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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姐妹花

脑死啊……我机械的听着门外规则的撞门声,昏昏沉沉的想,那究竟算生灵还是死灵呢?说来这个脑死也很值得琢磨的,大脑已经死亡了,所有思考都已停止,当初所爱所恨的早已成了过眼云烟消散无踪,再难寻觅;可是呼吸还在,心跳还在,活着的人又无法将之视为已经离去,总还抱着那么点玄乎的希望。看看那条跨进­阴­间的腿会不会又缩回来。

当然,等的结果一般都是踩在阳间的那条腿向前一步赶上去……门外的撞击成了钝响,我和刘菲对视一眼,现在确定姨婆她老人家果然“大”了。从撞击的面积来看……“大姨婆”至少比门板还宽。她似乎有着章鱼般的触手之类的东西;从刚才开始这些“触手”便在不断的抽打门框,力道之大,中间隔了一层门我都能感觉到。

我正想着大姨婆她老人家气势如此磅礴,这小小一片木头门板还能坚持多久;刘菲惊恐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七月……门、门缝……”我还没来得及低头,脚踝一紧,我一个不稳被扯倒在地。低头一看,黑­色­的触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密密麻麻的缠在我的脚上,并且还在不断的往上爬。与此同时也有不少触手缠到刘菲身上,刘菲一惊,“哇”的跳起来,门板顿时冲开,密密麻麻的触手像蜂拥而进,瞬间将我们吞没。

大姨婆似乎站在稍远的地方,只留下一个类似于拖把头形状的不明物体隐约可见,气势汹涌的触手大军一旦成功破解了门板障碍,便开始往里头四处扩展;我将一根试图伸进我嘴里的触手拔出来;一扭头正看见刘菲在触手堆里挣扎;十几根触手同时袭向她;扭曲着往她的鼻孔、嘴、耳朵眼……总之有孔的地方到处钻。

当然,我的情况也没好多少。那些触手已经一路攀升到我的背部,本来就不好挣脱;再加上它们的质感又滑又柔韧,我只觉得好像穿了一百件会动的背背佳,只能徒劳的挥动手臂,却只引来更多的触手软哒哒的缠上来。

“七……”刘菲的半声惊叫被伸进她嘴里的触手打断,我们俩身上缠满了细细的触手,已经没法做很大幅度的动作;我一边看着那些黑黑的触手弯曲着往刘菲眼儿口鼻里钻动;一边感受着我身上那些触手慢慢的爬上来,一条条钻进我的鼻子,耳朵,甚至还有的想从我眼睛里钻进去;它们在空气中划着弧,似乎在考虑从哪里入手。

我和刘菲像被蛛网困住的虫,虽然被缚却依然徒劳的挣扎;而“姨婆”则像盘踞着的蜘蛛,静静的看着我们越来越弱,然后跳过来给予最后一击。她开始慢慢的向这边移动,黑­色­的触手慢慢收紧,那些缠在我脖子上的部分同时收紧,我给它勒的难受至极,一咳嗽那些触手就趁虚而入,大把大把的钻进我的嘴里,重重的压过舌头,极有探索­精­神的向食道爬去。

真是恶心,我一边费力的挣扎,一边却在想,我堂堂的食道是用来感觉蛋糕滑过的甜蜜,不是用来让黑触角捅来捅去的!

这么一想,我顿时心头火起,想都不想牙关紧……只听见“喀嚓喀嚓”一阵乱响过后,我无语的回味着软啪啪断裂在食道里并一路滑下直达胃部的触手那潮湿滑腻的感觉;过了两秒才有反应,胃部一阵抽搐,翻江倒海的直漫上来,一直冲到牙齿边,忽然没了冲力。

勒的时间够久,我终于快要晕掉了。刘菲的体力一直比我好,我想她大概还能蹦跶两下。不屈不挠的触手再次钻进来,我没力气再咬了,这次要是晕过去的话,应该可以直接去见马克思老爷爷了吧!我心里模模糊糊的自嘲的想,现在马哲在中国发展得很红火呢!马克思老爷爷应该也是名人大家了,不知道能不能预约上呢……想着想着,那些到处乱钻的触须似乎渐渐离我远去了,呼吸也不再□,整个世界变得一拍清明。

……哟,原来死亡也可以这样平静祥和的。

“喂!”一个极度恶劣的声音忽然自头顶上炸响:“装什么死,给我醒来!”

我眨眨眼,无奈的从地上爬起来:“你就不能让我悲情一回……”我忽然注意到眼前人,这才反应过来:“怎么是你?!”

杨熠脸­色­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然你以为是谁?”

“以前一般都是小强充当救火队员……”我有点心虚的别过视线,几步跳到已经躺倒在地的刘菲面前。她脸­色­虽然十分苍白,但是呼吸顺畅心跳均匀,应该只是……“她睡着了。”杨熠撑着膝盖在我头顶上说;说完竖起拇指朝后一指:“那个也是。”

顺着他的拇指方向看过去,姨婆她老人家呈大字状躺倒在地。

我看看她又看看杨熠,心里一时五位陈杂。这似乎已经是第二次了呢……我恍惚想着杨熠同我们一起面对杨老爷子时完全没有展露出一点点他是异灵的迹象,这人,什么时候变成梦魔,还这么强大了?

“这老太太是怎么回事了?”杨熠轻巧的跳过去托起大姨婆:“被这么强大的思念缠绕,开始我还当碰到章鱼­精­了呢!”

“呃,”我擦擦冷汗,尴尬的说:“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你最好去照照镜子……”我简要的将近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杨熠边听边皱眉;说完以后,我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杨熠,为什么是你来啊?小强呢?”

贵族猫顿时变成黑脸猫。

姐妹花 第六章

“就这个?”

我心有余悸,没出息的躲在杨熠身后伸出半个脑袋。镜子柔滑的曲线承受着屋内幽暗的灯光,显露出木头框架细密的纹路,折出幽暗不平的光,明明是没有生命的死物,不知怎么的,我看着看着,越来越觉着它像美人的香肩,肌理柔滑,半遮半掩,活­色­生香,透着诱惑,还有一点点危险。

镜子里映照着我和杨熠一气宇轩昂一猥琐畏缩的脸,半明半暗,好像映在幽深眼瞳中的倒影。

杨熠围着镜子转了一圈,皱起眉头露出不解的表情:“怪了,没什么不妥之处啊?”

“你说的不妥是?”

“就是没有恶灵。”杨熠说的稀松平常,那神态那口气,就像说“没有下雨”一样。

我本来被那面神秘­性­感冷艳迷人的镜子吸引得钻上前两步,一听“恶灵”两个字,刷的又躲回杨熠背后去了。

不是我不胆小,实在是被这些灵啊什么的搞出心理­阴­影了。要明白,知道自己脚脖子上吊着根绳子蹦极寻求刺激是一回事,搞不好就会死的感觉可是谁都不喜欢尝试的,更别提一而再再而三乃至时不时就尝试一回……虽然我喜欢看的漫画里面女主从来都没有为层出不穷的怪物吓到,甚至还有见怪见多了,见到“这个怪不怎么丑呀”的强人;可是,那是因为她们是女主角!无论怎样都不会在剧中之前挂掉的女主!也就是说,她们是有恃无恐……这跟随时随地就可能香消玉殒的我,不是一个概念……想着想着,我的心情有点灰暗起来。

啊……真的很怀念以前波澜不兴的日子呢!秋天的梧桐树下,我们曾经携手而过,亲密的诉说着一个个女孩的小秘密;安静的教室里,我们曾经共读一本书,探讨着人生和理想;冬日我们围炉而坐,就着清茶联句赋诗……“七月!”冷不丁的,一声暴喝在我耳边爆响;我一个激灵,猛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镜子面前,那幽深的镜面好像要将我吸进去,而不是映出来。

杨熠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道:“看样子还是有问题。”说着就用挑剔的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好像要扫出只老鼠来。

“……我怎么了?”

“你突然从我身后崩出来,然后一直像盯着恋人一样盯着那面镜子,还问我?”杨熠没好气的瞥我一眼,忽然伸出手去,抓着那面镜子的边缘。

刹那间一阵罡气忽然窜出来,我还没来得及提醒杨熠小心,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牢牢抱住。

刘菲的姨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牢牢的抱着我,眼神空洞,机械的说:“不要动镜子。”

我被她僵僵揪住,丢掉不值钱的形象哇哇大叫:“那你也不要动我哇!”

“呵……”姨婆她老人家才不甩我这么个小辈,一只手滴滴嗒嗒的竟然一路绕过肩头,绕上我的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苍老如树皮,松垮垮坠在骨头外面,打着皱皱的褶子——这都算了,偏偏老人家动作还这么……那啥,我无端的想起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面经典的浪子调戏小娘子,手指就是这么一勾,然后咧起嘴邪媚一笑,轻浮的说:“哟,小娘子,来给爷笑一个!”

开玩笑!你这身体是刘菲同学年近七十的姨婆呀!我用殷切的眼光向杨熠频频发­射­求救的电波,他老先生——居然——我翻着白眼无语的看着他竟然拿手在眼前挡了一下,好像通过这种方式把我的“爱的求救信号”挡回去;开玩笑!你能挡吗?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百分百的求救信号啊!你说你身为一个人,你……想到一半我忽然泄气了——杨熠小哥是梦魔啊,本来就不是人,他可以忽视我的……“放开她。”杨熠忽然平静的开口,脸上表情仿若圣母,啊不,耶稣大叔再临人世:“你最初的目的应该不是如此吧!为了这个害人,你就真的成为恶灵,永远也看不见你想见的人了!”

我张圆嘴看杨熠宛如神棍般一顿乱扯看得目瞪口呆,蓦的觉得身后力道一松,我立马脚底生风,钻到杨熠身后才敢伸头往回看。

这一回头,我被深深的、强烈的、极其震撼的,雷到了!

只见姨婆她老人家身子好像抽掉了骨头一般,软软的原地跪坐下去,一手支撑在地,另一手……我只觉得头上惊雷不绝于耳,左边辟完辟右边轰隆隆雷得我里外不是人。

另一只手捏了个兰花指,按在眼角流泪处,姨婆她老人家正嘤嘤哭泣。

没错!看清楚了啊!是“嘤嘤”哭泣啊!我抱着头不忘躲在貌似安全岛的杨熠身后然后才放心的接受阵阵春雷洗礼,这画面真的很有冲击力啊!

更有冲击力的在后头!

大姨婆幽幽的叹了口气,幽愤直逼电台情歌天后周璇,她抬起头,凄凉哀婉的目光直朝杨熠­射­来:“帮帮我。”

而贵族猫呢?贵族猫万分君子的点点头,语气诚恳道:“好。”

我吐血!这家伙每次看到我就跟看到硕鼠一样必欲除之而后快,而对大姨婆她老人家的高压电竟然照单全收!我……我急切的迫切的想念小强。

呜,这些人都好诡异而且脑袋不正常的,正常有爱的小强,你在哪里?七月我想念你正常的音容笑貌,正常的审美观,正常的……忽然一个念头划过,我­干­嘛想念小强?我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镜子,都说镜子能摄魂,我恐怕是被照傻了!

时间不等人,姨婆更加不等人;不等我在这边自我批判完毕,姨婆面前已经先腾起一阵黑雾。

等到黑雾基本散去,不出所料的,眼前出现的是开始在镜子里头毛骨悚然的“洗衣服”的美女。穿着大约四、五十年前时髦样式的服装,坐在床沿上正跟另一个人咬耳朵。

“什么?”那人抬起头来,细细的眉眼,颧骨显眼但不大,一看就是大姨婆她老人家无皱纹皱眉头版本。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大眼美人神­色­诚恳的看着刘菲的姨婆,语气和目光都透露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坚定。

“但是……”姨婆的手指年轻时还是修长纤细,在床沿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可是杨建军那个人……”姨婆的手在空中划了一圈,似乎在思考什么:“他似乎不是那种可靠的人!”

“映红。”大眼美人含羞带俏的一个俏眼嗔过去,窗外的阳光都黯淡三分,美人捶了美人姨婆一下,半认真的说:“我知道你对建军映像不好,我跟你说,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每次跟他在一起,我觉得生命特别有意义!”

“……有理想不肯­干­,还不是空想……”美人姨婆悄声嘟囔,握住大眼美人的手,想了想,又问:“小霞,你别一头热,杨建军自己的意思,你问了没有?”

大眼美人点点头,脸上忽然泛起两抹红晕,羞答答的看了美人姨婆几眼,凑过去更小声的咬耳朵……如此过了一秒二秒三秒四秒……“什么?”美人姨婆忽然整个的跳起来,脸­色­也跟大眼美人红得差不多,不可置信的说:“你,你们,要……?”

“嘘!”大眼美人做了个“喀嚓”的姿势央告说:“映红,这事情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千万别跟别人说成不?”说着说着,两行泪水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美人姨婆左边转转,右边转转,大眼美人的眼睛就跟着美人姨婆的转。

终于美人姨婆停下脚步,长叹一声,含着眼泪低头说:“我可真不知道你是撞啥邪了!你这是要死哟!”

“你不会说,对不?”大眼美人继续央告。

美人姨婆一抹眼泪,脸­色­颓败:“你总要跟家里留个信吧?”

姐妹花 第七章

接下来两人又上演了大约五分钟左右陌生又熟悉的对话,我终于确定,大眼美人要私奔。

杨熠一直悄不留声的站在我后头,不知道在搞什么;我站在这里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于是拿出放寒假时沦丧在家大挑肥皂剧的­精­神,一丝不苟勤勤恳恳的看着眼前堪比电视剧的画面。看来看去,总算给我看出一点名堂。

大眼美人看样子是要跟“建军哥”去,追寻理想。

所谓追寻理想之路呢,八点档电视剧有一个专业说法,叫做“私奔”。

“私奔啊……”贵族猫终于极其难能可贵的微启金口,凑上来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瞅着眼前哭哭啼啼互拉胡扯互相搀扶的两个人;画面越来越模糊,脚下的地面开始变软,下陷,下陷;忽然一空,杨熠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很不雅观的头部向下跌倒在地。

……然后很不巧的看见某两条猫腿像是嘲笑一般在我眼前稳稳站住,然后不出所料头上传来极其轻蔑的一声“哼”。

可恶!我揉着头愤恨的想:这死猫,随和一点会死啊!

这地面原本是软塌塌的,所以我从上面头朝地掉下来也没有酿成脑袋开花的惨剧;不过就在贵族猫鄙视我的那段时间,地面已经像新铺的水泥路一样慢慢的越来越硬,渐渐成形。耳边传来嚓嚓的声音,越来越清楚,鼻头传来一阵奇特的香味。

我揉揉眼睛,第一眼就看见四处破木头搭叠的柴棚子,长满绿苔的墙面,旁边一扇好像给狗啃过的破门……还有,坐在院子中间,嚓嚓的洗着衣服的女人。

女人穿着月白的衫子,低头专心的洗着盆里一堆灰灰白白的衣服;偶然一抬头,大眼美女抬袖擦擦额角的汗水,然后又低下头,发了一回呆,嚓嚓的洗起了衣服。

既然前面是院子……我扭头看看,后头果然有个灰灰轮廓的房子,里面灯火如豆,隐约有个男人伏案写作的轮廓。

看样子俗套之所以是俗套,就是因为它现实到了人人适用用到俗套的地步。

灯光忽然有点晃动,里面的男人握拳咳嗽起来,大眼美人浑身一激灵,扔下衣服,擦­干­手边往里跑边紧张的喊:“怎么了建军?”

“没事没事!”里面的人开门迎出来,我好奇的伸头过去想看看这迷死美人的建军哥哥如何帅到惨绝人寰,杨熠忽然轻声说:“别看。”

切!叫我别看我就别看,真当我小狗狗啊?

我气势十足越过杨熠上前一步横在杨熠和“建军哥”之间,睁大眼睛,然后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真的是一个颀长的身影。

因为那个人只有一个轮廓,颀长的轮廓。至于脸……“都叫你别看!”杨熠白我一眼:“笨!”

我跑到一边­干­呕到直不起腰来。

看过被水洗过的照片吗?那中间被侵蚀得乱七八糟黄黄白白一大块,就像眼前这个人。

这个好像浑身流脓又被滴满青霉素的男人温柔的携起大眼美人的手,柔情蜜意的说:“阿霞,真是苦了你了!”

“甭说这些!”大眼美人嗔怪的伸出一只手指,按在那身影黄黄白白的脸上,眼神满是柔情:“这都是我愿意的!我乐意!”

看见一个大眼美人跟一团黄黄白白没有人样的东西这样柔情蜜意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个半天,洗衣服的不去洗衣服,写东西的不去写东西……“小霞……”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虽然压得很低,我还是听了出来。

是大姨婆。

“来了!”大眼美人把那团人形推回里屋,转身跑过去打开门,大姨婆闪进来,左右看了两眼,看见院中那一盆子衣服,眼圈就红了,握着大眼美人的手心疼的说:“小霞,你们怎么搞得这么……”

“嘘!”大眼美人回头瞅了眼灯火摇曳的里屋,压低嗓门说:“建军现在正在写一个啥著作,甭打扰他!对了!”她紧张的看一眼门外:“家里人知不知道……”

“唉!”大姨婆叹口气:“你不叫说,我咋会说给别人听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手绢打成的包往大眼美人手里塞:“这是我偷拿出来的,你先拿去应急!”

“这咋行!”大眼美人急忙推让。

“拿着!咱俩姐妹还说这些忒没意思!”大姨婆好像有些生气,随即又撇下眼睛不无伤感的说:“你真不跟家里说?我看你这日子……”

“别别别!千万别!”大眼美人急道:“你要跟家里讲,我,我!”脚一跺,大眼美人娇娇的发狠:“咱俩就白好了!”

大姨婆又叹一口气,两个人凑在一起低低的说了一回话,大姨婆又吱呀一声闪出门外。

……说实话,我觉得其实大姨婆确实比较有做鬼的潜质……大眼美人跟出门去,估计是看着大姨婆走远了,这才转回来,继续坐在那一盆衣服前面,起劲的嚓嚓洗了起来。

“这个剧进度好慢!”我看着美人洗了半天衣服,不觉脱口而出:“快进!”

杨熠在后面一声不吭,只能感觉到他在呼吸。

这次画面倒没怎么转,大眼美人一直不停的洗衣服,嚓嚓,嚓嚓,里面的衣服从厚到薄,大眼美人低头间露出的下颌越来越尖。那扇被狗啃过一般的破门被人砰隆推开,一群人冲进来;为首一名­妇­人拉着大眼美人又哭又笑:“你这孩子啊!快!快跟妈回去!”

大眼美人呆愣原地,半天,忽然哭喊起来:“映红!亏你做得出!”

正在这当儿,大姨婆忽然扒开人群跑了出来,一看眼前的架势,结结巴巴的喊:“小霞……”

大眼美人呼的转过身子,两眼往外喷火,指着姨婆凄厉的叫道:“张映红,你这个姐妹做得可真好!我算是看透你了!”

“小霞!”大姨婆焦急的唤着:“不是我!你想想,我要告密,我要等到今天?我会让你吃这么多苦?”

开始那个­妇­人也哭着拉着大眼美人的衣袖摇动着:“傻闺女啊!你就这么扔包一走,妈多难过你知不知道?”

大眼美人看看哭成一团的老­妇­人,又看看乱成一团的大姨婆,忽然尖声笑起来:“好,好好!你们都串通得这么好,我拿什么说你们?”接着转头对上大姨婆,咬着牙说:“张映红,我潘晓霞算是看清楚你了!从今以后,别跟我提什么姐妹情!我们两个,不存在!”

说完又转向­妇­人,含泪看了半天,忽然噗通一声屈膝跪下哭诉:“妈,我这辈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跟定了建军哥了!你,你就甭闹了,成不?”

……看这架势就知道,大眼美人属于苦情型的。

“呐!”杨熠忽然在我身后出声:“反抗父母包办婚姻的下场另外一个版本!”说着忽然讥诮一笑:“这个在进步作品里可是很难看到的哦!”

“我说杨熠……”我看着他皱眉道:“我们­干­嘛要一直老老实实的看啊?”

“因为她要道歉。”杨熠冷淡的说。

“那就道歉啊!”

“笨啊!”杨熠斜睨我一眼:“现在在那身体里的是谁?”

我想了想:“大眼美人咯!”

“笨!”杨熠继续鄙夷:“那么张映红在哪?”

“在……”我看看四周,不大确定:“这里啊……?”

“你真是笨到离谱。”杨熠更加不屑:“但是也不算没谱。”

那就是我对了啊!­干­嘛还要挨骂?!

“那我们­干­嘛也要在这里看?”我还是不明白。

“谁叫你之前跟她接触过?”贵族猫已经进入不耐烦模式,我赶紧识相的闭嘴。

原来镜子里面的一面之缘也算缘分啊……我只好转过头去安静的看。我看,我看,我看大姨婆你也要看哟!呕。

回过头去,大眼美人已经又坐在盆子边上,嚓嚓的洗起衣服来,从灰白的粗布洗到厚重的呢绒,从厚重的呢绒洗到垂坠的麻料……大眼美人的眼睛现出淡淡的倦,堆积的深了,变成了眼角细密的纹。

我就觉得奇怪了,我看她洗衣服的周边环境是越来越好了啊!怎么她还拿着那么个破盆子在那里洗啊?

正想着,大眼美人似乎心有所感,忽然扔下衣服,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那一团脓加青霉素臂弯里搂了个青霉素加脓的窈窕身影你侬我侬的走过来。

大眼美人后退两步,踉跄的走回屋去,坐回那盆衣服边,起劲的搓起来。嚓嚓,嚓嚓,忽然一声低低的惊叫,大眼美人从一条男裤口袋里摸出一块刀片,愣愣的看着,对左手汩汩外冒的鲜血好像浑然不觉。

姐妹花 第八章

“阿霞?阿霞!”

一团乱七八糟的人影打开房门,先快速的往屋里瞄了一圈,瞟到地上倒着的人,先是一愣,然后慌乱的跑进来,一把抱起鲜血流成快关掉的小喷泉的大眼美人;一声声的呼唤。

一般呼唤,一边摸到刀片放进自己的裤口袋里。

神不知,鬼可能觉了也懒得管凡间尘事。

那团人影哭天怆地的喊了好几嗓子,人却好像傻掉了一样,一直抱着大眼美人不松手。

更加别提送医院。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怀里的人;像一大团挂满毒素的巨大细菌,一点一点的,等着腐蚀大眼美人日渐­干­枯的生命。

“没搞错吧……”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那一大团人面兽心的霉菌,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大眼美人当初没名没份跟他跑出来,跟家人朋友通通断绝往来,还跟大姨婆大吵一架,让大姨婆背了个“打扰人家恋爱”的超级大黑锅。自己天天给他洗衣服从茅屋洗到商品房。这,这人就算想要屋外彩旗飘飘,也用不着非得搬到家里的红旗吧?!

“这男人不是脑残,简直就是脑瘫!脑坏!脑死亡!”我对着身边另外一名男­性­大发忿恨之词。

杨熠不是个八卦的梦魔,只是应付­性­的发出几声呜呜嗯嗯之类的声音示意他没有玩突然失踪什么的。一双眼睛还是眨都不眨的盯着虚空中某个方向。

从我们进入这个世界开始,杨熠就一直盯着某个方向眼都不眨。我顺着他死盯着的目光同样盯了好久,终于在黑糊糊的地方看到一个模模糊糊,不大成形的身影。

“这……”我咕嘟咽下一口口水,悄悄的靠近杨熠:“这个是真正的大姨婆吗?”

回答我的是一个单音节“嗯”字。

“姨婆在正常情况下离魂这么久……”我担心的看着眼前这图案模糊得跟死魂几乎没差的影子:“这个不大妥当吧?”

魂魄这东西,说直白一点,跟牛­奶­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离开容器久了,牛­奶­就会腐坏变质;而离开人体太久的魂魄,沾染上了­阴­间的死气,搞不好,也会“变质”成为介于生灵与死灵之间的“游魂”。

到那个时候,大姨婆和大眼美人真就成了“­阴­间姐妹花”了。

想到这里,我看向杨熠,觉得有点不安:“你……是在注意姨婆的动静吗?”

“我在看着她。”杨熠悄声说。

“怎……怎么了……?”一股凉意从头顶一路爬到四肢百骸,我也不自觉的盯住大姨婆那团若隐若现,雾一般的影子。

就算我再迟钝,也觉得有点不妥当了。

按理说,真相已经大白,大眼美人的心愿至少已经了了一半;至于接下来她要怎么跟大姨婆道歉,这事情已经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为什么我们还在这个地方呢?“

“猫兄啊,那个”我说话牙齿发颤,咬字不准:“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

四周灰蒙蒙的雾气涌动,不知从何处传来淙淙的流水声,我这才发现我们好像站在某个河滩处。这么一想,远处的雾气似乎又淡了些,我们面前果然是一条河。

不仅如此,对岸人影绰绰,来来往往,一­色­的灰­色­人影。

不、不不不不是吧?!我顿时惊悚了!这这这这……“这里不是忘川吧?!”

开什么玩笑啊?活人跑到忘川,要折阳寿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如果是忘川,那对面那些影子岂不是……“鬼啊!”我顿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卖糕的!我平生最讨厌鬼,这下居然跑来鬼窝?!

“杨熠!”我左看右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竟是一个人在这里。杨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是吧……”对面的人影似乎有些­骚­动,有几个下了水好像要往这边来;我顿时想哭,慌忙乱喊:“杨熠!猫老哥!不是,猫大神!你别突然失踪啊!你那么帅,多出场一点可以增加收视率啊……唔!”

忽然,一个冰凉的东西搭上我的肩膀,凉意顿时侵入脊梁。

莫非是大姨婆?!还是大眼美人?!

我顿时从外冷到里,反正活不成了,我想起大眼美人对我还有钻鼻孔之仇呢!反手一把抓过去。

“你白痴啊!乱叫什么?”那只手忽然加重力道,我肩膀一痛,心情却一松。

是杨熠!

“搞什么,你在就应一声啊!”我嘟嘟囔囔的回过头去,吓一老跳。

杨熠帅哥是站在我后面,可是不止他站在我后面……一团又一团的灰影重重叠叠的堆在他身后,越往前面轮廓越清楚。

贴在最前面的,大姨婆和大眼美人手拉着手,巴巴的看着对岸。

“你……”

“不要叫。”杨熠小声说:“别引来鬼差。”他身后的影子渐渐堆叠如山高,而且还在不停的往上增加,一鼓一鼓的,到处挣扎。

“她们已经变成死灵了。”杨熠好像没事人一样:“鬼差要来了,你赶紧跑。”

“跑?”我慌里慌张,脑袋乱成一锅粥:“我往哪里跑啊?怎么跑?”

“顺着路跑啊!”这回杨熠睁大了眼睛:“你看不见路?”

路?我忽然想起来,以前外婆有提过,是不是­阴­阳路啊……可是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哪里有路?我急了,转身跟杨熠说:“我看不见路啊!”

“对了,你是看不见……你是……”杨熠皱紧眉头,还没说完,从极远极远的地方,飘来了叮叮当当的锁链声。

“鬼差……”杨熠低头骂了一句我们班男生都骂不出来的话,真是看不出,原来他这么彪悍的……他背后的死灵们齐齐扭动,目光好像被磁铁吸引过去,牢牢的盯着声源。

莫名其妙跑到死地,又找不到­阴­阳路……我闭上眼睛,心里想大姨婆啊,我这次真的被你害死了!等下喝孟婆汤的时候,别怪我不敬老尊贤!

突如其来的一阵­骚­动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睁开眼睛,但见杨熠背后的灵堆像给保龄球打到一般,稀里哗啦的到处乱飘。大眼美人和大姨婆的一只手还牵在一起,两个人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两句话被我勉强听到。

“对不起。”

“傻瓜,咱姐妹俩还说这些!”

你们姐妹情深,可是这里还有被拖下水的路人我呀!

“啊~哈!”轻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老是选择最麻烦的方法呐!”

咦?眼睛眨巴眨巴眨巴,我出现幻觉了,怎么看见小强教训杨熠了?

“你太残忍了,他们没有惹到你吧!”杨熠拧起眉头不悦道。

小强咧嘴一笑:“可是任由此发展下去就会惹到我啦!”说着转过身子朝我也一咧嘴:“包租婆啊,路在脚下都不知道怎么走,前途堪忧哦你!”

“狗屁!”我不服气的瞪他一眼:“你是修路机眼吧!没路都能给你看出路来!”

“哇咧,很有­精­神嘛!”小强一吐舌头,挤挤眉毛:“我还以为你这会儿会急得嚎啕大哭呢!亏得我这么快跑过来~”说着,忽然一伸手,覆上我的眼睛。

“你­干­嘛?”我和杨熠异口同声喊。

小强很快把手移开,指指地面:“你看嘛!”

原本灰蒙蒙一团的空间,这下忽然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向两头延伸。而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正加快了速度从其中一头传过来。

“快跑~”小强一声喊,我想都不想拔腿就朝另外一头夺命狂奔,叮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不要往后看!”小强一边跑一边喊:“喂喂,你也出点力嘛!”

后面那句好像是对杨熠喊的,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但是叮当声却停滞了。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杨熠的声音不远不近,就在耳朵后面一点点:“误导一下,不过不能撑多久。”

“所以呐!”小强一边跑一边快乐的嚷嚷:“同志们继续跑吧!”说着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要命的狂奔起来。我给他扯着觉得耳边的风都给我摩擦出火花了,他还在不停加速!

“停!我……”我气喘吁吁的抗议:“我快要点着了!”

“笨蛋!这是逃命啊!”小强还是一个劲的拖着我跑:“想慢跑,下次秋游吧!”

杨熠一直没有声音。

眼前的道路好像没有尽头,我拼命的跑,拼命地跑,渐渐的觉得手脚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我不是在跑,我是在飞,而且还是不要命的闷头猛飞。

停……啊……我又不是鸟人,这样会变成黑炭碎成粉粉的……我想我终于还是挂掉了,因为我眼前出现了电视剧里面人死之时常出现的那阵黑。

死过去之前,我还听见猫兄不悦的声音:“打散死灵,惊扰鬼差;还开了她的眼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强还是稀松平常的口气:“很简单,她活着就好啊!鬼差什么的,就看你那边的本事咯!”

“你这样只会给她造成更多麻烦。”猫兄好像动怒了。

“你的­妇­人之仁才会让她死得更快!”小强不甘示弱。

呀呀……竟然在看到美男子巅峰对决之前就死去,我好……不……甘……心……“呜呜……姨婆……七月……”

谁啊……哪个在我耳朵边上哭?我死了好不好?!麻烦你有事敲坟……咦,我好像还没有坟的说!

一阵白光袭来,一双红得跟寿桃一样的眼睛撞将进来。

刘菲红肿着眼睛哭得死去活来,我站在刘菲的房间里,旁边安慰着刘菲的是……小强?

“已经通知医院和殡仪馆了。”杨熠从门外跨进来,神­色­不大自然:“也不知道哪个更有用……”拍拍刘菲的肩膀,少见的用安慰的语气说:“总之节哀吧……”

对了……我看向屋外用白床单盖着的一团,无言的走到刘菲面前,她呜咽着一头扎进怀里,抱着我哭得涕泪横流:“对不起,七月……谢谢……抱歉……”

我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空余。

因为姨婆去世,刘菲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每天踏进教室看不到她光彩照人的身影,真是相当的不习惯……想想,她的U盘还在我手里呢……放学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区,那里夜歌阵阵,我立刻转弯,绕到而行。

又是个灵棚啊,不知道是谁的。

话虽如此,我还是瞥见了灵棚上面,写得斗大的黑字,其实也不多,就两个。

建军。

“包租婆!你身后沾了什么东西啊?”小强眯起眼睛,伸出罪恶的黑手飞快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东西。

刘菲的U盘?我凑过头去,小强伸出手在空中咔吧一捏,回头微微一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她们已经脱离你带来的苦痛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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