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好象做梦一样,上学,与蜘蛛搏斗,发现邪教徒,家庭教师,生日宴会,弟弟与恋人,七兄弟,两次离家出走,火灾,示威游行,……死。……接下来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钟豪抬起疲惫的头颅,双手不自由自主的抽动,他睁开眼看去,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偶尔听到的滴水声令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回忆,似乎自己做过了一些连自己也被瞒住的事情,遥不可及,但十分怪诞,用力去想,只能换来一阵头痛。
他听到了隔壁被滴水声间隔的惨叫,断断续续,像是罗伊的。他一阵激动,张开嘴想狂吼一番,却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不一会儿,自己房间的大门也被打开,那个军官踱着毫无节奏的步子移进来,像是欣赏一幅名画似地看了他半天,这才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进来吗?因为我想知道自己究竟还剩了多少耐心。耐心!”他猛然提高了声音,暴怒地吼道。“耐心你懂吗?就是这个!”
他一拳击在钟豪腹部,立即渗出血渍。钟豪一阵惊痛,借着昏弱颟顸的微黄灯火看清了拳头上的铁环指虎。钟豪感到腹部仿佛被扎了四个血洞,自己体内的血自此流尽,成了一只惊世骇俗的怪物。同时不知怎地,他隐约觉得非常合理──也许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怪物,这想法来自神秘的记忆深处。
“错了错了,我忘了步骤!”军官甩甩手,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吉尔。至于什么军衔你可以看看我肩上的徽章和胸口的勋章。……其实这和你身上的几道鞭子抽出的血痕以及其它方式带来的创伤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因此它们可以不断地提醒自己──我是个公民!”
罗吉尔抓起一截刚才在隔壁打断的木棒狠狠击在钟豪的膝盖上。钟豪的惨叫声比其它人要大一些,令罗吉尔感到格外刺激,他甚至侧耳聆听,脸上还露出陶醉的、满足的微笑。
“为什么要示威?为什么要游行?为什么要──不不,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做这些事的最终后果!”罗吉尔改用一条浸过盐的牛皮鞭,它能发出很动听的悦耳脆响,同时伴着受刑者的苦啸,“您觉得舒服吗?”
钟豪努力地使自己的嘴角向上翘,以便血不顺势流下来,但不知它们如何改道另辟捷径,从鼻孔中洒出,皮肤上溅到些许,又辣又焦。他本来不想笑,可自己最近做的这些事足以成为一版现代的基督山恩仇记。
“您别再折磨我好吗?”
罗吉尔一愣,说:“你也别再折磨我了。说吧,你的同党,就是这个什么NO破组织的会员名单……你说够十个人,我们就可以交个朋友。”
钟豪想到了克罗蒂娅,真不知她究竟是天真还是死板,居然临死前仍宽恕致她死地的恶徒,她像一个女耶稣,来人世布道,宣扬善和光明,用博爱拯救徜徉在苦海与地狱边缘的芸芸众生。到底是她选择的方向存在谬误还是世界本该如此?
他怕自己永远也弄不清楚了。
“你……你……”
罗吉尔又竖起耳朵,想听清他将要说些什么。
“你还是折磨我好了……”
罗吉尔失望地说:“这是游戏吗?”
钟豪每次惬意地睁开眼时,看到了一对璧人,弟弟钟杰和楚怡。
“哥……”钟杰几乎不敢抬头看他,更别说与他对视,声音细若蚊足,几不可闻,“你还好吧?”
“钟豪……”楚怡怯怯地,熟悉而又不可捉摸的声音响起,“你不要再硬撑下去了,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钟杰……”钟豪有气无力地问:“我真是你哥哥吗?”
“哥!……”
“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告诉我。”钟豪充满希望地盯着他,“说吧。只要你告诉我真相,不论是不是,什么结果都无所谓的……说,快说呀!我要知道。”
钟杰鼓了几次勇气,都像古人发射火箭上天一样失败。他感到诸般古怪涩辣的滋味索绕住自己的思想,使其僵得不能再承受一丝一毫的蠕动。
“不,不是。但我们比亲兄弟……”
“任钟杰先生!那我就跟你没关系了。”钟豪打断道,“现在你不是我的家属,请你出去!”
钟杰为之语塞,他的表情疾变,那种哀伤决不是演员能够表达出的,钟豪也能看得出,他仍是不忍伤害自己的。
“你们能不能请求这些好心的狱卒先生,放我出去晒个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钟杰苦笑道:“这没问题。”
“我觉得好多了。”
钟杰犹豫地看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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