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的香味,在偌大的厢房中弥漫,檀木桌上并排放了四只空了的杯子。
“讲完了。”百花嫁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一豆烛火,在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下,映着那张魅惑天成的脸,明明灭灭看不出情绪:
“不顾一切、奋不顾身,而后铭心刻骨、永世不忘。便是你不在了,也有后来人代你记着,这才是爱。”
洛笙一只手杵着侧脸,看着那摇曳的烛火出神:这才是,爱。对,我与流风之间,除了一张帝旨,还有什么?如此说来,莫说没有伤情的必要,就连伤情的立场,都是没有的。
也许自己,倒是羡慕更多一点吧。
转念却又忍不住轻问:“那,那莲妖——后来怎样了?”
“呵呵,他呀?”百花嫁忽而笑的勾人心魄,媚眼如丝:“他入不了轮回,自是没有后来了。”
洛笙愣住,心里涌起一阵抑制不住的悲伤:爱得这么真,伤的这么深,到最后,就这样,结束了?
百花嫁瞥了她一眼,抬手,漫不经心的丢给她一条青色丝帕。
来不及细看那青丝帕,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正疑惑他什么意思,恍然一摸——脸上竟是泪水。不由轻呼出声:“啊——,”一边手忙脚乱擦去泪痕,一边解释:
“在你这屋里待久了,香料熏了眼。”
“哈!别的不行,你这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倒和那些虚伪的仙界老东西学个十成十,谎话就站在嘴边,随叫随到的!”
百花嫁似笑非笑:“怎么?因为讲的是妖么?感动就感动,有什么不能承认?小丫头,其实四界六道都一样——”
眯起眼睛,看着明显有些不服气的洛笙,轻轻哼了一声:“动了真情,妖魔亦能感天动地。小小年纪就把个什么正道妖道分得清楚,若发现你那什么正道中,虚情假意的比比皆是,当心把自己逼疯。”
“你才瞎说!”洛笙不由脸红,这故事已把她完全吸进去,的确是碍于上仙身份,不好意思承认。此时当着这牙尖嘴利的狐妖掉了泪,还被他一眼看穿,委实面子里子跌个干净。
索性一扬脖子,辩解:“哼!编来的故事也想拿来骗我?什么妖神、什么七魄,若是真的,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我在昆仑藏书阁怎么没见典籍记载?就算没有什么痴情莲妖,至少也该有关于那妖神的记载吧?”
百花嫁心下冷笑:你爹连水魄都没提过,更别说这些。所谓记录,大概也早随千年前那场变故,被天官们抹去了罢。
当年的事对那些爱面子的“正道中人”来说,着实是个污点。他们怎能容它,存在于那么光辉的典籍记录里?!
“呵!仙子可知,”他倒了一杯“以命相护”,隔桌对着洛笙一举,随后潇洒一饮而尽:“那些典籍传记,只有人名是真的,而坊间这些故事,却只有人名是假的。”
洛笙看着他的杯子,皱眉:“又不是那莲妖,明明有更好的,怎么非要喝那最苦的?”
对她的重点恍若未闻,原是妖娆妩媚的气质,却不顾形象的,拿起整坛的苦酒一口一口灌着。半晌,才呵呵的笑问:
“仙子是觉得,这酒只有那莲妖能喝出滋味么?”
“倒也不是。”虽然有些犹豫,有些不想承认——这么多年的认知实在很难让她将妖魔与有情有义这样的词联系起来,但还是咬咬嘴唇,决定坦诚一回。
看着百花嫁踱到窗边的雪缎身影,夜风将他耳边的发丝吹起来,洛笙竟恍然觉得,这人的背影有几分飘然谪仙的气质,但马上又觉得这想法实在可笑。
——不过是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死狐妖而已。
“我是觉得,他为夜姬做了那么多,最终却也没与夜姬厮守。这莲妖……很温柔,夜姬不回来便算了,我倒希望,还能有个愿意好好待他的人,也许就可以陪他好好爱一场——毕竟,这世上,不是谁都有资格和勇气,为自己争取的。”
——比如我。看见流风和阿醉,我羡慕,却没有资格,因为我是昆仑的千年灵体;听了莲妖和夜姬,我感动,却没有勇气,我也就这一颗心,倘若注定此生以大局为重,那我至少把这颗心完整的留给自己。
顾影自怜中,却看到那狐妖猛然一震,身影微微颤抖。眼花了?正疑惑,便听得他梦呓般轻声重复:“愿意好好待他的人,陪他……爱一场么?”……
是她听错了?怎么觉得那妖媚的声音,有一丝难以控制的颤抖和悲伤?不等她听个清楚,百花嫁却悠然转回身——
他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乐得叫一个没心没肺,以致要一手扶着腰,另一手极优雅的摆着,就在洛笙怀疑,他眼泪都要笑出来的时候,他却摇晃着走到床帐边,不知第几次,当着洛笙的面,大喇喇的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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