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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亚丁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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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的气氛顷刻间变得异常诡异!

希尔.罗特的眼睛微微的咪了起来,原本随意的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抬了环抱在了胸前――按照任令羽有限的心理学知识――这是人在受惊后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反应。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冷冷的回答道。

“对了!就是这句话!”,任令羽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却仍维持着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自打被救上“威远”舰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盘算如何编造自己的出身来历,但刚才和容尚谦那一番问答下来,他已经基本放弃了这种自圆其说的打算。

不管你把自己的身世背景交待的如何清晰,在真正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面前还是难免错漏百出!如果遇到的是一般的海船商人或者是其他那些庸碌的满清官员,那还可以拿一句“中外殊异”来搪塞。

可自己爬上的偏偏还是北洋海军的“威远”,这可是中国19世纪末近代化水平最高的一支军事力量!就这一条小小的“威远”舰,就有两个留学英美的留学生!在他们面前讲什么“中外殊异”,那可真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譬如刚才,如果容尚谦问他那个马萨诸塞州赫约克镇上究竟有几个教堂,或者那个小镇和麻省理工之间的距离有多远,甚至问他一句“凯瑟琳的头发是什么颜­色­?”……那任令羽的谎言马上就会不攻自破!

就在刚才确定容尚谦身份的那一刻,任令羽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他在穿越前离开中国奔赴南美时在飞机上看到的一部名叫《潜伏》的谍战剧。

在那部电视剧里,孙红雷扮演的男一曾有这样一句颇为经典的台词――“马奎是不是共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站长和陆桥山都愿意相信他是工党!”

千金难买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我愿意!

为什么容尚谦会相信任令羽的确是来自那个赫约克镇的美籍华人,说到根子上,还不是因为他在听到任令羽讲到薛有福和凯瑟琳之间的那段结局凄婉的异国恋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心里认定了任令羽所言非虚!

对容尚谦而言,薛有福既是少年时代一起在异国他乡相互扶持共同成长的发小,更是曾在马江之役的惨烈海战中并肩浴血的同袍!在任令羽曾看过的记述上,即使是到了人生的暮年,垂垂老矣的容尚谦在提及昔日殉国于“扬武”舰上的几名留美幼童时仍不免老泪纵横。

所以当看到任令羽这个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作是薛有福曾经的“近邻”的家伙时,容尚谦在心底就已经认定了他就是一个曾和凯瑟琳接触过的异国游子。有了这样的先入为主下,即便是任令羽所说的和他知道的有些出入,他也会将其一概归结为自己离美后这10年来的自然变化!

人的主观判断就是如此可怕!而对初到贵地的任令羽而言,这种有的放矢的为别人营造“先入为主”的概念,则已经是他一路通关所能倚靠的唯一法门!

对乔.桑德斯如此、对容尚谦如此,在面对此前这位自以为已经捏住了他任令羽把柄的红发少女时,也是如此!

只要她愿意相信自己手中也同样捏着她的把柄,那一切就都有的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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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么?”,任令羽脸上继续挂着那种让人见到就想给他一拳的古怪微笑,“既然你连这个徽章的来历都不清楚,又凭什么说它是你的呢?”

“你……”,希尔.罗特被他逼得一窒,旋即却又露出一个笑容。

“谎言终究是谎言!”,她望着任令羽,笑得自信,“这既然是北洋海军的练船,那最后自然还是要回到天津,我没记错的话,那里很早就已经有了可以直通英伦的水电报了。”

“问题是你未必能到得了天津了”,任令羽丝毫不为所动,“这条船上的人现在信我,却未必信你。”

希尔.罗特的神­色­又是一僵,却不再言语什么,只是狠狠地瞪着任令羽。

是摊牌的时候了!

“其实你的出身来历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同样的,我的出身来历对你而言也并不重要”,任令羽继续道,“重要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就是我们彼此对对方而言是否有价值?”

“笃笃”,敲门声恰到好处的响起。

“对了,为了彼此间称呼方便,我先告诉你我的名字。”,任令羽一边起身走向舱门一边道,“我姓任,名令羽,字治明。”

当说出这“治明”这两个字的时候,任令羽极为郑重的在心中向此时还没出生的老爸表达了诚挚的歉意,其真挚程度甚至超过了他15岁那年对班上那个漂亮女孩的第一次表白。

舱门外是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的黄渤,托盘上摆放着一沓稿纸、一沓绘图纸、还有钢笔墨水绘图工具等一­干­物品。

黄渤看着任令羽,嗫嚅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容大人叫你送来的?”,任令羽适时地为他解了围,这个木讷的家伙好像除了董泽之外就不知道该如何和人说话。

黄渤点了点头。

“多谢”,任令羽接过那个托盘,随手关上了舱门。

“我是hschild。”,在舱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那个清脆的声音在任令羽的身后再次响起。

hschild?

任令羽霍的转身――?尔瑞.罗特希尔德?

红发魔女!

节五 魔女

佩尔瑞.罗特希尔德……

罗特希尔德家族成员,生于1871年,卒年不详,罗特希尔德家族英国支脉创立者内森.梅耶.罗特希尔德曾孙女。

曾是这个凭借财富在幕后­操­纵无数人生死的“第六帝国”中最受宠爱的公主!却也是这个凛遵“只要你们团结一致,你们就所向无敌;你们分手的那天,将是你们失去繁荣的开始。”家训,视家族内的和谐与团结高于一切的犹太金融王国中的第一个叛臣……

任令羽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金融方面的慧根,他对罗特希尔德家族的了解也并非来自在他穿越之前两年曾一度雄霸国内畅销书排行榜的那本所谓的《货币战争》,虽然那时他出于对畅销书排行榜的盲从也一度花了5块大洋从旧书摊上淘了一本该书的盗版,但当翻阅到“罗斯柴尔德”这个译名的时候,他立刻那本书扔到了垃圾篓!

拜托!骗钱也要专业一点,rothschild是德国姓氏,不要拿英文发音来生搬硬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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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任令羽个人而言,他对罗特希尔德家族历史的了解开始于他中学时研读的那本英国人写的《日俄战争》。

1904年2月8日,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偷袭停泊在旅顺港外的俄海军太平洋舰队,日俄战争爆发。

开战之初,没有人怀疑庞大的俄罗斯帝国轻易碾碎国小力弱的日本抵抗的可能­性­,这其中甚至包括日本自己――日军最初的作战目标,仅仅是“从朝鲜半岛驱逐俄军,防止俄军重犯鸭绿江畔”,即便是这样一个集不思进取和苟且偷安­色­彩于一体的目标,也已经超出了当时日本国力的上限。

根据日本统帅部兵棋推演的结果,即便日本当时调集所有的陆军后备兵员,甚至将已经被编入练习舰队的老式装甲舰全部都重新转入现役,要实现在一年内“驱俄于朝鲜之外”的目标,也是遥不可及!

问题只有一个――钱!

要维持这一年的作战行动,日本必须筹集一亿五千万日元的战争预算,而当时的日本即便掏出国库中的最后一枚****也只能筹出五千万日元的款项。而为了这场战争,日本政府已经榨­干­了国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汗,要把战争继续打下去,仅剩下最后一条路――借!

1904年2月24日,日本银行副总裁高桥是清奉命赴欧美募集战争公债,但出于对日俄两国悬殊国力的现实考虑,高桥在美国的募债工作从一开始起便应者寥寥,甚至连侨居美国的日本侨民都不看好本国的前途。

一路碰壁的高桥是清只好离美赴欧,而英国金融界对于这位身材矮小的东方人则报之以比美国人更强烈的冷淡,直到1904年的3月……

这年3月中旬,伦敦金融城高层中突然传出了一个“日本是个不同于其它亚洲国家的,可以信赖的国家。”的风声,随后在英国金融界中最富影响力的罗特希尔德家族英国支派便闪电般的在4月1日从高桥手中购买了相当于二千万日元的战争公债――而那时日本国全年的预算不过四千万日元!

向来惟罗特希尔德家族马首是瞻的英国金融巨头们随即一拥而上,仅仅在1904年4月一个月内,经由高桥是清之手卖出的战争公债便已达到了五千万日元!

而这一切还仅仅是开始――在随后其友人为他准备的庆祝募集五千万公债的晚宴上,高桥是清非常“意外”的“巧遇”了旅美犹太人联合会会长,纽约库恩?洛布商会代表谢弗。而接下来的一切便显得顺理成章,与高桥一见如故的谢弗随即便承担下了余下的五千万日元公债的发行工作。

颇为令人玩味的是,仅仅在一个月之前,当高桥出到美国时,他所大力鼓吹的日本公债还无人问津……

在成功的第一次募债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成功,自1904年4月1日到1905年11月27日,高桥是清先后五次在欧美募集日本战争公债,范围涵盖英美法德四国,募集资金总额高达14亿日元。来自欧美源源不断地输血支撑着日本打赢了一场看似毫无希望的战争,罗曼诺夫王朝的皇冠也从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它最后坠入尘土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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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令羽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这个所谓的希尔.罗特,他实在是无法把罗特希尔德这个充斥着神秘感和金钱味道的姓氏和眼前这个容颜憔悴的男装少女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她的名字竟然还是peri……

按照日本人自己的说法,高桥是清的成功,完全要归功于他身上“日本式的坚韧与不屈不挠!”,但在高桥神话的背后,一个神秘的红发身影却若隐若现――所有的奇迹,都从1904年3月伦敦城内那个诡异的“日本可信”的传言开始,在罗特希尔德家族在4月1日的果敢采购时爆发,并沿着这个古老而神秘的金融家族在英、德、法、美各个支派的脉络蔓延。

而在高桥募集美国公债的过程中居功至伟的谢弗在晚年曾隐晦的表示,他之所以会参加高桥在1904年的庆祝晚宴,完全是出于对“罗特希尔德家的红发公主”多年友谊的礼尚往来。

至于出资购买日本公债,除了“身为一个犹太人,对于罗曼诺夫家的暴政之下备受欺凌的犹太同胞们的必要声援”外,更多的还是出于对“罗特希尔德小姐超人判断力的绝对信任!”。

因为这个“罗特希尔德家第五代中最像内伊先生”的女人,“除了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丽面孔外,在那头耀眼的红发之下,拥有的则是丝毫不逊­色­于1815年滑铁卢战役后创造了英国公债神话的内伊.罗特希尔德的过人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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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人已经开始在英国为修筑西伯利亚铁路募集公债了,这个时候,你不老老实实的留在伦敦阻止这件事,千里迢迢的跑到中国来做什么?”,良久的沉默后,任令羽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peri微微的挑了下她那双英挺的眉毛,“你不知道我的身分?”

“我猜到了你是罗特希尔德家的,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你!”,任令羽依旧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佩尔瑞.罗特希尔德被罗特希尔德家族内部公认为是家族第五代中最像她曾祖父内森.梅耶.罗特希尔德的一个,在这个决定是否继续投资俄国的关键时刻,她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这万里之外的中国沿海!

“哦?!我还以为你无所不知呢。”,peri微微一笑,“不过再我离开伦敦时,知道俄国特使到达伦敦消息的人也只有城里那少数几个人,你竟然连这件事都能知道,看来说你几乎无所不知也不为过。”

“这么说,你已经说服罗特希尔德家的人放弃继续购买俄国公债了?那你还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不要告诉我说你是准备去海参崴实地考察西伯利亚铁路的筹备情况的,我很清楚你对那位‘加特契纳的隐士’的观感!”,任令羽很笃定的说道。

“加特契纳的隐士”即此时的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三世,这位沙皇陛下自继位之后就一直笼罩在其父亚历山大二世遇刺身亡的­阴­影中,甚至为此长期隐居在首都郊外的加特契纳行宫。不过这个看似懦弱无能的家伙在面对他国土上的非俄罗斯裔居民时却从不吝惜子弹与铁腕,正是他在1886年发动了居住在俄罗斯帝国领土上专用于圈禁犹太人的所谓“栅栏区”的“无用的犹太人们”的大屠杀。

而自己眼前这位红发的罗特希尔德小姐却恰恰又是最早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之一,所以她对亚历山大三世和俄国斯帝国的观感也就不问而知。

“考察海参崴的铁路工地?这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呢!”,peri答道。

“据说亚历山德罗维奇那个老贼会在下个月派皇储尼古拉去那里主持西伯利亚铁路的开工仪式,我倒真想这个下任沙皇的样子。”,peri微微一笑,那张更多时候给人以刚毅之感的­精­致面孔竟因此多出了几分妩媚。

“去看俄国皇储?我看你是想让那个‘加特契纳的隐士’断子绝孙才对!”,那个看似妩媚的笑容却让任令羽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那最多只能算是个给亚历山德罗维奇老贼的小礼物,一个小小的尼古拉还不值得让我亲自跑一趟……”,peri眉头微蹙,“我对针对个人的暗杀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暗杀一个人,哪有暗杀一个国家来的刺激?”

“暗杀一个国家?等等……”,任令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西伯利亚铁路……远东扩张……英日同盟……日俄战争……薛福成的信笺……”一连串看似毫不相­干­的字符在他脑中纠集成一团,而最后的结论却让他感觉如坠冰窟!

他满脸惊骇的看着面前的peri,“难道你想怂恿中国在远东对俄罗斯开战不成?上帝啊,你可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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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六 交易

南中国海

东方刚刚现出淡淡的鱼肚白,孤零零的漂在海面上的“威远”舰甲板上却已是一片忙碌景象,一群赤­祼­上身的水兵将辫子缠在脖颈上,正努力的擦洗着军舰的木质舱面,他们劳作的极为专注,甚至没有一个人对正走过他们身边的任令羽看上一眼。

任令羽看了一下左手腕上的防水手表――这是他身上此时保留的另一时空的唯一印记――凌晨5时30分。

熬了一个通宵绘图写字,此时他的眼睛都感觉异常酸涩,但看到“威远”舰上这些忙忙碌碌却又有条不紊的水兵时,他却感觉­精­神一振,一时间竟睡意全无!

在他的记忆中,北洋海军自初创之日起便确立了极为严格的作息制度,无论官兵,每日4时30分便要起床,20分钟后开始由士官组织水兵洗刷舱面,到了6点则要开天篷,理绳索,擦铜铁各器,25分钟后开早饭,之后

又是洗刷下舱等一系列勤务,直到7时15分值更官点名完毕后,舰上的水勇们才能得到短暂的休息。

只是,自曾任北洋海军总查的英国海军军官琅威理因去年在香港避冻时的“撤旗事件”而愤然去职后,一直将琅威理视为有力臂助的提督丁汝昌便被刘步蟾为首的“闽党”基本架空,丧失了对整个舰队的事实督导权,舰队的日常训练和军纪从此日渐废弛,甚至许多军舰连日常的维护保养都经常应付了事。

而此时已是1890年,四年之后,便是甲午……

60年一甲子,每个甲子中都有1个甲午年,但对于中国人而言,能代表“甲午”二字的,惟有1894!

是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北洋海军饮恨大东沟,随后中国一败于朝鲜,再败于辽东,这第一支近代海军全军覆灭,直至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中国失台湾,赔巨款,30年洋务之艰辛毁于一旦!

而甲午战争的失败更是剥去了大清帝国身上“同光中兴”的光环,让当时的列强彻底看清了这个老大帝国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此后豆剖瓜分,纷至沓来,到1900年的庚子国变,偌大一个中华,竟濒临了亡国灭种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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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明”,一个已算熟悉的声音在任令羽背后响起,也成功了唤醒了仍处于冥思中的任令羽。

“辉珊兄”,任令羽急忙回头,“这位是?”,他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了那个站在容尚谦右手边的中年男子衣袖上的双龙抢珠图上――红­色­珠子?

“任令羽拜见林游击”,任令羽身体前倾,向这位“威远”管带行了个见面礼。

林颖启微微一愣,旋即抱拳回礼,“不敢当,说来林某还应该先向任先生陪礼才是。”

“嗯?”,任令羽微微一怔。

“三日前从海中救起先生时,因见先生之衣着奇异,故而不得不另加处置,这几日下来,委屈任先生了。”,林颖启语气诚挚的说道。

“此乃题中应有之意。”,任令羽努力的组织着语言――跟一百多年前的人说话还真是费力还不容易讨好,“倭寇欲图我中华已非一日,林游击故此对来历不明者略作防范,又何错之有?”

在见到“威远”舰上的水兵们忙碌的进行勤务工作的那一刻,他对这位曾留学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校的海军前辈已是大起好感――在甲午战前,北洋海军中部分军舰的舰况甚至到了“每一发炮,则铁锈粼粼而下”的地步,而1877年就已服役的“威远”却还保持着“轮机炮械,均坚固堪用”的良好舰况。

这其中的差距,除了舰长个人的责任心和敬业­精­神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到了决定中日两国国运的大东沟之战时,也正是由于北洋海军诸管带之间的良莠不齐,“勇者过勇,不待号令而争先;怯者过怯,不守号令而退后!”,导致战前规划好的双列横阵在实际交战时竟变成了漏洞百出,彼此间无法呼应的雁翅阵,以致被日舰队各个击破,最终折戟沉沙!

“任先生如此明理,倒显得林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林颖启继续道,“任先生万里归国投效,足见热忱,又有叔耘先生的荐书,可见先生之能,想来这‘德才兼备’四字,用在先生身上也诚非过誉。”

“不过,林某也不瞒先生,这条练船上此时还搭载着天津水师学堂的二十几名生员,我北洋海军下月将举行三年大阅,这些生员如不能尽早在我‘威远’上完成出洋­操­练,恐就赶不上此次海上大阅。”,林颖启继续道。

“所以我二人才有个不情之请,欲请先生在‘威远’上再盘桓几日,待得我舰上生员航海之技­操­练­精­熟,便立即驾船疾驰津门,不知先生之意如何?”,一旁的容尚谦Сhā话道。

原来是为了舰上的天津水师学堂学生们求情来了……

任令羽胸中的钦佩之意更浓,林颖启已知道自己是由薛福成“推荐”给李鸿章的人才,却还肯为了“威远”上的几十名学生担上一个可能的“误事”罪名,仅凭这份担当,自己似乎就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这个恐怕很难!”,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Сhā了进来,任令羽心下一凛,抬眼望去,那个此时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男装少女已经走到了几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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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林颖启和容尚谦问询的目光一齐落到了任令羽身上。

“希尔.罗特,和这位任先生一样,系受薛福成先生邀请而来。”,peri自己却颇为落落大方的向林颖启伸出了手。

“你好”,林颖启下意识的伸出手和peri握了握,“你的中文说得很不错。”

“多谢”,peri微微一笑,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几张纸递给了林颖启,“并非我二人有意耽搁他人前程,只是兹事体大,请林管带先看看这些。”

林颖启信手接过,寥寥瞄了数眼,在抬起头已是容­色­剧变。

“请二位稍后,林某立刻安排,直航天津,定会在最短时日内将二位送抵直隶总督衙门。”,他简单的和容尚谦耳语了几句,便匆匆而去,直接把一个目瞪口呆的任令羽丢在了原地。

“你给他看的是什么?”,良久任令羽才回过了身,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peri手中那几张纸看着眼熟。

“你说这个?”,peri将那几张纸向任令羽一扬,“这是你的东西啊!你昨晚熬夜画的日本人今年年初新在阿姆斯特朗厂订购的防护巡洋舰的线图么,据说明年年初就会正式开工了……”,她突然收住了口,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任令羽已经是怒发冲冠,他戟指peri,“你……你偷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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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别扭到何时?”,回到船舱里的peri直接坐到了任令羽的面前,劈头问道。

“你凭什么偷我东西?”,任令羽依旧感觉愤怒难当。

“是么?那请问你的那封荐书是哪里来的?还有,你应该不止是‘偷’吧。”,peri冷冷的道。

任令羽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他清楚这个女孩子的意思,那封薛福成的推荐信可是被她收藏在束胸的白布带里面,而自己既然能拿到,那自然也无法忽略她的胸前风光……

舱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暧昧。

“说吧,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任令羽微微一叹,对面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罗特希尔德家的人,在自己看到过的记述中,这位“红发的peri”可是绝不会“为一笔毫无收益的投资投入哪怕一个便士!”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对你而言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peri丝毫无视于任令羽抛过来的鄙视眼神,“我从英国出发时,除了一份合办银行的计划书外,还带了五名英国最好的军火技师。”

“可惜我们的船在离开新加坡后就发生了爆炸,除了我和我身上的那些东西外,所有的一切都丢了,人也都死了。”

“你希望我去顶替那些技师?”,任令羽已经明白了peri的意思,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倒和他目前的打算不谋而合。

从《寻秦记》开始,像他这种带着­肉­体整体穿越的人在异时空最佳的上位途径就是――抱粗腿!

而现在的中国,对于他这种所谓的“洋务人才”,李鸿章李傅相无疑就是最粗的一条腿!

“不仅仅是顶替那些技师,我更希望能和你做一笔生意。”,peri从容道。

“什么生意?”,任令羽奇怪道。

“你的条件由你自己开,我会答复你我能否做得到,而你”,peri目光炯炯的看向任令羽,“则要帮助我说服你们那位首相大人,在合适的时机,对俄开战!”

节七 希望

她说的轻描淡写,任令羽却如同当头被雷劈了一记!

对俄开战?!

这女人疯了!她把一国邦交当作是什么?

“这不可能!”,任令羽回答的极为­干­脆,“就凭几个技师,一家银行,就想挑动满清对俄国开战?!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别说这点本钱了,你就是搬几座金山银山过来,就北京城里那些人,恐怕也没有这个胆子。”

这是绝对的实话,对那些京城里的满清皇室而言,只要还能给他们留一块方寸之地供他们摆放龙椅以苟延残喘,他们就丝毫不会介意把祖宗留下来的国土一块块的割让­干­净!

指望他们为收复国土而对俄开战,那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更实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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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一点吧”,任令羽非常诚恳地劝道,“即便你惩戒了俄国又如何?犹太人是个没有祖国的民族!与其耗费你的­精­力和金钱在虚无缥缈的对俄战争上,你还不如想想如何帮助你那些身在俄国的同胞!”

“我帮助过他们!5年前那个头戴皇冠的刽子手舞动屠刀的时候,我就已经去过俄国!”,peri冷冷的回道。

“晕!竟然把这事忘了!”,任令羽在心中暗叫糟糕。

在1886年亚历山大三世屠犹时,自己面前这位犹太女郎就曾私自募集了一支由曾在英军中服役的犹太籍士兵组成的小队,并亲自带领他们秘密潜入俄国,在近1年的时间里先后帮助数以千计的犹太人完成了经海路向英美的逃亡。

而当时,她还只有15岁!

?尔瑞.罗特希尔德的平生知己――《犹太国》一书作者、被以­色­列人视为国父的西奥多.赫兹尔曾将此事与犹太民族历史上著名的“摩西出埃及”相提并论,甚至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旅美犹太人联合会组织的转移欧洲犹太人的秘密行动都曾以?尔瑞.罗特希尔德的名字“peri”命名!

“如果我没有去过俄国,或许我还不会下决心做这些事。”

“你有没有见过那些被马蹄活活践踏死的老人?那些被烧成白地的犹太村庄?那些被亵渎的犹太教堂?”

“你有没有看到过年青的姑娘被剥去最后一件衣衫绑缚在树上蹂躏致死?你有没有看到过那些被用****钉在地上的婴儿?他们有的甚至还没有马上断气,就在死前的一刻,他们还挥舞着小手在那里挣扎哭叫!”

peri的声音渐渐的凄厉起来,目光中竟出现了几分癫狂!

“这些,你都见过么?”

“我知道”,任令羽猛地觉得心中绞痛――现在是1891年,不用太久,短短三年之后,和俄国犹太人相同的厄运就降临在了旅顺的中国人头上。

1894年11月17日,日军开始发动对号称“东亚第一堡垒”的旅顺口的攻击作战,守城的近15000名清军不战自溃,将城内原本应由自己保卫的同胞拱手交给了日军,至11月21日,旅顺陷落,日军随即对城内手无寸铁的和平居民发动了持续四日三夜的血腥屠杀――

“日本兵追逐逃难的百姓,用枪杆和****对付所有的人;对跌倒的人更是凶狠地乱刺。在街上行走,脚下到处可踩着死尸……”

“天黑了,屠杀还在继续进行着。枪声、呼喊声、尖叫声和呻吟声,到处回荡。街道上呈现出一幅可怕的景象:地上浸透了血水,遍地躺卧着肢体残缺的尸体;有些小胡同,简直被死尸堵住了。死者大都是城里人……”

“日军用****穿透­妇­女的胸膛,将不满两岁的幼儿串起来,故意地举向高空,让人观看……”

而这一切,还仅仅是开始!在之后的数十年间,在济南、在东北、这样的悲剧一再上演,直到1937年的南京……

任令羽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阵阵发烧,即便是穿越到了100多年前,但自己毕竟还是一个中国海军军官,而初到贵地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尽快找一棵大树以求自保,和面前这个出身豪门巨富却甘愿为一个虚无飘渺的“犹太国”孤身犯险的女子相比,当真是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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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peri的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你知道那些哥萨克用什么向他们的首领表达忠心么?――用整整一竹篮犹太人的眼珠,而且还仅仅是左眼!”

“我见到过一个母亲”,短暂的爆发后,peri的声音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却也让任令羽隐隐感觉到那平静下掩藏着的疯狂!

“她的孩子死了,就在她的眼前,被活活的煮成了­肉­羹,而那些哥萨克竟强迫她去吃自己儿子的尸体!”

任令羽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胃中一阵翻滚,而对面的那个女子却兀自继续说了下去:“我救了她出来”。

“但她最后还是死了,就在我的马车上,”,peri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就在这里,她用一根铅笔戳破了自己的颈动脉。”

她冰蓝­色­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水汽,“我的马车里全都是血!到处都是!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却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呢?”,任令羽突然问道。

“什么为什么?”

“你原本不必这样亲身涉险的!”,任令羽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声音中的怜惜,“你留在英国,一样可以帮助他们,而且那样你也不必承受这样的记忆。”

罗特希尔德家族中的多名成员都是犹太复国主义者,比如眼前这位“红发的peri”的堂兄――沃尔特.罗特希尔德勋爵,除了给予犹太复国主义者大量的金钱援助外,正是在这位在自然科学上造诣颇深的勋爵阁下的努力下,才促成了英国政府公开表态支持犹太复国主义的《贝尔福宣言》在1917年的顺利发表。

不过那位沃尔特.罗特希尔德勋爵似乎并没有他堂妹这样的行动力,这位在­精­神领域上无疑存在某种问题的勋爵阁下一生都生活在他童年的育婴室里,甚至当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体重近300磅的胖子时,他仍每晚都睡在自己婴儿时期的那张婴儿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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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可以让坏话嘎然而止,但金钱永远不是全部!”

“对于那些身在苦难中的人们,直接的行动要比再多的英镑的都要有效!当他们实实在在的看到他们并没有被同胞,特别是那些已经富可敌国的同胞所放弃和遗忘时,他们才会真正的未来产生希望!”

peri的声音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无可辩驳的说服力,“有了希望,那犹太民族才会有未来!”

任令羽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震撼的几乎完全不能动弹!

――对于那些身在苦难中的人们,直接的行动要比再多的英镑的都要有效!当你发现你未被遗忘时,你就会有希望,有了希望,你就会有未来!

他望着眼前这个容­色­依旧憔悴的红发少女,竟感觉视线已经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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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离开俄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说,俄国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我不会去考虑这件事是否能做,我只会想该如何去做!”。

“而且,我一定能够做到。”peri说的斩钉截铁。

“你会做到的!”,任令羽由衷地说道――在十余年后的日俄战争中,正是眼前这位娇弱的红发少女一手­操­控了欧美犹太财团对日本高达14亿日元的战争贷款!

许多人都将俄国在战争中失败归结为诸如第二太平洋舰队那近乎疯狂和毫无理智的“环球武装大游行”,而实际上,当?尔瑞.罗特希尔德说服罗特希尔德家族在1891年决定重新选择其在东方的供血对象时,这场战争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与其说是日本人打败了俄国,不如说是?尔瑞.罗特希尔德和她­操­纵的金融资本打败了俄国!而她也因此赢得了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发出的一句恶毒诅咒――

“那个浑身上下充斥着谎言和罪恶的红发魔女,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地狱之外,还有哪里是更适合她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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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不够!”,peri的回答来的极快,“就算惩戒了俄国又如何?少了一个俄国,还会有其他的国家继续对无辜的犹太人施加暴行!”

任令羽沉默了――这不是揣测,这是必将发生的历史!

“犹太人要把握自己的命运,只有建立我们自己的国家!”,这女孩子似乎是压抑了太久,竟直接在任令羽面前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这很难!从公元73年罗马人攻陷马萨达堡开始,你的同胞们已经努力了1700多年,可犹太国又在哪里?”

任令羽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知道,在57年之后,一个全新的以­色­列国就在犹太人的祖宗之地宣告诞生。

“在所有犹太人的心里!只要还有一个活着的犹太人,那么以­色­列就永远没有真正亡国!”,peri目光坚定,“罗马人可以攻陷死海西岸的马萨达堡,但他们永远也无法攻破犹太人心中的马萨达堡!”

任令羽的心头又是一震,自从这段对话开始后,他的情绪便开始接二连三的遭到冲击,竟让他有些把持不定。

后世的以­色­列国防军的军人誓词便是――马萨达堡再也不会被攻陷!

当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初期以­色­列陷入全线危局之际,镇守戈兰高地的以军第7装甲旅便是在这句誓词激励下,与7倍于己的叙利亚军鏖战48小时,直到对手的­精­神崩溃!

而与第7旅并肩抗敌的以军第188装甲旅全体官兵更是以生命捍卫了自己的军人誓词,但直到最后一名能战斗的以­色­列军人倒下,叙军却始终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

而以军总部发给第7旅残余官兵的嘉奖电则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你们拯救了以­色­列民族!”

你们拯救了以­色­列民族!

这是军人的至高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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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帮你!”,任令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嘴里会迸出这四个字,但他的耳边却清楚地响起了自己的声音――

“我会帮助你,在合适的时机让中国对俄开战,甚至帮助你的复国大业!而我的条件是――你要帮助我,改变我的国家!”

犹太人一个千年流浪的民族,都时刻不曾忘却重返故土,我们这万里疆土之上的四万万同胞,又有何面目自甘沉沦?和恢复一个消亡了近2000年的国家相比,改变一个甲午又能算得了什么?

行动,就会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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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一 富贵楼

1891年4月14日,日本横滨

车声粼粼,在几个穿着统一样式校服学童好奇的注视下,一辆造型朴拙的四轮西洋马车在满是身着老式和服和西洋式装束行人的横滨城主街上一路前行,直到横滨“中华街”的街口处才调头向左,穿过“中华街”入口处那座古­色­古香的中式牌楼,一路经过沿街中国人开设的理发室、裁缝铺,中华料理和生丝、茶叶、海产、白糖等一­干­店面,最后在一阵车轮和地面的刺耳摩擦声中,在一间名为“富贵楼”的茶室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名容貌清矍,留着颇具特­色­的普鲁士式“一”字胡须的便装中年人随即走了下来,而那名早已等在茶室门前等候着的盛装艺伎见状便立刻迎了上去。

“江户到这里道路遥远,您辛苦了。”,艺伎向中年人施礼道,言语间毫无半丝生疏。

“哪里,您太客气了。”,中年人急忙鞠躬还礼,“阿仓小姐,春亩先生现在还在这里么?”,虽然身着便装,但中年人异常挺拔的腰杆和利落的举止却隐隐的透出了几分行伍气息。

“请随我来”,那艺伎言毕即起身在前领路,而中年人也急忙跟了上去,二人一起走入富贵楼内,一路经过多间和室,再穿过一座假山,最后在“富贵楼”深处某个隐蔽的和室门前停了下来。

和室的隔音效果似乎不是很好,在门口就可以隐隐听见室内有女子吃吃的笑声,中间和夹杂着几声男子放肆的大笑。

“先生,川上君已经到了。”,领路的艺伎跪坐在和室的门口柔声说道,她的相貌最多只能算作中人之资,但声音却异常婉转,直如莺啼。

“自己推门进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和室内响起。

中年人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而那名领他进来的艺妓则随即拉开了和室的拉门。

“呀”,和室内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随即又是一阵放肆的大笑――一名衣衫半敞的年轻艺伎猛地从地板上跳了起来,双手遮掩着前胸缩到了一旁,而那个在酒案后端坐的和服男子则举着那只刚才还在那个年轻艺伎胸前大肆活动的右手,兀自大笑不休。

而门口的两人表情则各不相同,那中年男子面露尴尬,而那个带领他前来的年长艺伎则是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神情。

“伊藤君,你又在客人的面前丢脸了!”,那年长艺伎嗔怪道。

“呵呵,川上君来了,进来进来”,那个和服男子却对年长艺伎的嗔怪置若罔闻。

他大概约有50岁上下,发际微秃,右脸脸颊上长着一颗瘊子,眉梢低垂,下颌上留着短须,一双细长的眼深邃异常,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和年龄不太相符的活力。

“阿仓,我有事和川上君谈,请你把缨子先带出去。”,待得那中年人进屋坐定后,那和服男人又开口了。

“缨子,我今天晚上还要去你房里哦,就让我在你年轻的身体上,找回我那已经消逝的青春吧!”,就在那少女艺伎即将走出和室门口时,那个和服男人突然又大喊了起来。

刚在他对面坐下的中年男人终于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尴尬,他一张口,一口刚刚喝下的清酒喷洒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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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伊藤君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看着那两名艺伎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中年人――日本陆军参谋次长川上­操­六中将微笑着打趣道。

“缨子也曾是出身豪门的人,不过是维新之后家道中落才作了艺伎。怎么样?”,一身和服的前日本首任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伯爵依旧是一脸的放浪之­色­,对自己那句著名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下半句被川上­操­六省略掉的事实仿佛置若罔闻。

“她很漂亮。”,川上­操­六随口应道,心中微微感觉有些焦灼――面对自己这样直接的试探,眼前这个“渔­色­的伊藤”却丝毫不为所动!这让此行重任在肩的川上­操­六一时竟觉得无从着手。

“对于将德川家的门第制度视若杀父之仇的山县君来说,征服缨子这样的女子是否会有别样的快感呢?”,伊藤博文又开口了。

“川上君,你是山县在陆军中最得力的助手,你说我如果把缨子送给山县君,那他是否会笑纳呢?”,虽已年届半百,但伊藤博文的言行却依然不失登徒子本­色­。

“阁下说笑了。”,川上­操­六勉强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心中却怒意渐上!

这是对自己刚才的试探之语赤­祼­­祼­的反击!

所谓赠美云云,其实不过是在讽刺山县有朋的出身――山县有朋虽然自称是出自下级武士之家,但实际上是出自一个地位比卑贱的“足轻”都不如的仓库协理员家庭!

据说山县便是因此才会大力继承因主张废除武士特权而遇刺身亡的大村益次郎的遗志,并借助明治五年的《全国征兵之诏》和《征兵告谕》,借推行征兵制之机,一举摧毁了武士们的军事特权,使所谓“四民平等”得以施行于日本。

而“山县在陆军中最得力的助手”之语,讥讽的则是川上­操­六自己――川上是陆军中“山县派”的得力­干­将,而在陆军中与山县派关系最为紧张的“月曜会”一系更是大肆散布所谓他能在短短的5年间从大佐一路晋升为中将是因为攀上了山县的裙带等言论……

不过这些话,平日里是没有几个人敢在川上­操­六面前说的,而此时他眼前的这个人,则明显不在那大多数人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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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君,要压制国会中民党那些家伙,非伊藤不可,不管此行伊藤会给予你我怎样的羞辱,你都必须牢记这一点!”,想到出发前山县有朋在为自己饯行时的淳淳叮嘱,川上­操­六终于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口道:“伊藤君,听闻阁下即将重新出掌枢密院了?”

“嗯?川上君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伊藤博文并没有正面作答,却形同默认,“怎么,松方在国会这么快就要顶不住了么?”

“是的,阁下,因为今年的军费预算案被国会中的民党议员否决,松方君已经在2月间解散了国会,相信阁下不会不知道这件事。”,见伊藤博文终于肯静下心来与自己讨论国事,川上­操­六便也索­性­开门见山,“如果明年的军费预算再次被国会否决的话,那松方君恐怕除了率内阁总辞外,再无其它的选择。”

伊藤博文沉默了,约1个半月之前发生在东京国会的那场民党议员否决现任首相松方正义军费预算案的大风波的前因后果,作为贵族院总后台的他自然不会不清楚。

事实上自1890年日本首届国会召开以来,力主整军备战的内阁和主张与民生息的国会之间关于军费预算的所谓“府院之争”就一直方兴未艾。

一年之前,山县有朋便是因为所筹划的军费预算无法在国会通过而被迫辞职,而如今接任山县的松方正义看来又即将因同样的原因而落马!而一旦松方辞职,那么即将重新出任枢密院议长的自己无疑将是最有可能接任内阁总理大臣的人选。

而山县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派出川上­操­六远赴横滨来与谋求与自己达成某种妥协的吧?

“山县君的意思,是要我为他火中取栗么?”,伊藤博文问道。

“当然不是为了山县君,而是为了日本。”,川上­操­六的回答来的极快,“相信阁下也知道,俄国人即将开始在海参崴开工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阁下身为‘长州五杰’之一,自然比我等更知道铁路的意义。而如果帝国不能抢在俄国人的铁路建成之前与清国作一决断的话,那恐怕东亚虽大,却也再无帝国栖身之地!”

所谓长州五杰,即幕末时期由长州藩秘密派往英国留学的伊藤博文等五位藩士,其中的井上胜既是伊藤的私交,更被誉为“日本铁道之父”……

“为了日本么?”,伊藤博文自失的一笑,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眼前的这个川上­操­六,着实是陆军中的一个异数――日本陆军的重要职务大都有山县一系等出身长州藩士者把持,而川上虽然有“参谋本部之大脑”之称,却是出自萨摩藩!

而山县既然选择派他来和自己摊牌,其潜台词就是要告诉自己,需要自己出山为他们火中取栗的,并不仅仅是山县和长州藩的陆军,还有西乡从道、桦山资纪以及他们背后把持海军的萨摩藩士们!

一言以蔽之,今日川上­操­六所代表的,即便不是日本,却已是日本的军队!

而且,抛开山县与自己私人间的恩怨,在“布国威于四方”这一点上,自己与他和军部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不同……

“阁下?”,见伊藤又一次神游天外,川上­操­六终于忍不住催促了。

“阁下,虽然此时西洋列强暂时还无力东顾,但只要十年后俄国人将西伯利亚铁路筑成,那无论是我们还是清国,恐怕都要被笼罩在圣彼得堡的­阴­影之下。那时维新志士们奋斗数十年之大业,必将毁于一旦!”,川上­操­六激动道。

“所以帝国必须在俄国人动手之前抢先成为东亚的盟主,而要做到这一步,帝国必须要先打败清国,是这样吧?”,伊藤博文答道。

“正是如此!阁下”,川上­操­六急忙点头以示赞同,“阁下,帝国军队目前还没有必胜的把握,而能给参谋本部以信心的,只有阁下您!”

“听起来我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伊藤博文突然古怪的笑了一下,“好吧,你转告山县,2年之内,他一定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国家预算案!”

“只是……”,伊藤博文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川上­操­六脸上的兴奋之­色­,“你也要告诉山县,3年之后,我需要的是他为我打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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