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紫霞，虽只几日，却恍如隔世。

几天功夫的游玩，也够我累的了。而紫霞似乎更为倦怠，闲闲地倚在帐子里。

“今日喊你来，自是有目的的。本打算两个月后再教你，可眼下还是得抓紧些。”她自顾自地开了口，不待我回话，她又道，“过来，让我瞧瞧。”

不知道她要瞧什么，我只能凑过去。她掀起我右臂的衣袖，将纱布揭下来，瞧度半会儿：“药婆果然不错，应该可以了。”

我不由一怔。紫霞既知我受伤，又道的出药婆，想来我不巧遇袭的事儿她也了然七八分了。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大可不必太疑惑。水域都是她的地盘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如今我奇怪的，是她那句“应该可以了”。

见我不解，她只是笑笑。她出了帐子，踩了鞋，留了一句：“随我来。”便飘然向床后走去。

我纳闷，也只有跟上。却见她将纱帘一挑，出去了。我顿了顿，跟上，立即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

没想到紫霞的纱帐之后别有洞天，是一大片湖。这种布置也真是够诡异的。这儿的景­色­有些像前几日我与紫霞吃饭的地儿。可从这儿望到那儿，直到远山遮住了视野，也没看见当初那个湖心小亭。恐怕这又是另一块地方了吧。忍不住再次发出感叹：神殿真大啊。

回过神，紫霞已走远了些。我小跑地穿过廊子赶上她，又行了些路，总算听下来。

竟是另一番景­色­。树­阴­浓绿、橘金、深红错杂葱郁，重如鲜艳的油彩。林中一汪小潭，澈澈见底，纯蓝沉淀，似乎撒了一层厚厚的粉。细密的浮枝躺在其间，纵横着，不分彼此。我忽地想起了九寨沟的“海子”，不知是否是从那儿刻画出来的。

紫霞凝神了片刻：“下去吧。”

“啊？”我从浮想中挣扎出来，愣是没明白过来。

“进水潭。”紫霞道。

“下去？”我不是没听到，而是没听懂，“浸在水里么？”

“没错。”紫霞斩钉截铁般。

就算疑惑，我也不好问什么。只有脱了外袍，留见白衬儿。秋风一撩，便带了丝凉意。我抖了抖，开始认真的热身。

“你、这是­干­嘛？”紫霞问。

“热身啊。”我弯腰，双手及地，“这会儿水也凉了吧，不热身，呆会儿抽筋怎么办。”

紫霞沉默了片刻，见我终于哼哧哼哧抬起了腰板，才来了句：“这大可不必。”

“啊？不、不，这是很有必要的。”我有开始扭腰，转脖子。

紫霞又沉默了。半晌，她道：“你在这儿浸上一日，午时我会派人来送饭。”语毕，欲离。

“紫霞神女！”我忙喊。

“怎么？”她施施然停了步，却不回头。

“我，”我嗫嚅半天，“想知道为什么要泡水。”

又是沉默。

“调息，养水­性­。”她抛下了这句，离去。

调息，养水­性­？

我也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只是纳闷水­性­怎么会是这种调养法。

倒跟泡温泉似的。我叹气，手在水里划了划。

刚才战战兢兢下了水，竟发现水是温的。难怪紫霞说不必热身。可她也不说明白点儿，害我白忙活一场。这潭子不深，刚淹至脖颈处。除了潭底的浮木，竟­干­净的仿佛连一点杂质也没有。我无聊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就这样——

半个时辰后，我平视数遍了视野所及的树木；

一个时辰后，我低头数遍了视野所及的浮木；

一个半时辰后，我仰望数遍了视野所及的云朵；

两个时辰后，我累了，想睡觉。

泡温泉久了，也会晕的。我迷迷糊糊的，心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

一片黑暗。

这种场景，很熟悉。可这回，我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我有点着急了，大呼：“有人吗，有人吗！”

好象有人靠近了。即使什么也看不见，我还是感觉到了。

“谁？”我本能地问。

叹息声，轻不可闻。来自不远处。

“谁？”我紧张起来，“说话！”

“你，能感觉到我吗？”有人问。

“恩。”我木讷地回答。

“我很高兴。”那人似乎颇为欣慰，“我以为没有人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了。毕竟，紫霞她都没有。”

“哎，你认识紫霞神女？”我诧异。

“旧识罢了。”

“哦……”我自是不知是哪门子的旧识，不过——

“我是不是见过你啊？”我小心试探着，“你的声音蛮熟的。”

“哦，有那么一回吧。”那人茫然的道，“那天，你求我帮你。”

“那天？哪天？”我反而蒙住了。

“你可真是善忘啊。那天不还是受了惊么？我还以为会让你印象深刻呢。”那人打趣道。

“受惊？”我开始翻起记忆之页——受惊。我来这水域没多久，受惊的事儿倒确乎挺多……

受惊，难忘……

“好啊。”那一温柔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回荡。

“啊！是你！”我惊呼。

“想起来了？”那人大约在笑。

我记起那以水行舟的事儿来：“你、你……”我支吾着，也只问了句，“你到底是谁啊？”

“小丫头，没礼貌。”她似乎还在笑，不太生气的样子。

“呃，抱歉。”我惟能感到她的语气应该是我的长辈没错，可其余的……

“也没什么。”她淡淡的有点紫霞的味道，“可惜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我是谁。”她笑着又添了句，“但你可以猜嘛，说不定能猜中！”

……她在跟我开玩笑么？我皱了皱眉头：“请问您怎么称呼啊？”

“水儿。”她想也不想甩了两个字。

我无语了，叫我“小丫头”，搞的她七老八十似的，这会儿又叫了个这么青春少女的名字……我咳了咳：“水儿，我是慕容芸雅。”

“我知道，我知道。”她应着。

她怎么知道？我不及多顾：“我现在在哪儿啊？不会又在做梦吧。”

“在哪儿？你问得好生奇怪哦。你不是在调养水­性­吗？这当然是泡在水底啦。”

“什么！”我惊醒。

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正闷在水里。

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完了，要呛死了——可我却顺顺利利地吸了进来，又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