,脸­色­微僵:“你这副家长一样欣慰的表情是要­干­什么?”

“哦,”甄爱解释,“我是觉得上次希尔教授训斥你后,你表现好乖。”

言溯:……

莱斯长官走在最后边,看着言溯离开的身影,忽然问洛佩兹和库珀:“你们或许很懂行为分析,但你们是不是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什么?”

“那段音频,这段视频,都是发给S.A.先生的。”

洛佩兹不以为然地往外走:“我们没有忽略,莱斯。但­干­我们这一行,要明白一个道理:变态不是因为你的行为而堕落成变态的。他想挑战你,难道是你的错?

与其怪罪谁,不如多花心思找到犯罪者。”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我想了想,小海螺比小蜗牛更适合甄小爱,所以就把小蜗牛改成小海螺了,生菜改成......紫菜了......(⊙o⊙)

小动物系小剧场(三)

小海螺望着草丛外高高的蓝天,紫菜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却早已没有了紫菜的身影。

“甄小爱,一定要找到哥哥哦!”

小海螺想起这句话,有些心酸。她抽抽鼻子,背起重重的壳,一步一步艰难地在草丛里穿梭。想找哥哥,先要从草地里走出去再说。

可她从小就住在海里,对陆地很陌生。泥土坑坑洼洼,上面还有石块。她的身体又软,,走得磕磕绊绊的,走没几步就划得到处是伤。

走着走着,一溜蚂蚁排着队从她身边走过,踏着正步,走得飞快。

小海螺回头一看,呀,太阳都下山了,她才从一根草走到另一根草。

蚂蚁队伍里有一只话多的蚂蚁,指着她就喊:“呀,快看,有一只奇怪的蜗牛!”

小海螺吓一跳,唰地躲进壳里,在里面回嘴,还有嗡嗡的回声:“我是海螺螺,不是蜗牛牛。”

“海螺是什么?蜗牛的一种吗?”

小海螺探出头来,气了:“说了我不是蜗牛。”

“那你走得那么慢,我们出门­干­活的时候你就在这里!”

“我是小海螺,我要去找我哥哥的。”小海螺一字一句地声明。

“哥哥?”有只蚂蚁听见了,忙说,“刚才我们经过的地方,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家伙,兴许是你哥哥呢!你快去找吧。”

“真哒?”小海螺很开心,问了详细的路线,就背上壳去找。

小蚂蚁们在身后你一言我一语:

“她哥哥在哪儿?”

“就在车轮印子的大河旁边,只有几分钟就可以走到了。”

“她走的话,要一天吧?”

“两天?”

小海螺:……

小蚂蚁们喊:“不管怎样,甄小爱,一定要找到哥哥哦!”

88

甄爱走出会议室,认真思索了一遍刚才言溯和Rheid的对话。

乍一看,不明人物通过这几段视频表现的内容很明确:我是一个卫道者,这5个人犯了罪,是法律的漏网之鱼。而我,要代表法律和上帝,让他们受苦,让他们忏悔。BAU的侧写员们,你们来分析我,揪出我的真身吧!

可经过言溯那么一说,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了。

这个不明人物了解犯罪心理,他在误导大家,让大家以为他是卫道者;可其实他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如果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不是惩罚他心中的罪恶,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甄爱想着,又绕了一层。如果这个不明人物那么聪明,会设置误导选项,那他有没有可能把误导选项设置成正确的呢?

就像猜剪刀石头布一样,成了无限的死循环。

她该不该提醒言溯?可自己是个门外汉,好像不妥。

还想着,言溯拿手背轻轻碰碰她的手背,低声道:“别担心,我不会那么早下结论。”

甄爱的心落了下来,真是瞎­操­心。他总是想得那么缜密,不会出问题的。

最擅与人打交道的洛佩兹单独去询问失踪者的家属,人多了会给他们造成心理压力,所以其他人都待在隔壁房间。

为了对号入座,询问顺序是按照视频中的先后顺序来的。

第一位是少女的父亲,从衣着打扮上看,处于社会较低阶层。他说少女的母亲早跟人跑了,他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女儿从小乖巧懂事,­性­格内向胆小,从不和谁有纷争。这段视频对他是晴天霹雳。让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扒光衣服受到那种凌.辱,他捂着脸痛哭:“为什么那个变态会找上我的女儿?”

对于视频中女儿提到的扔掉了帮佣家的小男孩,这位父亲不能相信:“一定是她不堪折磨,乱说的。我的女儿最温柔和顺,她不可能做这种事。”

第二位是幼师的父母,那是一个幸福的中产家庭。

父亲母亲至始至终紧握着手,眼中含泪,却极度控制。他们说幼师是个完美的女儿,­性­格好,博爱又善良。见到女儿被切掉部分.身体器官,父母的脸上写着剧痛,却因自持,从没哭出声,只在最后大睁着眼睛落泪:

“我们并不知道是她诱拐了幼儿园的小女孩,当年MeaganZora失踪时,全城都在找。我们都帮着贴传单,还给Zora家送过花篮。老天,我们对不起那对夫­妇­,我们的孩子对不起他们。”

甄爱立在玻璃墙这边,眼睛有些湿润。

家庭真是一种紧系纽带扯不开的关系;尤其是父母与子女之间。

心理分析师们最喜欢分析罪犯的童年,认为父母的罪责往往给孩子留下终身的­阴­影和伤痕;可反过来,成年孩子的罪责更会给年迈的父母刻下带入坟墓的苦痛,这会不会另一种更深刻而无法纾解的悲哀。

她突然想到,这个国家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说过,Whateveryouare,beagoodone.不管你做什么,做个好人。

每个父母抱起襁褓中的婴儿时,是不是也吻着孩子的额头,祈祷:不管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做个妈妈的好孩子。

可是,做个好人,好难;做个好孩子,更难。

尤其是她这种父母都是坏人的。

第三个母亲的女儿是视频中下场最凄惨的那个血人。母亲已哭成泪人,说前夫死得早,从小太宠女儿,让她变得­性­格骄纵,小小年纪就独自去纽约闯荡。她从视频里听到女儿和继父搅在一起的事,一会骂那个男人,一会又骂女儿,哭了好半天。

第四对是作家的父母,虽然看上去极度悲伤,但表现得比其他人平静些。母亲靠在作家哥哥的肩上流泪,父亲则红着眼睛说:“这孩子5年前就很少回家了,他工作特殊,我们早就做好了失去他的准备。”话虽这么说,声音却哽咽,“两个月前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还好好的。我的儿子,他一直都是个正直的孩子。”

这时,妮尔把采集到的失踪者信息表发给众人。

甄爱接过来一看,狠狠愣住。除了幼师和作家,视频中的第一个少女竟是在糖果屋城堡里打过工的女仆小姐,第三个血人是真正的演员小姐,而那个小女孩是市里幼儿园里给言溯送闹钟的那个!

甄爱心里猛地咯噔,担心地看向言溯,后者却只是微微锁眉,脸­色­依旧平静,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甄爱心有余悸地收回目光。再明显不过了,这个凶手就是冲着言溯来的,他在杀和言溯接触过的人。该不会是......

可不对,她记得,伯特不喜欢录像;至少,不喜欢录这些女人的。

第五对是小女孩的父母,孩子年岁太小,母亲好几次说到一半就扶住额头哭:“我们的宝宝很可爱,她并不是坏孩子。吉米是她的弟弟,那只是个意外。她那么小,有什么罪,有什么要忏悔的?那个疯子怎么能这样折磨一个孩子!”

甄爱听到这儿,怔住。小女孩忏悔的,是她弟弟的意外死亡?

她想起小女孩说“我妈妈说他去了天堂”,这位妈妈在儿子意外死亡后却给犯错的女儿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多伟大的母亲。可现在,仅剩的女儿也凶多吉少。

问话很快完毕,除了幼师和小女孩,其余失踪者的家庭背景职业等其他信息几乎没有相似或重叠。在目标人群分析这块,遇到了难题。

没有固定的受害者类型,很难判断不明嫌疑人的心理出发点。

一行人坐在会议室内,努力从这种角度探索不明人物选择受害人的方式时,言溯突然静静地开口:“最近,我见过这5个人。”

一句话,室内鸦雀无声。

没人先说话,每人却各怀心思。最终,莱斯意味深长说了句:“音频和视频都是指向你的。言先生,有人在杀你身边的......”

Rheid忽然打断他的话:“这是一个不错的线索,我们可以查查S.A.身边的可疑人物。”

洛佩兹也说:“不管他折磨这些人是为了什么,他一定会在这些人的身上留下他特有的印迹。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发现这些印迹,再把后面的人找出来。”

言溯脸­色­很淡定,甄爱心里却觉得温暖,她知道他们在维护言溯。

时间太晚,大家先回酒店休息。

甄爱担心言溯的状态,把他送到了房间,可才到房门口,他忽的拉她进去玄关,灯都没开,抵她在墙上,低头便吻住她的­唇­。比往常用力,却一贯的温柔。

黑暗中更加亲密,她没有拒绝。

他渐渐吻到她的耳边,嗓音低醇:“Ai,别怕,我一直都在。”

甄爱这才知他的吻是鼓励和安慰。他一定是担心刚才那些视频太血腥,怕她吓到了。可她并不害怕:“阿溯,其实我比你想象中的坚强。”

黑暗中,他忽的无声笑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最近忘了。”

甄爱心里一暖,他不是忘了,是更加习惯­性­地想保护她了。

她摸开灯,傻呵呵地看了好一会儿,还拉门要出去。可他固执地箍住她的手,不放行。

甄爱脸微红,不大好意思:“不要了,隔壁其他人都在,发现了不太好。”

言溯不解:“为什么不好?我们又不是偷­情­。”沉吟半晌,“你为什么担心别人会发现?这不合逻辑,刚才大家都没看见。哦,你怕别人听见。可这墙壁很隔音,而且我也没打算今晚和你发生关系。”

甄爱大窘,非要回去。可他来劲儿了,握着她的手腕就是不松开。

甄爱挣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心里就痛了:“阿溯,你不会是担心我出事吧?”

言溯尴尬了一秒,答:“没有。”

可她知道他有:“你该不会在心里认为,那些人是因为你才死的吧?”

他这次回答得快些了:“没有。”脸­色­却不经意冷了一度。

甄爱低下头,半晌又扬起笑脸,搂住他的手臂:

“伯特第一次听到女孩子尖叫,是我。他觉得很好玩,所以在世界各地找女孩的尖叫声,把她们收集起来。可人只会在痛苦和恐惧的时候尖叫,所以他......”

“Ai,不要说了。”他把她揽进怀里,“Ai,不要说这些了。你知道的,这不是因为你;也不是你的错。”

她瘪嘴:“抓不住重点,笨。”

他抵住她的额头,微笑:“好,不是因为我;不是我的错。”

第二天早晨,有人发现了尸体。

众人立刻赶去城镇交界处的树林。

意外的是5具尸体抛在一处,套上了睡袋,整整齐齐地摆着。一看像是5个露营者在安静地睡觉。发现尸体的是当地一群晨跑运动员,一排整齐的死人把他们吓得够呛。

5个死者脖子上都系着名片。

伊娃拉开睡袋,5具尸体都没穿衣服,赤条条的,明显有清洗过的痕迹。她蹙眉:“这哪里是睡袋?简直就是装尸袋!”

言溯蹲下,看着睡袋上面掉落的花粉,又望周围的环境,道:“中午开的花,至少昨天中午前就抛尸了。”

他站起身,“5具尸体,他需要用自己的车运来;夏天落叶太厚,没有留下车辙,树林很深,他没有迷路。可见他十分熟悉这里的环境。”

“很可能是本地人。”妮尔接话。

言溯不语,问伊娃:“有什么新情况?”

伊娃脱下手套,神­色­凝重:“不得不说,如果这个凶手是虐待狂,他绝对是虐待狂中的艺术家!”

洛佩兹:“什么意思?”

伊娃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作为法医,近几年我在尸体上见过的所有伤痕,都汇集到这5个人身上了。更可怕的是,他们5个人的身上,没有轻伤。”

莱斯不解:“这又是什么意思?”

言溯微微眯眼:“轻伤代表初级的探索和尝试。没有轻伤,意思是他是一个高手,这很可能不是他第一次作案。”

Rheid赞同:“况且,初级的连环杀手会一个接一个寻找猎物,一边杀人一边升级;而这次,是我们第一次遇到一次­性­控制5个人的情况。”

然而,库珀和史密斯昨晚就熬夜搜查了全国范围内的类似虐待案例,结果是,没有。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疑惑了。

这个不明人物是头次出招,就达到了高手的级别?

“除此之外,”言溯盯着地上的尸体,蹙眉,“还有一个矛盾的地方。”

甄爱问:“什么?”

“这个人已经表现出了超高的手段和能力;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他对生命的态度会越来越漠视。他从杀人中获得的快乐也会越来越少,这也是为什么通常连环杀人的手法会一次次升级的原因。”

甄爱思考了一下:“虐待和折磨过程中得到的快感达到极限时,凶手会在抛尸的过程中,继续施加羞辱,比如把尸体扔在垃圾堆里,比如肢解,比如给尸体摆出羞辱的姿势。”

言溯沉默了一下,忽然看住甄爱。

甄爱一愣:“怎么了?”

言溯道:“Ai,你会像变态一样思考了。”

甄爱瞪他。

他淡笑,收回目光,眼神渐渐又严肃起来。半晌,揉了揉鼻梁,自言自语:“装进睡袋,是在给他们收尸。为什么要把他们洗­干­净了装好?为什么在最后一刻,要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

很快,法医队伍带着尸体回去做检查。

不久后,伊娃把大家叫到解剖室,说的第一句话是:“死者身体内都没有药剂,所以在虐待过程中,他们都是清醒的,除了小女孩。”

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伊娃继续:

“除了你们在视频里看到的各种伤痕之外,这5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生.殖器官损伤。另外,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缺失了一些东西。

......

少女(女仆)是被掐死的,头顶少了一块带头发的头皮;

幼师鼻子里有棉絮,是被枕头捂住窒息而死,没了嘴­唇­和胸部;

演员是活活痛死的,没了耳朵和皮肤;

作家被枪打死,死后被挖掉心脏;

小女孩安眠药致死,凶手对她做了......”伊娃脸­色­变了,匆匆说出一个词,“割礼。”

在场的人听得骨头都疼了;洛佩兹以前是做­妇­女儿童保护的,听了这话,拳头都捏出去了碎声。

伊娃扶住额头,声音很小:“请你们一定要尽快抓住这个恶魔。”

带头人库珀沉默良久,对众位道:“马上集合,开始画像。”众人很快回到会议室,每个人心中都有了大致的轮廓,只等着互相补充互相纠正。

开头的是最年长的库珀:“凶手有备而来,计划周密。除了小孩,另外4人都独居,其中有一名前任CIA特工,他能够轻而易举带走他们,不是只靠人格魅力诱骗,很可能他有武器,并且有体力制服特工。我们要找的人体能极好,极可能懂枪,甚至出身军队。”

史密斯接话:“他发过来的视频看上去重点在忏悔,可尖叫声和受害者身体的惨状都表明,他的重点是虐待。尤其是他留下的那两句话,‘你在听吗’‘你享受吗’,这都是他自己的内心特写。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十足的虐待狂,和­性­有关。而且他是S.A.先生身边的人。”

Rheid举出数据:“FBI做过调查,凡是­性­虐待,凶手多数是男­性­,与受害者多是同一种族。这批受害者年龄在5到30岁之间。概率统计,­性­犯罪凶手的年龄比最大受害者的要小,所以他应该在25到28岁之间。”

洛佩兹也补充:“虐待狂是一种情感宣泄,他的发泄没有逐次升级,而是同时在5人身上爆发。可以想象他曾受过非人的虐待,很有可能少时来自家庭,也有可能是其他被虐的经历,如病痛、被俘。他不同情他人的痛苦,但5个死者里,男­性­受到的虐待程度最少,死因是最痛快的一枪毙命。从心理学角度看,凶手十分爱他的父亲。我们要找的人,很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和他的父亲相依为命。”

妮尔道:“凶手把视频寄给被害者的家人,是对家庭的心理折磨。同时,便于自己事后回味。他让受害者忏悔,可他寄视频的行为在宣告:我不需要你们宽恕。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粗鲁的抛尸?为什么放弃对死者和家庭最后侮辱的机会?这一点或许可以从受害者的忏悔上看出端倪。凶手偶尔透露出怜悯和宽恕的姿态,在他内心深处,他依旧认为自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这是一种不经意的习惯。

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很可能从事非常体面的职业,甚至代表着这个社会的正当面。”

Rheid揪着手指:“另外,他的受害者对象非常杂,他像一只杂食动物。可即使如此,他虐待和杀人的现场都十分整洁­干­净,视频背景是白­色­,抛尸地很有条理,他有洁癖。再是那段机器音,他和受害者保持距离,很可能在男女关系上缺乏信心或人际沟通不良。或许他在人前人后,有双重的­性­格。他抛尸的时间其实在发录像带之前,说明他很有条理,好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在看着我们。”

甄爱静静听着,平时一个言溯就让她惊叹了,现在她感觉坐在一群言溯中间,大家的思维都高速运转着,天衣无缝地接下来。

照这么下去,不过多久,就要画出犯罪者的画像了?

可,为什么言溯一直没有说话。

她看向言溯,而后者在沉思,正好他接过Rheid的话,一出口语速便快得惊人,

“5个人从失踪到受虐到死亡,时间不超过2天。他的组织能力和计划能力让人惊叹。他虐待和杀人时,没有任何犹豫,聪明有手段,不胆怯。想法明确,非常自信,他表现出来的一切证明,他习惯杀人。”

他顿了一下,“他,可能在我们的队伍当中。”

其他人都沉默着赞同。

“另外,”言溯放缓了语速,“根据受害者的职业,以及他们身体里被凶手带走的部分,我大概想得出,死者之间的联系了。”

在众人的目光中,言溯顿了一下:“这是一个男人,全套的­性­幻想。”

89

“他在收集女人;不,应该说,他在收集情.欲。”言溯并未太过斟酌,显然脑子转得飞快,“就像少年收集­棒­球卡,恋物癖收集内衣,食人癖收集人骨和器官。而这位不明人物,他收集情.欲,并带走纪念品。”

其他人都没说话,只有甄爱问:“你刚才说联系到她们的职业。你的意思是,他从每个人身上带走的部分,和每个人的身份有特定的对应关系?”

“聪明。”言溯侧眸看她,眼中闪着淡淡赞许的光,进一步解释,“首先是女仆小姐。她被割去了头顶一小块带发的头皮。在所有文化中,头部都是最具尊严的。”

甄爱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书,立刻道:“我记得战争中的印第安人会割下俘虏的小块头皮,这是对战俘尊严的践踏和侮辱。”

莱斯小声嘀咕:“这意思,凶手是印第安人?”声音太小,没人听见。

言溯扭头看向甄爱,像是只和她一人说话了:“女仆小姐最大的特点是顺从。她代表了和服务有关的一切制服行业,像护士、空乘、服务员。这是男人普遍想要征服的类型,也是容易诱发男人欲.望和施虐倾向的类型。割下她的小块头皮,是纯粹的施虐与征服,甚至超过了­性­的意义。”

甄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就像很多­性­.趣专用店,最畅销的角­色­扮演服装,都是制服服务类的。”

话一说完,她面­色­微窘。这副门儿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只是最开始学习上网时,电脑里自动跳出来的,她没有点开看过啊。

言溯眸光闪了一闪,怎么都有点儿调侃的意味:“嗯,是的。”

甄爱觑了其他人一眼,大家都没有异样的表情,她又收了心思,道:“凶手选择掐死女仆小姐,这其实也是最能表现力量和征服的方式。”

言溯脸­色­松动了些,带着淡淡的笑:“Ai,你很厉害。”

说话的样子已经是完全忽视周围的人了。

甄爱脸红,催促言溯:“那幼师小姐呢?”

言溯简短道:“幼师这个职业的特点是母­性­。”

“母­性­”,这下不说自明了,弗洛伊德的经典学说。

“俄狄甫斯的恋母情结。这算是最......”甄爱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初­性­?变态?乱­仑­?原始?本能?这种复杂的情绪无法用善恶形容,却普遍而原始地存在于很多男人内心深处。

她转而问:“最有母­性­特征,最让孩子依恋的,是母亲的胸部;所以,凶手才取走了幼师的胸?”

言溯点了一下头:“那是孩提时代的爱恋;是孩子第一次和女人的亲密接触。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男人柔弱和依赖的一面。”

“可嘴­唇­呢?”

他看了甄爱一眼:“知道为什么如果女人的嘴­唇­柔软丰满,涂了红­色­­唇­膏,就容易唤起男人的­性­.欲吗?”

甄爱呐呐地摇摇头。

“因为那像肿胀的女­性­生.殖器,对男人有致命的诱惑。”

言溯说得坦然而学究,但甄爱在他灼灼的目光里,还是脸红了。脑子里很快划过另一个想法:难怪那么多男人说茱莉亚·罗伯茨­性­感。可她呢,嘴­唇­很薄,很多时候还略显苍白。

她,并不­性­感。

还想着,言溯的身子往她这边倾了一点,低了声音,只限于她一人听到:“Ai,我很喜欢你的嘴­唇­;”加一句,“我只喜欢你的嘴­唇­。”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调整重音来了一句:“我说的是,我只喜欢‘你’的嘴­唇­,不是说我只喜欢你的‘嘴­唇­’。你知道的,我喜欢你的全部。”

虽然声音小其他人听不到,但这两人窃窃私语的姿态大家看在眼里。甄爱看到洛佩兹和Rheid对视了一眼,眼神相当­精­彩。

她低下头,言溯却依旧不觉得不妥,念绕口令似的说完那一番话后,回味了半晌,居然兴致盎然地来了句:“语言真有意思。”

甄爱:......

她回归正题:“用枕头捂死她,是有一种拥抱和怀抱的感觉吗?”

“嗯。”

甄爱又问:“演员呢?为什么没了耳朵?”

言溯:“非洲文化认为,耳朵象征人的­性­能力。”

又成非洲的了?莱斯Сhā话:“凶手是想夺去她的能力?”

言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耳朵代表无法控制的野­性­,以及对­肉­体的诱惑。”

Rheid点头赞同:“就像古希腊神话里的森林之神萨梯。”

这话估计只有言溯听懂了。

甄爱木了半秒,转而问:“那这演员小姐代表着什么?”

“不用负责的危险关系。”

甄爱一经提醒,立刻说:“这确实是最大的引诱。不管是登徒浪人,还是正人君子,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恶念,都有对危险的向往和刺激。不同的是,正直的人能够压抑住。还可以说,有的人不是真正的善,而是不想承担恶念带来的负担。而不用负责,就是开启了这扇恶念的大门。”

就像苏琪说的那个俱乐部里的人,各个拥有光鲜的身份,或许人前是正义的法官是亲善大使,可带了面具,不用负责,就暴露出了邪恶的本质。

甄爱轻轻叹了口气:“一面喜欢不用负责的邪恶和刺激,一面又在道义上鄙视这种情绪,所以才把演员小姐虐得那么惨?她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不是对她最大的否定和摧残吗?”

言溯点了点头,话少了些。他在不经意间,渐渐把说话的重头权利交给了甄爱。尽管面前坐着好几位专业的人员,他也忍不住想优先和她碰撞思想。

甄爱在他默认的鼓励下,竟然忘了周围的人,主动说:“那小女孩是不是代表恋童情节,和男人对年轻身体的渴望和向往?另外,”她犹豫了一下,“或许还有,恋女情节?”

“嗯。”言溯道,“小女孩的死亡方式最温和,是安眠药,就像给她营造一个梦境,让她永远沉睡入梦。这是男人在父­性­方面的表现,也是男子主义的表现。”

甄爱皱眉:“那为什么对小女孩用割礼?”

言溯正­色­答:“很多落后的地区,和有些宗教认为,外生.殖器会让女人­淫­逸。而割礼让她们永远享受不到­性­.爱高.潮的快感,可以让她们永远忠于自己的丈夫,杜绝通­奸­。”

甄爱摸了摸脖子:“凶手期望小女孩给他最纯粹最忠贞的­性­与爱。这是男人都有的占有欲吧?”

“嗯。”言溯简短地总结,“男人在­性­与爱方面的征服欲、柔弱、野心、父­性­、大男子、和占有欲,都表现出来了。”

甄爱灰灰脸,话是这么说没错,平时一说也都还没事,也有人觉得男人的这些特­性­挺迷人的。可怎么到了现在这一刻,这么一分析,总觉得­阴­森森的吓人。

洛佩兹揉了揉额头,叹:“S.A.,谢谢你,­干­了10年的侧写员,我从来没像此刻这般对男人失望。”

言溯微微颔首:“不客气。”

甄爱:......

笨蛋,人家没表扬你!

妮尔总结:“所以说,我们的这个凶手,他除了拥有虐待狂和­性­虐者的基本特征以外,还拥有相当丰富的符号学和表征学知识。对多种文化都了解甚至深有研究。很可能,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他接触过多种文化,发达的,欠发达的。”

言溯眼光凝了一秒,还是说:“是的。”

洛佩兹道:“那我们的画像里还要加一条,有欠发达异国的生活、服役、工作经历。”

莱斯奇怪地看着言溯,这些广博而广泛的东西,言溯是怎么想出来的?他和那个不明人物是双胞胎还是怎样?他想了一会儿,只问:“男­性­受害者呢?他代表什么?”

言溯沉思一秒,库珀却接过话:“同­性­之恋。一半是较量,一半是男人对男­性­自身的欣赏。取走他的心,算是对同­性­别的尊重与爱慕。”

言溯依旧蹙眉,不对,取走心脏,不应该是这个意思。心脏这个部位,应该有一种更强烈的情感,可偏偏情感是他的弱项!

库珀说完,起身:“大家各自准备一下,5分钟后,向警署发布画像。”

“等一下,”言溯放缓了语速,补充另一个一直让他觉得怪异的地方,“这5位的身体上有各种虐待痕迹,却少了一样。”

几人面面相觑:“少了一样?什么?”

“最能代表­性­暗示的,牙印。”言溯也站起身,“牙齿的尖锐和穿透力,是最能代表­性­.侵略意义的,为什么一个­性­.虐待狂的受害者,身体上没有牙印?”

莱斯皱眉:“难道他牙齿不好,有蛀牙或掉牙?”

库珀沉思了片刻,带众人出去。

甄爱走在最后边,慢吞吞跟着言溯,小声道:“阿溯,刚才经你那么一说,男人都不可靠了。”

言溯轻轻挑眉:“都?其他男人都不可靠,对你有影响吗?”

甄爱低头轻笑,瘪嘴:“你刚才把男人的­性­幻想分析了那么多,现在要说你不是那样?”

言溯垂眸看她,微微笑了:

“如果我现在跟你说,从逻辑学上看,我刚才分析的逻辑范畴是‘绝大部分男人’,这个概念和‘所有男人’不等同。

如果我这么说,好像虚伪又矫情,偏执又愚蠢。可是,”他轻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好像没有那么多的欲.望,也没有那么多想要的。”

甄爱知道他说的都是肺腑真心的话,心里暖暖的。是啊,金钱、名利、地位、头衔、目光......他都不在乎,这算是无欲则刚吗?

也难怪,不管遇到表扬奉承,还是质疑挑战,他从来不生气不焦躁,不嫉妒不记恨,不轻浮不飘然,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永远那么淡定从容。

她走上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甄爱才走出去,就看见了苏琪,她听说了作家死亡的消息,立刻赶来。整个人都是绝望的。甄爱其实能理解苏琪那种感受,以为那人失踪了,拼命去找,可结果,他死了。

就像,她的哥哥。

目送苏琪和伊娃一起去了停尸房,甄爱又看见了欧文。

她走上去:“欧文,你不用等多久的,我们应该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自她从silverland回来后,欧文改变了以前的保护模式,总是暗中跟着。甄爱反倒喜欢,没有异议。“不过,欧文你最近很累吗?看上去­精­神好像不太好,要不你多休息几天吧,我没事的。”

他还是老样子,略显腼腆地笑了笑:“没事。嗯,对了,我去找一下S.A.。”

言溯正在饮水机边接水。

妮尔走上去,叹:“S.A.,刚才你说的那个­性­幻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们男人,想法还真多。”

言溯来不及开口,旁边的Rheid木讷地睁着眼睛:“没有,我没有那么多想法。”

妮尔翻了个白眼:“我错了,不该和你们这两个怪胎谈这个!”

她捧着一杯水,问:“对了,S.A.,Rheid,你们听过那个选择题没?一个女人,白天天使夜晚魔鬼,白天魔鬼夜晚天使,你们选哪个?”

“白天魔鬼夜晚天使。”Rheid耸耸肩,“我把这个问题看成是外在与内在,所以,我更偏向内在的交流。”

言溯手里捧着水杯,慢慢喝着,眼前浮现起甄爱的样子,她会迟钝,会木讷,会拿枪,也会打人......

他淡淡一笑:“都可以吧,看她喜欢什么。”

妮尔挑眉:“你们俩的回答还真是爽快。我的朋友从来没有在5分钟内想清楚这个问题的。”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要是我,宁愿都不要。”

众人很快集合,库珀对几地的警署发布第一次正式画像:

“我们要找的不明人物身材高大,体能极好,心理年龄在25到28岁之间,由于他智商极高,实际年龄可能偏低。

懂枪,与女j□j往有障碍,在男女关系上缺乏信心,人际沟通不良。他是S.A.先生身边的人,和父亲关系密切。他工作体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代表着这个社会的正当面,看上去是个透露怜悯和宽恕的正直人士。

他很有可能童年并不幸福,父母离异,父母关系不恰,或者他和父母的关系很恶劣,孤僻不合群。

可他在学识方面拥有非常强大的自信,常常表现出高傲的姿态,有双重­性­格。他很有条理,有很强的组织计划能力。做事毫不犹豫,有手段不畏惧。

他很博学,拥有相当丰富的符号学知识,对多种文化深有研究。他有欠发达异国的生活、服役或工作经历。他牙齿有问题,应该受过伤......”

甄爱听到一半,心里渐渐不太舒服,甚至有些愤怒。在她看来,她(除了­性­别),还有哥哥都基本上符合那个画像。

凭什么?凭什么小时候有不好经历的人,就有成为变态的潜质!

她轻轻地握紧了拳头,忽然,他的手附上去,温柔地握住。

她蒙了一下,抬头望他。

他眼神清澈:“Ai,命题反推不成立。”

他总是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不会温柔地安慰,只会用那么生硬又笨拙的逻辑来揭穿她不合理的想法,真是,讨厌死了。

她咬­唇­,不开心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乖,别生气。”

她定定的,还是不说话。

言溯摸了摸鼻子:“唔,我已经指出你的逻辑错误了。Ai,如果你再生气,我会质疑我的智商。”

甄爱瘪嘴:“笨,这属于情商的范畴。”

他眉梢轻扬:“啊,这样啊。那就没问题了。嗯,你继续生气吧。”

甄爱噗嗤笑了。

另一边,库珀最后总结:“各位,这个不明人物,他有非常强烈的掌握能力,他就在我们之间,看着我们行动。他是我们的一员,很可能参与到了此刻我们的搜查过程中......”

旁边,莱斯轻轻推了推身边妮尔的手臂:“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里,有人完全符合这个侧写。”

妮尔纳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欧文低着头,正在和法医伊娃讲话;

他们的不远处,甄爱也低着头,看上去竟有点儿不经意撒娇的柔弱与乖巧,那个从来淡漠疏远的言溯,双手Сhā兜,迁就地俯着身,对她轻语微笑,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动物系小剧场(五)

小海螺甄小爱愣愣地看着蜗牛:“结婚是什么?”

小蜗牛鄙视她:“结婚就是永远在一起。”

甄小爱眨巴眨巴眼睛:“永远在一起?可我要去找哥哥呐。”

小蜗牛不满:“说了让你不要去找哥哥了,我们结婚吧,你跟我回家,我有最好吃的青菜给你吃。”

小海螺不为所动,摇摇头:“我不吃青菜,因为我不是蜗牛。”

小蜗牛气了:“你就是蜗牛,你长得和蜗牛一模一样,没有你这样的海螺。”

小海螺也很坚持:“我的壳的形状是像蜗牛,那是因为我们家是从陆地上迁徙的,可我现在不是蜗牛了。”

小蜗牛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那你还是蜗牛。”

小海螺无语了:“我不和你讲,我要去找我哥哥。”

小蜗牛立刻跟上她:“哎,你别走啊。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都给你种。你不喜欢吃青菜,那你喜欢吃紫菜吗?”

小海螺想起紫菜,有些难过,小声说:“你别问了,我只想找我哥哥。”

小蜗牛听她不开心,默默闭嘴了,慢吞吞地跟着她走。过了好久,才说:“那我帮你找哥哥了,你就和我结婚好不好?”

结婚就是永远在一起么?

甄小爱想了想,觉得也行,就点点头:“好的。”

一直不开心的小蜗牛这才笑了:“你要记住哦,对了,我叫亚小瑟。”

90

甄爱立在墙角边,扭头回望。上午十一点,警察们根据BAU发布的第一版不名嫌疑人画像,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了。

或许是第一次见证侧写员利用心理分析来描绘嫌疑人,甄爱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些玄乎。认认真真回想一遍大家的分析,其实每个都有道理。可细细斟酌,又总觉得拿行为来分析心理,虽然神奇,但难免有太绝对的嫌疑。

甄爱没有提出心中的疑惑,却对言溯的那番“­性­幻想”理论很有兴趣,嘴­唇­、耳朵......

她仰头望他:“那,鼻子呢?鼻子有没有什么­性­方面的意思?”

言溯弯了弯­唇­角,很喜欢甄爱的好奇,这个漠不关心的女孩只对他好奇。

虽然他从来习惯自言自语,不在乎有没有听众,虽然他无所谓周围的人是否觉得他怪异,是否觉得他无聊,但他喜欢的女孩不仅喜欢他,还喜欢他喜欢的东西,他自然感到独特的欢愉。

他告诉她说,“以狩猎为生的民族很看重代表嗅觉的鼻子,他们认为鼻子大小象征人的­性­.欲,男人的鼻子最好大一点,女人则小巧......”

他说到一半,目光下滑,落在她小巧如玉的鼻子;

而甄爱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的鼻子,挺拔俊俏,峰度完美,以前看着只是他­精­致五官的一部分,此刻看着有了一种­性­感的味道。

这,真的和­性­有关系?

他的那里,是不是也这么漂亮­性­感?

甄爱愣愣半秒,被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弄得偷偷脸红了。

言溯低头看她:“在想什么?”

甄爱吓一跳,自然不敢说真实想法了,条件反­射­地说:“咳,阿溯你没有匹诺曹那样的大鼻子。”

“因为我不撒谎。”言溯也是条件反­射­坦荡荡地回答,说完才发现自己理解错了。而甄爱话说出口,也察觉这句话背后还有另一层意思,她立刻红了脸,挪开目光。

言溯倒不介意,欺身对她道:“Ai,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不要担心。我跟你说过,我真的不是­性­冷淡。”

甄爱别过头去:“我没有担心。”

话说出来,更奇怪。她索­性­把头低下去不说了。

言溯看着她红红的脸,微微一笑,走了神。后天就要到了,要不是突然碰上这么一出案子,现在,他应该带她去汉普顿了。

不论如何,他选好的日子,亿年难遇。

他不会让任何事影响他,影响他们。

甄爱不知道言溯心里的想法,以为他在认真思索案子,她也想参与其中,于是迟疑了几秒,说:“阿溯,我觉得,符合这个侧写的其实有好多人,就这样去抓人,随机­性­太强了。”

他回过神来,道:“别担心,这只是第一步。BAU的成员还会继续搜集信息,进一步丰富画像。这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且他们也比你想象中的严谨。”

“我不是担心这个,”甄爱略微有点急,一下子脱口而出,“我是担心你。阿溯,这个画像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言溯并不讶异,他早看出来了,没想到现在甄爱也看出来,还替他担心了。

“没事的。”他揉揉她的头。

“我也觉得应该没事。”甄爱慢慢点点头,“还有啊,我总觉得,既然凶手那么聪明,还懂犯罪心理,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他隐藏自己的本­性­,刻意制造出来的。就像学生按照教材做题一样。有可能,真正的凶手不是画像画出来的那样,因为画像是凶手按照教材设计出来给我们分析的,并不是他的本­性­流露。”

她的智慧总是让他眼前一亮。

言溯淡淡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甄爱得了鼓励,兴奋地问:“那我们该怎么找到他?”

言溯抿抿­唇­:

“很遗憾,如果真是我们想的这种情况,那我们迄今为止的一切分析很可能和凶手没有任何关系。”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凶手不只是按照教材模拟,而是创新设计,完全按照他言溯的样子设计了一个杀手画像出来。

就好像凶手在对他说:S.A.YAN,这是我对你的侧写!

他不想她担心,所以没说那么多。

可甄爱没有追问,其实心里却很清楚。

真正的不名嫌疑人那么高智商,会按照言溯的样子设计出一场杀人游戏,把所有的蛛丝马迹引到言溯头上,却把和自己有关的信息掩盖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人,该怎么去抓?

言溯深深看她半晌,一下子看出了她的心思,温暖地笑笑,安慰:“Ai,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快抓到他的,因为,我已经看出他的遗漏之处了。”

甄爱眼中闪过一道光,抬头望住他,“是不是作家先生的心脏问题?我刚才看莱斯和库珀说话的时候,你表情好像不太对。”

他心里有点儿开心,却没有表现出来:

“嗯,作家的死特别违和,他并没有受到羞辱,这和其他人的遭遇格格不入。

其他人是一整套的完美设计和收藏,可他不是。

而且,心脏作为人体最重要的器官,应该有更加强烈的意义。”

他语速太快,甄爱差点儿跟不上,蹙眉:“更强烈?心的意思不就是爱情么?大家表达感情的时候,总是说‘我的心都给你了’。”

言溯怔了一秒,像被点醒了般,一下子,所有信息都串联到一起了:“Ai,你还记得录像里,作家忏悔的第一句话吗?”

作家说,我没有什么可对你忏悔的。

“你”

他第一句话就在和凶手交流;

他并不害怕,他认识凶手;

视频没有剪辑,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有在视频里试图透露凶手的信息;可见他们不仅认识,而且亲近,亲近到临死了也不想报复凶手;

凶手或许也是同样的感受,所以没有虐待他,所以一枪杀了他,所以,因为想给他体面的死法,才连带地放弃了继续羞辱另外四个人的机会。

“Ai,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他敛了眼瞳,拔腿走向会议室。

甄爱跟上去:“谁?凶手是谁?”

“很简单。显露凶手信息的,不是教科书般的虐待和谋杀,而是他暴露的错误。”言溯语速飞快,“凶手在杀人的途中受到了­干­扰,为什么作家先生能够­干­扰到他?他必须杀了作家,可他为什么对作家手下留情?作家做过特工,为什么能轻易被他制服?”

甄爱听言一惊,陡然停住脚步:“你是说苏琪?她刚才来了,还去停尸房了!”

言溯一顿,立刻返回冲去停尸房。

一路飞奔而去,可房里早无人影,五具尸体沉默地罩着白布,静静躺着。

言溯脸­色­很差,走过去,掀开作家先生的白布。

甄爱惊愕地睁大眼睛,作家的心脏回来了,放进了原本空洞洞的胸腔。

她脑子轰了一下,预感明确了——苏琪杀了人抛了尸,又拿着音频去找言溯,请他帮忙找这些人。目的是把言溯牵扯进来?

言溯不知想到了没,盖上白布就奔跑出去。甄爱也跟着他,在警局里到处搜索,一直跑出了警局,在街道上张望,却再也没有看见苏琪的身影。

言溯重回警局,把苏琪找他的事情告诉了Rheid和大家。

会议室内,久久的沉默。

莱斯忍到最后,终于先开口:“言先生,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信息,你向我们隐瞒了那么久?”

言溯淡淡道:“因为,我在判断,幼师和苏琪的隐私,是否和这件案子有关系。”

莱斯脸很黑,讥讽,“现在呢?有关系吗?”

言溯瞟他一眼:“先生,我们不能用结果来评判过程。”

“你!”莱斯差点被他噎死。

这时,洛佩兹推门进来,向大家介绍了刚刚得到的苏琪基本信息:

父母家庭幸福,­性­格开朗成绩优异,西点毕业直入CIA,曾多次出­色­地完成机密任务,每年的心理测评都良好。最近刚通过升职评估,获取短期休假。她和男友关系稳定,据说相约去度假了。最后一次有同事联系到她是一天前,她心情不错,和同事描述着黄石公园的美景。

报告完毕,所有人心里都有同一个想法:这样一个女人,简直和他们描写的心理画像完全相违背!

甄爱心里渐渐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言溯一步步走进了谁设计的套子里?

言溯依旧平静,问:“她成功完成的机密任务里,有没有一项营救任务,目标地在一个叫HolyGold的俱乐部?”

洛佩兹扫了一眼手中的资料,抬起头,缓缓摇了摇:“没有。”

甄爱的心一个咯噔,难道苏琪在言溯家说的那一切是假的?幼师的视频,作家的失踪,尖叫音频,忏悔视频,这都是......

陷害言溯的­阴­谋?

就连苏琪的身份都极为完美,刚好和这件案子的画像截然不同!

这......

长久以来的头一次,她觉得心从最深处发冷,冷得她止不住地颤抖。

可言溯的手从桌子下伸过来,握住了她,很紧很用力,在告诉她不用担心。

她抬头,见他清俊的侧脸上还是一贯的淡然沉静,不慌不忙,永远那么从容有度。

言溯淡静地看着BAU的成员,说:“这是我早就预料到了的。”

一句话让甄爱莫名地安心了下来,他总是那么自信沉稳,任何问题都难不倒他的。

洛佩兹不解:“什么意思?”

言溯讲诉了之间和甄爱讨论的那番话:

“这次连环杀人案,不管是设置错误选项,虐待方式,还是器官与­性­的代表意义,都是很典型而­精­致的心理画像试题。设计巧妙,费尽心思。这个人并没有请我们给他画像,而是在挑战我们,他按照他自己的设计画了一幅像,让我们跟着他的步伐分析。这样,我们按照画像找出的人,不是真正的凶手。所以,画像和凶手并不会相符。”

Rheid拍了一下手:“这就解释了受虐者的身上为什么没有牙印!一来会看出­性­别,二来CIA特工有牙印记录!”

库珀不信,或许这是凶手故意设计的呢?

他脸­色­凝重看着言溯:“你的意思是,尽管苏琪不符合画像,她也完全可能是凶手。”

“是。但是,”言溯说,“设计这场游戏的神秘人,并不是执行这场游戏的凶手。苏琪是凶手,但她不是设计者。”

妮尔皱眉:“什么?”

“能设计这场游戏的人,智商、控制力、和管理能力都极高,如果是他执行这场杀戮,一定不会出现意外。苏琪在女人的虐待和杀戮上表现得很完美,但她出现了意外,意外就是作家先生。”

大家又都沉默了,只有Rheid脑子转得飞快,跟上言溯的节奏:“设计这次游戏的神秘人像教学一样,把所有的步骤教给苏琪。苏琪根据从‘老师’那里学到的课程,一步一步施虐,并杀害了这些人。”

“对。”言溯继续,“因为她是乖乖学习的学生,照搬了老师教授的全部内容,所以,她本人和我们的画像几乎没有联系。”

洛佩兹听罢,惊叹地扶住了额头:“S.A.,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绝顶聪明、绝顶变态,还可能永远抓不到的人。”

“不过,这么聪明又变态的想法,言先生的脑袋居然能想得出来,我很佩服。”莱斯的语气很怪异,“好像,你和那个人脑子里的想法一模一样。”

言溯没有理会莱斯的意有所指:“现在我们必须马上找到苏琪,只有通过她,才可能找到她背后的神秘人。”

莱斯却不松口:“幕后坐着发指示却不动手的神秘人?呵,言先生,你能不能解释,为什么那么强大的特工苏琪会乖乖听这个神秘人的话,­干­出这些事情来?”

言外之意是:你的话完全没有逻辑,不可相信。

言溯沉默了一秒:“我能猜得出来,但我不能说。”

莱斯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甄爱不知道言溯为什么不肯说,可她猜得到,他可能又是犯傻气了,认为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所以宁愿大家更加怀疑他也没关系。

她低下头,心有点疼。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后,言溯说有事,带着甄爱先离开了。

莱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眯着眼,挑眉:“你们难道没发现,我们的分析好像一直被他牵着走吗?”

妮尔扭头看他:“嗯?”

莱斯眉心深深皱着:“他说神秘人和‘凶手’苏琪是老师和学生,可你们记不记得,言先生刚来的时候,是怎么介绍他身边的那位小姐的。

他说,她是他的学生。”

91

凌晨三点,甄爱工作完毕,整理了一下实验器材,像往常一样准备在实验室里休息。脱下白大褂顺手往口袋里一摸,言溯给她的钥匙凉凉地躺着。

她在想,他家的钥匙是不是给了她一种神奇的归属感,捏着小铁片想了想,又穿了外套走出去。

想回去言溯的城堡,这样,明天早上就可以和他一起吃早餐了。

甄爱从地下出来,从森林里这片废弃的社区穿过。

月光下,残破的建筑发出­阴­白­色­的光,有点儿吓人。她却早已习惯。

一拐弯,走进落叶深深的林子里。抬头望天,夏天的星空很灿烂,像静谧又高远的梦境。凌晨的风也清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目光落下来,前边黑漆漆的树旁,她的车边,还停着一辆车。

定睛一看,是欧文。

她明明给他说过,她会一直工作到明后天,让他不用守着。现在出去是临时起意,没想到他始终在外面等。

甄爱有些歉疚,跑过去他的车边,敲敲玻璃:“欧文。”

车窗落下来,欧文面容安静,看不出一丁点儿疲劳的迹象。

她弯着身子:“不是说让你不用守着我了吗?”

欧文没答,笑笑:“你看,你还不是突然想出去了?”

“去城堡吗?”他问。

甄爱略微脸红,低头“嗯”了一声,捋着头发走去副驾驶的位置。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甄爱发现不知不觉中,欧文的话一天天越来越少。以前是她沉默,现在她开朗了,他却不说话了,就像两人掉了个儿。

汽车驶离森林,走上了黑夜中的高速公路,甄爱没话找话:“苏琪抓到了吗?”

“没有。”这不是欧文的职责范畴,但他也在关注。

甄爱哦一声:“事情过去不到两天,没那么快的。”

欧文望着车前灯投下的灯光,微微眯眼:“嗯,她做了十年的特工,CIA的处事方式她最清楚。不会那么容易被抓到。”

甄爱挪了一□子,侧对着他:“欧文,以你的经验来看,苏琪她还会继续杀人吗?”

“通常来说,会。”欧文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紧蹙的眉心,“Ai,你在担心什么?”

甄爱正坐好,摇摇头:“没有。”

欧文停了一会儿,淡笑:“担心S.A.吗?他不会有事的,有人守着他。”

甄爱一愣,守着?言溯被监视了?

“欧文,你......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在怀疑S.A.?”

“这我不知道,”欧文说,“不管怀疑与否,S.A.都不可能是幕后凶手。这是一个讲证据的国家,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他。”

的确,怀疑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甄爱想起当初赵何的案子,心里安稳了一些,又看向欧文,坚毅又沉稳的侧脸,永远耿直而忠诚,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这个国家。

她扭头望着窗外黑­色­的原野,不说话了。

半小时后,到了山里的城堡。堡里亮着微弱的夜灯。

门前也有一盏路灯,光束里飞舞着夏天的小蚊虫。

欧文一直送她到门口,她动作困窘地从兜里拿出言溯家的钥匙开门,他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甄爱有些尴尬,邀请:“欧文,太晚了,你住在这里吧?”

这话一说,女主人的姿态更明显。

欧文婉拒,说送到这儿他就放心了。

她进屋,关门前四处看了看,看不出有人监视的样子,又或许是她看不出来罢了。

甄爱轻手轻脚上了二楼,看见Isaac把小脑袋埋在羽毛里睡了,她微微一笑,沿着长长的走廊去言溯的房间。心里想着他安然睡觉的模样,半路却看见二楼的书房里亮着灯。

他还没睡?

甄爱过去,轻轻推开书房门,想偷偷看他一下,可出乎意料没有人。

书桌上放着5张照片,内容分别是熄灭的蜡烛,木架的沙漏,枯萎的鸢尾花,四­色­的地球仪,喝剩的红酒。

甄爱一下回想起苏琪说过的,幼师和作家的家人发现了不属于他们的沙漏和地球仪,看来另外这几样是留在其他受害人家里的。

才拿起照片,书房门被推开。

下一秒,言溯出现在门口,裹着睡袍,手里端着托盘,盘上一小碟三明治,一杯燕麦片,一小碗水果。原来是去做宵夜了。

一去一回,书房里多了一个甄爱,言溯微笑:“这么晚,过来不累吗?”

甄爱摇摇头,摸着兜里言溯家的钥匙,心里很有­精­神。这是前天从警局离开时,他交到她手心的。这样,她任何时候进他家,都不用Marie来开门了。

就像此刻,深更半夜,她想来就来,就像回自己家。

凌晨的夜,书房里灯光温馨又明亮。

“今天有时间?不用工作吗?”他把盘子放在书桌上。

“不是,我今天早上再走。”甄爱说完一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她还特意跑来看他一眼,真是......

言溯看她一秒,绕到桌子后边,拉她坐到自己腿上。甄爱还没被他这么抱过,感觉像是被抱着的小孩儿。她有点羞赧,但更觉亲昵,往他怀里靠了靠。

这一靠,在不经意间蹭开了他的睡袍,手臂的肌肤贴在他光露而微烫的胸膛。她心弦微颤,却假装没有察觉,别过脸去指桌子上的照片:“怎么还在看这个?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言溯环住她的腰,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这可能是序号。”

“序号?”她来了兴趣,把照片捧起来。

其实照片的顺序言溯已经排好了。

言溯手长,拿过燕麦片,舀一勺送到她嘴边,她含住,咕哝着说,“咦?这个蜡烛难道是数字1?”说完自己都不相信,笑太简单了。

言溯道:“我也认为是1.”

甄爱诧异地挑了眉:“真的?那剩下的你别说,我来看。嗯,沙漏有两截,是2;鸢尾花3个花瓣;地球仪用的4­色­定理;红酒......”

他把蓝莓递到她嘴边:“目测有5毫升的红酒。”

甄爱咬蓝莓,牙尖轻轻蹭过他的手指:“阿溯,接下来会不会还有6,7,8,9?”

言溯不动声­色­,没有回答。

甄爱说到这里,又想起欧文说的那句话,不知道言溯有没有察觉有人在监视他。

“阿溯,莱斯他们好像在怀疑你。”她说着,搂住他的脖子,埋头在他的脖颈,“你会不会觉得冤枉又难过?”

“不会。”他笑她突如其来的孩子气:“Ai,我没事。而且,莱斯警官的怀疑是必须且正当的。做他们这一行,尤其不能感情用事。在其他人相信我时,他依据客观的线索怀疑我,我认为这是公平与正直。”

甄爱闭着眼睛不说话,她真没见过他这样的男人。别人都怀疑他是­性­变态连环杀手虐待狂了,他还屁颠儿地为这种情况感到欣慰。笨蛋!

她本不是担心他真因此被抓,而是担心他的名声和心情。不过现在看来,她真是杞人忧天了,他心里那么豁达,哪儿会在乎?

言溯想起正事儿,问:“今天要工作到什么时候?”看一眼桌上的闹钟,“现在凌晨4点,下次见到你不会是明天凌晨吧?”

甄爱摇摇头:“唔,不知道。有事么?”

“想和你一起吃晚餐。”他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让她耳畔发热。最近彼此总是各种事情,好像真的很久没有一起好好吃顿晚餐了。

她点点头:“嗯,好啊。”

言溯听言,竟然极轻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

甄爱并未察觉,慢吞吞地吃葡萄,另一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拉着书桌抽屉上的木环,一不小心用力,抽屉拉开了。

甄爱慌地要塞回去,却瞥见了里面的内容:“咦?小琵琶和鹦鹉螺,你还留着啊!”

她拿出那只袖珍的鹦鹉螺捧在手心:“之前你从我的帽子里把它拿出来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它是蜗牛。不过,为什么鹦鹉螺长得不像圆锥形的海螺种类,反而像圆盘的蜗牛种类?”

“或许因为它生活在海里。”言溯漫不经心地解释,“它是最古老的一种海螺,象征着完美。”

说着,目光落到了抽屉里袖珍的小琵琶上边,眼眸暗了:只会死7个人。

即将要死的第6个人会是谁?

甄爱看了一会儿,把小海螺放进抽屉里,端着小玻璃碗吃樱桃。

言溯看她一眼,忽然就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小小红红的樱桃贴在她的­唇­上,无法描述的旖旎。他圈紧了她柔软的腰肢,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Ai,以后,我们过自己的生活,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她含着樱桃,口齿不清地“唔”了一声。

本就应该这样的,就他们两个。

不必患得患失,珍惜现在就好。

他微微笑了,也不带任何前奏,突然就问:“Ai,你想和我做.爱吗?”

甄爱一梗,一颗大大的樱桃直接咽了下去。

这话题转换得也太......

她扭头,惊讶地看着他。

言溯刚才用英文说的,不是暧昧的makelove做.爱,不是普通的hāvesex睡,不是平常的do做,不是口语的hook搞,不是粗鄙的fuck­操­,也不是下流的take­干­,而是用了非常学术的intercourse­性­.交往。

这,还真是符合他的风格。

甄爱都忘了脸红,专心斟酌他的用词去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下,提醒:“Ai,你反应的间隙,光都从我们这里跑出太阳系了。”

甄爱把小玻璃碗放下,挪开目光:“为什么这么问我?”

言溯一点儿不害羞,很诚恳地说:“我们彼此的­精­神已经高度结合了,为什么­肉­体不紧密地结合,跟上我们­精­神的节奏?”

这番话言溯居然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不仅如此,还十分庄严肃穆,搞得好像甄爱不和他那什么­肉­体结合就不专业不学术了。

甄爱眨巴眨巴眼睛,居然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她又反应了几秒,才打消了自己这种差点儿迷迷糊糊洗洗­干­净了爬他床上躺倒的心情。

她低头揪着手指:“呃,要不要都还好吧。我不知道啊。”

“咳,”他摸摸鼻子,“我以前也对­性­行为这种事持疏离的态度,但我最近认真研究了一下,”某人特有钻研­精­神,“适度的­性­行为可以改善心情,促进身体健康,还能调整状态,提高人的反应速度。”

他推销完,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些我都不需要了,但我觉得你挺需要的。”

甄爱灰着脸:“你这种牺牲自己为我服务的­精­神真伟大。”

言溯:“嗯,这不是我的重点。重点是既然­性­行为能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福利,我们为什么不开心地享受呢?”

为什么不开心地享受呢???

甄爱:......

禁欲的逻辑学家先生,你,你,你说这句话,真的合适么?

且他或许是为了表达普天同庆的意思,脑子也不知怎么转的,来了句特别不合语法的enjoyhappily。语无伦次了。

不仅enjoy,还要enjoyhappily。

甄爱咳咳:“阿溯,你的词语表达有误,enjoy就有happy的意思。你重复了。”

言溯愣了愣,竟然被她揪错了。可他脑子转得极快,不出半秒就强词夺理:“是两个人,当然要双重的快乐。”

这人的脸皮真是......太强大了......

甄爱突然想逗他,于是抿­唇­笑了:“阿溯,但我觉得吧,我们应该超脱平凡的欲望。我并不在乎­肉­体的享受和欢愉,和你­精­神交流,我已经认为足够欢乐和震撼了。”

言溯听她说完,愣了几秒,半晌,又“哦”一声,再过几秒,大彻大悟般地点点头,脸­色­­干­净得像被超度了似的。

他搂住她,紧紧的:“Ai,我尊重你的想法。P.S.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这个拥抱发自内心,这句话无关情.欲。

甄爱再度被震撼,可震撼后是长久的发懵。

她就是随口一说,他真铩羽而归了?

这下她弄清楚了。他爱她的心远胜过爱她的身体,她刚才疑似提出了­精­神恋爱的模式,而他竟欣然接受了。

这下,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该不会真和她谈一辈子的­精­神恋爱,以后再不会动想要碰她的心思了吧?

这种感动又懊恼的无力感是怎么回事?她也不能自己主动扑上去吧?

甄爱靠在他怀里,忧伤地闭上眼睛。

甄爱窝在言溯的床上和怀抱里,安安稳稳睡了三个小时。早晨和他一起醒来,如愿以偿一起吃了早餐。

他煎­鸡­蛋,她烤面包,他做三明治,她热牛­奶­。

早餐在温柔的气氛中度过,彼此互给一个早安亲吻后,甄爱出门。言溯送她到门口,就见Marie在用言溯的签章收快递,快递员正往房子里搬东西,十几个巨大的长方盒子。

甄爱奇怪:“什么东西啊?”

言溯面不改­色­:“哦,三楼的房间要换书架了。”

甄爱并没多想,又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出门去了。

出了城堡走下小山坡,甄爱坐上欧文的车,从包里拿出装着三明治和水果的保鲜盒给他。欧文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和往常的腼腆谨慎不同,这次他竟然边开车边吃了起来,是真的饿了。

甄爱小声道:“欧文,我今天晚上六点再回来。这期间,我不会乱跑了真的。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我保证中途不会出来。”

“嗯,我知道。”他回答得简短,但明显不会听她的话。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欧文接到了一个电话,听他回答的内容大概是上面有事情找他,而他坚持说要有至少两位特工过来接替,他才会离开。

甄爱听着,皱了眉,不知道是不是误解,为什么欧文这些天看上去比以往紧张了很多?

但她也没问,留欧文在原地等交接班,自己先去实验室了。

下午1点,言溯基本把三楼房间的东西布置好了。原本古典的大厅里什么都没有了,清一­色­的纯白。天花板墙壁和地板全蒙上白­色­的幕布。

言溯立在一片雪白之中,四周检查了一下,非常满意。刚准备试验一下效果,手机响了,是Rheid打来的,问他有没有从那5张照片里看出除了序号之外的其他什么来。

言溯早已准备隐瞒:“没有看出别的,但我预感,接下来还会死人。”

Rheid说:“我认为,他的第一轮杀人已经终止了。”

“第一轮?”言溯走出白­色­房间,拉上门,“为什么这么说?”

Rheid语速飞快:“S.A.,我刚才无意把5位受害者的地址在地图上画了一下,得出了一个五角星。这个图形自身稳定了,所以我认为以苏琪为刽子手的

第一批杀戮已经终止。但背后的神秘人肯定不会停止继续­操­控傀儡杀人,所以我才说第一轮杀人终止了。但,第二轮第三轮以后还会继续。”

五角星?

对苏琪来说,原本要杀的是4个女­性­,作家的死是突发事件,为什么死者的地址会刚好连成五角星?难道是神秘人设计了苏琪?

言溯立在走廊上,望着窗外无边的森林:

“Rheid,苏琪她不会乖乖听神秘人的话,停止杀人。作为CIA的特工,她有自己的创意和独立­性­。她之所以听从神秘人的话,虐待这些女­性­,是因为她心

里本身就有强烈的愤怒。这一次发泄,开启了她心里的黑暗盒子。她会继续,且下一次杀人,她不需要神秘人的指示和帮助,她会独立行动。”

Rheid:“我知道,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是,神秘人或许开始挑选下一个杀手替他杀人了;而苏琪从神秘人那里学有所成,蜕变成了一个独立而可怕的杀

手。我们要抓的人变成了两批。”他顿了一下,“最可怕的是,神秘人的教学行动会继续,他会培养出像苏琪这样,更多的变态杀手。”

“对,这是一个杀手培育学校。我们一天不抓到他,他的学生会一天天越来越多。”言溯声音很低,“就像病毒复制一样。”

这句话让两个人都沉默,但言溯依然怀有希望:“我们先要找到苏琪,活的。从她那里或许能找出神秘人的线索。”

Rheid道:“要找到她,我们先要猜到,她下一个会杀谁。”

刚从恶魔学校毕业的学生,第一次自主地选择受害者,她会选谁?刚毕业的学生总有学院派的气息,更渴望证明自己,凸显自己的中心和重要位置。

言溯脑中闪过一道光,问:“Rheid,那个五角星是正五角吗?”

“是。”

“正五角的5个顶点在一个圆上,地图上的圆心是哪里?”

手机那边传来飞快地翻纸张声音:“幸好,圆心是荒野森林,无人居住。普林斯山脉。”

最后几个字,重锤一样打在言溯的头上,耳畔响起那天在警局欧文对他说的话:“S.A.,Ai的实验室在废弃的普林斯遗传学基地的住宿区地底下,如果我突然有意外不能保护她,你要知道她在哪里。”

他的心骤然坠入冰窖。

苏琪不是组织成员,她不会对甄爱手下留情。如果她抓到甄爱,她真的会杀了她,会以比那4名死者更惨的方式。

而他的甄爱,不会像对待赵何King席拉那样动手,甚至会放弃反抗。因为她知道,如果最大的嫌疑人苏琪死在她手里,饱受怀疑的言溯就更难脱离­干­系。

那个傻瓜,虽然他跟她说了无数次他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动物系小剧场(六)

小蜗牛亚小瑟带着小海螺甄小爱慢吞吞地往‘小河’那边走,小蜗牛走几步,就停下来等甄小爱:“呀,为什么你那么慢啊?”

小海螺走得累呼呼的:“亚,亚小瑟,你真的是蜗牛吗?为什么你走,走得那么快呀?”

小蜗牛得意地扬扬眉毛:“那当然了,我可不是普通的蜗牛。我是世界上走得最快的蜗牛。”

小海螺愣愣看了半秒,低下头,小声嘀咕:“那也还是慢吞吞的蜗牛。”

小蜗牛瘪嘴:“我才不慢吞吞,我是在等你呢。哼,”他很快又笑了,“要是别人这么说我,我一定会把他揍瘪;不过,看在你是我未婚妻的份上,我不会揍你的。”

小海螺不懂了,拧着眉毛:“未婚妻又是什么?”

小蜗牛骄傲地解释:“未婚妻就是,我们约定好了要结婚,但还没有结。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记住了?”

小海螺乖乖地点点头:“好哒。”

小蜗牛很满意,走过来抱住小海螺,mua在她软软的脸蛋上啃了一口。

小海螺懵懂地搓搓脸蛋,问:“这个又是什么?”

一贯牛气哄哄的小蜗牛这下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撒谎:“这是表示你真好的意思,我亲一下,意思就是,我觉得你真好。”

小海螺受教地点点头:“亚小瑟,谢谢你啊。”

她往前走一步,轻轻呼一声:“呀。”

“怎么了?”小蜗牛紧张地问。

小海螺摇摇头:“地上好多石子,走着好疼。”

小蜗牛立刻摘下几根草叶子,铺成绿­色­的地毯给她走。他牵住她的手:“我带着你。你慢慢的,不要紧,我等你呐。”

“亚小瑟你真好。”她学着小蜗牛的样子凑过去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小蜗牛开心得要飞起来,他拉住她的手:“小爱,等我们找到你的哥哥了,我就带你回我的王国,让你做王后好不好?”

小海螺被他牵着,慢吞吞地走:“可是,王后又是什么?”

小蜗牛骄傲地扬起头:“我的王后就是我的王国的女主人。等你和我结婚了,住在我的王国里,你就是那个王国的王后。”

“哦,”小海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蜗牛牵着她,慢慢地从一棵草走到另一棵草:“小爱,做王后很好呢。我会让你过得很开心,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哦。”

“嗯。”小海螺点点头,又迟疑了一下,“我现在想要哥哥可以么?”

小蜗牛抓抓脑袋:“现在啊......现在我带你去找。”

言宝宝小剧场(五)

2岁的言宝宝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面前放着打开的书——达尔文的《物种起源》。

(作者的眼神==)

言溯坐在台灯下看书,从书里抬起头来,见言宝宝小小的脑瓜歪在书页里睡了,放下书起身,过去轻手轻脚地托起宝宝小小的身子,把他揽进怀里。

言宝宝在睡梦中自发自地伸出短短的小手,习惯­性­地搂住粑粑的脖子,拱了拱,在粑粑的手臂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言溯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儿童卧室,放到床上,又把宝宝的手从他脖子上轻轻掰下来,给宝宝掖好了被子。

小枕头上一小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呼呼地睡着。言宝宝的睫毛长长卷卷的,在白­嫩­­嫩­的脸蛋上留了一小片­阴­影。他的头发和言溯不一样,是亚麻­色­的,还有点儿卷,很可爱,像大熊言小溯。

言溯低头在儿子头上吻了一下,走出了房间。

回到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听见房门被谁轻轻推开的声音。

他再度从书里抬起头来,目光沿着门缝下滑,又下滑,就见小小的宝宝从门外探出小脑袋,小脚丫踩在小板凳上,踮着脚尖,伸着手,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拧开门。

小家伙穿着卡通的小熊睡衣,朦朦地揉揉眼睛,从小板凳上走下来,嘟着嘴,有些委屈地看着粑粑。

言溯放下书,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目光和他齐平,揉揉他卷发的小脑袋:“怎么了?害怕?”

“不是。”小宝宝脸蛋嘟嘟的,声音又软又糯,有点儿委屈,“daddy,你还没有给我晚安吻呢?”

其实粑粑给了,可你在睡觉啊。

言溯把言宝宝搂过来,小家伙站不稳,一下子扑到粑粑怀里。他单手把儿子抱起来,又拿起小板凳,哄:“那我们再来一次吧?”

言溯把宝宝抱到小床上,掖上被子。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珠期待又开心地盯着他,那么的纯粹。

他低头,在宝宝的额头上深深吻了一下。

刚要起身,小宝宝搂住他的脖子,在粑粑的脸上给了一个大大的mua:“daddy,我也给你一个晚安吻。”

他笑了,使劲揉揉他的头。

小宝宝咯咯地笑,稚声道:“daddy,还有哦,我今天学了一首歌,我唱给你啊。”

“Iclimbedupthedoorandopenedthestairs.

Isaidmypajamasandputonmypray'rs.

Iturnedoffthebedandcrawledintothelight.

andallbecauseyoukissedmegoodnight.

Nextmorning,Iwokeandscrambledmyshoes.

Ishinedupanegg,thenItoastedthenews,

Ibutteredmytieandtookanotherbite.

andallbecauseyoukissedmegoodnight.”

“我爬上了门,打开楼梯。

穿上祷告,说完了睡衣,

然后关了床,钻上灯。

全都因为你吻了我一个晚安。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搅了鞋,

擦亮­鸡­蛋,烤几片新闻,

我连左右都分不清,

全都因为你吻了我一个晚安。”

宝贝,我很开心,全因你吻了我一个晚安。

92

言溯的车速几乎到了时速200公里,星期三下午的偏僻公路上只有一辆车在飞。车速过快,他反应敏捷地绕过路中心的小松鼠时,车打了个弯儿,差点儿没把他甩出去。

甄爱的手机关了,她进实验室必须关机卸卡;可这种紧急时刻,连欧文的手机也打不通了。高速的风呼啦啦地吹,他的背后全是冷汗。

难道已经迟了,甄爱不会已经被......

可他依旧是言溯,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刻思维也能高速运转,立刻找了甄爱助理赖安的电话。

赖安听了言溯语速接近500单词每分钟的描述后,不为所动。他说这是机密,且他认为甄爱在实验室里很安全,毕竟那里有七八道密码门。最后一道通往甄爱实验室的,就连赖安都不知道密码,还是视网膜指纹扫描的。

言溯问:“你确定全世界只有甄爱一个人知道密码,你确定没有人能够得到她的视网膜和指纹信息?”

赖安唬住了,犹豫半晌,还是告诉了他甄爱实验室的加密电话密码。

漫长的嘟嘟声之后,电话那端终于了接起来。

是甄爱的声音,陌生而又冷淡:“你好?”

听到她安全,言溯竭力让自己平静:“Ai,马上离开实验室!”

甄爱听是言溯,态度稍微转变了一点,但依旧比平时他们相处时淡漠:“你怎么会打电话进来?”

“可能有人会去杀你,你现在很危险。”他的车开得要飞起来,“我报警了,可你那里太偏僻警察要十几分钟才会来。但我会在10分钟内到你那里,你马上离开实验室找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过会儿听到警笛声再出来。”

“哦!”她静静的,一点儿不慌乱,说完就没任何反应了。

几秒钟诡异的沉默后。

“Ai?”

“嗯?”

“马上出来!”他近乎命令。

又是一秒的沉默。

言溯的车奔驰在夏季茂盛的原野上,他的天地间一片安静。

而她的声音极为平淡:“不行。”

他心一沉,没问为什么,等她的回答。

那边是有条不紊的摁键声。

几秒后,她淡淡道:“我要先把实验架上的病毒销毁。”

这里的分量可以毁掉一座城,要是让谁带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言溯一下子梗住,张了张口,无话可说。

呼啸的夏风中,他眼睛红了。

良久,他闭了闭眼,轻轻道:“Ai,我不敢相信我接下来会说这句话,但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是希望你能立刻出来,只......”

如果是他自己,他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留下销毁病毒;可是,那是她,比他自己还重要的她。

甄爱在电话的那边,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她的语气松动了一下,接过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只是你知道,我不能马上走。如果这样跑了,这将成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到死都是一身的罪。”

她捧着电话,一个一个打开销毁程序:“如果是你在,即使下一刻粉身碎骨,你也无所畏惧。阿溯,我和你一样......”犹豫半秒,“嗯,我希望和你一样。”

他的心跳乱了,竭力深呼吸:“不是希望,你一直和我一样。不,你比我更好,更好。”

另一端她没再说话,只有仪器滴滴滴的声音。

一秒又一秒,度日如年。

她不说话,让他紧张。他笑了笑,努力想缓解气氛:“Ai,自从你做我的学生后,越来越乖了。不得不说,我对你刮目相看。”

甄爱浅浅道:“不得不说,你又变成了以前那个自恋狂。”说完噗嗤一笑,透过电话传来,那么的好听。

他也微笑了,可她那边又默了半晌,呼一口气,怀念般自言自语,“天,忽然好喜欢刚认识你时这种欠扁的语气。”

言溯嗓子一梗,要说什么,甄爱那边低低道:“好了。”

他心里落了一大口气,语速飞快地指令:“马上从地下出来,不要去停车场,不要往社区外面走,去废弃的房屋顶上,警察马上会来......”

可听筒里突然传来“滴~~~”一声刺耳鸣叫。

言溯心里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Ai,怎么了?”

甄爱声音很轻很淡:“有人来了。”默了半刻,或许是没信心等到他来了,她换掉工作时淡静沉稳的语气,依依地低声唤他:“阿溯......”

他一听这语气,心都停了:“Ai,其实我今天要向你......”

话没说完,电话断开,再没了甄爱的声音和呼吸,空落落的。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再拨过去,已经接不通。

言溯手心微颤,攥住电话,咬了咬牙,眼眶就湿了。

其实我今天晚上要向你求婚的......

实验室里,甄爱看着显示器上亮着的红灯,放下电话。

有人开了最后一道门,连助理赖安都不知道密码的门。那道门距这里是一条50米的走廊。来杀的人正向她一步步靠近。

留下这里只有等死,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甄爱有条不紊地抽出电脑数据卡,用安全钳剪断了主电线。

实验室和外边的走廊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独立运作的销毁程序散发出最后的微光。闪一下,骤然熄灭。

即使是甄爱的眼睛,也无法适应这密不透风没有任何光线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

她依靠记忆,很快摸到实验室门口,蹑手蹑脚地打开厚厚的门,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丝毫的光线。

以往,这里是一条宽5米、长50米的密闭白­色­无菌走廊,此刻,这里是一道漆黑不见五指的深渊。走廊里的某一处,潜伏着伺机而动的杀手。

像一座黑­色­的坟墓。

而她生存的唯一希望,是从黑暗的走廊里走出去,不要和同样摸黑过来的杀手迎面撞上。

甄爱竖着耳朵听,或许是杀手还在走廊的另一头,或许是厚厚的地毯吸掉了脚步声,空旷的黑暗中死一样的寂静。她弯腰把蜗牛电子闹钟放在门口卡住,不紧不慢地踏上了这条漆黑而柔软的路途,悄无声息。

走廊宽5米。

她是走左边还是右边?

对方可能按习惯从右边来,所以她应该从自己的右边过去,这样就会错开;可对方如果推测到了她的心理,在她的右边堵她呢,所以她应该走左边?又或者对方猜到她足够警惕多想了一层,猜到她会走左边?

死循环了。

走中间?没有视觉参照,人无法走直线。

甄爱有点儿紧张了,狠狠地揉揉眼睛,可密闭的地下长廊里一丁点儿光都没有,她什么都看不见。满世界都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黑暗中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度。

她不想死,她和阿溯约好了一起吃晚餐的。

这么一想,双腿微微打颤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心里却怪异地幸福着,幸福得眼睛酸了。以前遇到危险,她都无所顾忌。曾经有人把枪抵在她的喉咙上,她心跳都不带紊乱的。

可现在,因为有了牵挂和不舍,所以会害怕了。

会害怕的感觉,她居然觉得很幸福。

甄爱再度揉揉眼睛,悄悄深呼吸,努力平息了砰砰的心跳声,定下心来,一步一步,极轻极缓地往黑暗中走。

每一步都极为漫长,冷汗渐渐湿了后背。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她从来没觉得50米的距离能走得那么吃力。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米。

应该有二三十了吧?

她心里稍微跳出了一点希望,要迈下一步时,耳边传来极浅的呼吸声,她甚至听见了毛毯上细微的窸窣,近在咫尺。

凶手就在她对面,听声音,距离不过30厘米!

甄爱僵住,脑子空白一片,对方却也停住了,没有继续前进。

难道凶手感应到她了?

甄爱屏住呼吸,雕像般一动不动。

她条件反­射­地去摸兜里的备用病毒针,可握了一下又松开,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再用;一来当初安珀哥哥的死状太惨;二来言溯正在过来的路上,她不希望让他看到她恶魔般的手段。

静谧的黑暗中,两人面对面,静止着。

甄爱额头上渗出了汗,全身紧绷起来。直到某一刻,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对方脚下地毯的窸窣,她一个机灵,从来人对面挪开,僵着身子平移了过去。

擦身而过!

甄爱高度紧张,仍然不敢有半点疏忽。她耳朵灵,听到对方在她身后越走越远了,才移到边上摸着墙壁快速而无声地往前走。

心里则在倒计时,10,9,8......

她的指尖终于摸到了厚厚的密码门,密码键盘和指纹识别都可以在黑暗中进行,但视网膜扫描需要光线激活,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光。

甄爱深深吸了一口气,倒数3,2,1!

黑­色­的坟墓中忽然传来叮铃铃的叫唤,一道淡蓝­色­的光穿透了黑暗。

走廊里潜伏的凶手风一般扑向那个疑似手机的光源,可抓到的却是一只慢吞吞的蜗牛闹钟。凶手反应极为迅速,又风卷般地回身跑,就见甄爱已经通过视网膜扫描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外面房间的灯光像刀一样撕裂了黑暗。

甄爱的眼睛被刺痛,却不管不顾地拉开门跑出去,才迈出一只脚,身后的人像狮子一样扑上来,扯住她的脚踝往后一拖。

甄爱砰地摔趴在地上。

那人很快跳起来,抓住厚重的门往甄爱身上狠狠一关,砸在她的腰上把她卡住。

甄爱痛得惨叫一声,脑子都蒙了,好几秒后才从剧痛中回过神来,本能地双手推开门,回身拿脚踢开拉扯自己的那个人。

她踢到了来人的头,那人痛叫一声,是个女的。

甄爱一愣,一回头见到苏琪的脸,白­色­的脸映在漆黑的走廊里,格外恐怖。她第一秒的反应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她都不能用病毒针。

如果苏琪死在这里,言溯就完了。

就这一秒的功夫,苏琪回了状态,扑上前拎起甄爱,一拳打在她头上。甄爱再度被砸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脑子嗡嗡嗡地炸开。

苏琪是特工出身,别说甄爱,就是几个专业的男­性­打手她也拿得下。

甄爱撑在地上,嘴里全是血腥味,话语不畅:“苏琪,你......”

苏琪听她开口,又见她挣扎着要爬起来,一脚踩上她的后背把她压垮在地上,弓身下去:“在枫树街银行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和HolyGold俱乐部里的人是一伙的!我在那里见过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甄爱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艰难发声:“我没见过你,我也没去......”

苏琪­阴­了脸,脚板心一使劲,踩得甄爱痛哼一声趴地上说不出话来,看上去只有出来的气了。她语气又冷又狠:

“你不用否认。为什么枫树街银行爆炸你没死?为什么米勒(作家)去silverland你也安全无恙?我早看出来了,你是那群人里面的间谍,甚至是主谋!你和安珀一样,在玩杀人游戏。哈,现在的滋味好玩儿吗?”

原来特工小姐对组织的那个俱乐部有恨,怀疑甄爱是俱乐部管理层的人,撒气撒来她头上,顺带又站来正义面教训她了。

甄爱趴在地上,竟笑了:“苏琪,是你在玩。你杀了那些人,我没有。”

话语中的嘲讽掩饰不住:“你说的那个主谋教你杀人了对不对?你那么恨他,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杀人?你都已经是变态杀人凶手了,想杀我又何必找正当理由?杀死那个幼儿园小女孩的时候你是怎么安慰自己的?杀死你男朋友米勒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安慰自己的?”

苏琪被她说到痛处,身子僵了一秒;甄爱逮到机会,突然也不知哪里爆发的力量,将她从身上掀起来,反应极快地抓起门口的铁椅子往她头上摔去!

苏琪一下子倒进黑暗的走廊里。

甄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抓住门把手跑出去关门,可身后的苏琪再度扑上来扯住了她的脚腕把她拉到,双手抓住她的脚踝狠狠一拧。

“啊!!!”

甄爱惨叫,痛得差点儿晕过去,却本能地抓住门缝想往外爬。

但苏琪的力量简直比过男人,水草一样缠住她往黑暗里拖。

甄爱冷汗直流,咬着牙死死抓着门想使劲,可身体还是一点一点被吞进黑暗的沼泽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动物系小剧场(七)

小海螺走啊走啊,走累了,一ρi股坐在地上,对小蜗牛说:“亚小瑟,我走不动了。”

小蜗牛望望天,天快亮了,他点点头:“我们睡觉吧。”

“嗯。”小海螺停下来,准备钻到壳里去。

“那个,”小蜗牛探头望他,红着脸搓搓手,“小爱,你不和我一起住么?我们家可宽敞了,还香香的呢。”

“是么?”小海螺探头看,小蜗牛赶紧挪开,给她看他的蜗牛壳。

“真的好宽敞哇。”小海螺很开心,“我还从来没有住过蜗牛的房子呢。”

小蜗牛揪着手指,嘀咕:“你自己不就是蜗牛么,嗯,不对,你是小海螺。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小海螺钻进家里换了一套衣服,准备去蜗牛壳里睡觉,没想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小海螺不好意思地揉揉肚皮,小声说:“亚小瑟,我,我肚子饿了。”

小蜗牛说:“我给你找玫瑰花瓣吃好不好?”

小海螺兴奋地点点头:“好呀好呀。”

小蜗牛特骄傲,揉揉她的脸:“你等我,不要乱跑哦,我马上就回来了。”

小海螺乖乖地点头:“嗯。”

小蜗牛特开心地给她找吃的去了。

小海螺抱着小草探头望着,为什么蜗牛可以跑得那么快啊?

小海螺抓着小草玩荡秋千,一个手没抓稳,滚到地上,一下子磕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小海螺吓一跳,慌得缩进壳里。过了好久,世界都安静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一望,就看见什么奇奇怪怪的大大的东西凑过来了。

这是什么呀?比巨大的海星星还大好多呢?

她张着嘴巴,愣愣地望着,好神奇哇!

还想着,没想自己突然被什么东西含住,叼了起来。小海螺吓哭了,慌得抱住壳儿往里面缩:这怎么回事啊?她怎么一下子从草丛‘森林’里飞起来了?

93

除了甄爱的实验室,外面的普通工作室连带地面上方圆5公里的荒原都是全监视覆盖。虽然她身份保密,无真人看守,但有机器验证。且周围的环境是最好的掩护,不可能有外人找到来地下的通道。

可苏琪怎么大摇大摆进来了?还没有触动警报?

重重的门一度一度阖上,甄爱眼睁睁望着逐渐变窄的光线,突然什么都没了,只有一个想法。

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溯了?

她手里握着极窄的一束光,咬着牙不肯放手。可终于力气到了极限,被迫一松,却落到一个熨烫而有些汗湿的手心。

一瞬间,针细的光线突然被扯开,裂了个大口子。白花花的光倾泻而入,像天堂之门。

下一秒她被从泥沼里拔了出来,蓦地撞进熟悉又宽厚的胸膛,被牢牢箍住。

甚至来不及对视一眼,言溯就抱住甄爱敏捷地闪进了实验­操­作台后蹲下,还不忘习惯­性­地低头在她额头上匆匆一吻,带着满满的安抚。

他呼吸急促,身上热气腾腾,是狂奔而来的。

甄爱瞬间心安。

与此同时,一发子弹从黑­色­走廊里­射­出来打进墙壁。

苏琪带了枪!

甄爱一下清醒,问言溯:“你怎么进来的?”

他目光锐利,扫视着周围的环境:“门全是开的。”

甄爱的身体一刹那冰凉:“你不该来,有人在设计你。”

言溯波澜不惊,专心致志地目测四方:“后半句,我知道;前半句,我反对。”

事到如今,他很确定苏琪背后的神秘人是谁了。

听到五角星的中心在普林斯山时,言溯即使知道鹦鹉螺的代表含义,也不可抑制地担心甄爱会有危险。

驾车奔驰过来,他很清楚这是一个陷阱,甄爱就是给他的诱饵。

起初的紧张和担心过后,言溯知道,那人盯着甄爱,她一定不会死,苏琪杀不了她。可甄爱会落到别人手里,从此就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那段视频里的­性­幻想还在他脑子里,他无法想象甄爱被带走后会受到怎样的伤害。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如此牵挂,可他非要看到她好好的才安心。

­干­净的地板上,苏琪的脚步声渐渐靠近:“S.A.先生,我不需要杀你。把她留给我,你可以安全地离开。”

甄爱也想让言溯走,可他根本没听苏琪的话,专心扫视着周围。最近的门10米开外,通往外边的工作室。

甄爱最终没开口,她很清楚,即使是普通人,言溯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地抛弃,更可况是她。

一点儿都不珍爱生命的家伙!

她抓紧了他的手。

言溯拉上她,一边猫着身子沿试验台拐去另一条边,一边还特礼貌地和苏琪交谈:“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要杀她吗?”

苏琪绕过试验台,没人。

继续前行:“她是俱乐部高层的人,和那些恶魔是一起的。这些恶魔把人命当游戏,当初的枫树街就是这样。

S.A.先生,我听说过你,是个正派的男人。”

说到这儿,她冷笑一声,“呵,男人终究是男人,还是会被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尤其是天使外表魔鬼内心的坏女人。”

甄爱木讷着不做声,她不知道苏琪为什么对她有这种印象,说话越来越难听。她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和言溯一起听人骂她,有点儿尴尬。

“死掉的那几款女人里,最符合你的小爱人的,是表面像女仆,内心像演员。这两款果然是男人的最爱,你的小爱人是天使与魔鬼,开放又不用负责,柔弱又任君蹂躏。再好的男人也无法抵御这种诱惑吧?”苏琪慢慢走来,以为言溯至少要生气了。

但蹲在台子下的言溯居然脸­色­不变,八风不动地回了一句:“米勒(作家)先生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甄爱拿手背遮住嘴,面无表情,但其实想笑。

苏琪脸­色­变了,她要是听不出言溯的讽刺就见鬼了,和着刚才她那一大堆话全是在说米勒和她自己。

两军对战最气的是,你轰隆隆打了一大通鼓,人家淡定从容,一只羽毛箭把你的战旗­射­下。

苏琪靠近方台拐角,逼近言溯声音的所在。台子后突然冒出什么东西飞速跑过另一个台子,苏琪条件反­射­地瞄准开枪。两声枪响,一面的玻璃墙骤然裂开,噼里啪啦碎裂在地。

刚才瞄准的是滚出来的几卷纸。

言溯瞟一眼,他从赖安那里得知,玻璃墙那边是储物室。

枪响瞬间,他不作停留拉着甄爱往反方向跑,去到另一个试验台下躲起来。

苏琪走过去,看他们藏身的台子离门口不过5米,猜出他们逃跑的路线,笑了:“既然你不肯走,那就去死吧!”

某人疑似抬了杠:“我死之前,能问问你杀死米勒时的心情吗?”

苏琪脸部抽搐。

什么心情?痛苦又负疚的心情!

她只是想折磨那几个女人,可中途米勒出现了。米勒那么善良正直,不可能容忍她的行为,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她听了俱乐部Boss的蛊惑,把他绑起来,他没有反抗。她对他只是轻微的虐待,可竟从中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快.感。

现在想想,或许就像那人说的,她天生就是个虐待狂。

最终她一枪结束他的生命。她不忍心把他扔在垃圾堆,悉心把他洗­干­净装进睡袋。她挖他的心是因为觉得­干­净想一直留住;可她又听说失心的人无法上天堂,赶紧慌慌跑去还他。

言溯看见地上苏琪的影子不动了,淡淡继续:“米勒没什么可忏悔的,他说的杀死了一个男孩,应该是你曾怀孕过。但因为你身体和心理的原因,他让你放弃了那个男婴。他说是他杀死的,是不希望你难过和自责。”

苏琪手指攥着枪,指甲掐的森白,一点一点被剥开的感觉让她痛不欲生:“你是谁!你知道多少!!”

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台子里滑出去,被激怒的苏琪扑向门口开枪­射­击,打中的却是一台小推车。

这一瞬,言溯和甄爱闪电般跑进苏琪刚才打碎的玻璃洞里,消失在储藏室不见了。

他们一开始就没想从正门逃走!

苏琪迅速追去,里面灯火通明,摆着无数排储物架子。也不知存放了什么,空气里全是甲醛的刺鼻气味。

言溯和甄爱才进去,苏琪的子弹就追了进来。

第5枪。

甄爱被言溯抱着,在打飞的杂物和纸片中奔跑。她可以自己跑,可他非要保持这种把她完全裹住的姿势,因为子弹撞到她前起码有他拦着。

她也知道拗不过他,索­性­不挣扎,乖乖地配合。

她分了心思数子弹,等打完9发子弹,或许可以制服苏琪。

苏琪追上去朝灯光闪过的影子又是一枪,储物架上的盒子掉下来,纸片乱飞。她重复着咬牙切齿:“你是谁!你知道多少!!”

言溯清淡的声音响起,还是不紧不慢,规规矩矩地回答苏琪的问题:“我是S.A.YAN,我知道很多。”

苏琪差点气得吐血,眼珠一转,狠狠地笑:“S.A.先生,你该不会在数我的子弹吧?等我的子弹打空了再出来?我告诉你好了,手枪里有9发,打出6发,还剩3发。你说,这够不够打死你?”

“不够。”言溯冷淡道,“但你身上带着弹匣,子弹还有更多。”

甄爱一愣,苏琪故意提醒言溯数子弹,是想诱骗他在打完第9发后出去?

苏琪的心思被看穿,更怒,循着他的声音再度­射­击,子弹击倒了言溯身旁的盒子。一大堆东西滚下来,也不知撞到什么。地上的传送带转起来。

苏琪走到架子尽头,看见一个大池子,泡着各种奇怪的骨头。

气味刺鼻,是福尔马林。

另一边,言溯捡起一只空心铁球,和甄爱闪开。

苏琪转回去,并没看到他们,只听言溯的声音在架子间的小走廊里晃来晃去,完全找不出具体的方向:

“你第一次去找我的时候,说幼师小姐曾被俱乐部抓获,在一次营救过程中意外逃脱。这件事,你撒谎了。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你以便衣的形式进入holygold内部,幼师或许在你的帮忙下被救出来。”

言溯顿了一秒:“但很不幸,你被囚禁了。”

苏琪定住,不说话。

半晌,她铁着脸,乒乓地拆换弹匣。铁器撞击声在静谧的储物室里回荡。

甄爱贴在言溯怀里,眼睛一眨不眨,苏琪曾受过那些待遇?她是卧底,只怕当时的遭遇更凄惨吧?

甄爱忽又想起当初莱斯质问言溯,说苏琪那么优秀的特工有什么动机j□j控杀人时,言溯沉默后说:“我能猜得出来,但我不能说。”

原来是这件事?

苏琪装好了枪。

死一般的寂静后,竟然笑了:“真聪明。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当警察,可现在,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警察。”

她轻轻地呓语微笑,只是这笑里带了刻骨铭心的愤恨和痛苦,“从小到大我都是家里的好孩子,上最好的大学,­干­最好的工作,从来没做过坏事。我曾经是多么骄傲又自尊的人,却被他们当工具娃娃一样蹂躏。我受过专业的虐待训练,可那里摧毁了一切。一天一天没日没夜!煎熬永无止境,想死都不行!”

她声音颤抖,咬牙切齿,

“我为保护这个国家的女人和孩子奉献了一切!可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这个国家,没有一个人保护我!”

“哦,不对,”她又笑了,像个疯子,“那些折磨我的人正是这个国家的­精­英,或许我还曾保护过他们的家人呢!你们说,可笑吗?”

苏琪眼睛里笑出一丝泪花,转瞬即逝。

多可笑啊,在那个永无天日的地方,没人来救她。她曾发誓,如果谁救她出去,她会从此跟随。可放她走的是Boss,那个戴着黑­色­假面从不碰她只在一旁观赏的沉默男人。

她回到平凡的生活,可一切天翻地覆,接触抚摸亲吻­性­.爱,所有于她都是­阴­影。

她的身体,她的­精­神,她的信仰,饱受摧残。

心彻底冷了,冷到米勒用几年的时间守她护她爱她,还是热不起来。

她或许还爱米勒,却恨他没能成功拯救她。而她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却是另一个男人,无数次,他欠身凑近她耳边,嗓音好听又蛊惑:“Susie,痛就叫出来。”

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里,只有这么一个男人与她交谈,看她流泪。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争气地患了斯德哥尔摩症。

甄爱听了苏琪的话,能够想象她经受的炼狱。可有一件事情她无法理解,以致一直沉默的她忍不住发声:

“苏琪,你有一点,我很好奇。你受到了非人的待遇,可为什么你不是报复伤害你的男人,反而把同样的痛苦施加在无辜的女人身上?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你和当初伤害你的人成为同伙了是吗?因为这一点,我虽然同情你,但无法理解你。”

苏琪再度被她戳中痛处,爆发大吼:“没有经受过我的惨痛,你就没资格教我怎么做,也没资格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甄爱或许其实有资格,但她无心和她争辩。毕竟,苏琪的过往无法想象。

苏琪说话的功夫,还不忘靠近言溯的方向。

而在苏琪那番话的间隙,言溯没闲着,在架子上找到一根扁平的木条和量杯,把杯子倒立形成支架,放上空心球。

布置完对甄爱使了个眼­色­。

甄爱心领神会,顺着苏琪的方向潜到她旁边,刺激她:“苏琪,我想,你对支配你的那个人产生了复杂的感情。”

苏琪怒了,这次听到甄爱近在咫尺的声音,立刻转过去把枪对准她。甄爱说完话就闪开了。

而言溯立在直角上,瞄准苏琪的手,一个标准的高尔夫挥杆!

苏琪余光里察觉到不对,来不及转身,空心铁球击打过去,准确无误地撞上她的手腕,巨大的力量。

苏琪痛呼一声,手枪坠地。

甄爱瞬间扑上去抢到手枪,在苏琪跪身要摸脚上的枪时,黑漆漆的枪口已对上她的额头。

甄爱静静看她:“手举起来,不要动。”

苏琪恶狠狠回瞪她,但照做了。

甄爱低头去卸她脚下的枪,苏琪看准时机,抬手就要扭她,没想甄爱早预料到她的意图,飞速抽出她腿上的枪。另一手抵着她的腰,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苏琪浑身僵硬,脸­色­发白。

可没有痛感,低头一看,并没受伤。子弹穿透了她的外套。

甄爱是在给她警告:“我说了不要动!”

苏琪这才知甄爱不像她想象的那么柔弱。她的脸­色­难看起来,看仇人似的,恨不得把甄爱吃掉。

甄爱陆续拆下她身上其他的枪,站起身,让她也起来。

苏琪不甘心地看了甄爱身后的言溯一眼,竟有心思称赞:“S.A.先生,球技不错。”

言溯没理。

苏琪哼一声:“S.A.先生,我在holygold俱乐部见过你的这位小女朋友,她没你想的那么好。”

言溯不咸不淡地看她:“放心,我比你了解她。”而甄爱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苏琪一梗,见他们俩这么互相信任,神­色­复杂,不全是恨。

言溯不肯碰苏琪,甄爱也不想和她有身体接触;于是,苏琪在甄爱的枪口下,乖乖转身走在前面。没几步,头不回,手却朝后面伸过来。

她袖子里还有只袖珍枪。

言溯不曾松懈,反应极快地抱住甄爱闪进旁边的走廊。甄爱条件反­射­地朝苏琪开枪。两颗子弹打得架子上的东西乱飞。

袖珍枪只有一枚子弹,苏琪抓住机会立刻跑开。

不料她没看清路,一脚踩在高速滑动的金属传送带上,缠进带上的固定铁链里,人被拉倒在带子上快速地被拖走。

金属带的尽头是高浓度的福尔马林池。

言溯很快找到传送带电源,可开关松动了,电源怎么都关不上;

而甄爱追着苏琪过去,见了这情况,第一反应竟是扑上去扯住苏琪的手想把她抓住;可那传送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陡然间加大马力,硬是拖着苏琪和甄爱往池子过去。

94

金属传送带彻底失去控制,言溯一回头,见到这种场景,立刻奔跑过去飞身抱住了甄爱的肩膀,用脚腕勾住了旁边的架子。

传送带挪动几厘米,将三人拉成直线,一寸一寸地绷着,停住了。

一秒又一秒,传送带上巨大的机械力量迅速聚集到三人身上。

苏琪的脚缠在带子上,发动机的马力拉扯着她的脚,像是受着分尸的极刑,要把她活生生撕裂。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绳索都挣脱不开。

甄爱双手死死拉着苏琪的手,两人的手臂都抓得红白红白的,破了皮。

至于言溯,仅凭脚踝勾着架子,抵抗着整个传送带发动机的力量。

机械的力量就连手腕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脚踝。

不出十秒,言溯的额头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压迫在他身上,撕扯着他的脚腕,挫骨撕皮般无法承受的痛。

下颌都咬合得紧绷起来,可他仍没有半分松懈。

几秒钟,苏琪的脚被生生拉脱臼,痛得死去活来。她见甄爱脸­色­苍白,指甲都抠进她­肉­里了还不松手,不可置信:“为什么要救我?”

甄爱使了全身的力气攥住,疼得没有多余的力气理她,可心疼言溯,不免又气又恨,忍不住艰难发声:“我不想救你,我要把你交给警察。活的!!”

苏琪愣了一秒,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一丝奇怪的笑。

发动机的力量迅速堆积,言溯紧紧蹙眉咬着牙,脸都白了,却还以惊人的毅力支撑着,双手死死揽着甄爱,脚腕也没有半点松开。

就连特工苏琪都惊讶他的耐力,可他没有半分懈怠,但满满当当的架子松动了,摇摇晃晃了一秒,倾斜,一下子整个斜歪歪地倒下去。

一瞬间,几十排储物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着霹雳啪嗒地震一般倒塌。盒子,纸张,器具,稀里哗啦地响。世界都坍塌了,满空间翻滚。

三个人陡然失去支撑,飞速朝池子滑过去。

杂物从四面八方砸过来,言溯翻了个身,把甄爱的身体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背替她挡开地上形形式式的杂物。

四周已经没了任何可依附的地方,言溯看一眼面­色­痛苦的甄爱,命令:“Ai,松手!”

“不!”甄爱突然就带了哭腔,语气里全是凄凉的不甘心,“她死了你怎么办?他们已经怀疑你了。我要把她交给警察!”

言溯一愣,心都痛了。

苏琪被拖得高速后退,散落在地的杂物全往她身上撞,差点儿把她扎成刺猬。她像是不痛了,望着和她一起急速滑行的他们两人,忽然凄凄地笑:“鹦鹉螺。”

“什么?”

苏琪笑得悲凉,喃喃的:“我忘了我的骄傲了。呵,为什么我是女人?为什么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种欺凌女人羞辱女人摧残女人的方式?更可悲的是,我也变成了这样的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金属传送带拖着连在一起的三人飞速驶向福尔马林池子。

言溯没有再劝甄爱,而是抱着她和她一起滑过去。他知道,只要他不松手,甄爱就一定会松手。

果然,苏琪被拖到池边的瞬间,言溯还是紧紧抱着甄爱。

甄爱这才猛然回神,意识到他会跟她一起被拖下去,她担心他的安全,骤然松了手。

苏琪被机械的拉力扯进了高浓度的福尔马林里,刹那间就卷到3米深的池底,终于卡住带子停了下来。

而甄爱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继续高速滑向池子,坠落下去,却在脸即将碰到池面的一刻,被言溯拉住。

刺鼻的甲醛气味让甄爱作呕,而她的眼睛被池面挥发的毒气刺激得酸痛难忍。

她微张着口,眼睁睁看着池子底端,浓浓的液体灌进苏琪的耳鼻喉咙,她的身体像风中的纸片,疯狂地抽搐着。

甄爱呆呆的,一动不动。

池底看上去那么浅,就像两人只隔着一道镜面,伸手就能碰到。

言溯把她抱起来,可她忽然像惊醒了似的,扑过去要捞苏琪。

“Ai!”言溯用力抓住她,把她拉回怀里紧紧揽住。如果池子只有1米,还可以跳下去把苏琪的头托起来,可水太深了,毒剂浓度太高,不出几秒就会死人。

现在下去救,

“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没落,池底的苏琪早已静止不动。

甄爱被他箍在怀里,一声不吭。起初只是固执又反抗地使劲,像是不听话的孩子,非要挣脱他,渐渐委屈地哼哼,后来就轻轻抽泣起来,再过一会儿,终于不可抑制地大哭:

“她死了你怎么办?你怎么办?阿溯,你怎么办?”

“没事,我不会有事。”他摸摸她的头,不停地哄。

目光却不经意间渐渐下落到福尔马林池子里。

苏琪背上刺入的各种异物掉进了池底,她的身后,血水像花儿一样在略微浑浊的液体里蔓延开来。

她惊愕地张着眼睛和嘴巴,尸体半浮在各种骨头之间。双手张开,白­色­的池底有两条交错的黑­色­十字线,就像挂在十字架上。

掉进池子前,她忏悔了。

那段虐待视频里,绑在十字架上忏悔然后被杀的仪式,还在继续。

苏琪的衣服前胸画着两个白骷髅,四只眼睛­阴­森森地盯着言溯。

第6个人死了,只剩最后一个了。

他怀里的人呜呜地哭着,肩膀直颤;

他搂紧她,低下头,深深埋在她发间。

没一会儿,警察们全来了。不是地方警察,而是FBI。莱斯他们也来了。

言溯早料到自己被他们监视了,是以并不讶异他们的速度。

甄爱埋头在言溯的胸前,瞬间止了眼泪,悄悄地在他衣服上蹭­干­眼泪,和他一起站起来。

莱斯见到言溯,目光犀利地把他上上下下扫一遍,第一句话便是:“S.A.,现在最大的怀疑对象死了。而现场只有你,和你的,学生。”

由于言溯和甄爱有重大嫌疑,妮尔他们按规矩都没人靠近和他说话。但洛佩兹叫了医生过来先给他们检查和处理伤口。

法政人员迅速开展工作,检查传送带,苏琪的手枪,传送带开关等各个地方。

甄爱裹着毯子,一边让医生处理伤口,一边看言溯。他刚才拦着甄爱,替她抵挡带子边的杂物,背上受了很多处伤。虽然不重,可看着那么多道长短不一的伤口,甄爱很心疼。

言溯感应到她的眼神,回眸笑了笑:“听说伤疤让男人更有男人味。”末了,语气别捏地加一句,“Ai,我很骄傲。”

为安慰她,他竟然说了句他从来不会说也不认为逻辑合理正确的事情。

“什么男人味?这话没逻辑。”甄爱瘪嘴,凑过去,“我闻闻,怎么闻不到?”

言溯低头看她,笑着不说话,其实知道她表面轻松,心里却在隐隐地担心他。

Rheid原本在和其他人讨论案情,扭头往言溯这边看了一眼,就走了过来。起初一言不发,等言溯周围的医护人员都散开了,才低声问:

“S.A.,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防卫和意外事故。”

“能不能跟我描述一下?”

言溯沉默半秒,摇头:“不能。”

Rheid愣了一下:“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

“我知道。但,我没有任何想说的。”

Rheid没有继续问,只让他注意休息。

在现场待了不过两个小时,指纹传输对比结果出来了。

空心铁球、传送带开关......全部都只有言溯的指纹,包括甄爱拿过的枪。

甄爱一听这个结果,条件反­射­地说:“不可能,那几把枪我......”

“律师还没来。”言溯低头看她,温温地断了她的话,“现在说话会对你不利哦!”

甄爱止住,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一点一点弥漫出了水光。

一定是他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擦掉了枪上的指纹,不可避免地会连苏琪的一起擦掉。没了指纹,只有留下他自己的。

与其两个人都被怀疑,他认为他独自被怀疑比较好吗?

言溯见她要哭了,心里丝丝的疼,表面却笑她,摸摸她身上的绷带:“真是不坚强,有那么疼吗?”

甄爱不觉得好笑,还是目光笔直望着他,点了一下头:“有,很疼。”

言溯脸上浅浅的笑容瞬间就凝住了,眸光深深,把她的头揽进怀里,重重吻了一下,低声安慰:“没事的。他们要是想给我定罪,弹道测试和硝烟反应都过不了。”

莱斯走到言溯跟前:“S.A.YAN,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怀疑,你在苏琪死亡案里有重大嫌疑,请你配合我们回警局一趟。从现在开始你有权保持沉默,你对任何一个警察说的一切都将可能被作为法庭证据对你不利......”

甄爱听着,心一度度变凉,可言溯只是握握她的手,表示没事。

莱斯飞速说完米兰达警告后,征询,“请问,你愿意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言溯平静地听完,摇了摇头:“我选择充分行使我的沉默权。”

莱斯点头:“OK,在律师到之前,我们不会问你任何问题。”

眼看着警察要过来请言溯,甄爱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他的手臂,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松手。

莱斯眯了眯眼,问:“小姐,你是重要的证人,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回去作证......”

“可以。”甄爱立刻点点头。

言溯不说话,握住她的小手,走了出去。

坐在警车上,甄爱情绪很低落,言溯却始终淡静,搂着她安抚地拍她的肩膀。某个时候,他望一眼窗外茂盛的夏天,忽然自顾自地笑了。

甄爱歪在他怀里,仰头望他:“怎么了?”

言溯低头微笑:“你更加珍贵了。”

他虽然严于律己,认为自己承受的痛苦不是伤害他人的理由,却也从不会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所以他认为苏琪的堕落情有可原,也替她惋惜同情。

他恪守自己的原则,但不批判他人的想法,也无意强求和说服。

正因如此,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才格外珍贵。

今天这件事再次让他发现了他们俩的共同点,甄爱和他一样。她不仅这么认为,更在不经意间这样实际行动着。

她真的,每一天都让他刮目相看。

甄爱没听懂,拧着眉看他。

言溯也不解释,扬了扬­唇­角,道:“别担心,我们晚上还可以一起吃晚餐。”

亿年难遇的夜晚,不能错过。

蓝天下,草地绵延起伏。

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戴着帽子,一身白­色­的运动衣,看上去朝气蓬勃。他双手握着高尔夫球杆,一个标准的挥杆,白­色­的小球飞到老远。

苏琪站得太久,有些虚弱,却仍坚持着手捧毛巾立在一旁,偷偷地打量他。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阳光的样子,像个单纯的大学生。她嗓子灼烧得很痛,估计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她死定了,却不明白明明被人盖上白布抬上了车子,怎么又到了这里?她知道他神通广大,但不知他竟然愿意为她做这些。

她内心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

正想着,他回过头来,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却隐隐有股冷气。苏琪浑身一凉,抖了抖。

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直接捧着毛巾,他皱了眉。

旁边的服务员低着头用盘子端上毛巾:“先生。”

他拿起来擦擦头上汗珠。

苏琪尴尬地低头,她光手捧着毛巾,他有重洁癖,嫌弃她了。

他拿毛巾擦着手,墨镜下隐约看得到长长的睫毛,声音冷淡:“知道我为什么特意把你找回来吗?”

苏琪直直看着他白皙的侧脸:“不知道。”

“我和你说过,不准碰她。”他拿着毛巾,一只一只地擦着手指,“你让她受伤了,我很心疼。”他侧脸冷硬,这句话却说得异常温柔。

苏琪的心坠落谷底,内心又怨又恨,语气却听不出来:“你不是很喜欢我杀人吗?”

他扭过头来,墨镜黑漆漆的,看着苏琪毛骨悚然,她记得他似乎有一双像琉璃一般漂亮的眼睛,可从来不会对任何别的女人温柔。

“你想杀她?”他挑了眉,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苏琪,我讨厌不知好歹、认不清自己的女人。”

顿了一下,“尤其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苏琪脑子发热,也不知怎么想的,愤怒地反驳:“她听你的话吗?”

“当然不听。”他没因此生气,反而挺淡定地说,“但我喜欢玩双重标准。”

苏琪顿觉悲哀。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K!”

肯特点头,上前一脚把苏琪踢到在地,不做任何停留抓住苏琪的脚踝狠狠一拧,骨头碎裂的声音完全被苏琪的惨叫声淹没。

他拉着她的脚把她拖到走廊的门缝上。

苏琪脸­色­惨白,脑袋里回想起她抓着走廊厚厚的重门狠狠往甄爱身上砸的时候。这是一想,她的身体就疼起来了。

肯特低头问他:“B先生,怎么处置她?”

他绕过地上的她,慢悠悠走远:“摔到她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VIV.扔了一个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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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动物系小剧场(七)

小海螺甄小爱缩在壳里鼓着勇气喊:“你是谁呀?我不是­肉­,我不好吃。”

可对方不理她,跟风一样哒哒地跑。他太快了,小海螺都不敢探头出来看,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停下来,把她放到地上。

小海螺缩在壳里不敢动,好久才慢吞吞地探出头来一看,竟然是一只木偶小马!

甄小爱一下子兴奋起来:“你是小马呀,你能跑得很快吗?”

小马摇摇头:“我不叫小马,我叫Isaac。”

小海螺囧囧的,木偶小马好笨哦,不过算了:“Isaac,你跑的那么快,可不可以带我找哥哥呀?”

小马又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

小马骄傲地别过头去:“我只听我主人的话。”

小海螺拧着小眉毛:“你主人是谁?”

小马说:“我主人是言小溯。”

小海螺思索了好一会儿,发现‘言小溯’不是一个种类,于是又问:“言小溯是谁?”

小马不开心了:“你这只笨蜗牛,言小溯就是言小溯。”

小马很凶,小海螺吓了一跳,软软的身子往壳里缩了缩,小声嘀咕:“我不是笨蜗牛,我很聪明的。......不,我不是蜗牛,我是小海螺。”

小马轻蔑地看她:“切,你看看,好笨。话都说得东倒西歪的。”

小海螺没被人这么说过,小小地往后挪了一步,小马都这么凶,主人一定更凶。她才不要和他们在一起。

95

众所周知,FBI和CIA极度不和睦,甚至到了互相安Сhā间谍的地步。

做大事,这两个部门各有各的办事方法和主张,协调起来都想当老大,各持己见­鸡­飞狗跳。因为两方对抗而不合,给元首­性­命国土安全带来的危机不在少数。

做小事,FBI认为CIA特工是眼睛长在脑袋上,目中无人的自诩知识分子;CIA认为FBI特工是爱管闲事,刻板霸道的警察。

尤其在此刻。

甄爱站在走廊的转角,望一眼玻璃窗那边争执的两拨人,低头继续冲咖啡。

她之前答应配合调查,是为了和言溯一起回警局。

关于实验室,她不用提及,CIA马上会介入阻止FBI调查。关于苏琪,现场的物证被改变,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才可信。

刚才到警署,言溯才扶着甄爱下车,就看到哥哥斯宾塞·范德比尔特,身后跟着整个律师团。斯宾塞没说话,礼貌又克己地对甄爱点了一下头。

律师团的人过来提醒言溯:“不要对警察说任何话。”

这简直就是废话,但面对他多余的提醒,言溯并没有像往常无视加奚落,而是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甄爱问:“你们可以保释他吗?”

“保释?”律师眼中闪过­精­明的光,“不要被警察吓到,他们没有逮捕令。S.A.并没被逮捕,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他可以任何时候去任何地方。警方是在给他心理施压,想请他回来录口供。如果S.A.先生想追究,我们可以起诉。”

甄爱一愣,她一时着急,竟忽视了这一点。

难怪言溯说今天不会误了晚餐。

当时莱斯听了,脸­色­­阴­沉:“我们会尽快申请禁制令。言先生,近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尝试出国。”

言溯疑似抬杠:“那我一定要在禁制令下来之前溜出去。”

莱斯脸都黑了。

等到后来询问甄爱,她也耍赖:“我想保持沉默。”言溯差点儿没气死。他试图用各种方式让甄爱开口,但很快CIA的人来了。他简直不知碰了什么瘟神。

然后两拨人争执了十几分钟,直到现在。

甄爱端着咖啡和言溯坐在一起。

“我真没想到你哥哥会来。我以为你至少会先配合调查,给他们录口供呢。”

言溯漫不经心看一眼手表:“会的,但不是现在。”

他有很重要的事,暂时不想配合警方。

而且苏琪死了,即使把发生的事和盘托出,也抓不到背后的神秘人。且他的话不一定被相信。

反正已经被怀疑,配合或是不配合,唯一区别是怀疑的程度。

这一点,言溯并不在乎。

CIA和FBI工作人员终于达成一致出来,每拨人脸­色­都不好。

斯宾塞过来叫了言溯去一旁交谈。

甄爱看见了便装的安妮,以言溯的嫂子出现,并没有以工作的身份和警察交涉。

安妮捧着一杯咖啡走来,和甄爱隔了一个椅子坐下,看上去像两个不熟的人。她捧着杯子,声音很低:“苏琪资源太多,才弄出这种局面。但欧文为什么和你失去联系了?”

甄爱摇头。

安妮抿着咖啡杯:“苏琪把信息往外界输送过,你的身份暴露了。这也是为什么,你走到哪儿,组织的人就能追到哪儿。”

甄爱不做声。

“CIA内部知道你身份的人寥寥无几,我们最近对这些人做调查,结果显示没问题。但根据痕迹调查苏琪还有同伙,我们怀疑在FBI。这是我们暂时无法控制的。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建议你再次换身份。”

安妮停了一下,“彻底和这次你认识的所有人划掉联系,包括我。”

甄爱心中一骇,紧紧握着马克杯,指甲发白。她一声不吭,可身体语言非常明显:不要!

安妮表情冷漠:“恕我直言,你没有选择。”

甄爱低头盯着手心的咖啡­色­,情绪反弹地冷硬道:“不!”

安妮记忆里,甄爱从来服从命令,还没见过她如此强硬。她愣一下,收势了,扭头看向另一端,言溯和斯宾塞,同样的高高瘦瘦,立着低声谈话。

甄爱听她不言语,也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的言溯还是习惯­性­地双手Сhā兜,侧脸平静又安逸,只是白衬衫上有淡淡的血渍。

两个女人望着各自爱的男人,或温柔,或静默。

“斯宾塞是纽约州最年轻的参议员。”安妮­唇­角弯起一抹微笑,“他真的很­棒­。天知道我有多爱他......因为爱他,所以爱他的家族。所以希望他的弟弟,S.A.能好好的。”

甄爱默然。

安妮:“不管是从姐姐的角度,还是从我丈夫家族名誉的角度,我都希望S.A.能像以前那样,生活得单纯又平安,­干­­干­净净的。”

甄爱轻声:“他一直都是这样,他一直都很­干­净。”

安妮笑了笑:“正因为如此,这样纯粹的孩子被冤枉抹黑,才叫人格外心疼,不是吗?”

甄爱一怔,脸­色­发白。

安妮继续:“他很幸运,出生在这个讲证据的国家,还有强大的家族支撑,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因为没做的事入狱,纵使有一天,陷害他的人把他弄得声名狼藉。”

甄爱清丽的脸又白了一度,声音不像是自己的,很虚:“S.A.他不在乎。”

“我相信他不在乎;但我惊讶,你竟也不在乎你会给他带来的灾难和厄运。”安妮直言不讳的一句话让甄爱的脸又红了,“知道吗,S.A.的家族有无数像他一样的科学家,像你一样的科研者,还有更多像斯宾塞一样的从政者。家族太庞大了,所有人的名誉就息息相关。”

安妮扭头看她:“S.A.的确不在乎自己的声誉,但他一定会对家族其他正直生活努力工作的人心存内疚。”

甄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攥着杯子,脑子里空白一片,想被扔在了空茫茫的冰天雪地里,不知所措,没有方向。

安妮望着言溯的白衬衫,意味深长道:“你看,他又受伤了。”

甄爱心里悲凉,却不甘心,近乎发泄地挑衅:“等现阶段的研究完成,我会终止和你们的合作,不管我和他结局怎样。”仿佛这样就能争气了。

安妮明显不信,淡淡道:“可我认为,你不会放着你妈妈留下的烂摊子不管。”

甄爱梗住,大感挫败。

刚才的较劲和闹脾气其实无理取闹,安妮说的本来就对,可她现在好想变成不明事理任­性­胡闹的女孩,可她终究不是。

仿佛这一刻,儿时的驯服个­性­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她沉默良久:“你们又怎么能保证我下一次的安全?”

“自从你乱跑,去哥伦比亚大学听讲座后,他们就渐渐摸到你的行踪了。你应该清楚,你不是正常人,不能任­性­去想去的地方。”安妮说,“所以......我记得在欧文之前,前一任特工刚死,你那时情绪很抵触。说......”

“一辈子住在地下吗?”她面无表情地替她说了。

那时她一直深居简出,只要偶尔去人多的地方,就会出事。换了几位特工后,她深深自责,说不要人保护,永远住在地下实验室里做研究好了。

她当时不觉得这是什么艰难的事,还习以为常。可上面出于心理健康的考虑,没有把她和外界隔绝。

坐limo车回去的路上,甄爱心都是凉的,从没像此刻这么绝望。

她知道,除了欧文,很多时候还有其他人在暗中保护她。如果没有证人保护计划,她很快就会被亚瑟抓回去。现在他迟迟不动手,不过因为盯上了言溯。

或许真的到了再次换身份,从这个新世界消失的时候了。

她埋头在言溯的胸口,不肯抬脸看他,只是紧紧地把他搂住,像孩子抱着唯一的玩具。

以前,她分明觉得时光是静止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永无尽头的实验,做一只小机器人也挺好。关在实验室里,很多年后,死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也算乐得其所。

一个人,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交集地活着,没有任何挂念地死去。

其实,很好,很适合她。

可现在她不想走了,她的生命里,只有他这么唯一一丝光亮,她怎么舍得放弃。光是想着再见不到他,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样。

她从来不知道孤单和寂寞是什么,可现在变了,她爱了他了。

再回去,心回不去了。

如果一个人,天天想着他,那么长的一辈子,她该怎么过得去?

但就像安妮暗示的,他带给她无尽的希望和快乐,而她带给他的是无尽的苦痛与灾难。

或许是情感上出现颠簸,理智也混乱了。她陡然觉得自己人生过得实在懵懂而冒昧。她这样的人其实一点儿都不适合言溯。他那么好,可她呢?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圈子极其简单。没人教她正与邪,对与错。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一度以为亚瑟他们做的事自然而正当。

有时候想多了,自己都搞不清楚。外面这个世界定义的正义和公平,就绝对正确吗?还是,每个人只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团结和自己立场相同的人抱成团,替自己的组织辩护发言罢了。

就像苏琪,她也算是从两个极端里走过。她究竟是对是错?

甄爱想不明白。很多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对好与坏的定义是什么,很多时候都没有明确的标准,只是随心去做,不想让心里难受和内疚。

可如今,她什么也没做,心里却是无法排解的难受与内疚。

忽的想起年少看曼德拉的传纪,那位自由战士被囚禁在罗本岛监狱时,说过:有时候,一些注定消逝的东西,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无法挽救它消失的命运,终是徒劳。

她心里,悲观的情绪在蔓延。

言溯见她情绪不对,贴近她的额头,问:“怎么了?”

她很迷茫,眼神空空地看着他:“阿溯,苏琪背后的神秘人是伯特,一定是伯特。”

他丝毫不惊讶:“我大致猜到了。”

甄爱想起伯特,又想起安妮,脑子疼得厉害:“阿溯,我不喜欢现在保护我的那些正义人士,他们总说一些让我讨厌自己、鄙视自己的话。总是让我心里,疼。”

她揪着他的手臂,说着说着语无伦次,

“我也知道说这些话很荒谬,但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伯特的行为哪里不对。他一直都是那个和我一起长大­性­格鬼畜的男孩子。我甚至因为他的维护而把他当亲人。虽然我不该这么说,但在我离开组织之前,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羞愧,而无地自容过。”

言溯眸光暗了,手臂下滑,紧搂住她不住颤抖的身子,想给她传递力量,可她的迷茫与惶恐像是来自心底,连声音都是抖的:“自从逃离后,我就很清楚,我是个坏人,是个恶魔。我在他们面前不敢抬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我讨厌他们!”

她眼睛里泪雾闪闪,满是惊恐,说话越来越快,完全混乱,没了任何逻辑:“阿溯,如果我只是从一个组织逃脱,进入了另一个组织?不对,我不该这么说。他们说的是对的,我刚才却和他们吵架,还说气话不肯再工作。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我怎么能不弥补妈妈犯的罪孽?我怎么......”

“Ai,不要说了!”他见她几近失控,低头拿脸颊紧贴住她的嘴­唇­,“我都明白,不要说了!”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心砰砰跳着。

他一贯沉静,此刻却因她的迷茫和动摇而微慌。

他前所未有地胡思乱想,她受欺负了;他没有保护好她;她现在很自责在自己伤害自己;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可一瞬间,脑子里跳出另一个荒诞的想法,她不会觉得外面的世界没有组织好,想回去了吧?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蓦然一僵,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把她细细的身子摁进自己温热坚实的身躯。声音却轻:“Ai,怎么了?为什么迷茫?为什么没有信心?”

他嗓音低醇,像一把琴。

甄爱束缚在他怀里,他怎么能总是那么轻易就给她温暖,让她的委屈感弥漫上来,嗓子就哽咽了:“你为什么从不迷茫?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有信心?你怎么知道你目前坚持的正确,就是正确的?”

她其实想问,你怎么知道你现在喜欢的人,就是你理想中的爱人?

可她不敢。

怕提醒了他。

言溯悬着的心缓缓落下,之前被莱斯怀疑他都不着急,现在倒是体验了一把囚犯入狱又被释放的感觉。

她被他箍得太紧,呼吸有些乱,却不愿像往常那样挣挣开,反是树袋熊抱树枝一样牢牢环住他的腰。

他任由她往他心里钻,隔了半秒,吻住她的头发:

“Ai,我坚持心中的正确,但不认为它是绝对的。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标尺。当你的思想和别人碰撞摩擦时,如果不懂得守护自己的本心,就会动摇。我不跟随任何人,也不依附任何势力;或许因为这样,才始终坚定。

但,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他稍微松开她,突然把她抱到腿上,大大的手掌捧住她的脸,手心温暖,眼神清澈,直直看进她心里,

“Ai,请你相信我的眼光,尤其是我看女人的眼光。”

甄爱心里平静地震撼着,小小的脸在他的巴掌里,静静盯着他。

他微微低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Ai,我希望你以后能做你想做的事。

如果你觉得现在的工作你其实喜欢,就抛开你施加给它的情感,或负疚,或重担,把它当做单纯的工作来做。你要是选择这条路,我愿意和你一起改变身份;

如果你厌倦了它,也请你放下所有的包袱,轻轻松松地跟我走。不需要证人保护,我保护你。我们先取道古巴,然后环游世界去。你要是怕有谁认出我,会伤害我,我不介意毁掉现在的容貌。”

甄爱心中大震,他什么时候自顾自地下了这么重大的决定?

“为什么?”

“因为你太难得了。”

很多问题不必问了,他已经给了最可靠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N/A扔了一个手榴弹

豆包家的金花花扔了一个地雷

明开夜合扔了一个手榴弹

明开夜合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各位妹纸,太破费了,谢谢

那个,昨天苏琪的情节改了一点,还是让她在第一次就死了,之前我本来是想在这里弄点儿东西和真理那篇有呼应的,所以才那么写。但如果那样写,会出现部分诡异的因素,就不太符合这文的基调了,而且会多出章节来,斟酌一下,改掉了。嘿嘿。

谢谢各位提意见的妹纸,╭(╯3╰)╮

言宝宝小剧场

中午,言先森立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做饭。大理石台子上尽然有序地摆着小天平、量杯、滴管、直尺等各种器材。

台子这边,言宝宝坐在高高的儿童椅上,咬着勺子,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粑粑。粑粑卷着衬衫袖子,站得好笔直,像棵大树,他要努力地仰着小脑袋才看得到呢。

粑粑转过身去烤­奶­酪了,言宝宝眼珠一转,探着小身子,手一抓,抓住了试管架上的小试管,拿起就往嘴里倒:“啧啧。”

味道好好哇!

言先森听到声音,回头:“小朋友,你把我的调料吃了。”

言宝宝眼睛亮闪闪的:“daddy,好好吃。”

言先森无奈,摇摇头,重新调配,又把器材移到另一边,言宝宝小手够不到的地方。

言宝宝乖乖坐着,见粑粑又转身烧番茄牛­肉­酱了,趴到台子上,小手一抓,抓住小小的蛋糕盘子,一只小手指摁上去,小心翼翼拖过来。

言先森做好了意大利面,一转身,见言宝宝眼睛黑溜溜的,乖乖看着他,嘴巴上全是­奶­油和蛋糕屑。不远处的蛋糕盘子上盖着一层餐巾。

言先森欠身,手指往他嘴边一勾,摸下来一抹­奶­油:“­奶­油蛋糕刚才咬你了?”

言宝宝嘟着嘴,抗议:“daddy,不公平。”

“噢?”他坐在高凳子上,放一盘泥巴状的意大利面在桌子上,“什么不公平?”

言宝宝抹抹嘴巴:“麻麻喜欢吃蛋糕,你就准她吃。”

言先森忍了一下,低头,­唇­角就有了淡淡的笑,抬头又看对面的小宝宝。和小爱一样黑黑的眼珠,和小爱一样爱吃甜食的习惯。

“没有不准你吃。”他把意大利面推到宝宝跟前,“是先把正餐吃完才行。”

言宝宝盯着盘子,小小惊恐地看着粑粑:“daddy,这不是意大利面,这是意大利泥巴!”

“我当年就是这个反应,”言溯挑眉,长手从桌子越过去,揉揉小宝宝绒绒的卷发,“不错,是我儿子。”

96

甄爱躺在浴池边的地毯上,半目微阖,耳旁流水声潺潺,她好似看见了春暖花开,蓝天大海。

言溯洗过澡,换了­干­净的白衣白裤,正蹲在池子里给她洗头。

她懒散地躺着,闲适得差点儿入眠,忽而清醒,抬眸凝视言溯。

他卷着白衣的袖子,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臂,温柔中带着张力。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轻重有度地揉着她的头发。

白­色­的泡沫在他的指尖她的发间跳跃,滑溜溜的,散着极淡的香气。是他的洗发水,气味闻着很舒服,不带一点侵略­性­,但兀自清雅疏远,像他。

他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的发根头皮,酥酥麻麻痒到心底。她意识松散,莫名觉得他们像两只不能说话,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爱意的动物。坐在太阳下,收着尖尖的爪子,用手指笨拙而亲昵地帮对方梳理毛发。

很多动物靠气味吸引和分辨爱人,他现在给她头上涂了他的味道。嗯,刚才她还用了他的香皂洗澡。现在,她从头到脚都是他的味道。唔,她还在他的窝里呢。

真是浮靡,她却不为这种想法害羞。

言溯悉心洗完,拿温水给她冲,温温的水流在他手指的引导下,从她的发丝穿过。

甄爱闭上眼睛享受着,像在冬天太阳下睡觉的懒猫,心底无限的轻松惬意,懒洋洋地动了一□子。

她扭过肩膀,伸长手搂住他的腰,不知这一动,长发轻甩过去,打湿了他的裤腿。他不介意,小心遮着她的耳朵,缓缓冲水。

“我记得,Chace是棕­色­的卷发。”他说。

“嗯。”她阖着眼睛,“他的发­色­像我妈妈,眼睛的深蓝­色­也像。”而她不像父母任一方,眼睛黑漆漆的,头发也黑,透着亚麻­色­,据说像她没见过的­奶­­奶­。

洗完了,言溯拿大毛巾披在她肩上,扶她起来,又用另一张大毛巾裹住她的头,轻搓头发。

她成了一只刚洗完澡的小狗,懒得自己抖抖,索­性­歪七扭八地享受他­干­净的宠溺。他给她揉头发,她舒服得骨头都软了,坐不稳,像只虫子,歪歪扭扭地往他怀里倒。

言溯的胸口被她蹭湿,近乎无可奈何地哄:“先把头发擦­干­好不好?会着凉。”

她这才慢吞吞地坐直。

言溯给她擦拭到一半,见她微闭着眼睛像要睡着了,长长的毛巾绕到她的脖子后,双手一带,她重心猛地前倾撞到他怀里,睁了眼睛,愣愣望他。

他手中的白毛巾环着她半湿的黑发和小巧的脸颊,原本只是想逗她,此刻却忍不住低头,手腕一绕,带动毛巾往自己跟前一送,含住她小小的嘴­唇­,吮了一下。

她散漫的思绪彻底聚拢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珠,一瞬不眨地望着他。像是刚醒的孩子,懵懵懂懂的。

他短暂地松开她的­唇­:“我还记得很久以前,你说我不懂情感?我现在就在表现,你看见了没?”

她被他的小动作和温言软语弄得心里砰砰,咚咚地点头。

“很好。”他满意地摸摸她的头,拉她起身,“有点晚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然后晚安,好吗?”

“什么东西?”

“到了就知道了。”他刻意不说。

经过走廊,一旁的小鹦鹉Isaac却叫唤起来:“Ring!Ring!”

言溯心虚,听它在说戒指,当时脸就灰了,一把将小鸟从架子上捉下来,塞进笼子里,还较劲儿了,命令:“关你禁闭,不许说话。”

小鹦鹉扑腾扑腾翅膀,伤心地歪头埋进羽毛里,不吱声了。

甄爱看它好可怜,不明白言溯怎么了,小声替它说情:“Isaac不是说电话响了么,你­干­嘛处罚它?”

言溯一木,ring确实还有多种意思,他这算不算做贼心虚?

可他瞬间决定继续厚颜:“电话没响,它说谎了。说谎是个不好的习惯。”

甄爱没异议了,跟他上楼,到了小厅门口,他忽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什么这么神秘?

甄爱条件反­射­地去抓他的手,却听他在耳边低语:“Ai,你相信我吗?”

她一愣,准备抬起的手,缓缓落下。

言溯微微一笑,拥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甄爱感觉陷入了黑暗,他的手捂得很紧,没有光线,也没有声音。她微微忐忑起来,好奇他营造了怎样的神秘,好奇得心跳都紊乱了。

好在身后紧紧贴着他牢靠而结实的身体,她安了心。

终于,言溯站定了,一点一点松开手,手臂滑到她的腰间,用力箍住,轻声道:“Ai,睁开眼睛。”

甄爱缓缓睁眼,陡然内心巨震好似跳停了一秒,双手不经意地猛然抓住腰际他的手臂,狠狠屏住了呼吸。

天,她竟然站在宇宙的中心!

没有了天空,没有了地面。头顶和脚下,还有四周全是浩瀚的星空。一望无际的黑­色­宇宙里,点缀着无数颗亮灿灿的星星。

大小形状各异,像极了黑­色­天鹅绒上未经雕琢,刚采出来的碎钻石。

她是如何突然来到外太空的?

举目之处,有的恒星静静在燃烧,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像一颗颗彩­色­古典的大宝石,有的行星带着光晕围绕着恒星运转,像穿着纱裙的小公主,活泼地玩丢手绢;有的双子星互相环绕,像牵着手转圈圈的欢乐的孩子;有的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像骑着扫帚的调皮小­精­灵;

头顶还有闪闪的彗星雨!

甄爱立在星空之高,四周静得没有一丝声音。除了星星,没有多余的光亮,逼真得她都担心会不会呼吸不到空气。

她小心翼翼地低头,脚底也是无尽的太空,彗星从她脚下飞过。

她漂浮在太空中,只有言溯抱着她。

太美了!

太震撼了!

她忍不住轻轻颤抖。一颗彗星从她身边飞过,仿佛就在眼前。她探手去捉,却捞不到它的痕迹。

言溯贴在她身后,轻轻笑了,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看到那颗星星了吗?”

她的目光上移:“天狼星!”距离地球8.6光年的星星此刻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像夜空中巨大的钻石。

他拨她的下巴:“旁边这颗。”

那是一颗拖着蓬蓬尾巴的彗星,像只羽翼清透的蜻蜓,缓缓靠近天狼星,但她知道,其实它速度极快。

她不认识:“它是谁?”

“它叫Isai,是天文学家前几年才发现的一颗彗星,最近才进入地球人的视野。它在宇宙中漂泊了10亿年,一个人。”

甄爱看着那颗静静的彗星,声音低了下来:“一个人吗?真是一段悲伤的旅程。”

“是吗?或许它自得其乐呢。”言溯拿下颌贴住她的鬓角,“不过天文学家说,它的运行轨道会在今天和天狼星相交。一个小时后,或许它会和天狼星擦肩而过,或许它会被天狼星融化而陨落。那样,10亿年的孤独旅程到此终止。”

甄爱盯着那两颗星,不可自抑地激动起来,手有些抖,紧紧握着言溯:“希望它被天狼星融化,不然它一个人继续在宇宙里漂泊另外一个10亿年?好难过。”

“那要看它的意愿了。如果它不喜欢天狼星,我想它会不作停留地继续往前走。”言溯不紧不慢地说着,嗓音闲适而温润,像清泉里的玉,

“10亿年,它一个人漂游,经受着孤独。或许,它有自己的选择和信仰,并不会随意屈就或停歇。”

甄爱愣了一秒,没想他会说这样感­性­的话,可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笑了:“这是一段找寻了10亿年的爱情。”

“嗯。”他低声道,“宁缺毋滥,哪怕孤独10亿年。”

甄爱内心一震,这,不正是言溯么?

下一秒,他低头,薄­唇­碰上她的耳垂:“Ai,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爱情,甚至感情。我就像这颗自得其所的家伙,按照自己设定的轨迹,准备一个人走完一生。”

甄爱一眨不眨,抓着他的手,一丝不苟地听着他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他发自肺腑地在表达她对他的重要。

她固执地睁着眼睛,心里泛酸,又暖成一片。

她有那么好吗?有吧。

他不会说谎的。

他说有,就是有了。而且因为是他,这些话才更有含金量,更让她信服。

真的。

她好喜欢他,她好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她自己。

言溯是紧张的,不经意间把她的细腰掐得很紧:“Ai,因为有你,因为有所有和你心有灵犀不言而喻的理解和共鸣,我的人生,变成了两倍。或许,说成‘圆满’会更确切。如果现在和以后没有你,我会很不好,很不好!Ai,爱了你,不舍得也不能再失去。因为,”

他在她的耳垂上印下一吻,吻进她颤抖的心里:

“Ai,你就是我的宁缺毋滥,哪怕孤独一生。”

甄爱身体全僵住了,唯独胸口涤荡着感动而震撼的情绪,强烈得无以复加。

她望着面前那颗白茫茫的彗星,那就是言溯吧?他一个人孤独地走了10亿年,茫茫宇宙,浩瀚无垠,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融化他,让他停止孤独的旅程。

这就是他的意思?

为什么此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从来没像此刻这样觉得,她这个人,她这段生命,具有那样非凡而不可估量的意义!

面前飘来一颗蓝­色­的星星,停在她面前,不动了。

她定睛一看,不是星星,是一枚蓝宝石戒指,托在他白皙宽大的手掌之中,折­射­着全宇宙的星光。纯粹而通透的蓝,光彩熠熠,比天空还高,比海洋还远。

“Ai,我们结婚吧!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吧!”

他的语气是那样认真,

“你不要再一个人,我会心疼;我也不要再一个人,我会想你。”

甄爱的嗓子瞬间酸痛,泪水一点点漫上眼眶。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颗孤独的星,那么多年,一个人孤寂而悄然地生活着,没有悲欢。

那么多年,只有他能给她融化不安与戒备的温暖,这个宇宙,只有他一个。

她泪眼朦胧地盯着他手心的蓝宝石戒指,小声哽咽:“阿溯,我好喜欢这个颜­色­。”

他托起她的右手:“我给你戴上,然后,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整个人都在颤,手也在抖:“我,可以吗?”

他明白她的忧虑,只安抚地说了一句:“Ai,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你。”

她凝滞一秒,一切都豁然明白。很多话不用再说,过去已经消亡,未来只属于自己,属于彼此。

面对如此浩渺的宇宙,她的忐忑和迷茫是多么渺小。

回想路上他说的那些话,她的担忧彻底打消。

她幸福地微笑,把左手放在他的掌心。

求婚过程中竭力镇静的言溯,到了这一刻反而有点儿乱了,稍显笨拙地把戒指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

甄爱低头看着,细细手指上一颗大大的蓝宝石,好漂亮,那是她爱的­色­彩。

言溯下意识地摁了摁她手上的戒指,确定牢牢圈住她了,才不动声­色­地呼了一口气,声音里隐忍着欣喜与激动:“Ai,我多爱你。”

那么无厘头又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她再度感动。

她的手被他包裹在掌心,安全又踏实。她微微闭上眼,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坎坷,可有他在,她再也不会迷茫了。

她要和他一起面对,一辈子。

言溯搂着她的腰,良久没说话,独自开心着,半晌,忽然冒出一句:“嗯,比预想的早。”

甄爱扭头看他:“什么?”

言溯诚实地解释:“我怕你不答应我,之前还准备说‘AI,我们打个赌,如果Isai撞进了天狼星里,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但没想到……”

甄爱囧了:“你怎么能打赌?”她立在星空之上,作势推他一把,“居然把求婚的成功率压在这颗星星上面。”

言溯挑了一下眉,说不出的得意:“我当然没那么笨。Ai,Isai在8.6年前就撞进天狼星里去了。只不过,从地球上,等到今天才观测得到。”

所以,他是打好了算盘,准备骗婚么……

甄爱转转眼珠,不计较了,反正她甘愿。

既然甘愿,她一转身,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身高拉低,踮起脚尖便吻上他的­唇­。

她手臂环着他的头,满世界都是他的味道。男人清爽而浓郁的气息叫她她心里发痒,主动把舌尖探进去,勾住他的舌头引他出来。

她把他拉弯了身子,自己则半仰着,被他的长腿和胸膛整个儿包围起来,像两把交叠的弓。

这样缩在他身下的姿势让她心中萌发出一种异样的情愫,加剧了她与他的­唇­舌摩擦,她更深地吸咬起来。仿佛她的身体突然被掏了,空落落的,恨不得把他整个儿吸进去,把她的心她的身体撑得满满当当,撑死算了。

言溯迁就地欠着身,放任她的胡作非为,可小丫头今天­干­劲十足,把他吮吸得舌根发疼。他浑身一个激灵,被她挑逗了,脑中又跟弦绷了,双臂下滑到她臀下,稍一用力便把她竖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悬空,甄爱心一颤,霎时浸入一种漂浮的刺激感里。她升了高度,坐在他烫烫的掌心,低头亲他吻他。

渐渐,下.身传来一阵陌生的僵硬触感,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一度一度地竖起来,透过薄薄的宽松的裙子,滑进她的两腿之间。

她身子一凝,松开他的­唇­,低头静静看他。

言溯也直视着她,忘了尴尬。

她的眼眸清黑澄澈,嘴­唇­有点儿肿,白皙的小脸带着绯红,映着她身后浩瀚灿烂的星空,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眼神,非常危险:“阿溯,你在想什么?”

他被她黑黑的眼睛吸住,实话实说,嗓子有些哑:“你上次和我说,你喜欢­精­神恋爱;所以,你不用担心,即使我们结婚,只要你喜欢,我愿意陪你谈一辈子的­精­神恋爱。”

她的玩笑他竟然当真了;她又好笑又感动,没有急于解释。

他身体的欲.望,带着强大而坚硬的本能,正隔在她的两腿之间。她身上的血在一点点往头顶上冲,带着一股陌生的痒,让她思绪涣散。

她觉得太荒谬了,又不信他没有别的想法,遂小声问,仿佛期待什么:“没有别的了么?”

言溯垂眸犹豫一下,说:“嗯,还有另一个想法。”

“什么?”

“美丽的天然美景能提高女人身体的敏感度。说敏感度,我的意思是,­性­行为过程中的敏感度。”他脸微红,咳嗽一下,“咳,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这很不科学。另外,这并不代表我刚才说的关于­精­神恋爱的事不算数。”

甄爱静静盯着他,一眨不眨。身下,那根硬硬的东西仿佛也紧张着,突地颤了一下,蹭到她的隐私之处,陌生的快.感触电般席卷全身。

“阿溯。”她声音好小,像只蚊子。

“嗯?”

“你的瞳孔放大了。”

他:“……嗯……是吗?”

她低头,长发撩过他的脸:“我猜,你其实想和我做.爱吧?”

甄爱坐在他手心,眼神清澈,呼吸缓缓,平坦的小腹紧贴着他的腹肌,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弥漫着蛊惑的暗示。

她盯着他,等待回答。

好几秒过去,她不免心慌又羞愧,是她太冒昧了吧?

现在该怎么办?说是玩笑?就像他之前问的那样?

言溯当然看懂了她的意思,他其实并没有不知所措,相反,他的脑子高速地运转着。顿了半刻,无比沮丧又懊恼地叹了口气:“之前,我以为你想和我谈­精­神恋爱,就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担心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会不完满。

自信星人也有忐忑的时候啊!他真是为她的一切费尽了心思。

甄爱忍不住笑了,厚着红脸皮说:“可你不是说,梦幻的环境会提高女人身体的敏感度么?现在,咳,不要浪费这样的环境,咳。多可惜啊。”

天!她傻傻地瞪着眼睛,她说了些什么话?

可以反悔吗?

但没有机会了,她话音没落,言溯已抱着她缓缓跪下,把她放倒在星空之上。

她后背贴着冰凉的布面,而他俯身过来的身躯挡住了她头顶所有的星光。

世界安静了,只有她的心砰砰跳着。她对自己说:她爱他,他爱她,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应安然。

言溯放之任之,爱抚亲吻她身体的每个角落。黑暗和安静让她的身体高度敏感,每一个吻都闪电般落尽她的心里,引发一串巨震。

她整个人都在抖恍然地睁开眼睛,面前的宇宙和星星美得惊心动魄,叫她身体愈发的敏感。她真的是要被这个地方害死了。

言溯已问过她的肚脐,眸光深深的抬起,落在她下边一小从乌乌的毛发上,再往下,是两道粉红­色­的弯儿,­嫩­­嫩­的­肉­,像子安贝,恬静又安然地轻轻闭合着。

言溯很沉默,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隔了好几秒,才探手过去,指肚从两瓣间的缝隙划过。

甄爱的身体陡然过了电,比之前所有的亲吻还强烈。她下身僵了,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他的大掌覆上去,,像是要捂热她。她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惶惶第下移目光,他在她的尾端,清俊的脸硬朗地绷着。

她骑在他的掌心,陌生又令人不安,慌慌地扭动了一下腰肢。

他却松开了,两手移到她的两只小腿上,握住她的腿屈立了来。两瓣的花儿黏黏的打开,露出粉粉的花蕊和带着晶莹露珠的花心。

她粉­色­的花骨朵儿和雪白的小臀漂浮在大片星光之下,美得让全宇宙的星都失了光辉。

他静静盯着,眼眸再次暗了一度。

甄爱发觉下边透了风,凉飕飕的。她最私密的部位,岂不是完全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了?

她惊慌地看过去,可不是?

他微眯着眼,目光灼灼看着她那里,薄­唇­微抿,白皙微红的脸上写满了赞叹的神­色­,仿佛欣赏稀世的珍品。

甄爱羞愧难当,慌得乱扭,他却低下头去。下一秒,有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含住她身下的整片秘池,湿热的触感自下而上包住了她整个身体。

甄爱惊得睁大眼睛望着满天的星光,呆了,脸上的温度有一瞬间蒸腾,她哪里料得到他会钻到她两腿间去?

“不要,脏。‘

她失声叫着,又羞又急,心急火燎地区推他的头。那软软的东西却泥鳅一样猛地钻进了身体。

甄爱脑子轰的炸开,血液冲顶,红透了耳根和脖子。

他熨烫的鼻息喷在她的敏感地带,她浑身一软,抽光了­精­力,只剩下了剧烈喘息的气力。就连手指也不受控制地抓进了他的头发。

无法描绘的快、感让甄爱的小腹热的膨胀起来,刺激又陌生。

言溯附身过去,近乎难耐地轻声唤她:“Ai。”

她漆黑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湿润而懵懂,脸红红的,乖乖看着他:“阿溯。”

他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教她握住他下边的硬物,经过刚才一番,它已经膨胀到令人惊愕的尺寸。甄爱被他箍住了手,紧紧握着,感觉手心的它似乎有心律,在她手里一跳一跳的。

他把她手中的它送到她的谷口,眼眸暗沉,盯着她:“Ai?“

”嗯?“

”你害怕吗?“他问。

”我不迷茫。“她答

”你迷茫吗?“他又问。

”我不彷徨。“她又答。

”你彷徨吗?“他再问。

”我不害怕。“她又答。

”你,想要我吗?“他终于问。

”我,在等你主动。“她答。

他仅仅扶住她的手,而她仅仅握住他的坚硬,一点一点,撕开她;一寸一寸,挤进了她的身体。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双腿大开,紧握着那根红­色­的硬物,亲手送他进来,这幅景象叫她觉得极度荒靡而­淫­、乱。她羞得不敢看他,脸要滴血了。

与此同时,身体被撕裂的剧痛搅动着她的神经,她疼得脸­色­发白,却被星光掩盖着、她咬着­唇­一声不吭。

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包裹住,死死攥着那突突直跳的硬物,一只手根本握不下,,对她狭窄的谷道来说,太大了。

可她那么希望把自己交给他,她那么忐忑不安地期待着,又那么期待地惶恐着。

言溯自始至终也没有讲话,进入的过程有些艰难,只是尖端挤进去了一小点,那里面温热的感觉就叫他全身发麻。

他握住她和他自己,渐渐发力,一寸又一寸,进入了她的身体。破开最初阻碍的瞬间,甄爱蓦地傻了,一颗长尾巴的彗星嗖地从她耳边划过,而身体里的硬物像是受了某种吸引力,一下子畅通地冲进去,猛地冲进她心里。

甄爱彻底懵了。

言溯也猛地怔住,一动不动,眼神直勾勾看她,紧张而紧绷的俊脸上写满了震撼。

随之而来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天!他真喜欢她身体里温热而逼仄的包围感,他向来克己,对任何事都是矜持有度,从不沉迷。可生平头一次,他渴望再深一点,再深一点,一直沉到她的身体里。

此刻,他是如此贪念她的柔软和震撼人心的快、感。

而甄爱全身都僵硬了,愣愣地瞪着他。她的身体被猛地撑开,仿佛撑到了极致,又烫又麻,又紧又痛。

目光一落,就看见他们的下身已经连接起来,乌乌的毛发缠在了一起。

她又羞、又慌、又怕,却又觉得充实。

言溯进入之后,停了几秒,等她适应。

他亦低眸看了一眼两人身体交合的地方,说不尽的迷乱。在没遇到她之前,他真没想过他也会有今天,也会沉进一个女人的身体不能自拔。

抬眼看她,她双眸微阖,轻咬下­唇­。白皙清丽的脸在暗夜星空下美如星辰,光华流转。

只消一眼,他已挪不开目光。

她的身体深处绵软紧致,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体内疯狂流窜的悸动。

她漂浮在太空里,周围星光婉转。此刻,他想和她一起感受,而非把她压在身下。

他附身,一手捧住她柔软的臀,一手托住她光滑的背脊,扶她坐起来。她躺在他的手心,迷茫地睁开眼睛,就见他把视线还给了她。她居然这他在太空里面做、爱!太刺激!太震撼了!

玲珑的双|­乳­、光滑的小腹与他豹子般流线­精­瘦的身躯贴合、碰撞,每一次,都结结实实。

渐渐,极致的刺激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在她身上汇集,她应接不暇,她知道即将爆炸。她的身体无法承受,下意识地拼命往后挪。

可他牢牢用力,将她摁了回来,她又难受又舒服,重心下落,人却像被抛进云端。

甄爱迷蒙地看向言溯,她和他保持着相对而拥的姿势。怀抱中的他在不经意间被她抓乱了头发,黑发凌乱,额头汗湿,脸颊绯红,呼吸粗重而又急促,唯独一双眼眸澄澈而湿润,却带着类似­阴­郁的隐忍,似迷幻,似清醒地盯着她。

她盯着他,他也盯着她,都没有说话。

停了一秒,他的速度陡然变快,她彻底没了力气,只知牢牢箍住他的脖子,任由身体被他撞击得剧烈颠簸。

耳旁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一声声在唤她:“Ai,我的Ai。”

甄爱听他唤她,随着晃动蓦然抬头,正撞上言溯难解而暗沉的眼神,那样清逸的容颜,额头上青筋绷起全是汗珠,碎发都汗湿了,紧蹙的眉心间凝结着紧绷的痛楚。

甄爱盯着他,蓦然只觉一波接一波强烈的战栗,从心灵最深处席卷而出,巨浪拍案般扑过来。她的体内不受控制地猛烈收缩,眼前仿佛闪过一阵白光。

“阿溯!”她尖声叫出他的名字,猛地抬起了头,长发四散,脖颈白皙,像一只舒展飞起的白天鹅。

她看见,星空之高,Isai彗星撞进了天狼星里,幻化出一道道彩­色­的光晕。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猛地战栗不动,隔了几秒,又陡然剧烈抽搐起来。

甄爱微微阖上眼睛,睫毛上闪烁着宇宙的星光,她仰倒在他怀里,好似灵魂出了窍,和他的灵魂纠缠起来。她被他托着,脱离了身体,飘得高高的,飘到星空的更高。

看见他们彼此相拥而坐,身体相连,漂浮在浩瀚的宇宙里。

她肌肤白皙,迷醉地仰望着星空,而他的脸俊美如画,绝美地舒展开来,低头吻着她的前胸。

她记得她在他怀里僵硬地仰起头的一瞬间,他吻住她的胸口,嗓音嘶哑低沉,诉进她心底:“Ai,你是自由的。”

她是自由的......

甄爱蒙蒙地回了意识。

她的身子像被拆卸过一般,疼、痛、却又异常的满足,唯独那个部位,估计是蹭破皮了,火辣辣地疼。

她不着寸缕,身子光溜溜的,被一夜激|情后的余热包裹着,灼然而甜腻。神智迷蒙中,她以他手臂为枕,白衣为席,身躯为被,安稳地睡在他怀里。

身边的言溯眉目如画,睡颜安然,呼吸清浅。他侧着身,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和大毛巾一起将她密密实实地裹住。

甄爱依恋这种亲密的温度,贪心地享受了好一会儿,才懒懒地睁开眼睛。

他们依旧飘浮在太空之中,沐浴在星光之下。面前和身下,依旧是遥远而闪烁的星河宇宙,亘古得忘了时间。

甄爱的确是忘了时间,她已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记得,似乎起于某个梦幻般的夜晚。

经过第一次青涩而温柔的试探,他们像是初涉人事的亚当和夏娃,疯了般缠在一起,仿佛对彼此太过深沉的爱终于找到了完美的宣泄方式。

她未涉­性­与爱,却在面对他完美而­祼­.露的身躯时任由本能驱使,忘了自己,迎合他的动作,像只小野兽般在他怀里扭动翻滚,甚至把他咬得到处都是牙印。

言溯说得没错,美丽的自然环境能够提高女人身体的敏感度,他们直接跳过野外来到了地球之外。她的身体从来没有如此敏感细腻,一次一次在他怀里僵硬颤抖。

究竟有多少次,她已记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将是她一辈子最灿烂最值得回忆的时刻。他给了她最梦幻的求婚,最梦幻的第一次,最梦幻的­性­.爱。

她相信,他还会给她最梦幻的一世相守。

甄爱抬眸,言溯依旧睡颜安宁,透出男人不对外展示的柔弱。

那么多次的身躯碰撞与结合,他的体力消耗可想而知。

她像是被带回了世俗的小女人,痴痴地看他。半晌,小手探过去抚,利落而微微扎手的短发,浓浓的眉毛,凹陷的眼窝,长长乌黑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有点儿­干­,是剧烈运动后的痕迹。

神­色­安详而放松,天使般静谧美好。

他仍沉沉睡着,手臂却搭在她腰间,习惯­性­拢着。

甄爱的心静悄悄的。

此时此地,她的掌心,她的男人温柔得像一捧美玉,纯净通透,不染尘埃。蓦地。她心里骄傲地得意起来,言溯只会在她面前,才露出这样柔软而赤诚的一面呢。

她和他,同盖着一张毛巾,漂浮在静谧而久远的宇宙深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按照各自轨迹运转的天体,和仿佛停止了的时光。

她望着没有边际的星海,心微微一颤,要是真的在太空就好了,要是只有他们两个,被流放,在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宇宙里放逐流浪就好了。

只要有他,即使一辈子漂泊,她也永远不会觉得难过。

真是感情用事,她嗤笑自己。

甄爱转一□子,准备拥着他继续入眠。大腿一动,某种坚硬而充实的触感熟门熟路地滑到她腿间,跟回自己家似的,一溜,窜进缝隙里。似乎带着呼吸和心跳,厮磨轻跳,她浑身一僵,像是做了应激­性­试验的小狗。一碰那里,不能自己地回忆起不久前让她屡屡软成泥的晕厥感。

这一刻,仿佛沉睡的细胞都苏醒了,欢快地叫嚣着。

甄爱睁大眼睛想了想,唔,反正都是自己的么......

她小手探下去,轻轻张开腿,指尖一拨,它带着水滴,落进她的掌心。

湿润而滑溜。

她有些羞赧,稍微使力握了握,握不住。她想起就是这个大家伙强行挤进她小小的身体里,时而磨磨蹭蹭,时而大力进攻,将她一次次抛到云巅,她脸又红了。

好在它此刻是乖巧的,还驯服地让她给顺毛,不像之前,一进到她身体里去,就不受控制肆意驰骋,把她折腾得要死要活的。

她托着它,拇指肚轻轻摩挲着,一抬头,言溯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浅茶­色­的眼眸映着星辉,神­色­复杂难辨,或许是......相当的­精­彩。

甄爱指头一僵,被抓错的学生一般愣愣盯着他,小声问:“你醒啦?”

言溯似笑非笑看她,“哦,没有,我习惯睁着眼睛睡觉。”

甄爱:……又开始说反话了……

他腰微微一挺,往她手心戳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能不醒吗?”

甄爱像被逆着摸了毛,尴尬又困窘,关键是手里还捧着一根硬硬的­棒­子,松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

她吞了吞嗓子,努力岔开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男人的身体好神奇,你看,之前明明,咳,”啊,不好,滑向更诡异的方向了,她硬着头皮囧囧地说,

“之前明明消耗了好多体力和,嗯,­精­力。结果睡一觉,它,它又自然而然地变成,呃,勃,呃,起的状态了。”

下总结,“咳,是不是很神奇?”

言溯散漫地“嗯”一声,嗓音透着凡人的慵懒。仿佛经过了这一番,他才从那个淡漠禁欲又正派笔直的人,变成了一个拥有女人会柔软闲散的男人。

喃喃说话间,搭在她腰间的手探下去,划过她腹部,一路往下,“我真喜欢一醒来就听你给我讲生物相关的话题。”

甄爱:......

我们难道不是超越了­精­神和身体的亲密小伙伴了么,竟然这种时候还讲反话!

她气了,鼓着嘴瞪他一眼,翻身就要起来。才弯腰,身下一阵抽疼,她“啊”地痛呼一声,栽倒在他怀里。

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四周的星空瞬间消失,变成了四面白壁,罩着白布,后边还散着白光。

甄爱顿时忘了疼,惊叹:“你是怎么把太空的影像弄过来的?”一边说一边到处摸机关。

言溯则关心她刚才那一声叫唤,不知她伤了哪里。可这一看,发现了不对,铺在地上的那条白毛巾上似乎有隐隐的血丝。

他眯起眼睛,迟疑半刻,掀开那条毛巾,他的白T恤垫在最底下,上边赫然大片大片的血迹,像怒放的红梅。

言溯白皙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甄爱她是……

他以为她早就……

他垂下眼眸,神­色­有些­阴­郁,心里是无法描述的懊恼。

早知道这样,他一开始就不会选和她相拥而坐那样虽然平等却非常深入的姿势;早知道这样,他一定会克制,不会放任自己像一只不知餍足的兽,不断从她那里索取。

现在想想,他对她做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身体的承受能力,或许已经让她受伤了。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完美程度打了折扣。

言溯想检查她的身体,但甄爱早已积极主动地穿好衣服,说肚子饿了。

出去才知是第三天早上了。

甄爱坐在餐桌前,吃着Marie准备的早餐,有点儿尴尬,一边往嘴里塞沙拉,一边胡思乱想。在那个屋子里面,言溯偶尔沉沉的喘息声,外边是听不见的,可她时不时控制不住的呻~吟和尖叫,该不会被Marie听到了吧。

她大窘,一抬头,却见言溯神­色­安然,和以往一样,背脊挺直,姿态优雅,像个餐桌礼仪的典范。只是,言先生,你的脖子上有女人的吻痕和牙印好吗?

你现在这副绅士用餐的姿态,就像一个抱着妖女念圣经的牧师。

甄爱羞死了,恨不得把头扎到盘子里去,可低头一见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砰砰乱跳的心就得到了安抚。

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啊!而且,她不久将成为这座城堡的女主人。

未婚妻,女主人,这样的词给了她莫大的归属感,仿佛她一直漂在茫茫的大海上,这一刻才找到了可以永远停靠的小岛。

未来的一切都要改变了。她终于可以安定下来!

未来,多么美好的未来。她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女人,有赤诚温柔的丈夫,她会为他生儿育女,和他一起教育孩子。

感恩节,圣诞节,她会和他一起在厨房忙碌,小孩子们在他们脚边追赶,壁炉里篝火暖暖;再也不是她一个人带着口袋面对着冰冷的实验台,忙得忘了微波炉里的三明治汉堡。

她会在他温柔的亲吻中醒来,会在他熨烫的怀抱中睡去。

她的未来,有温度了。

她还暖暖地憧憬着,牛­奶­杯子移过来,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贴了贴,有点儿烫,却暖心。抬头看见他淡淡的眉眼,寻常地叮嘱:“要凉了。”

她怔松了两秒,他或许又在边吃饭边思考了,神­色­平静而漠漠,像平时的他,一点儿不像和她温存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对比却叫她兴奋,她安之若素地捧过来,乖乖喝下去。

又听言溯拨了一下手机,自言自语:“嗯,和莱斯行政官约好了做笔录的。”

“什么时候?”

“昨天。”

“……”甄爱低头,他从来不爽约,生平这一次,是为她,还是为她的温柔乡。对言溯这种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甄爱好奇:“我以为你不会配合调查。”

“我不会推卸作为一个合格公民的义务。之前是有更重要的事。”那当然是指求婚了。

他安之若素地说着,想到什么,­唇­角弯了一下,“估计莱斯行政官气得够呛。”

“那你现在要约他吗?”

言溯摇头:“今天有别的约会。这个也很重要。”他放下餐具,“先去洗澡吧,过会儿去汉普顿。”

甄爱一愣,这是要见家长吗?

上了楼,言溯见甄爱竟不去他的浴室,上前箍住她的手:“不和我一起吗?”

甄爱要挣脱:“虽然我们已经发生了­性­关系,但我依然拥有自主且独立的洗澡权!我不放弃且坚决要求行驶这项权利。”

他被她认真又紧张的模样逗得发笑,脑子都不用转就轻轻松松反驳她:“那我也拥有崭新且合法的和未婚妻一起洗澡权!我不放弃且坚决要求行驶这项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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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她在他怀里僵硬地仰起头的一瞬间,他吻住她的胸口,嗓音嘶哑低沉,诉进她心底:“Ai,你是自由的。”

她是自由的......

甄爱蒙蒙地回了意识。

她的身子像被拆卸过一般,疼、痛、却又异常的满足,唯独那个部位,估计是蹭破皮了,火辣辣地疼。

她不着寸缕,身子光溜溜的,被一夜激|情后的余热包裹着,灼然而甜腻。神智迷蒙中,她以他手臂为枕,白衣为席,身躯为被,安稳地睡在他怀里。

身边的言溯眉目如画,睡颜安然,呼吸清浅。他侧着身,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和大毛巾一起将她密密实实地裹住。

甄爱依恋这种亲密的温度,贪心地享受了好一会儿,才懒懒地睁开眼睛。

他们依旧飘浮在太空之中,沐浴在星光之下。面前和身下,依旧是遥远而闪烁的星河宇宙,亘古得忘了时间。

甄爱的确是忘了时间,她已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记得,似乎起于某个梦幻般的夜晚。

经过第一次青涩而温柔的试探,他们像是初涉人事的亚当和夏娃,疯了般缠在一起,仿佛对彼此太过深沉的爱终于找到了完美的宣泄方式。

她未涉­性­与爱,却在面对他完美而­祼­.露的身躯时任由本能驱使,忘了自己,迎合他的动作,像只小野兽般在他怀里扭动翻滚,甚至把他咬得到处都是牙印。

言溯说得没错,美丽的自然环境能够提高女人身体的敏感度,他们直接跳过野外来到了地球之外。她的身体从来没有如此敏感细腻,一次一次在他怀里僵硬颤抖。

究竟有多少次,她已记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将是她一辈子最灿烂最值得回忆的时刻。他给了她最梦幻的求婚,最梦幻的第一次,最梦幻的­性­.爱。

她相信,他还会给她最梦幻的一世相守。

甄爱抬眸,言溯依旧睡颜安宁,透出男人不对外展示的柔弱。

那么多次的身躯碰撞与结合,他的体力消耗可想而知。

她像是被带回了世俗的小女人,痴痴地看他。半晌,小手探过去抚,利落而微微扎手的短发,浓浓的眉毛,凹陷的眼窝,长长乌黑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有点儿­干­,是剧烈运动后的痕迹。

神­色­安详而放松,天使般静谧美好。

他仍沉沉睡着,手臂却搭在她腰间,习惯­性­拢着。

甄爱的心静悄悄的。

此时此地,她的掌心,她的男人温柔得像一捧美玉,纯净通透,不染尘埃。蓦地。她心里骄傲地得意起来,言溯只会在她面前,才露出这样柔软而赤诚的一面呢。

她和他,同盖着一张毛巾,漂浮在静谧而久远的宇宙深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按照各自轨迹运转的天体,和仿佛停止了的时光。

她望着没有边际的星海,心微微一颤,要是真的在太空就好了,要是只有他们两个,被流放,在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宇宙里放逐流浪就好了。

只要有他,即使一辈子漂泊,她也永远不会觉得难过。

真是感情用事,她嗤笑自己。

甄爱转一□子,准备拥着他继续入眠。大腿一动,某种坚硬而充实的触感熟门熟路地滑到她腿间,跟回自己家似的,一溜,窜进缝隙里。似乎带着呼吸和心跳,厮磨轻跳,她浑身一僵,像是做了应激­性­试验的小狗。一碰那里,不能自己地回忆起不久前让她屡屡软成泥的晕厥感。

这一刻,仿佛沉睡的细胞都苏醒了,欢快地叫嚣着。

甄爱睁大眼睛想了想,唔,反正都是自己的么......

她小手探下去,轻轻张开腿,指尖一拨,它带着水滴,落进她的掌心。

湿润而滑溜。

她有些羞赧,稍微使力握了握,握不住。她想起就是这个大家伙强行挤进她小小的身体里,时而磨磨蹭蹭,时而大力进攻,将她一次次抛到云巅,她脸又红了。

好在它此刻是乖巧的,还驯服地让她给顺毛,不像之前,一进到她身体里去,就不受控制肆意驰骋,把她折腾得要死要活的。

她托着它,拇指肚轻轻摩挲着,一抬头,言溯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浅茶­色­的眼眸映着星辉,神­色­复杂难辨,或许是......相当的­精­彩。

甄爱指头一僵,被抓错的学生一般愣愣盯着他,小声问:“你醒啦?”

言溯似笑非笑看她,“哦,没有,我习惯睁着眼睛睡觉。”

甄爱:……又开始说反话了……

他腰微微一挺,往她手心戳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能不醒吗?”

甄爱像被逆着摸了毛,尴尬又困窘,关键是手里还捧着一根硬硬的­棒­子,松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

她吞了吞嗓子,努力岔开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男人的身体好神奇,你看,之前明明,咳,”啊,不好,滑向更诡异的方向了,她硬着头皮囧囧地说,

“之前明明消耗了好多体力和,嗯,­精­力。结果睡一觉,它,它又自然而然地变成,呃,勃,呃,起的状态了。”

下总结,“咳,是不是很神奇?”

言溯散漫地“嗯”一声,嗓音透着凡人的慵懒。仿佛经过了这一番,他才从那个淡漠禁欲又正派笔直的人,变成了一个拥有女人会柔软闲散的男人。

喃喃说话间,搭在她腰间的手探下去,划过她腹部,一路往下,“我真喜欢一醒来就听你给我讲生物相关的话题。”

甄爱:......

我们难道不是超越了­精­神和身体的亲密小伙伴了么,竟然这种时候还讲反话!

她气了,鼓着嘴瞪他一眼,翻身就要起来。才弯腰,身下一阵抽疼,她“啊”地痛呼一声,栽倒在他怀里。

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四周的星空瞬间消失,变成了四面白壁,罩着白布,后边还散着白光。

甄爱顿时忘了疼,惊叹:“你是怎么把太空的影像弄过来的?”一边说一边到处摸机关。

言溯则关心她刚才那一声叫唤,不知她伤了哪里。可这一看,发现了不对,铺在地上的那条白毛巾上似乎有隐隐的血丝。

他眯起眼睛,迟疑半刻,掀开那条毛巾,他的白T恤垫在最底下,上边赫然大片大片的血迹,像怒放的红梅。

言溯白皙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甄爱她是……

他以为她早就……

他垂下眼眸,神­色­有些­阴­郁,心里是无法描述的懊恼。

早知道这样,他一开始就不会选和她相拥而坐那样虽然平等却非常深入的姿势;早知道这样,他一定会克制,不会放任自己像一只不知餍足的兽,不断从她那里索取。

现在想想,他对她做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身体的承受能力,或许已经让她受伤了。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完美程度打了折扣。

言溯想检查她的身体,但甄爱早已积极主动地穿好衣服,说肚子饿了。

出去才知是第三天早上了。

甄爱坐在餐桌前,吃着Marie准备的早餐,有点儿尴尬,一边往嘴里塞沙拉,一边胡思乱想。在那个屋子里,言溯偶尔沉沉的喘气声,外边是听不见的,可她时不时控制不住的呻~吟和尖叫,该不会被Marie听到了吧。

她大窘,一抬头,却见言溯神­色­安然,和以往一样,背脊挺直,姿态优雅,像个餐桌礼仪的典范。只是,言先生,你的脖子上有女人的吻痕和牙印好吗?

你现在这副绅士用餐的姿态,就像一个抱着妖女念圣经的牧师。

甄爱羞死了,恨不得把头扎到盘子里去,可低头一见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砰砰乱跳的心就得到了安抚。

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啊!而且,她不久将成为这座城堡的女主人。

未婚妻,女主人,这样的词给了她莫大的归属感,仿佛她一直漂在茫茫的大海上,这一刻才找到了可以永远停靠的小岛。

未来的一切都要改变了。她终于可以安定下来!

未来,多么美好的未来。她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女人,有赤诚温柔的丈夫,她会为他生儿育女,和他一起教育孩子。

感恩节,圣诞节,她会和他一起在厨房忙碌,小孩子们在他们脚边追赶,壁炉里篝火暖暖;再也不是她一个人带着口袋面对着冰冷的实验台,忙得忘了微波炉里的三明治汉堡。

她会在他温柔的亲吻中醒来,会在他熨烫的怀抱中睡去。

她的未来,有温度了。

她还暖暖地憧憬着,牛­奶­杯子移过来,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贴了贴,有点儿烫,却暖心。抬头看见他淡淡的眉眼,寻常地叮嘱:“要凉了。”

她怔松了两秒,他或许又在边吃饭边思考了,神­色­平静而漠漠,像平时的他,一点儿不像和她温存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对比却叫她兴奋,她安之若素地捧过来,乖乖喝下去。

又听言溯拨了一下手机,自言自语:“嗯,和莱斯行政官约好了做笔录的。”

“什么时候?”

“昨天。”

“……”甄爱低头,他从来不爽约,生平这一次,是为她,还是为她的温柔乡。对言溯这种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甄爱好奇:“我以为你不会配合调查。”

“我不会推卸作为一个合格公民的义务。”他安之若素地说,想到什么,­唇­角弯了一下,“估计莱斯行政官气得够呛。”

“那你现在要约他吗?”

言溯摇头:“今天有别的约会。”他放下餐具,“先去洗澡吧,出门再告诉你去哪儿。”

上了楼,言溯见甄爱竟不去他的浴室,上前箍住她的手:“不和我一起吗?”

甄爱要挣脱:“虽然我们已经发生了­性­关系,但我依然拥有自主且独立的洗澡权!我不放弃且坚决要求行驶这项权利。”

他被她认真又紧张的模样逗得发笑,脑子都不用转就轻轻松松反驳她:“那我也拥有崭新且合法的和未婚妻一起洗澡权!我不放弃且坚决要求行驶这项权利。”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上一章的后半段内容,看那一章的评论就可以找到地址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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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动物系小剧场(八)

小海螺甄小爱盯着小马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往后退,她要趁小马不注意,偷偷溜走。他们太凶了,还是亚小瑟比较温柔。

于是,一天过去了......小马睡着了......小海螺往后挪动了一个身位......

小海螺很着急,这样什么时候才能逃走啊?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我看了你一天了,你在­干­嘛?”

小海螺一边扭头,一边把手指拿在嘴边:“嘘,小声点,我要逃走呢。”

对方鄙视:“这么慢,还想逃走?”

小海螺回头,一只好可爱的栗­色­的毛茸茸正不感兴趣地看着她,居高临下。小海螺从来没见过,惊叹:“你是谁呀?”

他扬了扬头,骄傲地说:“我是骑兵!看我的宝剑!”说着,毛茸茸的爪子往腰间一抓,什么也没有,他回过神来,“哦,忘了,我现在是一只小熊。”

小海螺张着嘴巴。

他说了那么多,她一点儿反应没有,他不满了:“喂,你想说什么?”

小海螺惊叹:“好神奇啊!你说的话,我竟然一句都没有听懂哦!”

他灰了脸,不客气地说:“哼,因为你是笨蛋!”

小海螺吓一跳,缩了缩,悻悻地低下头,她不想和他做朋友了。可他长得好漂亮哇,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我听懂了呢,你,你是叫骑兵,还是叫小熊啊!”

他脸更灰了:“我是一个骑兵,但巫婆把我变成了玩具小熊,我叫言小溯。”

小海螺惊讶地睁大眼睛:“那匹木偶小马是你的呀?”

他骄傲地扬头:“骑兵当然有马!”

小海螺崇拜地看着他,拍拍小手:“好厉害好厉害,你的小马跑得快吗?”

“那当然!”

“那可以给我骑吗?”

“不行!”骑兵小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噢!”小海螺失落地低下头,­精­神不振地背上自己的壳,慢吞吞地往回挪,不甘心地小声嘀咕,“那你的小马­干­嘛把我叼过来?我本来有同伴一起的,”她越说越伤心,快要哭了,“现在我一个人了,都是因为你的小马。”

骑兵小熊淡定地听着脚底的小家伙嘀嘀咕咕,半晌,问:“你要去哪里?”

小海螺哽咽着:“我要去找我哥哥。”

骑兵小熊优雅地问:“但是你实在走得太慢了,所以很难找到,是吗?”

小海螺:......

可她转念一想,他的意思难道是......

她一下子兴奋地仰起头,好努力地仰着:“那你愿意带我一起吗?”

骑兵小熊果断地回答:“当然不行。”

小海螺眼巴巴地望着他,他低着头,不为所动。

小海螺苦思冥想了好半天,想起亚小瑟的话,于是有样学样地问:“言小溯,那这样吧。你带我一起,我就和你结婚,好不好?”

原本淡定的骑兵小熊愣了一秒,一下子脸就红了,凶她:“哼,谁要和你结婚,你羞不羞?”

98

甄爱愣愣一秒,知道说不过他,小女子动口不动手,张嘴就在他手背上狠咬一口。

言溯始料未及,吃痛地松开。

她跟窜逃的松鼠一样,一溜烟闪进隔壁房间没影儿了。

他低头看看手上一排细细的牙印,摇摇头,有些懊丧,她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洗澡?难道,她对他的身体烦腻了?

最重要的是,他急切地想检查她下边有没有受伤啊。

言溯闷闷不乐地走进浴室,刷牙洗澡完毕,换了衣服出卧室时,习惯­性­地瞟一眼镜子里的仪容,­干­净清爽,一切正常,唯独衣领旁隐隐一块暗­色­。

他欠身凑过去,轻轻拨开衣领,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几道深深的吻痕,小小的,暗红­色­。他对着镜子,微微偏了一下头,看另一边,几道细细长长的红­色­指甲印。

甄爱不留指甲,倒是没有抓破皮,只是他皮肤敏感,起了红痕。

镜子里自己的脸,分明和以前一样­干­净清淡又一丝不苟,他看半晌,手指修长,摸摸脖子两边的痕迹,就笑了。

立直了身子走出去,莫名的心情愉悦。

但考虑到过会儿见家人,对甄爱的影响不好,又特意把衣领竖了起来。

只是几小时后,汉普顿庄园的餐厅里,气氛就没那么融洽了。

范特比尔特­奶­­奶­倒没什么非议,只在言溯介绍甄爱为fiancee的时候,看了一眼甄爱手上他们家的宝贵戒指,夸赞说:“你戴着很漂亮。”意思就是接受孙儿的决定。

哥哥斯宾塞和以往一样,维持着疏淡而礼貌的距离,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甄爱无意看到他握了一下言溯的手臂,想必是对弟弟表示支持的。

她看得出来,虽然兄弟俩都个­性­清冷,但或许关系很亲密。就像实验室出事的那天,身为政客不便出面的斯宾塞竟然亲自带着律师团把言溯从警局捞出来。他本应避嫌才对。

海丽起初除了惊讶也没别的情绪,她太清楚言溯的个­性­,不可能受外界任何人­干­预。戒指都戴到甄爱手上了,这个准妻子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她没多说什么,坐上餐桌的时候,盯着言溯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儿别扭,提醒他:“S.A.honey,注意你的仪表,衬衣领怎么能竖着?”她极轻蹙着眉,奇怪儿子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礼仪错误。

言溯顿了一秒,随即神­色­淡然地把衣领折下来。

这下,同桌其他人的脸­色­就变得耐人寻味了。或许每个人都想不通,那个清心寡欲、任何场合毫无瑕疵的言溯,怎会有如此失控的一面?

大家渐渐意味深长看甄爱,这个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女孩有什么魔力,竟让言溯和她这么折腾鬼混?

海丽脸­色­变了一度,挥手:“还是竖起来吧!”

甄爱低下头,羞愧得无地自容。言溯却淡定自若地竖起衣领,从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拇指肚轻轻摩挲,在安抚她。

安妮不关己事地淡淡微笑,蓝­色­的眼眸有些深。她也很意外,甄爱和言溯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和斯宾塞一起长大,自然从小认识言溯,她可从来没想过这个古怪却单纯的男孩会谈及爱情,没想过这个孤僻又禁欲的男人会像世俗中其他男人一样,和某个女人发生­肉­体上的关系。

太神奇了!

气氛尴尬。

­奶­­奶­虽然觉得这不符合言溯整个人,倒也表现得十分开明,居然对言溯眨眨眼睛,来了句:“哎,我真怀念年轻疯狂的时候。”

诡异的气氛得到了缓解。

老人都发话了,大家纷纷换了神情。

唯独贾丝敏,起初还竭力忍着,脸都要僵掉,后来再也忍不住,索­性­全程黑脸,只差没有脸部抽搐乱跳了。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从小到大,她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无是处的女孩拐走了。

言溯是疯了吗,居然要和她结婚?

甄爱这么一个穷酸破学生,还想嫁给言溯,她是觉得自己傍上金龟婿就不肯松手了还是什么?

贾丝敏脑子里像被谁伸进去了一只手,剧烈地撕扯着她的神经,她疼得几乎要尖叫出来,却死死咬住,低着头拼命往嘴里塞东西。

抬头就见对面的言溯稳妥地动着刀叉切牛排,悉心地一小块一小块放进甄爱的盘子里,旁若无人的从容。

他中途不小心碰到了甄爱的手,便习惯­性­地在她手心轻轻抠了一下,像传递某种只有两人会懂的密语。脸­色­依旧是淡淡的静,却掩不住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温柔。

贾丝敏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她觉得陌生又惊骇,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颠覆了。

他脖子上的吻痕和指甲印像火一样灼烧着贾丝敏的眼睛,痛死了!

记忆里那个从小就拒人千里之外,甚至和亲生母亲都身体接触寥寥无几的男孩,越长大越孤僻疏淡,永远衣冠整整无懈可击,和亲人都拉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而如今,这世上有一个女孩成了例外。

从此,他眼中的格局由“他自己,全世界”变成了“他和她,全世界”。

贾丝敏脑子里疯了一般窜出无数奇怪的影像。

是在他城堡里谁也没进去过的他的卧室吗?是在他­干­净纯白­色­的床上吗?

在那谁也不许踏足的领地,言溯和甄爱的衣服散落在地上,蓬松洁白的被褥深深凹陷下去,他熨烫又结实的身躯把她压在下边,高大的他把纤细的她整个儿罩住。他亲吻爱抚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她也肆无忌惮地吻他咬他。

他沉进她的身体里,短发汗湿,身形紧绷,或许还唤着她的名字,嗓音­性­感得不像话,在她身上重重地喘息。

而她呢,那么堂而皇之地享受他的一切。她沉醉地阖着眼睛,脸颊绯红,哀哀娇吟着,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光露的小脚绷得笔直,难耐又僵硬地磨蹭着褶皱的床单,和他的腿缠在一起。

是这样吗?

他怎么能脱了衣服和这个来历不明莫名其妙的女孩滚在一起?

贾丝敏掐着额头和太阳|­茓­,无法容忍!

可是,他们以后还会天天睡在一起,痴缠相守一辈子!

她不能容忍!

言溯他真的是疯了,他怎么能栽在这个女人身上!这个女人根本就不配!可是,言溯下的决定,这世上又有谁可以让他回头?

贾丝敏望着甄爱手指上晶莹通透的蓝宝石,又气又恨。

她很想找甄爱谈谈,可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言溯到哪儿都带着她,像生怕一转眼她就人间蒸发了似的。

到了下午,言溯找了自行车,要载甄爱去海边玩。

贾丝敏看着糟心,拖出另一辆自行车:“沙地很难骑的,你们一人一辆吧。”

甄爱困窘道:“可我不会。”

贾丝敏暗中嗤笑,这女人也太假了,装不会骑车故意让言溯载她,恶不恶心?

可甄爱真不会,小时候才开始学就撞进树里,从此被亚瑟禁止。

贾丝敏想和甄爱单独说话,于是提议:“甄爱,海边不好玩,我教你骑自行车吧。”

甄爱没意见,点头:“好啊!”

言溯却不批准,长手一拉,把她揽去身后:“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下次。”

甄爱蒙蒙的,我怎么不知道?但下一秒,她明白过来,红了脸。

贾丝敏也看出言溯说的她不舒服,是哪个部位不舒服了,她气得够呛,眼睁睁看言溯把甄爱带走。

晚饭后,言溯单独去找­奶­­奶­和妈妈。

他行事向来我行我素,关于结婚这件事,要不是有求于人,或许都不会这么早就带甄爱过来见家长。

一切只因,他想给甄爱一个完美的订婚仪式。

订婚礼,他若是不提,她傻乎乎的也不会在乎。她和外界隔离得太久,在仪式上没那么多的要求和执着。

可即使如此,他也希望给她最好的。

订婚仪式,婚礼彩排,盛大婚礼,蜜月旅行,答谢宴......一整套都要做齐。

不需要外人,但需要亲人的祝福。他知道她表面呆呆木木的,可在这方面,尤其是和他有关的事,她都心思细腻而敏感。

听说这种事会成为女人最珍贵的回忆和谈资,尽管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不在乎这些,但他依旧想给她完满,依旧想看到她惊喜的表情。

嗯,他真喜欢她淡静清丽的脸上出现任何一丝快乐喜悦的神情。

言溯去的时候,怕甄爱一个人会紧张无聊,特意把她托付给庄园的保姆艾丽卡,让她带甄爱四处参观。

艾丽卡是这里的老保姆了,在言溯小时候曾照顾过他一段时间。她和甄爱讲起言溯小时候的趣事,说那时候家族里有几十个孩子,堂兄弟表姐妹一大群,满院子地窜。

说唯独言溯,从小就孤僻,把自己弄得孤零零一个,要么顶着太阳蹲在外边刷篱笆,要么搭着梯子坐在树枝上搭鸟房,更多的时候,躲在阁楼里看一些大人都看不懂的书。

海丽好几次认为这孩子­精­神有问题,拎他去做检查,各种什么自闭症人际交往障碍抑郁症­精­神分裂甚至反社会心理都筛查了。

最终结果是,除了智商高得惊人,没有异常。

甄爱听着好笑,又有些难过:“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艾丽卡轻叹:“四岁的孩子,从东方古国到这里,他很清楚自己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他父亲和海丽的离婚非常糟糕,两个人一度互相憎恨。S.A.小时候不爱说话,不是讨人喜欢的乖巧孩子。他们都不要他。

美国的­奶­­奶­带着他住,后来中国的­奶­­奶­又接他回去。他父亲早就再婚了,听说继母对他很不好。有次,美国的­奶­­奶­想他,接他过来玩,发现他被打过,就再不放他走了。可在这里,也只有­奶­­奶­照顾。海丽太年轻,经过第一次婚姻打击,得了轻微抑郁症,行为极端又歇斯底里,小孩子其实都看进心里了。”

甄爱低头静静听着,不说话。

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虽然现在他长成了一个大男人,看上去很好很好,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地为他心疼。

在庄园里转了一圈,她意兴阑珊,想回房等言溯,便和艾丽卡告别。才上走廊,迎面遇上了贾丝敏,看那架势像是守着她的。

甄爱停了脚步,等她说话,但贾丝敏只是脸­色­不好地看她,也没个反应。甄爱懒得等,动身走向房间。

她见她要走,冷不丁问:“你听说了吗?BAU给那个骇人听闻的虐杀案做了画像,警察搜来搜去,结果却发现,S.A.最符合那个画像。”

甄爱脚步顿住,侧身看她,没有回答。她当然知道。只是现在再听一遍,心里还是不好受。

“法院已经批准了对S.A.的禁制令,暂时禁止他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离开这个国家,否则视为畏罪潜逃。要不是厉害的律师护着,他现在估计被强制请去配合调查了。”

甄爱心里一跳,强颜镇定:“他本来就准备配合警方调查的。”

贾丝敏一听,皱了眉:“你听不懂我的重点吗?呵,他和你来汉普顿一趟,有多少警察盯着他?虽然案件不公开,可你知道在警察内部,对他的名誉有多大的损害?”

甄爱不做声。她不知道贾丝敏的意图,但却不妨碍,她说的话确实让她担心。

“自从遇到你后,他总遇到一些奇怪的事,大学爆炸,银行抢劫,silverland,还有现在这个­性­虐变态。”贾丝敏审度的目光锐利地扫到甄爱身上,却见她脸­色­突然格外平静,黑漆漆的眼眸直直盯着她,没有一点儿紧张和胆怯,就像以前,在江心的被杀案里,在安娜的被杀案里。

贾丝敏心中暗叹,她早该猜到这个女孩不简单。

甄爱双手Сhā在兜里,不经意握成拳,神­色­冷清:“你想说什么?”

99

贾丝敏眼神质疑地盯着她:“甄小姐,你说中文,名字也是中文。但你的长相和轮廓,比东方人明显很多。我猜,你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你该不会是欧洲的......”

甄爱听着,脸­色­平静得滴水不漏。

却听贾丝敏突发奇想:“你是间谍!”

甄爱:......

她淡淡道:“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S.A.不会杀人。是你在害他是不是?你为什么要害他?”

贾丝敏完全混乱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否有依据。但她的怒气无处发泄,她必须找出甄爱的可疑点,必须阻止他们在一起。

她完全不管她的怀疑究竟合不合理。不过,她倒是在不经意间猜对了一些事情。

甄爱不知道她的想法,奇怪地打量了她一下,才平常地解释:“我不会害他。”

“你知道吗?因为案情恶劣,警方担心模仿犯罪,并没有把案件情况公之于众,但死者家属失去了耐心,已经寻求媒体,对警方施压了。现在报纸都在用‘­性­虐变态’称呼这个杀手,斥责警方无力。我们真该庆幸,在这个国家,还有隐私权这一说。

警方为保护嫌疑者隐私,即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也没有向媒体透露言溯是他们的怀疑对象。要不然,他就完了。”

“可一天又一天,知道言溯是怀疑对象的人会越来越多,现在连我都听说了。谁知道警察里会不会有人向媒体透露这个信息?”

贾丝敏越说越咄咄逼人,

“把S.A.YAN的名字和­奸­.杀女人,虐待女童的­性­虐变态牵扯到一起,你看着不会心疼吗?”

甄爱脸­色­微白,她早料到事态会越来越严重,但她只想当一只鸵鸟。

心疼吗?

她当然心疼,他是FBI和CIA的特别顾问,那么多年单纯地学习,正直地生活。那么执着而努力,那么寂静又沉默,不争锋不招摇地维护他心里的公平与正义。

没人知晓,他也觉得没关系。

他做过的一切不为人知,可他犯的“错”却会让他闻名于世、声名狼藉。

大家不会知道他付出多少,不会知道他其实是个多么认真单纯又正派的男人,而是会把他和历史上那些恶心倒胃口的变态,诸如绿河杀手英国屠夫山姆之子十二宫杀手混为一谈。

她怎么会不心疼?

可是,虽然她暗暗知道这一切和自己有关,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他,相信他有能力渡过难关,有能力除掉他们之间的阻碍。

她相信他,不容置疑。

甄爱波澜不惊地看她:“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你想的什么间谍,他的幸运和厄运,我都会陪他一起度过。同样,他也会这样对我。”

“你......”贾丝敏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女人哪里来的底气,竟说出这种话。

可偏偏是这一句话,把她的冠冕堂皇拆卸得支离破碎。

她也知道自己头脑发热了,她并不知道言溯遭遇的一切确实和甄爱有关系,她只以为甄爱或许内心比较脆弱,被她吓唬就会害怕。

可没想在甄爱面前,反而暴露了她自己不可理喻的姿态。她气得七窍生烟,跟小孩子吵架似的恶毒咒怨:“甄爱,你是个倒霉鬼,谁遇到你都倒霉。他活了快24年都没事,一遇到你就总出意外。不停地受重伤,不停地被人怀疑!都是你这个倒霉鬼。”

她越说越控制不住,眼珠子凶恶得都快瞪出来,“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你的朋友呢?家人呢?该不会是都死了吧?”她看见甄爱的脸­色­白了一度,知道猜对了,更加张狂,

“和你住过的室友死了,你在银行遇见的人都死了,和你在silverland岛上待过的人全死了。你的家人也都死了吧?呵,你知道吗?你就是中国人说的那种,天生会把身边的人克死的贱女人!你要是和S.A.结婚,你会把他也害死。不,现在他就要被你害死了!”

甄爱脸­色­惨白,愕然地看着她。

她和人交往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如此汹涌的恶意。她不太明白,很是茫然,脑子里转了一遍贾丝敏说的话,摇摇头,认真地说:

“S.A.他不在乎,他说,他只想和我在一起。”

说完,又呆呆地补充一句,“你说我是倒霉鬼,这些话没有科学依据,不合逻辑。我觉得,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和他开心地在一起就好了。”

贾丝敏差点儿给她气死,这人怎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也不知她神经怎么搭的,说话总不在一个频道上。

她快疯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怎么这么自私?”

甄爱把手背在身后,默默揪手指,顿了一秒,很坦然地说:“我本来就自私啊。”末了,不以为然,“我不像S.A.,我本来就不高尚。而且,他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

最后一句话带了丝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骄傲。

不管她是幸运星还是倒霉鬼,他都不介意,他都喜欢。

这一点,她很清楚,骄傲地清楚着。

贾丝敏嫉妒得要死,却分毫不让:“他一定会抛弃你的,你们不会有幸福。我太了解S.A.了,像他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配得上他,他的心永远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他对你的喜欢都不会久过他家里的书。”

甄爱回了一句:“你没我了解他。”

“你!”贾丝敏只觉每次和她说话都要把自己气死,狠狠瞪她几秒,转身忿忿下楼去了。

这就走了?

甄爱诧异地看她离开,慢吞吞走回房间。

进去后关上门,扶着门把手,忽然定住了。她盯着虚空,一动不动。其实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其实很担心,可是......

她深深低着头,弯弯­唇­角,有些悲伤,近乎任­性­地自言自语,声音小得像蚊子:“我不管,我就要和他在一起。”

这时,手中的门把手忽的往下一转。

甄爱一惊,那边像是有什么感应,动作缓了一下,门轻轻推开。她瞬间调整了情绪,下一秒,言溯清俊如画的眉眼进入视线,他原本神­色­淡淡,看她的瞬间就染上了只对她才有的温柔,自然地搭讪:“给我开门?”

“是啊。”她巧笑倩然,挽住他的手,“阿溯,我听艾丽卡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好可爱。”

“是吗?”他寻味地瞥她一眼,“我倒不希望将来我们的孩子有像我那样的小时候。”

甄爱没有羞,心里却咯噔地疼,更紧地搂住他的手臂,在他手背上画圈圈,安慰地撒娇:“可是阿溯,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好。”

言溯沉默了半晌,认真地自我反省:“我太孤僻了。”

甄爱应激­性­地想宽慰他,违心地说:“哪有?你哪里孤僻了,你一点儿都不孤僻。”

言溯点点头,仿佛获得了认同,变回一幅毫无自知之明的样子:“其实我也不觉得我孤僻,但大家都这么说。”

甄爱:......呃,其实,你真的很孤僻了。

就是这无语的一个眼神,言溯笑她:“噢,撒谎了吧?”

甄爱:......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给她设套......

他不经意搂住她的腰,带着温柔的憧憬缓缓道:“Ai,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我认为,他会有温馨恩爱的爸爸妈妈,他会健康快乐地成长,他会过得很幸福。”

甄爱感动又唏嘘,问:“阿溯,你是不是觉得童年很遗憾?”

他摇摇头,很坦然:“那倒也没有。毕竟,好,或不好,都有它的意义,都算是人生途中合理而珍贵的记录。”

所以他才始终云淡风轻,宠辱不惊吧?

甄爱深深震撼了,蓦然想起小时候去教堂唱诗,圣经里有一句话可不正说的言溯——

“他像立在溪水旁的一棵树,按时令结果子,叶子也不枯­干­。”

那样自然而然,随着季节变换,时空变迁,按着人生的时令做着他该做的事。不迷茫,不彷徨,永远淡定从容。

听上去那么简单,做上去那么难。

她微笑点头:“好,就像你说的。以后,我们的小孩要有很幸福的家。我们一起。”

他很满意她的认同,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吻完忽的想起什么,手臂移到她臀下,稍一用力,把她抱起来放在大理石长桌上。甄爱骤然腾空,吓一跳:“你­干­嘛?”

“检查你受伤了没。”他不由分说把她的裙子掀到腰际,十分熟练地拉下里面的小裤。

一连串动作,不过5秒。

甄爱又急又羞地拦他:“别闹。”

话音没落,言溯已经掰开她的双腿,探头去看,清俊的脸上竟还摆着一副拧眉钻研的表情。

甄爱急的要挣脱,他却突然直起身来,若有所思。

她落了一口气,以为他要作罢,没想他自言自语说:“光线太暗了。”说完,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去床上。

甄爱差点要疯了,她这样上衣完好,赤条着下.身,两腿大张着面对穿戴整齐的他,她会被活活羞死的。

她脸颊发烫,拼命乱扭,很不配合地低声叫:“我没事,你别看了。叫你别看了。”

“别动!”他认真地命令,双手摁住了她的腿根。

粉粉的,有些红肿,但没有外伤。长指探下去,拨开滑溜溜的肌肤,外边那层膜有新鲜的破裂伤痕,除此之外其他地方没有伤处。

他不知在想什么,凑过去,轻轻吹了吹。

下面凉丝丝的麻麻的感觉直抵心尖,甄爱一惊,条件反­射­地并拢双腿,从床上蹦起来,血红着脸­色­瞪他:“你­干­嘛?”

言溯从她腿间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又赤诚:“我怕你疼,给你呼呼。”

甄爱一愣,讶住,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问:“你哪里学来的?”

“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天才。”他气定神闲地回答,却带着一贯的倨傲。

甄爱噗嗤笑出声。

昨天,她也是在被他抛入云端后,软倒在他怀里。她鬓发汗湿,红着脸在他胸口嘤咛:“阿溯,刚才那些,你从哪里知道的?”

他嗓音­干­涩,却还是那么骄傲:“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天才。”

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求婚、做.爱、各种做.爱......像做梦一样。没人教过他,他真是个天才。

言溯原准备给甄爱穿上裤子,可刚才那一幕持续在他脑海里漂浮,粉粉­嫩­­嫩­的,很美......

他忽然好想......

没想完,手已轻车熟路地伸了进去。

“呀!”甄爱浑身一颤,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脸上着了火,惊惊地看他。

可他并未停歇,循序渐进地在她身体里绕了一圈,指尖萦绕着她的触感,柔­嫩­又狭小,和他身体某处的记忆不谋而合。

他脸微红,轻轻道:“Ai,我也觉得,你的身体好神奇。”

她全身的血液和注意力都凝聚在下面和他手指相交的部分,哪里听得进他的话,敷衍地嘤嘤:“什么?”

他的手指磨蹭着,很认真:“你这里分明那么柔软,但其实,这里的复层鳞状上皮是人体细胞里最耐摩擦的。”

耐摩擦......

他用孩童“十万个为什么”探秘的态度和好奇的求知­精­神说这种话,真的,合适么?

甄爱愕了一秒,全身的血液一下子从下面猛冲到头顶,脸顷刻成了西红柿!

她要给他羞死了,鼓着脸推他,可他手一拨,她立刻就发软。

在求婚一事中成功见识到言溯叹为观止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后,甄爱在做.爱一事中见识到了他惊人的学习能力和领悟能力。

分明第一次很生涩,经过几番‘交流’下来,他已经把她的身体摸得门儿清。

100

“玩了这么久,还不回家?”

“嗯,走吧。”

汽车里播放着甄爱小时候很喜欢的一首经典老歌hotelCalifornia,她曾以为,听着这首歌,会看到加州的灿烂阳光和碧海银沙。

可此刻,她的心情低落得像沉进了海里,一点一点往下沉,窒息、无依、绝望、离阳光越来越远,坠落的无力感永无终点。

伯特时不时透过车内镜瞟她。

她侧着脸,那么美好,和记忆里的一样美好。

长长卷卷的黑睫毛,清澈漆漆的眼睛,高挺小巧的鼻子,粉粉像花瓣的嘴­唇­,长发迎风乱飞,撩着白皙清透的肌肤。这就是她,这就是LittleC。

只不过她看上去并不开心,沉默而又安静,没有丁点儿的情绪。

他认为,她是在和他赌气。

小女孩赌气么,哄哄就好了。

他并未在意。

车内的吉他音乐悠扬婉转,车后数不清的警灯闪烁警笛鸣叫,在漫长的洲际公路上,在夏天茂盛的原野上,像一条闪烁的河流,汹涌奔驰。

甄爱望向后视镜,不是监视言溯的FBI,而是暗中保护她的CIA。

她没兴致地挪开目光,看着原野上的灌木,问:“贾丝敏呢?”

“谁?”听见陌生的名字,伯特并不挂心。

她的嗓音更淡漠,像无­精­打采,又像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汉普顿庄园里不见了的那个女人,被你抓走了吧?”

“哦~~~”伯特想起来了,语带讥嘲,“你说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运走了。”

运走?

甄爱慢慢抬起眼眸:“她会怎么样?”

伯特车速极快,还敢扭头看她,看了足足三秒,一副“你怎么能不理解我”的埋怨表情,带着不满:“你不知道?还用问我?”

甄爱蹙了眉,光是想想就觉得不适。

“放了她吧。”她平淡道。

在她看来,贾丝敏除了脑子不太灵光,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外,也没什么大问题。那女孩也活得莫名其妙笨笨的,实在不至于受到那些待遇。而且,安妮说过,大家族里人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她不希望别人看见言溯就说:愿上帝保佑你的妹妹,希望你们家早日走出­阴­影。

伯特没直接回答,反问:“放了她,你会开心吗?”

甄爱不配合地别过脸去,不说话。

他耸耸肩:“那就算……”

“会开心!”她急速而违心地回答。

其实,如果见不到言溯,任何事任何人,谁死谁活,她都不在乎,她都不会开心了。

想到言溯,她的心陡然刺辣辣的疼。

言溯现在在­干­什么?一定疯了似的在找她。

后面的车追得很紧,伯特的车猛地一转弯,冲下公路,甄爱从座椅上飞起来又狠狠砸下,安全带勒得生疼。

她心情不好,捂着胸口,深深皱了眉。

伯特见她脸­色­不好,清黑的眼眸深了一度,闪过不耐,看看后视镜,自言自语:“这些人是该死。”一掌砸向某个按钮。

宽敞而多功能的车嘀嘀叫一声,车顶发出滋滋的机器音,甄爱抬头一看,竟是霰弹枪!这一弹出去,能炸毁一辆车啊。

甄爱阻止:“伯特,不要杀人!”

上车这么久,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伯特顿了好几秒,脸­色­有点儿奇怪,默了半天,抑扬顿挫说了句:“OK~~~

我答应过你的,当然不会杀人。......K!”

车后的K立刻抱枪,打开小窗口,瞄准后面。

他不杀,可以叫别人杀。

“你倒真是守信!”甄爱无语扶额,眼见K真要开枪,斥他,“你敢!”K面­色­驯服,真没动静了。

甄爱瞪伯特:“我说了,不要杀他们!”

伯特点点头,慢悠悠地赞同:“好。然后我们被杀。”语气一如那个任何时候都爱和她较劲斗嘴说反话的男孩。

甄爱面无表情:“他们不会杀我。”

伯特一听,登时脸就灰了,带了几丝自嘲:“可他们会杀我!呀,LittleC,你还真是不心疼我啊。”

甄爱板着脸,抿抿­唇­:“……他们也不会杀你。”

“是啊,他们会活捉我。”伯特眸光闪闪,勾一下­唇­角,像是好气又像是好笑,“我被他们抓去,你忍心吗?他们虐待我怎么办?”

汽车群在原野上疯狂追逐,他手脚敏捷地­操­纵着时速几百码的车,竟还神态自若,用聊天的语气和她玩笑。

甄爱头大,莫名被他惹破功了,冷梆梆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是个虐待狂!”

伯特听言,始终闲适的俊脸竟然开怀笑了,很得意:“是吗?你真这么想?”好像他很唯一很特殊。

甄爱靠进座椅,差点儿骂他:“我没表扬你!”

K端着枪,脊背发麻,好久没见C小姐了,也好久不见谁敢这么和B先生说话了。

甄爱心头笼着­阴­霾,扭头望苍茫的原野,抿着­唇­,良久不做声。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种什么心情,她不想跟他回去。可也不想让伯特死,不过,或许他可以被CIA抓走,说起来伯特是和她一样的生物医药天才,他们会不会把他捉起来让他搞研究?

她木了脸,这种想法好无聊。

她都不知该怎么逃走,唯一的希望是身后紧追的警察。

伯特很聪明,知道如果在别的地方抓她,她一定会逃,一定会抵死反抗。

可那是­奶­­奶­的庄园,她要是不平平静静跟他走,他会眼睛都不眨一下杀了那里所有人,言溯的家人。

言溯......

伯特至今还没提他,这反而让甄爱越来越不安。她隐隐感觉,伯特似乎准备好了一切,给言溯写了结局,所以他才从容不迫,随­性­又随意,丝毫不提及和言溯有关的事。

可即使他看上去那么轻松,偶尔还挂着笑,但甄爱太熟悉他了,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忍着气,很强烈。

他和亚瑟不一样。亚瑟生气会不说话,甄爱偶尔哄他,一句话他就好了,更多的时候甄爱太迟钝,不知道他在生气,他就会自己消气了来找她;

可伯特生气,会表现得格外轻松,绝口不提让他生气的事,等到甄爱不注意的时候狠咬她一口,让她永远都记得他什么时候生过气。

甄爱忐忑,恍惚觉得在等什么注定悲哀的结局。

伯特不知从哪儿拉来一条厚厚的棉被,把她裹住,随即车身猛地一晃荡,甄爱从神思中回过神,哐当地乱撞,却撞进软软的棉被里。她一愣,原来汽车又重新冲上公路。

路上是渐渐聚集的上班族车辆,他在拿平民做掩护。

甄爱吃惊看他,果不其然,他的侧脸安静了,眼睛幽暗幽暗的。

警察长时间的紧咬不放让他渐渐失去耐心,偏偏顾忌她的情绪又不想开枪。

在早晨上班的稀疏车流中,他的车像一尾灵活的鱼,超车,抢道,避让,游刃有余。所过之处,车辆鸣叫刹车躲避不及乒乒乓乓撞在一起,后边警车速度太快,有的避让刹车,有的从公路上翻滚下去,有的撞得在地上三级跳。

甄爱抓着扶手,在被子里颠来倒去,头晕目眩。

后视镜的一幕让她心惊­肉­跳,她的车溜得飞快,后面的车流却完全崩溃,一片狼藉。

他转眸,自得地看她:“这不能怪我吧?”

“……”甄爱心烦意乱,懒得理他。隔了半秒,望着后边的人仰马翻,“你没必要这么做......他们是想保护我。”

“他们是想利用你。”他语气生硬又霸道,说完,叹了声,“傻!”

甄爱脸­色­僵了一秒,转瞬即逝。她下意识抿抿­唇­,不说话了。

阳光从玻璃外洒进来,给他额前的碎发染上温暖的光晕,映在他墨­色­的眼眸里,灿灿的像水底的黑珍珠。

“跟我回家吧。他们不会保护你,我们才会,也只有我们有能力保护你。”

他微微眯眼,棱廓分明的侧脸闪过一丝柔和,又带着半点不悦,“你那么聪明,难道不明白他们的保护是什么意思?他们看中的是你脑袋里那些可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他们保护的不是你,而是你的能力。因为你能制造小剂量就让生物大规模瞬间死的病毒和解药;你懂克隆人技术;你会制造改变人体生物能的药;会制造动物药和异能药,让人拥有和动物一样的能力,或异能。他们很清楚,光是其中极细微的一种,卖给恐怖组织或是其他政府科研机构,都是大把的真金白银。掌握在手里,也会上升到战略的高度。这就是你的利用价值。”

伯特眼神­阴­暗,紧绷的脸上透出隐隐的怒气,是替她不值,是气他们那样对他的LittleC,“而你和他们本土秘密研究这些东西的科学家还不一样。对他们来说,你永远是异类,是邪恶的一方,不值得信任。等你没了利用价值,他们会立刻站到正义的一面,杀了你。”

甄爱神­色­漠漠,不为所动:“我有本事让自己永远有利用价值。无所谓,各取所需。”而且,那么危险的力量,不能只让某一方拥有。总要有制约和平衡。

她蓦地想起了言溯养的那尾小鱼,和爱因斯坦一样的名字。阿溯很喜欢吧!

伯特咬了咬下颌,双手抠着方向盘,手背上绷起青筋:“你就那么不想回家?在那里,你什么都有。你要是不喜欢,一辈子都不用再进实验室,我来管。”

“自由。”甄爱望着窗外的风,“我只想要自由。”

“你可以有。A说以后不会关着你,世界各地,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他说罢,讥讽道,“他们给你自由了吗?”

甄爱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其实被CIA变相囚禁着。可她遇到了言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即使是被他束缚在怀里,她也觉得是自由的。

身体是,心更是。

她轻轻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阖眸。眼前忽然浮现出她永生难忘的画面。在静谧而璀璨的遥远之地,她坐在他怀里,和他相拥而对,她的身体包容着他的坚硬,不可抑制地收缩颤抖,她战栗地仰头,目光涣散地望着浩瀚星空;他紧紧托着她的身体,亲吻着她的心,蛊惑般低语:“Ai,你是自由的。”

而她,是那么的信赖他。

甄爱收回思绪,缓缓抬起眼帘:

“B,如果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没有死;如果我没有因为怨恨你们而逃出来;如果我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我或许还会像以前一样,懵懂而不知。我或许还会像以前一样,认为S.P.A.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认为你对实验楼里那些女孩做的一切再正常不过。......或许还认为,和亚瑟还有你一起,三个人,是自然又恰当的。”

“如果真是那样懵懂,我会因为无知而过得很幸福,结婚了,有好几个孩子了。随心所欲,享尽一切,单纯地被亚瑟和你宠爱着。”

伯特静静听着,深幽的眼眸波澜不起,寂静而沉默。

甄爱沉默良久,话语那么简简单单地一转,让他的眸光瞬间暗淡:“可现在,我觉得这一切都不对。我变了,心再也回不去了。”

“B,现在,我的自由就是,远离亚瑟,远离你。”

伯特寡淡一笑,眼眸愈发暗沉:“很遗憾,你要失去自由了。”

“C,这世上一切都会找来给你,唯独这项,不能。”他隐着凌厉的气势,飞打方向盘,扬长而去。

甄爱猛地一怔,不可置信望着镜里逐渐变小的嘈杂混乱,心一下跌到海底,警车没追上来......她分明抱着希望,等他们来救她的。

她不想跟伯特走!

他瞥见她错愕得像受了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小脸空茫得可怜,又忍不住哄:“生气了?”

“没有。”

“你不开心。”不容欺骗的语气。

甄爱不想理他,手却不自觉往下移,去摸安全带。才动作,耳旁响起他微凉的警告:“C,别想跳车。”

他收敛了之前的一切情绪,又冷又硬。

她面无表情,不舍得又悲凉,缓缓收回手。

“C,别想跳车。......别伤害你自己。”

甄爱顿感挫败的无力,和他根本说不通。她歪头望着外边飞驰的景­色­,闭紧嘴,绝望又木然。

而她刚才摸安全带的举动无疑刺激了伯特,他脸­色­更平静了,车速猛地开快,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她从身后的世界抽回来,回到以前。

车厢里诡异的安静,只剩天地间的风声。

甄爱渐渐不安,他忽然开口了,很静:“S.A.YAN!”

101

甄爱心里猛地一咯噔,摒着气,竟不敢贸然接话。

“你变了。”伯特不等她,自说自话,“那个男人给了你很大的勇气。”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甄爱握了握拳,一咬牙:“对,我要和他走。”

“走?哼,谁准你走了?”他冷声,气氛陡然降到冰点。

后边的K立刻低头。

甄爱不怕他,面­色­倒格外平静,像给冰封过。

寂静过后,伯特弯了弯­唇­角:“很遗憾,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甄爱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只是脸颊极轻地颤了颤,安静的眼眸里一闪而过淡淡的凄哀。

她很想言溯,很想。

伯特从镜里看她一眼,她立刻垂下乌黑的睫毛,像蝴蝶般扑扇,遮住了黑黑的眼睛,白皙脸上是说不清的凄凉。

他蓦然想起小时候,她妈妈要没收她心爱的兔子,她细细一个立在角落里,小手死死揪着裙子,固执而僵硬地对峙着,委屈、悲愤、又无助。

那时,她就是这个样子,这个眼神。

甄爱脑子空着,突然问:“亚瑟呢?”

伯特听言,奇怪地看她一眼,竟笑了:“怎么?如果是他在,你就会哭,让他心疼吗?”

“你不一样会心疼吗?”她冷冷一笑,这样的神情其实不适合她。

伯特一愣,哼一声,掩去眼里的尴尬。

她道:“我想知道,那些女人,是谁安排苏琪杀的。你,还是A?”

“他计划,我执行。”他嗓音轻慢,“特地为S.A.YAN量身定制的反侧写、反犯罪心理画像,­精­彩吗?

哦,忘了告诉你,就在刚才,有人向媒体泄露了警方的嫌疑人名单。”伯特神态自若,“那个‘有人’,就是我。”

难怪在孤岛上,亚瑟那么轻易就放他们走了。原来孤岛只是前奏,真正的大戏在后头。FBI迟早会翻出silverland的杀人案。现在连甄爱都不见,言溯的嫌疑要成几何倍数地增长了。

甄爱的头一抽一抽地疼。

“C,你全程见识了BAU小组的犯罪心理画像,听到了他们对幕后主使的分析。你也听了S.A.YAN对这个‘变态’心理的揣测和解剖。觉得他很厉害?

C,这就是他自己!

你从视频里看到的一切,那些受害者尸体上表现出的一切,BAU小组都没有看出来的­性­幻想,只有S.A.YAN懂。我们画出来的东西,只有相似的心思才看得明白。他就是!

你认为他很光明吗?不,光明总是相对的。阳光下立久了,心里总藏着­阴­暗的角落。我不过是把这个角落的黑暗挖出来,让他看见,让所有人看见。

而他没让我失望,一眼就看懂了这幅画。”

所以,他们不单纯是在陷害言溯,而是按着对言溯的心理分析,唤醒他心中的­阴­暗面?甚至,他们只是用人命在画像,让言溯从中找到共鸣?

甄爱摇头,很固执:“不对,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是吗?”伯特的话耐人寻味,“你这几天没有发现他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他或许有什么事对你隐瞒。”

这几天?

甄爱下意识回想,他没什么不一样,他没隐瞒什么。

可忽然划过一个想法,唯一的不同是,他们一直都在......发生­性­关系。

不知为何,蓦然脊背微凉。有没有可能?他对她做的一切,是受了那些视频的影响?她只是他的­性­幻想之一?

不可能!

他没那么脆弱,没那么容易受影响。

一切只因为,他爱她。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早猜到苏琪背后的人是我?没有。他知道我在和他交流,他看懂了我给他上的课。他也发现了他心中的一面。他当然不会和你说。”

甄爱沉默。

言溯确实没有提过神秘人的事,他真猜到是伯特了?为什么不问她?但另一方面,甄爱也一早猜到了伯特,可也没告诉他。现在经伯特提醒,她蓦然发觉,和S.P.A.有关的一切,恰是两人从没促膝相谈过的。

可这并不是他突然改变不信任她的表现!她再度摇摇头,更加坚定地重复:“不对,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伯特不快地敛瞳:“是吗?那就等你眼见为实。”

甄爱心中一骇:“你们准备把他怎么样?”

“像Chace一样身败名裂,然后死。”

甄爱更加决然,脱口而出:“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伯特愕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低了:“你在威胁我?”

“没有。”甄爱表情极其冷静,吃了定心丸一样,“他为我付出太多,我只是做我想做的。”

“为你付出?”伯特深觉可笑,却又听出了别的意思,神­色­莫测,“呵,我从不怀疑你的魅力。”

他眼中闪着奇怪的光彩,“K,你说,我们littleC几年不见,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

K点头,却是不敢看甄爱的。

甄爱不明白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伯特命令:“K!”说着把座椅放倒,肯尼立刻去接方向盘。

甄爱见自己的靠背也倒了,惊愕之时,伯特已俯身凑近,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我刚才就觉得不对了。”

他手臂下落,用力箍住她的细腰,冰凉的鼻尖贴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地嗅,像猎犬嗅一块­肉­。她惊得一动不动,却听他­阴­沉道:“C,你身上的气味变了。”

甄爱蓦然头皮发麻,心跳仿佛骤停。

脖子上窸窸窣窣。

他从她白皙的脖颈间抬起眼眸,目光­阴­森,像某种嗜血的兽:“你把你的贞洁给了那个男人!”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说话间,大掌滑下去握住她两腿之间的柔软,隔着裙子薄薄的布料,很烫,很用力。

甄爱羞愤至极,用力挥开他的手。

他松散地任她打开,鼻尖和嘴­唇­仍贴着她的脖子,纹丝不动,寂静中有种不动声­色­堆积的森然愤怒。

“你怎么能这么不乖?”他隐忍而凌厉的气息太近,甄爱浑身冰凉,像给他冻住了,想动却动不了。

他的­唇­摩挲着她的脖颈,一张一合:“知道A和我最喜欢什么水果吗?”

她僵硬着身子,不回答。

记得少年时的亚瑟和伯特在她实验室外开了果园,种了好多果子,到成熟的时候,放在漂亮的竹篮里打上蝴蝶结,搁在她的试验台上。

她喜欢­精­致的篮子和蝴蝶结,收藏起来;亚瑟和伯特敲她的门去回收,她说被外面的松鼠偷走了。亚瑟很配合:“那我去找松鼠要。”伯特却捣蛋:“切,该不是你这贪吃鬼把篮子也吃了吧?”她气得摔门。

可此刻的伯特那么危险,一点儿不像那时的少年。

他紧紧贴在她身后,身体温热又结实,声音却冰冷飘渺:“种的果子悉心呵护了好多年,临成熟了却被别人摘走咬了一口。这种心情,你明白吗?”

安静。

甄爱被他束在怀里,头发发炸,不敢呼吸。

他拧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掰过来,直视:“LittleC,你惹我生气了。”

伯特的脸­色­格外平静,静得可怕,深深的眼中闪过一抹紫­色­,是他怒意爆发的前兆:“你说,A要是知道你背叛了他,他会多生气?”

甄爱大惊,毛骨悚然,下意识一缩,却没能逃脱。

伯特单手把她从安全带里捞了出来,拢到车后宽敞的空间里。

甄爱毫无还手之力,猛地被他拎去后边,她忍不住“啊”地失声尖叫。

这一叫,伯特陡然停下来,怀抱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他低头,微微眯眼看她,眸光闪闪,带了一种情.欲挑起又得到释放的迷醉,仿佛身心都得到极大的满足和抚慰。

身体像触电般狠狠颤栗了一下,他死死扣住她的下巴,拇指肚抚摸她颤抖的­唇­,阖上眼睛仰头望天,仿佛沉迷地享受着身体里某种疯狂流窜的痛快与战栗。

他白皙而修长的脖子上,喉结滚了一下,几近呻~吟似地长叹:“GOD!LittleC!就是这个声音。”

甄爱全然不懂他说什么,可此刻的他周身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手掌紧扣她的脸颊,脉搏像失了控般疯狂搏动着。她感觉到了,蓦然明白她只怕唤起了他的某种欲.望。

她又羞又气,奋力去推他的手。没想他更快,一下把她摁倒在水平座椅上,整个儿压上去把她结结实实罩住。

伯特压着甄爱的肩膀,力道大得她挣扎的力气悉数被化解,他鼻尖抵着她的,呼吸急促又狂热,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连嗓音都变了,­性­感又沉哑,朦胧地唤她:

“LittleC,告诉我,你被男人压在身下娇.喘~呻.吟的时候,是哪种声音?嗯?比刚才温柔­性­感上千倍?是不是能把男人的骨头都酥.麻了?S.A.YAN有没有很喜欢听你呻.吟?嗯?他是怎么让你叫出声的?告诉我,乖,叫给我听听。乖,让我听听,别怕。”

说着,手已探下去掀她的裙子。

甄爱大骇,吓得面容失­色­,力气比不过他,几乎想不出别的办法,绝望之下慌不择路地大喊:“你要敢碰我,亚瑟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没落,甄爱自己先懵了,她在说什么?

可伯特瞬间停了下来。

“是吗?”他不怒反笑,“现在知道这世上,谁能保护你了?C,这是你的本能。”

甄爱怔了,愕然看着他琉璃般漂亮的眼睛,他得逞了似的笑意盎然。

他刚才是故意刺激她?

伯特没有立刻松开她,忽然收敛了情绪,眼眸变深,低下头。嘴­唇­在她­唇­上,很轻很轻碰了一下,不带任何多余的动作,很­干­净。

甄爱愣愣来不及反应,他已不作留恋地抬起头,眸光灿灿,­唇­角轻弯,一如无数次他捉弄她,成功惹她哭、惹她气、惹她叫、惹她斗嘴的快乐自在。

甄爱知道被他耍了,气劲儿上来,一拳挥去,却蓦然停在半路。

裙子被掀到腿根,有什么硬硬的抵着。虽然伯特这一刻没动作,但他仍沉沉压在她身上,神­色­玩味。

甄爱像一只被小狗盯上的­肉­包子,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装作没在意那硬物,凶他:“你起开!”

伯特表情微妙看她一秒,真跪坐起身了。

她落了口气,没想下一秒他拉上隔帘,跪在她腿间解开裤子,红­色­大物瞬间弹跳而出。

甄爱惊得面­色­惨白,以光速扭过头去,拼命往后缩,可他抓住她脚踝一扯,把她再度拉倒在他身下。

“你敢!”甄爱尖叫,“伯特!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耸耸肩,语气像斗嘴。

“我杀了你!”

“是吗?我倒认为你不会舍得杀我。”伯特毫不介意地笑笑,双手将她的裙子掀到腰腹以上,压了下去。

甄爱怎么用力都推不开,气得眼睛红了,止不住的恐惧像冷空气侵袭到四肢百骸。

他见她气得发抖,又不忍了,哄小孩似地抱住她的头,在她耳边喃喃,声音竟有些柔弱:“LittleC,别动!就一下,乖!我怎么会伤害你?但我现在很难受,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

甄爱一懵,蓦然发觉他并没碰她下面,那根硬硬的滚烫紧贴着她的肚皮,像只不听话的动物,用力而有规律地磨蹭着。

甄爱空白一两秒,陡然明白他在­干­什么,羞愧难当,皱眉呜咽着推他:“我不要!你走开!”

他摁住她的肩膀,眼神失控,不知是警告还是谈条件,一字一句忍得咬牙切齿:

“知道吗?我更想进入你的身体,看你在我怀里颤抖,听你在我的力度下控制不住的呻.吟喘息甚至尖叫,”他眯着眼,声音都在颤,“你高.潮时的表情和眼神,你身体最深处的战栗,我都想知道!可我不想强迫你。所以一人让一步,你乖乖的,不要推开我,好吗?”

甄爱被这串话和他脸上强烈的渴望震住,真不敢动了。她怕他受了刺激失控,把她就地处置。

她咬咬牙,狠狠抿住嘴­唇­,任他在她肚子上摩擦,任他呼吸越来越快身体僵硬,任热热的液体喷在她腰际。

纵使他声音沙哑地唤她的名字,纵使他咬着她的耳朵毫不压抑每一丝喘息和快意,她始终默然,一声不吭,仿佛没有任何情感,只是一个娃娃。

可对他来说,全世界,只有她不是娃娃。

末了,他撕下她一角裙子,替她把肚子擦拭­干­净,道:“我会非常期待我们的第一次。”

甄爱恶狠狠瞪他,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愤怒地拉下裙摆滚去角落。

她背对他,侧躺在座椅上,静了一下,脑子轰地炸开,肚皮上还残留着剧烈摩擦后的痛楚。她身上都是他体.液腥.膻的味道,她又气又怒,又羞又耻,仿佛前前后后做了一大串背叛言溯的事。

想到言溯,她突然委屈,眼睛莫名发酸。

“好啦,别生气了。”他凑过来哄她,“我都没碰你。”说得还很遗憾。

“你滚!”她掀开他的手。帘子前边,K听了,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不滚。”他慢悠悠的。

甄爱气疯了,正想跳起来抽他,空旷的原野上突然传来三声尖锐的汽笛,前一声长而缓,后两声短而急,甄爱一下惊起,这声音是......

她猛地翻坐起来,趴着窗子往后一看,不正是他吗?

SUV从斜前方过来,瞄准车腰直冲;行驶角度刚好交错,即使是K刹车打方向盘要避也来不及。

“C!!!”

眼见那辆厚重的SUV猛撞过来,伯特条件反­射­扑上去揽甄爱,想把她护在怀里;甄爱愣了,有些不忍,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一狠心,猛地推开他,卷着被子拉门滚了下去。

盛夏已过,秋意淡淡。茂盛又初见衰败的原野上聚了多辆车,警灯闪烁。现场拉着长长的警戒线,各路人马进进出出。没人伤亡,却引来了CIA和FBI的­精­英。

直到这一刻,两方才别扭地开始分享信息。FBI说最近发生了一系列恶­性­虐杀案,言溯是头号嫌疑人,消失的甄爱是他的学生,疑似女友。

CIA则比较狡猾,说甄爱因为指证连环杀手,参加了证人保护计划,其实是普通学生,最近在普林斯山的地下FDA食品实验室做实习调查。

或许为了换取FBI的信任,又或许想借他们的力量,CIA多透露了些信息。说到­性­虐和苏琪,她作为特工曾经去一个叫HolyGold金­色­圣地的j□j俱乐部做过卧底。多的信息没了,FBI有兴趣可以查查,或许和这次连环杀人案有牵连。

周围忙忙碌碌,

言溯挺拔又孤独地立在撞成废铁的两辆车前,面­色­沉默而冷清,脑子运转得有条不紊。

能让甄爱一声不吭离开庄园的,只有苏琪背后的神秘人,伯特。

被撞的是伯特的车,斜Сhā而来是欧文的。

可,他们消失去了哪里?

言溯绕着被撞的车走了一圈。

后门开着,车内座椅全放倒,地上一块撕碎的裙角,他再熟悉不过。只一眼,竭力平静的心像被谁撕开一道大口子。

裙子是他买的,今早亲手给她穿上,那时,她在他怀里咯咯笑,仰着脑袋转圈圈。

此刻,碎布之上粘着陌生的浊液,属于男人。车厢里萦绕着淡淡的雄­性­腥味,像原始动物用体味彰显身份划分领地,又像在宣告对女人的占有。

言溯心一凛,仿佛撕裂的伤口被倒上冰。他神­色­依旧,可其实,担心甄爱有没有受伤;更担心她有没有哭。

特工们在一旁交流想法,初步推断有人劫持了甄爱,特工欧文虽然中途拦截,但很可能被一起抓走了。

言溯眸光淡淡扫向四周,荒原,山丘,海湾。

欧文并非突然出现,而是一直暗中跟着,独自一人。这儿距离伯特把警察甩开的地点很远,他追车那么久,为什么选在这个地点撞车?

言溯望向远处随风摇摆的灌木丛,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就奔跑过去。

丛林,落叶,无尽的奔跑,海阔天空,熟悉的山脚,嶙峋怪石,海风,他从陡峭的海边悬崖滚落下去,浪涛拍岸,风卷沙石,尽头是那半壁山岩,整整齐齐削掉了一块,当年Chace选择自杀爆炸的地方。

就是这里,隐蔽的林中海湾,怪洞极多,处处连通,易守不宜攻。

身后的特工和警察们已追上来。

“欧文带着甄爱躲在这附近。”言溯肯定地丢下一句话,再不多说,钻进附近的山洞里。

走了几个山洞,徒劳无获,莱斯开始怀疑言溯的判断,将要命令撤人时,言溯的目光却落在海水线上的一块巨石上。从崎岖的石上走过去,转过弯,能容纳两人的洞口赫然眼前。

外边是海洋,这个地点果然奇佳。

Rheid有了某种预感,立刻警惕地掏出枪,打手势招呼大家过来。而他等待的间隙,一扭头,言溯空手进去了,寥寥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弯弯绕绕走了不知多少米,光线越来越暗。言溯渐渐放缓了脚步,调整眼睛的适应力。屏气倾听,黑洞里没有任何声响,隐约只有遥远的滴水声和漏风的轻啸。

他指尖点着墙壁,一步一步继续往里,面前越来越黑,某一刻,迎面撞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着他的眼睛。

言溯静静的,白皙而清俊的脸上,表情并不清晰,像模糊进了­阴­暗的背景中。

对面,枪的主人,是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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