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我耳边响了又静,静了又响,血肉横飞的场面在我木然的眼前不断重演。
我在不停的杀,在面无表情的机械的杀。杀。杀。
木偶的表情很僵硬,不曾想过溶化后的悲伤。
杀,是件愉快的事情。我的主人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在烟雾缭绕的黑暗空间里,他冲我发号施令,给我该死的人的信息,然后满意的看第二天的报纸。
“很好,我的孩子。”这是我完成任务的肯定和嘉奖,就像在欢愉的时候叫怀里的女人宝贝,而在不爽的时候骂表子。
我的生存只为杀。死者的血溅花了我的脸,凉凉的,微微的腥咸味,顺着皮肤滑落,就像一个挣扎的人的无奈眼泪。我习以为常。
••••••
饭堂里,穿着囚服的人簇拥着吃饭,在满是饥饿感的脸上吞噬的狼吞虎咽。一个让你坐在我对面,他拿让我难以领略的眼神刺杀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的记忆里没有人。
晚上,我的主人召唤我,我拖着脚出去,他猛的拉住我:“你又要出去害人了?不可以!!”,他叫的饱含感情。
我的脑际飘过他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话,随后还是踏出了钢铁的门槛。
又受到了新的指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如此的弱不经风。我举着枪型的手对着他,他睁着昏黄的眼珠与我对视,平静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
这是个很恶俗的问题,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没有思维想,这是命令,我主人的命令。
谁是你的主人??
我的主人??
我突然发现我是如此的空白。我不知晓他的身份,年龄,甚至他的粗略容貌,我只知道那个坐在黑暗里的男人,他在不停的叫我去杀人。
在法的地界里,你杀的无论对与错吗??!老者有些悲惜的叫喊。
“你又要出去害人了么?不可以!!”那个陌生男人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一个物体一旦有了思考,就有了生命。当我的脑中有了疑问,我就不再是个单纯的杀人工具。
“你。没有完成任务?”他的言语里满是嗔怪。
“是”我回答的不加掩饰。
“为什么?”那支烟又燃了起来,缭绕的白色烟雾妖娆的违着他旋转,像一个个*的*。
又是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令人难以做答,令人困窘。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在问理由?”这个很简单的问题他似乎揣摩了好久,然后平静的让人感到可怕的语调问,冷而刺骨。
“••••••”。
“呵呵,看来,我的孩子,要长大了。”他把后面的半句拉的很高,有愤怒的成分。他站起来,走近我,展开十指,抖落了更多的结晶体,又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晃动那支古老的怀表,像中世纪巫师恶毒的眼睛。
在我即将被摧毁的意识里,我听见了他恶狠狠的内心:我绝不允许我的奴隶有意识!!
••••••
醒来的时候头很痛,像中了很重的麻醉,也像很重的惩罚。
“你终于醒了•••”一个男人说话,我体味不到他的关切,在这件小小的囚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很担心,昨天你一回来就很痛苦的躺下,失了魂似的•••”他罗嗦着。
“你闭嘴!!”他惊异的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抓住我的衣领,叫嚣道:“什么?你•••!!”他突然不说话。因为我的手已经成枪型顶在他的眉心处。
他停止了聒噪,乖乖的退到墙角坐下。又满怀抱怨的看我一眼,又对着地面诉苦水似的说:“不认我也就算了。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见,怎么做人家孩子的,一点良心都没有,最缺德的就是这种人了•••”他真的很罗嗦。
我的脑际闪过“父母”,这两个字,还有一个面善的男人的模糊印像,但头刺痛,一个更重的称谓压了下来,那就是——主人!!
在疼痛中失去意识。
机器转啊转,我想这是很长一段时间。
“你他妈不是人!!”一天,那个叫阿福的男人拿着报纸冲我拳打脚踢,像疯了,血从鼻孔里流下来,我擦了一下,殷红殷红的,没有任何生气。
“不是人”!他愤怒的冲上来,想继续攻击我,但被周围的人拦住了,狱警慌忙的赶来,吹着刺耳的哨子,提阿福出去,我看了看飘落到地上的报纸,那是昨天被我枪杀的一家老小,尸体狼籍的样子像一堆垃圾,还有那孩子瞪大了的天真的眼睛黯淡的毫无色彩。
我做的,这算什么?
在以后的几天里,阿福一直试图用眼睛杀死我,而这只是让我有很不好的感觉。
夜里,很安静,黑的很浓密,静黑的适合杀人。
我接受到主人的信号,血色的命令。于是,我僵直的身体开始向外移动,机器般的,这时,一个黑影猛地拖住了我,一只手卡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头颅一下一下的撞在墙上,咚咚的声音伴随着我疼痛,血色莲花盛开。
他没了力气,气喘吁吁的瘫坐在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脸,我知道,我脸上的血已经开始蔓延,一滴一滴的液体从上方低落下来,打在我撞烂了的伤口上,腌的我的脸更加疼痛。那男人伤心的话语让我诧异:“我到底怎样做才能拯救你啊•••莫默•••呜呜•••”,这时,我才知道,那上方滴落的含盐分的液体竟是他的眼泪。
他,为何如此伤心??
“••••••”命令的电波强烈的冲击我的大脑。瞳孔猛地放大,身体站起来,向外走,不管不顾我的伤和血,逃不了的诅咒。
“你醒醒!”他又冲上来把我撞倒,一拳一拳的砸在我的头部。要摧毁一个凶悍的野兽,最先攻击的便是它的大脑中枢神经。“莫默,莫默”他打的越发没力气,哭喊却越发让我撕心裂肺。
莫默,这个很久远的呼唤,这个本应似乎熟悉却很陌生的名字。
声音吵醒了其他狱友,也吵醒了狱警,我们被带了出去,这一夜,我没能出去完成任务。
••••••
囚禁室里,我们面对面坐着,却隔了很远。他的样子很颓废,而我应该万分狼狈。他不愿意看我,这让我莫名的羞愧,“我想•••和你谈谈•••”。我没生气的话在这冰凉的囚室里回荡了几圈后又安静了下来。
他转过身,不说话,像我犯下了很多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
“我只是想•••知道•••以前的那个 ••• 莫默”
他不做声。“我对以前很空白,所以••••想•••找回•••它们。”主人的呼唤还在继续,我头痛欲裂,眼界地震般的不停晃动。
他恍惚的影像喜悦的抬头看这我,你??
我坚信的点点头。
主人似乎放弃了愤怒的召唤,头痛渐渐弱了下来。
•••这一夜,我知道我本不该遗失的,或者,被他人摧毁掠夺的东西。
••••••
“给我一个理由!!!”主人的问话硬梆梆的敲在潮湿的地面上。
“••••••”
“一个小小的犯人怎么可能奈何的了你?!”有些责怪,有些阴阳的语调。
“对不起”
他站起来,靠近我,通过小丑面具下的眼审视我,似乎想把我看穿,我不敢对视。
“你, 完全可以杀了他•••”他用嘲讽而玩笑的口吻,似乎很明白我和阿福以前的任何事情和关系。
“那不是命令。”
“哈哈,很好。”我生硬的奉承的回答令他满意,“我的孩子,我想让你知道,在我的掌控之下,你,完全可以肆意妄为!”他冲我炫耀似的张开五指优美又得意的握紧拳头。我看见他干枯的食指和中指上焦黄的两片斑迹以及浓烈的尼古丁的影子。
“你回去,待命!”他背身走进黑暗,慢慢消失。
••••••
浓情
母亲来看我了,我隔着铁窗冲着那个面容枯槁的陌生女人笑了笑,她满眼的泪想要流却又生生的止了回去。
我的心习惯性的触动了一下。人情,这世间最复杂沉重的东西,在往往的时候,你对我的,或者,我对你的看不到,就会一次一次的受伤,暗恋的,失恋的,伤情的,痛苦的,轻一些的只是将伤痛埋在心里,感情上还是付出的一如既往,重一些的则是在崩溃的边缘生生死死,毕竟,死,才是最彻底的解脱。
“妈,对不起。”我想,我应该道歉。而这句对我来说不痛不痒的话最终使得那个女人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好孩子,妈•••妈不怪你!”知道错了的孩子,改错就会是好孩子,即使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我自问。
她的双手不停的擦眼泪,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压抑和痛就随着这些液体以物质的形式,释放了出来。我想应该有个不算很苍老的男人站在她的身旁的,握住她的手,然后拍拍她的肩膀,有些责怪的告诉她:好了,一切都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女人,似乎天生就是脆弱的,而男人的肩膀似乎天生就是用来给女人依靠的。或许,这就是上帝造人时两个物种所必须的必然结合。
“爸没来吗?”,我逻辑对话似的,也想对那位我没有印像的父亲记起些什么。
“噢,你也知道,厂里的事情一直都忙,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那么拼命的干,累死累活的•••不过,他说了,一有时间就过来看你•••”
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的负罪感,这是在杀人时所没有的血亲的触动。本是年过半百的老人,本应享受儿女带给他的天伦之乐,却因这个家庭,这个犯罪的儿子,苦苦的支撑着,即使有稍微的空闲也不得以休息,而是来看望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无奈的做着这些那些的事,眼泪怕早已干涸了吧。那种男人的情感•••
“妈,我对不起你们!'”,在这封闭的囚室里,我所能做的,只是这么一句,而已了。
子女是父母的罪,而父母是子女的债,注定要平衡,如果有丝毫的偏差,就会在下一代的轮回上得到报应。我想,此生此世,我是无法偿还了••••••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当一个人形成了一种习惯,尤其是可怕的习惯,那将几乎是不可挽救的事情。就像我的主人,他已习惯我的臣服,习惯控制和指示我杀人,一旦我有任何的反抗和不服从,都会引起他的恼怒和压制。
他死死的盯着我,企图让我感到痛,小丑面具的嘴唇画的很细,邪而妖异的向上翘着,诡笑。
“你难道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声音透过面具从后面散发出来,闷闷的。
我不说话。
片刻的沉默。
他似乎怨恨的向我的头部撒了大片粉末,有暗暗的刺鼻的香精的味道。
眼界突然模糊了,泪水不停的向外溢,眼珠既痒又痛,更可恶的是,头上被施了紧箍咒一般,越收越紧,越紧越痛。我痛的倒地,在潮湿的地上翻来覆去。
"你要知道,天不会老是宠爱你,也会有惩罚。"他毫无感情的站在那里,欣赏我的痛苦。
我处于崩溃的边缘,头痛欲裂。
我知道,他要的是我的乖戾和无条件服从,因为他已养成我臣服的习惯,这种他高高在上,优厚舒适的习惯,就像一条你花心思多年调教出来的狗,忠心耿耿的为你鞍前马后,可是突然有一天,你的狗反咬了你一口,你能不气愤吗?
看着我痛苦的样子,阿福似乎异常的担心,我看着这个头脑有些简单的家伙,心里感到幸福,我一直认为无条件疼爱你的人只有和你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和百分百的生活时间空间在一起的人,就像我的亲妈,那是一股血浓于水的亲情,无论什么都改变不了,而且,你每天24小时的时间几乎都和她在一起,她已经占据了你的内心,你也占据了她的内心,于是关怀呵护你已经成了她的必然。如果是再外一层的亲戚,比如妈妈的弟弟,爸爸的妹妹再外一层等等,他们帮你做的事情,就是人情,必修得还,还得加倍,尽管他们不一定在乎,如果你麻烦他们过于多的话,他们也许会想,要不是你是我的谁谁谁的话,我才懒得理你!
可阿福不一样,我和他认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毫不沾亲带故,况且我还“失忆”了很多事情,或许,是天注定的一个劫,注定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伤心为你流泪。呵。阿福可以为很多人伤心的流泪。
“真希望你可以早点解脱。”他淡淡的说。
“你不怕我么?”
“••••你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么。”他先是沉默,后像是豁出去似的回答。
“呵呵,开玩笑。”
“什么,你这臭小子!”阿福在我脑袋上来了一拳,我的头猛痛,“真是吓到我了,知道不知道!”
我大叫,又惹的他万分心疼。
我想,兄弟就是生死之交。
在漫漫黑夜,我在想如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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