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顺水，曙­色­初升，船已到马家湾，离风陵渡站不远了。

大小船只无论由豫入秦，或是自秦入豫，到了风陵渡站，都必定要停泊些时间，加水挑柴，采购伙食。

一入陕西境内，河窄了，船多了，晶亮晶亮的渭河，没有杂藻和泥淖，也没有土岸和荒坡，弯弯曲曲地通向鸟鼠山，两旁尽是船埠。

大约辰时，终于到了渡站。

待船一靠岸，孙小凤就上了长安的陆地。

渡头岸边，人潮熙来攘往，马路上，推板车的，赶牲口的，扛米袋的，背木板的……已经换了班的和没没换班的船家们，在朦胧的朝曦下，你叫我喊，吆喝着生意。

空气里有油炸糕的香味，木材的潮气，桐油的气味，西洋参的药味，泸州老窖的酒味……再加上男人味和女人味，便混合成一种唯有在码头上才能嗅得到的特异气息。

孙小凤走入人群之中，西瞧瞧，东闻闻，见这地方热闹，很是高兴，他坐船久了，有些头晕，现在脚下踩得踏实，就连这气味都觉得动人得很。船上的陈铁牛却仍直着脖子，左右顾盼。

附近的街道有很多都是青石板铺成的，疏落的洋槐，斑驳的城墙，显出一种静穆的美。

唐一全随着孙小凤，道：“这里就是长安城。”

孙小凤道：“嗯。”

唐一全道：“千年古都，依旧繁华。”

孙小凤道：“当然，毕竟是丝绸之路的起”

长安是一座古都，先后有十七个朝代及政权建都于此。孙小凤显然来过长安，摆出一副老马识途的模样，领着唐一全钻进了一条又窄又小的巷子。唐一全从来没有在这里行走过，只觉得脚下长满青苔的石板、身边熏得乌黑的木壁、满眼各式的店铺都使他不太舒服nAd1(好在他适应得很快，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久，也未计较。

唐一全道：“看你熟悉长安，可有朋友在此？”

孙小凤道：“眼下正是要去找一位朋友。”

唐一全道：“你的朋友是？”

孙小凤道：“老王。”

唐一全道：“老王？”

孙小凤道：“嗯！”

唐一全道：“老王又是何许人也？”

孙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刚才走过的这条街，你看见了些什么？”

唐一全皱眉道：“不是条街，只不过是条又脏又臭的陋巷。”

孙小凤道：“错了，这是条街，而且说不定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一条街！”

唐一全道：“哦？”

孙小凤道：“你知不知道这条街上有些什么？”

唐一全道：“有卖水煎包子的店铺，有卖冰糖葫芦的摊贩，还有些乱七八糟、邋里邋遢的人！”

孙小凤道：“你对这些人有什么看法？”

唐一全道：“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们！”

孙小凤道：“你应该看看的！”

唐一全道：“为什么？”

孙小凤道：“因为那些人里面，至少有十个反党的右派分子，二十个铤而走险的匪徒，三十个善于伪装的杀手，若是得罪了他们，你在长安城里活不过三日nAd2(”

唐一全道：“我明白了，他们和你是一类人！”

孙小凤道：“不错。”

倒斗的手艺人和右派、匪徒、杀手一样，都会受到官府地打压。

针对倒斗的打压始于明朝，持续至今。朱元璋制定的《大明律》中就有记载：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已开棺椁见尸者，绞；若冢先穿陷或未殡埋，而盗尸柩者，杖九十，徒二年半；开棺椁见尸者，亦绞。

总而言之，孙小凤和他们一样，属无法无天的亡命徒，而老王正是这条街上最无法无天的人，也是那些人的老大，只要他一句话，无论右派、匪徒，还是杀手，都会随时替他去卖命。

唐一全忽然道：“你总不会想找这些人去替你倒斗吧？”

孙小凤笑了笑，道：“若是要倒斗，我已有了你和陈铁牛这么样的好帮手，还用得着去找别人！”

唐一全道：“那么，你来找这老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孙小凤径直朝一家铁匠铺走去，铺口的幌子上写着一个朱红的“福”字，一个伙计站在门口招呼顾客，屋后的院子里传来打铁的叮咚声。

孙小凤来到铁匠铺前，望见幌子上的那一个“福”字，目光扫过伙计，开口道：“我要见你老板。”

伙计道：“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伙计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土头土脑的外乡佬，他一向看不顺眼。

孙小凤没有放弃，向那伙计做了个很奇怪的手势，又道：“带我见你老板nAd3(”

伙计看到孙小凤的这个手势后，态度立刻变了，立刻赔笑，道：“请问您要见哪位老板？”

孙小凤道：“老子的老，霸王的王，老王。”

伙计的脸­色­又变了变，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