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念闪了一下神,十分谨慎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决定是你自己做的,有些话我也只能说到这里,祝你好运。”易哲南口吻淡淡,神情一改先前的懒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扔下这句话后,他再不迟疑,直接将车加,驶离。
银色宾利融入城市密集的车流,最后逐渐消失。
苏念立在原地,似有所思崾。
黄昏的风,卷起她长裙的裙摆。
天阴阴的,道路两旁的风景树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躏。
今年春天的第一场台风即将登6。
山雨欲来风满楼。
-
按照本地旧俗,婚礼前一晚新娘新郎不能见面。
苏念结婚前夜去了蒋瑶那里,而蒋瑶把伴娘的职责挥到了极致,晚上刚过了十点就督促她早些睡觉,不然熬夜会变丑。
苏念乖乖听话,准点熄灯上/床。
今夜台风过境,大雨毫不留情席卷着整个城市。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出泠泠轻响。
不多时,一个响雷骤然打来,震得房间墙壁都在微微颤动。
苏念连日来精神紧张,已经很久没睡好觉,被雷声这么一惊,猛地就睁开眼。
才夜里十一点,外面的暴雨还在泼天泼地下着。
黑暗能把人内心的恐惧无限放大,苏念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听着外面凄厉的风声雨声,总觉得心神不宁。
仿佛一不留神,那些她一直担忧的恐惧就会不知道从哪里张牙舞爪扑过来。
她开始微微抖。
直到身边的蒋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问她:“怎么了?”
“没事,你睡吧。”苏念说。
又一声雷鸣轰然在头顶炸响,这下蒋瑶也被惊了一惊,睡眼惺忪地问:“你最近好像精神状态很差,是不是有心事啊?”
苏念勉强定了定神:“有点失眠,别管我了,你睡吧。”
蒋瑶来了劲,坏笑道:“你这是婚前恐惧症吧?容老大还不够给你安全感么?”
话音刚落,苏念的手机震动起来。
不出意外是容琛过来的短信,问她有没有睡。
蒋瑶乐了,“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出现了。”说完捂住耳朵,“你们放心说情话,我不偷听。”
苏念哭笑不得地瞪她一眼,才把电话回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她问:“还没睡吗?”
容琛在电话那端笑起来,说:“就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
她顺着他的话开了句玩笑:“那好吧,看来我得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才行,不过你得再等几个小时。”
“那我会更加期待。”他顿了一顿,声音十分愉悦:“好了,不打扰你了,早些睡,晚安。”
“嗯,晚安。”
苏念收了线,把自己缩回被子里。
黑暗中,蒋瑶凑过来,推了推她:“苏念,我问你个事啊?”
“什么?”
“那天见孟医生时,为什么你最后又放弃了?”
苏念脸上的笑容一滞,“我害怕。”
蒋瑶讶然,“害怕什么?”
“我怕有些事一旦揭开,就再也回不了头,甚至还会现之前所有选择都是错的。”苏念停了一停,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明天的婚礼上要出事。”
蒋瑶在被子底下抓住她的手,安慰她:“放心,一切有你老公在,不会有任何事!”
两个人又絮絮说了会话,蒋瑶打了个呵欠,歪头沉沉睡了过去。
苏念这边始终了无睡意,在床上几番辗转反侧,只能闭着眼,努力使自己睡着。
漫漫长夜,耳边有隐隐的车流声,雨点落在玻璃上的噼啪声,大风吹过树木出的沙沙声……最后这些声音都逐渐消弭。
万物俱寂,只剩她自己越来越不安的心跳。
在她猛然惊醒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
因为夜里那场大雨,翌日的天空格外瓦蓝,空气中都带着草木混合着泥土的新香。
是个很好的天气。
婚礼容琛本来想去三亚办,但考虑到容怀德的身体状况不宜舟车劳顿,最后从权选了本市一家星级酒店举行。
酒店化妆间内,苏念被几个化妆师造型师团团围住,又是上妆,又是做型,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一阵兵荒马乱。
才刚上完妆,就有服务员敲门,递进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容太太,这是刚刚送来的快递,请您签收。”
“咦?谁送的?盒子倒挺漂亮的。”蒋瑶走过去接了,疑惑地打量了眼上面空白的寄件人一栏,“怎么没写名字?”
“我看看。”苏念诧异偏头看去,接过来。
盒子很轻,打开,里面只装了一个牛皮纸袋。
苏念将纸袋拆封,瞬间哗哗从里面掉出一沓照片。
她穿着婚纱行动不便,蒋瑶弯下身去捡起来,随手翻了翻,“没什么特别啊?都是拍的风景房子之类,谁送这么无聊的东西!”
苏念接过照片,的确拍的只是普通风景,背景应该是国外。
照片第一张是一所维多利亚式房子,三角形屋顶,铁铸雕花围栏,圆形拱窗,房子前方有草坪,有喷水池,天上飞着鸽子。
佳木葱郁,芳草如茵。
再往后几张照片,镜头则被拉近。
入目之处是暮色中小阁楼,楼下的花圃里种满郁金香,旁边有几颗桉树,还有一架长椅,浅褐色的核桃木,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苏念的手忽然一抖,心跳加快。
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在瞬息之间袭近,熟悉到让她不寒而栗。
房子是熟悉的,她竟然能回忆得起里面每个房间的布局;
草坪是熟悉的,她能想起下雨后那里散出的泥土气息;
喷水池是熟悉的,她记得自己曾经伸手去触摸里面冰凉的水流;
郁金香是熟悉的,她记得自己的手指拂过花瓣的触觉;
椅子也是熟悉的,她觉得自己就在那把椅子上坐过,甚至还清楚记得椅子上微凉而粗砺的温度。
突然之间,那个她近来时出的那个噩梦又来了。
她再次陷入到那片茫茫的雪地,没有尽头,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苍白。
她不能出声音,不能移动身体。
意识仿佛陷入短暂的眩晕,眼前闪过许多混乱的画面,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填满,铺天盖地。
四周渐渐有吵嚷人声,有人在问:“婚礼马上开始了,这边准备好了吗?”
“好了,一切ok!”
...
“快快快,可以走了!”
……
浑浑噩噩中,苏念仿佛木偶一样被蒋瑶催促着离开化妆间。
外面走廊,一群人簇拥着容琛走过来接她。
容琛上前几步,握紧她的手:“怎么了?你的手有点凉?”
苏念半天回过神,勉强应了声,“没事。”
走廊灯光下,白色头纱遮住了她苍白失色的脸,容琛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
婚礼在酒店私属沙滩上举行。
宾客们早已到齐,一片热闹沸腾,衣香鬓影中,司仪笑盈盈介绍:“下面有请新娘新郎。”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望向红毯尽头。
新郎俊挺高大,剪裁熨贴的黑色礼服衬得他神采奕奕,新娘的脸遮掩在白色头纱下,唯能见到婚纱下纤瘦婉约的身姿,婚纱裙摆长达五米,要六个花童才能恰。
玫瑰花瓣纷落,像是一场浪漫的红雨。
两人穿过花环,就在这花瓣雨中相携着徐徐走过来,画面梦幻得不可思议。
人群中有人惊叹,“女人能有这样一个婚礼,一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有人不屑:“你们不知道吧,这个新娘可是二婚。”
“二婚怎么了?有本事你也二婚嫁个这么厉害的老公?”
……
婚礼司仪是一位著名主持人,对整个场面应对自如,开场一顿妙语连珠,引得众人无不开怀大笑。
台上,苏念站在那里,直觉那股眩晕耳鸣越来越明显。
周围的音乐声、笑声、主持人眉飞色舞的串词在她耳边渐渐消失。
沙滩上阳光热烈,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头顶天空上的太阳,耀眼的阳光闪得她眼睛花。
眼前的沙滩忽然开始转动,然后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她视线变得模糊,什么东西也看不见了。
全身颤抖,呼吸窘迫。
她的世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意识昏昏沉沉之间,后腰猛地被人狠狠掐了一下,蒋瑶压低声音在耳后响起:“在什么呆呢?交换戒指了!”
苏念精神紧张,整个身体顿时一怵,回过神,恍然睁开眼。
隔着一层头纱,面前的男人一身纯黑色正式西服,身材高大,眉目端正,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不止旁边的容怀德和苏雪宜,连台下的宾客人群开始***动,似乎不明白新娘为何长时间没反应。
司仪干咳两声,连忙笑着救场:“好了,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
苏念用力闭了闭眼睛,再一次仔细看过去,确实是容琛。
原来刚才脑子里闪过的那些画面都只是幻觉。
她的眼睛没骗她,她的
耳朵也没骗她,一切确实还安好如初。
她如释重负,轻喘着长长舒了口气,仿佛这才从噩梦里挣脱出来。
对面的容琛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枚婚戒,上面镶嵌的九克拉的钻石闪着夺目慑人的光。
苏念定了定神,颤抖着伸出左手。
看着容琛谨慎地握住她的指尖,拿起那枚戒指,缓缓替她戴上中指。
金属特有的凛冽寒意从手指传来。
仿佛也同时将她的意识彻底拉回现实,她终于觉得安全。
之后的一切进行得无比顺利。
随着司仪宣布“礼成”,宴厅里彩带、鲜花腾空而起、沸腾热烈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
-
婚礼圆满结束,酒店门外已经挤满了记者。
因为今天的婚礼只宴请熟人,并不对外开放,媒体只能挤在酒店外。
等一对新人出来,闪光灯瞬间此起彼伏,一堆记者迅涌了上去,争相提出五花八门的问题。
十多个保安训练有素地过来,不由分说隔开人群。
人声鼎沸之中,苏念被容琛护着艰难前行。
才刚要上车时,人群里忽然有个记者冲开防护,大声道:“我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容先生!”
未等保安过来拉走他,他继续道:“近日我收到确切爆料,说十年前,当时还是你继妹的容太太,在高考前夕忽然辍学被送去澳洲,目的是为了掩盖一起家族丑闻?”
原本还吵嚷沸腾的现场忽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目光直直朝这边齐刷刷看来。
87.【087】别碰我(必看) 佳茵如梦
( 容怀德面色一沉,病弱的身体顿时一晃,一时几乎站不住,旁边苏雪宜赶忙扶住他。
“你是哪家的记者?我不接受你的提问!”容琛还十分沉得住气,直接对保安吩咐,“马上让他出去!”
那个记者不顾保安的推搡,大声叫道:“容先生这么急着赶我走,是心虚了吗?媒体既已被你们控制,那明天的网络,一定会完完整整爆出容太太当年被强/暴怀孕,生下私生子的事实!”
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现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崾。
苏念脑子里一声炸响,整个人似乎都懵了。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趁势扬起手里一份文件袋:“这里面是容太太当年的出境记录、在澳洲的私人病历,里面包括产检记录、B图,全都是第一手资料!所有一切,都证实容太太出国时已经怀孕四个月,要不要我一张张翻出来与容先生对质?”
“你闭嘴!立刻滚出去!”容琛终于沉下眉,几乎就要亲自过去扇那人耳光。
那人丝毫不怕,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薄薄的纸页,看着苏念问:“容太太,这份dna亲子鉴定,证实你和你今年九岁的弟弟容嘉洛是标准生物学呣子关系。还有,十年前容家还生了另一件大事——在你出国前半个月,你丈夫的双胞胎弟弟容磊忽然去世。据我所知,同卵双胞胎的dna排序一致,普通亲子鉴定是鉴别不出这兄弟两人谁才是容嘉洛的亲生父亲。容太太,做为当事人,你能不能解答一下我的疑问?躏”
此言一出无异于一枚深水炸弹,举座哗然,各种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声登时响起。
众目睽睽,各种各样的目光仿佛利箭一样射来。
苏念的手指用力攥着婚纱裙摆,却丝毫感觉不到掌心疼痛。
一瞬之间,她的思维在时间与空间上,又生了荒诞的混淆,刚才在婚礼上那种头晕目眩的错觉又回来了。
怎么会是这样?
竟然真的是这样!
所有一切都与她梦境里所见到的不谋而合。
原来她一直的错觉都是真的!
偏过头,她颤抖着看向身旁几步之外的苏雪宜,嘴角微微带起一丝笑意:“妈,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雪宜被女儿冷静到怪异的表情吓住了,愣了几秒,偏头看向身边的容怀德。
苏念一颗心不断往下坠,眼泪终于飙出眼眶,几乎是朝母亲吼:“我问你是不是真的!你说话啊!”
苏雪宜头冒冷汗,愣愣不语。反倒是容怀德撑着病体勉强开口:“念念,你别激动,不要听记者胡说!”
容琛走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苏念,我们先回家再说。”
“别碰我!”她冷冷打开他的手。
容琛扳过她的肩,仍是耐心地劝说她:“你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不适合乱跑。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去。”
苏念抬起脸,忽然感到眼前这个男人的面目无比陌生而模糊,又或者,她从未将他看清楚过。
“你是不是永远都能这么冷静?原来我一直的错觉都是真的……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她轻声质问,眼底只剩下最后的凄怆与绝望。
容琛看着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他伸过手,试图去拉住她,她却想也没想就朝他手背狠狠咬去。
剧痛传来,他仍不松手,死死攥住她不肯放。
她继续不要命了似的用力反抗,等挣脱出一只手,就“啪”一下重重扇在他脸上。
不等他反应,她已决然转过身朝前方走去。
记者群抓到新闻爆点,纷纷将镜头对准过来,连声提问:
“容太太,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容太太,请你表一下意见!”
“容太太,你真的是你弟弟的亲生母亲吗?”
……
此起彼伏的镁光灯,闪得苏念几乎睁不开眼。
苏念忽然觉得自己累极了,她只想立刻逃走,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恰好司机将车开了过来,她根本没多作考虑,就拖着婚纱踉踉跄跄跑过去,一把推开司机,坐上驾驶座,用力一踩油门。
车子仿佛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吓得前方人群不断闪避退让。
眼眶滚热的液体流淌出来,她握着方向盘,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她要马上逃走。
是她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她竟是一错再错,一直是她高估了自己。
到了如今,所有事都是她自作自受。
如果她能及时终止这段本不该有的感情,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羞辱与痛苦?
泪水聚集,视线渐渐模糊,连大脑也渐渐变得一片空白。
前方传来车辆鸣笛声,迎面驶来的一辆货车和她的车堪堪擦过,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车直冲出公路围栏。
车身在马路中间打横滑了大半圈,不到两秒,又再次被迎面另一部车撞上。
撞击的巨响后,安全气囊迅弹出,将她整个人卡在座位与方向盘之间,动弹不得。
胸口因为撞击传来震痛,苏念以为自己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身受重伤,头破血流,甚至是当场死亡。
可是没有。
这车的安全性能太好,除了手腕被玻璃碎片划破,她丝毫没有受伤,而且连神智都清醒许多。
周围一片警报器的尖啸声,有许多人围了过来。
她被困在车里,脑海里只剩下那张让她痛苦,也让她难以割舍的脸。
她想起在西班牙的时候,夜里她睡不着,他便一直抱着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入睡。她真的很依赖那种感觉,仿佛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被人温柔呵护。
脑子里闪过那样多的画面,有他淡淡的笑,有他低头凝视她的宠溺,有他微微皱眉的样子……
混乱中,有人猛地拉开车门,失声叫她的名字:“苏念!”
那张脸,神色焦虑,脸色煞白,急切地伸过手来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苏念疲倦地合上双眼,只恨不得再也不能醒过来。
原来刚刚不堪回的一切不是她的臆想,而是她一直以来惊慌不安的恐惧终于真实的生了。
这一次的噩梦,再也没人能叫醒她了……
-
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
对于苏念来说,她命运的转折点在16岁。
从有记忆开始,到16岁,苏念一直留在家乡那个小县城。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只在照片上见过妈妈的样子。
最开始,苏念跟着外婆生活,6岁时外婆去世,她跟着舅舅一家。
舅舅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无法再负担多余的她,不到两年,舅妈就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去三婶婶家。
三婶婶是个好人,因为一直没有 ...
(生育,将她视如己出,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在苏念13岁时,三婶婶得了绝症,不到三个月就撒手人寰。
一/夜之间,苏念又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之后她的生活,就一直在各种亲戚的推三阻四,赶来赶去中度过。
等磨到16岁,没有亲戚愿意接收她这个多余的累赘,远在g市的苏雪宜终于不得已派了人来,将她接去g市生活。
苏念永远记得自己到容家的那天。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容家大宅在半山,豪华的轿车载着她驶上上山的公路。
走到一半时,车子忽然减停下。苏念坐在后座,好奇地别过头,就看到另一辆黑色轿车从旁边减。
前座的司机恭敬招呼车里的人:“大少。”
轿车的车窗玻璃缓缓滑下,一张年轻俊挺的脸跃入苏念眼帘。
一个二十出头,模样英俊的年轻人。
苏念有点呆愣又好奇地看着。
两辆车的距离很近,而那人微一侧目就看见她。
被他视线一扫,苏念有如触电,慌忙埋下头。
她害怕他,她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害怕这个陌生男人,连手都在抖。
只听见那人淡淡问:“这是谁?”
声音很好听,仿佛大提琴一样清冷低沉,透着不着痕迹的疏冷。
司机答道:“是夫人从老家接来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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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133****o738送的花花和钻石,么么哒
很抱歉,前两天很忙,明天开始尽量恢复双更,谢谢订阅_
88.【088】十七岁的秘密1(一更) 佳茵如梦
( 司机答道:“是夫人从老家接来的女儿。”
苏念把头垂得更低。
她知道,此刻那个人就在不动声色打量她。
仿佛是过了很久,她才听见那个清冷的声音说:“知道了。”
下一刻,汽车引擎声响起,直接绝尘而去躏。
苏念知道他已经走了,却仍忍不住望向车窗外。那辆黑色轿车已经驶远,迅消失在她的视线。
崾-
容家的房子在半山腰,本地富豪大多迷信月盈则亏的古训,按照风水命理,都喜欢将房子建在半山。
几幢欧式建筑群屹立在葱郁花木之后,远远看去,仿佛童话里公主住的城堡。
当然,她苏念从来就不是公主,她只是传说中碍眼的的拖油瓶,寄人篱下的灰姑娘。
大宅的雕花铁门是开着的,几个佣人站在门口。
领头的恭敬十足地鞠躬:“小姐你好,夫人还在午睡,我们先带你进去。”
恭敬的表象底下,却是若有若无的不屑。
苏念将这份不屑看在眼里,越谨慎小心。
佣人领着她穿过花园,进到主楼大厅。
迎面所见皆是奢华精致的陈设,华丽巨大的水晶吊灯,复古旋转楼梯,全落地玻璃窗前飘着的白色窗帘,柔软宽大的真皮沙,门口的架子上还摆着一个造型精致的透明花瓶,上面养着几株水养植物。密密匝匝的碧绿花叶簇拥着几朵将开未开的纯白花苞,鲜焕得像是要滴出水。
那花苏念叫不出名字,后来才知道,它叫6莲花。
“小姐先把鞋换了,别弄脏地板。”佣人拉长声调提醒。
苏念埋下头,看到自己沾满灰尘的半旧凉鞋,不禁把脚往后缩了缩。
那佣人似笑非笑看着她的反应,鼻子里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苏念觉得不自在极了,赶忙蹲下身去换下鞋子。
“你是谁?”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对面楼梯口传来。
苏念闻声抬头,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不由得愣住——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竟是和刚才在路上碰到的年轻人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她认人的本领不错,仅在两秒钟,就将眼前这个人,和刚刚遇到的那个区分开来。
他们虽然相貌差不多,气质却明显不一样,一个偏清瘦孤傲,一个偏阳刚内敛。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这一个却仍穿着长袖长裤,瘦削的面孔有些病态的苍白,此刻正微挑着一双眉毛,上上下下盯着她看,眼神忽然间变得晦暗深沉。
然后,他一字一顿问:“你就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那一刹,苏念觉得自己仿佛被猛兽盯上的猎物,毛骨悚然。
旁边佣人忙笑着说:“二少爷,这就是夫人昨天说的老家的女儿,以后她就住在这里了。”又转向对苏念说:“这是二少爷。”
她赶忙低低叫了声:“二哥。”
那人冷笑:“谁是你二哥?少来乱认亲戚!”
她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再随便接话。
对方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走过来,居高临下乜着她:“别以为住到这里,以后就真的是千金小姐了。你最好清楚一点,我讨厌你妈,也同样讨厌你!要是在这里不老实,我随时都能叫你滚出容家!”
苏念垂下头,手指用力攥着自己的衣摆,一声不吭。
几乎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讨厌又抗拒容磊这个人。
她讨厌容磊,一如容磊讨厌她。
后来她回想,这可能就是之后很多事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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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一/夜之间,苏念的生活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有了自己单独的大房间,数不清的漂亮衣服,上学放学专车接送……千金小姐该有的物质享受,她都拥有了,除了幸福。
是的,幸福。
在容家,苏雪宜仍旧不曾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她只关心美容、购物、打牌,以及如何哄得丈夫开心■为一个母亲该有的细心体贴,在她身上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个星期里,她和苏念说过的话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每每在容家的餐桌上吃饭时,苏念觉得自己完全是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她Сhā不进半句话。
幸好,这种生活她早已习惯。
十六年寄人篱下的人生里,从未拥有过父爱和母爱。
一家三口聚集在一起的天伦之乐,更是连做梦也不敢想。
她从来不敢奢望亲情,所以,见他们一家人开心,她只是乖巧做好自己的本份,适当地微笑或者沉默,不让自己变成一个碍眼的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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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容磊的第一次开战,始于一件小事。
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
,苏念在北楼的小书房查资料写作业。
马上面临高三,各科老师加快了教学进度,课余时间布置的作业量也是从前的数倍。因此苏念每个周末回家,除了温书,还要赶写很多作业。
在她专心致志忙着自己的事时,容磊从外面进来,直接走去旁边书架上找书。
苏念已经吃过他几次暗亏,察觉他出现,立刻警惕地绷紧身体,防范他任何毫无预兆的挑衅。
而容磊显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他走过来,嘴角坏心地勾着浅笑,下一秒,直接端起手里的可乐易拉罐,弧度微微歪斜,浅褐色的可乐顿时从瓶口倾泻而下。
苏念的作业本霎时间被淋湿大半。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她站起身,沉默地将本子上的液体抖落干净。
“不好意思,我一时手滑。”容磊耸耸肩,噙笑看着她已经一塌糊涂的作业本。
苏念继续沉默。
他又扫了眼她身上的白衬衫,轻嗤着评价:“这衣服是那个女人给你挑的?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真难看。”
苏念咬紧唇,迅收拾桌上的书本,准备带回房间做。
容磊目光闪烁,忽然伸过手来,直接拿起她夹在书本里的一本小说。
“安妮宝贝?”纤长的手指翻开扉页,他挑着眉梢睨着她:“你喜欢看这种东西?”
“这是同学的,我只是借来看看……”苏念捏紧手心,斟酌着措辞,唯恐会激怒他。
“这个呢?也是你同学借给你的?”他从书页里翻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
苏念骤然白了脸,不敢作声。
那个年代,学生之间很流行用这种花花绿绿的信纸写情书。
昨天从同桌女孩那里借书来时,她明明记得里面没有这个的,天晓得是谁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塞在里面。
她不敢做任何辩解,容磊的脾气她已经领教多次。
而自己现在无论辩解什么 ...
(,都会罪加一等。
那边容磊见她沉默,当即认定她是心虚,“还以为你有多努力读书,原来整天看的就是这种东西?还有人给你写情书,在学校早恋了?”
“我没有……”苏念小声解释。
他继续睨着她,残忍的笑浮现于眼底,手上骤然加了力道。
“嚓”的一声,在苏念的惊呼声中,那本崭新的小说被撕成两半。
苏念呼吸一窒,强忍着情绪恳求:“求你不要这样,这本书真的是同学的,我看完得还给人家。”
容磊充耳不闻,手上的动作并没停下。
他仿佛优雅的钢琴家一样,纤长的手指上下翻飞,慢条斯理地将那本书肢解。
印满铅字的书页被他逐渐撕成碎片,扔的满地都是。
苏念握紧拳头,终于愤怒了。
积压多日的怒火在瞬间悉数爆,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打完这一巴掌,她就立刻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
“你敢打我?”容磊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阴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面色白的女孩。
“苏念,你在干什么?”从书房门外经过的苏雪宜恰好目睹这一幕,立时几步走进来,抬手戳着苏念脑门:“你还有没有家教了?赶快给你二哥道歉!”
“我没有错!是他先撕掉我的书!”苏念别过头,倔强地不肯服软。
苏雪宜登时愤怒,扬手就甩了女儿一耳光,“死丫头!还敢跟我顶嘴!供你吃供你穿,容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今天道不道歉?不道歉就马上给我滚出容家!”
-
下一更在下午四点左右
89.【089】十七岁的秘密2(二更) 佳茵如梦
( 眼前一阵金星乱晃,半边脸瞬间没了知觉。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苏念赌着气不吭声,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见她没反应,苏雪宜火气更大,又是一耳光扇过来,“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今天要跟我倔是吧?马上滚出去给我反省!什么时候肯听话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脸上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苏念只觉得身边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轰鸣,鼻子里有热热的液体滴落。
她伸手一摸,原来流血了。
苏雪宜仍在气急败坏地絮絮叨叨,显然誓不罢休躏。
心中委屈与愤怒交织,她忽然间绝望,一声不吭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平静对母亲说:“我滚了,再见。”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蹬蹬蹬一口气跑下了楼。
外面骄阳似火,热浪滚滚。知了在没完没了地鸣叫,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也被烈日炙烤得耷拉下来,毫无生机。
苏念穿过花园,不顾佣人们异样地眼光,快步迈出大门,直接往山下走。
脸上最初的麻痒过后,蔓起火烧一样的刺痛。
鼻子仍在不断流血,她一边走一边擦,擦得满脸都是血,最后身体越来越重,她迷迷糊糊走到山下路口,再也走不动路。
山脚有一个人工湖,湖边有遮阳篷,底下有供路人休息的木椅子。
她强撑着走过去,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一直拼命忍耐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那是十月怀胎,给了她的生命的妈妈啊!就算她是一个从出生就不受欢迎的孩子,她被别人欺负了,苏雪宜为什么就只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她,责骂她呢?
她越想越难受,最后把头埋进臂弯,终于伤心哭泣。
-
天上的太阳一分分西斜,最后沉入地平线。
一开始,苏念的等待还抱有几分孩子气的侥幸,侥幸着母亲会放心不下,出来寻她。
可是渐渐的,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她心头那点零星的小火苗,终于被冰冷的现实毫不留情掐灭。
这个夜晚无星无月,四下里最后仅余路灯昏黄的光照亮这一隅。
一阵疾风刮过,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雨点落在夜幕下的湖面,出单调的叮咚声。
气温随着降雨渐渐下降,苏念将自己整个身体瑟缩在长椅上,试图借以取暖。
心中粗略思索,衣兜里有几块零钱,够明天坐公交去学校,今晚她只能在这里将就一宿。
可是明晚呢?
明晚苏雪宜仍不松口的话,她再继续流落街头吗?
忽然间,她开始后悔自己下午的负气举动。
容磊再讨厌,她为什么就不能忍呢?
前面十六年的人生,各种亲戚的刁难她都忍过来了,为什么到了容家,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无家可归的感觉。
雨仍在哗哗地下着,毫无停歇的迹象。
时间已近凌晨。
在这个雨夜,苏念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恐惧和自责中,并没想过,会引起开车从山下下来的容琛的注意。
她无法排除容琛是不是误会她是想不开,准备跳湖自杀。
因为他撑着伞冒雨走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湖有些年头了,跳下去再想上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苏念回过神,反应了几秒,才确定几步之外,那个面目冷清的年轻人确实是容琛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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