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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聪明的王大人

到了这个时候,宋江也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行踪,沿着桑­干­河直线南下急速奔赴应州。沿途不避州县,靠着桑­干­河近些的城池,义勇军均是擦城而过。这一路上的州县官员驻军也不太清楚这种状况,不明白究竟这是哪里来的队伍,只是紧闭城门防备,不敢出城询问,巴望这早早过去不要惹事生非就好。

萧­干­的大军紧紧的追索着义勇军行进痕迹而来,不过他的速度比上义勇军稍有不如。

萧­干­离燕京是为赶赴蔚州府,并未做这种长途野外行军的准备,连粮草都备得不是太足,毕竟原本只要赶一日的路程。是以沿路之上还要穿州过府,置备粮草军马。萧­干­在筹集军马物资的同时,下令所有经过之地,立即征召本地乡兵,准备随时作战。

除了少数­精­锐的远拦子能够隔着几十里跟住义勇军,萧­干­的主力已经被宋江甩开五六十里路程了。萧­干­现在心急如焚,宋军现在笔直往西南方向快速行军,这西南之处正好是应州!应州再往南,不正是南朝河东路代州府么?宋军想做什么?不出意料的话是班师回朝将陛下带回去!

萧­干­看着地图,自己大军尚且在安定,宋军在自己前方近六十里,已经过了广陵,距离应州百多里路程,按这个速度,明日中午前就可到达,应州再往下四十里就可越过边境!

他看看天『­色­』,红日西坠,幸好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萧­干­焦急的看着太阳,这日头怎么还不落下,夜晚如何还不降临?只要天黑,这月初无月的夜里,大队人马是无法行军的。

绝不能让宋军过应州!萧­干­知道一旦宋军过了应州,再想拦下他们不使其返回南朝,几乎就是不可能了!必须在应州挡住南下的线路,把这支强悍的军马留在境内!

萧­干­命人持自己令牌,立刻动身赶赴西京大同、怀仁、应州诸州县,严令地方调集兵马连夜启程,务必要在明日上午将南下的通道堵死!决不能让宋军跨过应州府恒山、龙首山一线。

正如萧­干­所知,义勇军夜里的确是在广陵城西南处三十里外壶流河边宿营。

这个地方尚属于蔚州府的地界,离代州的地界也不远了,南下五十里就是恒山,西南六十多里是龙首山。

这一路上,义勇军断后的哨探和辽军的远拦子已经交手数次,各自损伤不少,不过也算成功的『逼』迫辽军侦骑不敢过于靠近,只能在身后几十里处徘徊观望,偶尔前来打探一下又迅速回撤。

黄昏时分,耶律大石的怨军也踏进了蔚州府内,经过整日的行军,兵士们都已经困乏已极。

蔚州军大部都是步卒,骑军极少只千多人,从早上启程到现在,只是在中午略略休整了半个时辰。眼见夜『­色­』将近,众军都是快要走不动了。萧余庆已是两次提出要开始扎营,耶律大石坚决不允。

得萧­干­信使来报,宋军已经在往西南方向前进,意图南下归国。现在估算脚程,宋军大概距离国境只有五六十里的路程,再不连夜赶路,到了明天就赶不上了。

这种时候耶律大石怎敢答应扎营?不过怨军兵士们也是的确辛苦,耶律大石传令下去,大军稍做休整,半个时辰之后打起火把连夜赶路,要是明日清晨能够赶到广陵,所有人等均有重赏!

如果在空中,能看见辽国西京道境内,无数支兵马纷纷出城,一条条火龙在漆黑的夜里晃动,西面的数条火龙朝着应州府边境以北的恒山龙首山方向,东面一条巨大的火龙笔直向西目标是蔚州府西面三十里的广陵城!

而在广陵城的西南方三十里处,一片平缓的河流,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摸』着黑,悄悄行进在夜『­色­』之中。

这支夜『­色­』中悄悄行走的队伍北面不远处,宋江站在一个缓坡上,安静的看着这个方向,似乎在告别着什么。

五十节 害人之心不可有

八月初二天『­色­』大亮时,耶律大石终于赶到了广陵城,怨军兵士刚一进城,纷纷坐到喘息不止,连续一日一夜的行军,将他们都快要拖垮了。

广陵县令昨天一夜都是睡不安眠,得知有大队宋军从城旁经过,且在城外三十里处宿营,他如何睡得踏实。

他今日大早就起身,坐在城头上一直守望着宋军的方位,生怕宋军突然掉转头来攻城。要知道广陵城不过一个小县,只有几十个弓手,一百乡兵维持次序,这点人马连城墙都站不满,他已经打定好主意,要是宋军前来有死而已。没想到宋军没等到,反是等到了怨军。

耶律大石一进城,便问起是否发现宋军从此处经过,广陵县令急忙把宋军从县城边上经过,昨夜便在南边壶流河宿营之事呈报上去。耶律大石急命手下轻骑前去打探一下,其余人等抓紧时间休息,他自己也是鞍马劳顿,累得已经不行。要是不休息这种状态迎上宋军,也不过是被屠戮的份。

应州域内,恒山脚下,一支数千人的军马刚刚赶到,附近数十里域内布满了轻骑哨探,这支是应州府的本地宗族乡兵。应州是大辽后族萧家根基所在,又是辽国边疆州,是以军容算是鼎盛,除了州府向来有万人驻扎之外,后族萧家也有数千的部族骑兵,眼下这支就是萧家的部族军,被应州刺史征调来恒山之北堵截宋军的。

从恒山往西走有一条河流,名叫浑源川,是桑­干­河源头的支流之一,过了浑源川便是龙首山了,龙首山后就是应州城,过了应州往南不到五十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雁门关,大宋朝有名的杨家将就是在此处于辽人争锋。

按照萧­干­的推断,宋军是要从广陵过应州南下,这样的话路程最短最快。要是从蔚州东面再绕回去,足足有数百里的路程,义勇军人数极少,不过一二千,虽说战力惊人,但质量上的差距不可能弥补数量,要是宋军从东面走,几百里路中,还要带着几十个身份尊贵的俘虏,被他一旦追上,必不能逃脱。

从应州南下唯有两条路径可走,近些的是走恒山之左,过唐河入宋境。这条路径很短,最多六七十里,但必须要穿越恒山,而且一路皆不平坦,大军难行。

另一条路径远一些,是沿浑源川走两山之间,擦着应州城西南往下走再入雁门关,这一路都是平地约有百余里,要是大队骑军南下的话,这条线路是最可能的。尤其是义勇军的战马足有万匹,萧­干­不信宋江舍得丢弃,要知道南朝急缺战马。

昨天半夜,西京大同府与河怀仁军马接了萧­干­将令,连夜点起军马赶往应州,以期在在应州以北堵住宋军南下道路。现在离得近些怀仁的兵马已经到了,西京大同府离得更远些的,兵马却还在半路上。

萧­干­的奚军天不亮就出发离开了安定城,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应州。一路之上萧­干­不断的催促大队全速前行,活活跑毙了上千匹战马,紧赶慢赶才在中午赶到了广陵城。

他急匆匆到达广陵之时,耶律大石的怨军尚在城中休整。萧­干­把军马安顿在城外,自己亲往城中与耶律大石照面,询问现在最新的情报和怨军的状况。

大宋东京汴梁城,今日不是朝会之时,可紫宸殿内朝中的重臣不少都到了场,除了几位相公之外,枢密院的几位正副枢密使,六部之中兵部户部尚书都已经站立两班,等待着道君皇帝的驾临。众人脸『­色­』都是不同,童贯神『­色­』轻松,面带笑意;蔡太师面沉似水,倒是看不出喜怒哀乐;其他的几位大臣面带忧『­色­』。

徽宗大早便去了辰岳,与林灵素等几位道长打坐修真,传经论道,是故姗姗来迟,直到快正午才来到紫宸殿。

官家驾临之后,众臣这停下窃窃私语,开始议起今日的主题。

这个主题是由辽国引起的,从昨天中午到今日凌晨,大宋枢密院连续接了四五处边关州县的紧急敌情,都是言称对面辽国境内忽然聚集起兵马,在边境之上重兵布防,甚至还有小股辽军深入我国境之内,似乎是侦测情报。枢密院接到如此紧急的军情,当即知会中枢,这才有现在的紫宸殿议事。

童贯将几份边关州县军情恭敬的呈上去给官家御览,官家草草看过,这才发问道:“众位卿家,你们看此事究竟是为何?”

童贯第一个出班答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并非辽国要南下,该是和义勇军有着某些关联。或者是义勇军前些日入了辽境,引起辽人的瞩目,是以戒备边防,并无大碍。”

童贯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辽军这种阵势摆明了就是防御。他更巴不得希望辽国对义勇军越重视越好,辽人越看重义勇,义勇军的前路就越艰险,归来就越无望。现在辽人封锁边境,摆明了就是不让义勇南下,势必要把他们消灭的辽境之内,童贯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他刻意淡化此事,希望朝廷不要做出什么反应,反而吸引了辽军的注意力,给了宋江活命的机会。

其实这个缘由,在场的诸位大臣都有些猜到,只有徽宗不知道,或者只是他根本不愿意去想罢了。

蔡京对童贯的话不置可否,虽然他也猜到此事的根本,他并不担心。宋江和他早有计划,最后目标是要袭取怀仁,现在涿州、蔚州有辽军戒备那又如何,只要朔州应州无事就好。反正河东折家已经应承下了此事,老种小种也已准备妥当,只待战事一起,即刻就可北上。

童贯说完,徽宗点点头,只要不是辽军想要南下就好。

听说辽军并没有大军南下的意思,官家心情顿时缓解,今日上午接到枢密院报说有边境有事,道君皇帝在辰岳修道都没了心思,匆忙辞了几位道长起驾回宫。现在听得童贯的言辞,官家放下了心,现在大宋兵马粮草都还未齐备,要是辽人忽然南下,恐怕要措手不及,反坏了大事。

官家刚刚放下紧张,舒缓了心思,不想殿中有人站出来,说了一番别样的话语。

五一节 宋军要做什么

大宋君臣在紫宸殿议事,说的正是昨日接的战报,徽宗皇帝听童贯说辽国不过是防备,兵无南下之意,放下心来,不想有人出班说了另一番话。

这人正是户部尚书侯蒙侯元功。侯蒙得知了此事之后,立刻就把此事和宋江的义勇军联系到了一起。

自六月赵良嗣联金订盟而回,大宋君臣都知道了辽国被女直人打得一败涂地,连失了东京上京,国土已去半数。况且现在辽军还与金国在中京上京下附州县日夜厮杀,这种情况之下,万不可能再起兵南下,两面开战,只能是防备大宋北上。

侯蒙上前行礼说道:“陛下,老臣也觉得此次辽国的举动有些蹊跷。想宋江义勇北上之时,辽军也有些防备,但也不到这般地步,现在辽人重兵屯于边境,还屡屡发小队侦骑南下窥视,做示威之状。只怕打的不是南下的主意,而是想把我大宋边军威慑住,好让他们腾出手来专心围歼义勇军。”

徽宗略略思量一下,旁视蔡京问道:“太师是如何看法?”

蔡京出班奏道:“陛下,臣觉得侯大人言之有理,该是如此情形。”

官家笑道:“你们三人今日倒是难得一致,那又该如何应对?”

童贯正想出声,不料侯蒙抢在他之前先行说话:“陛下,臣还有话没有说完。”

徽宗有些奇怪:“卿只管说便是。”

侯蒙朗声道:“义勇军北上不过三千,只为探听军情、打探虚实而去。可是边境各处呈报上来的数字,辽军不下十万人屯于边界,要是只为防备义勇军南下,这其中必是有些缘故。否则辽国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不过臣也是想不出,义勇军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使得辽人这般如临大敌。不过此事,也算是宋江立下的功劳,这也算将辽军的虚实探出来了。辽国几日之内,就能聚集十万军马,实力不容小觑,北伐之事,还请陛下三思。”

“哦?”徽宗先是有了些兴趣,这举动的确有些古怪!继而也想到辽国的实力,变得忧心起来。侯蒙再次劝谏北伐时,脸『­色­』顿时­阴­沉。这北伐之事,对徽宗来讲,是块不允许触及的逆鳞。

殿中的诸臣也是纷纷思索,侯蒙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侯蒙接着说道:“关于此事以臣之见,应该命沿边驻军出动北上,但不过边界要吸引住对面辽人关注,这样或许给身处辽人重围的义勇军创造一些南下的机会。”

“此事万万不可!”童贯当即反对,“陛下,我朝伐辽之事还在筹备,要是现在出动沿边各军,万一引起辽人误会而招来战火,岂不是因小失大?”

侯蒙当即反驳:“童太尉,按你的意思,我大宋就要坐视义勇军全军覆没不成?”

童贯正『­色­』说道:“侯大人,某家也不希望宋江折在辽国,只是此次事情是因宋江违抗圣谕,私自变更行军而起。要是遵照陛下的谕旨,又怎会陷入如此境地,纯属咎由自取。某家知道侯大人与宋江交好,可也不能因私费公,致军国大计于不顾!”

“你!”侯蒙被童贯说得哑口无言,毕竟宋江的确是有违圣谕在先,虽说朝中尚未对此事定论,这也是无从辩驳的。

蔡京见侯蒙受辱,现在两人暂时还是盟友,是要帮一帮的,出言道:“童枢密这话说得过了,侯大人是当朝的老臣,对陛下忠心无二,方才也只是担忧北上将士,又怎会有什么私心。”

徽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北伐之事不可动摇!要是依侯蒙之言,待过得几日,说不定朝中阻止北伐的声音又要再次掀起,这可万万不行。

见自己几位心腹重臣起了争辩,官家劝解道:“诸位卿家都是国家柱石,不必为这件事情争论了。此次边事皆因宋江而起,朕虽也是爱怜他的才华,但也不能为了他使得北伐大计遭损,从而误了国事。”

官家发话,三人都是不能再多说。童贯乐见成事,蔡京本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侯蒙已是被童贯戴上因私费公的帽子,再要多说也是自讨没趣。

道君皇帝见诸臣都不再说话,他心中挂念着修道之事,现在几位得道的仙长还在辰岳等他,当即说道:“童贯,你枢密院去行下公文,令沿边诸军严密监视辽国动静,不得轻举妄动、擅起边衅,要是义勇军能返回境内自当前去接应,朕也恕他此前违命之罪,就这样罢!”说着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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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奉先大步踏进耶律大石的行营,还不及坐下便急切问道:“大石林牙,现在可有宋军的消息?我手下的远拦子昨日和宋军哨探一直交手,伤亡不少,我等宋军扎营之后便撤了回来,不想今日前去打探,回报说不见了宋军的踪影,就连一直到南面的应州也是没见着宋军的痕迹。”

耶律大石却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似乎带着疑虑说道:“有倒是有,不过我有些想不通。”

“有便快说,”萧­干­焦急万分,“这种时候了还要吞吞吐吐的做甚么?”

“据我的探马来报,说是看宋军行军痕迹,似乎并未南下,而是去了西边,我觉得奇怪,宋军带着陛下为什么会往西走?”

萧­干­不以为然说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要追上去,一切自然都会清楚。”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先行一步去缠住他们,大石林牙,你帐下的怨军大都是步卒,快些跟上来,绝不能让宋军离开。”

耶律大石答应一声,也去做出发的准备。他也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想这些有的没的都是无用,抓住宋军的主力一切都会知晓。只是自己手下人马实在劳累,这才不得已在广陵城暂作休整,也正好准备在此处等等萧­干­的大队。

萧­干­急冲冲出了城,率军便往西边追去。这一路南下已经是跑死不少战马,不少兵士都是痛惜万分。

骑军对战马最是珍惜,都是当做自己的手足臂膀一般。可是今日,平素对战马也是珍爱的萧­干­竟然下令,全军不得停歇片刻,所骑乘的战马跑不动了就立刻换马,不得丝毫延误行军。幸是在定安城奚军补充了不少马匹,不然他的骑军早就变成步兵了。

在怨军的哨探带领下,奚军寻到义勇军的痕迹,马不停蹄直直的追了下去。不想才行进不到二三十里,远拦子回来报信。说前面遇见不少的零散骑兵,自称是西京留守司的人马,在南下应州的路上被宋军伏击。

萧­干­大惊,西京留守司的兵马被伏击?他不禁泛起了和耶律大石一样的疑问,这支宋军究竟想要做什么?

五二节 变故

昨天夜里,义勇军驻扎在广陵城西南三十里的壶流河畔。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此宿营,有一小部分略作休息之后连夜启程了,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恒山。

他们的任务同样艰巨,必须在一夜之间跨越六十里路程,进入恒山之中。然后穿过恒山沿渌陀河行进到代州!之所以说艰巨,是因为这支队伍要连夜行进六十里,不能点燃火把照明。到了恒山之后,还要弃马步行近七十里,才能抵达代州。

更大的问题是,这支队伍必须带上数十个俘虏!

这个事情要做好很难,宋江最后还是把此事交到路仲达的头上。路仲达在辽国劫掠年余,恒山也走过一次,这种夜行的经验他最熟悉些。同行的还有李纲,他是朝廷的宣赞,要通过大宋在恒山之内的隘口,非他莫属。

宋江明日就要西去袭取怀仁,和蔡太师所说的承诺就要兑现了。

可是宋江现在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出了辽主的意外以后,他已经对折家军北上增援之事不报希望了。

他清醒的知道,只要他一攻下怀仁,并在城中稍稍停留,辽国大军必紧随其后就到。那时整个西京道将遍布兵马,别说折家军只一万多人,就算是再加上老种的四万人马同时来救,也未必救得下来。

他现在唯一保命的法子,就是一定不能让人发觉辽主已不在他军中,用耶律延禧和众多的辽臣的生命来做屏障,只有这样辽军才不敢全力攻城。只要拖得十几日,等萧奉先准备好了,他立时就可向东突围。

等到了析津府之后,他再去考虑北上或是南下的问题。不管那时是北上还是南下,他都不惧,萧奉先有把柄在他的手上,必须得放他一条生路!

至于和蔡京的合谋,已经不再有可行『­性­』。宋江并不是迂腐之人,这种时刻承诺又算个什么东西,『­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架势还是要装一下的,这种情形折家军断然不敢北上,理还在他这一边。要是朝中蔡京等人会感到内疚的话,对他以后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帮助。

义勇军的将士们昨日晚上很高兴,因为他们终于吃上了一顿可口的热食,不用再嚼那­干­巴巴的行军口粮。

为了掩护路仲达南下,义勇军第一次在夜里点燃起了篝火,宋江命人杀了上百匹马,让兄弟们打打牙祭。义勇军士一片欢腾,营地四处弥漫起一股烤­肉­的香味。看着这些坐在草地上,手中持着大块犹自滴着油脂,热气腾腾烤­肉­,『露』出满足表情的士兵,宋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悦还是应该悲哀。

中国的百姓太容易满足了,只要能有一口饭吃,他们便能够坚忍的活下去。如果还能有一座自己的房子,一个温暖的家,他们更是会去真心的歌颂给了他们本来就应得之物的朝廷。百姓给予朝廷的太多太多,而他们的要求确实这样的朴素简单。

“希望有朝一日,希望他们懂得自己去争取应得的东西,而不是祈求别人的赐予。”宋江默默的想着,“我是不是该多做些什么?”

昨天夜里休息的不错,清晨的曙光刚刚亮起时,义勇军就­精­神抖擞的出发了。

二千战士、万匹战马,浩浩『荡』『荡』的向西进发。

广陵城到怀仁并不算远,只有百十里的路程。在马场老军指引之下,义勇军走得顺利得很,两个时辰就走了四五十里。

大军正匀速行进着,探子回转报信:发现前面十里之外,有辽军正在南下,人数还不少,约莫有五六千人,其中骑军大约二三千人,看样子经过连夜行军,疲劳得很。

宋江开始听说辽军人多,本想放他们过去,可又闻得辽军已是连续行军、军马正疲,便动了心思。

这眼前辽军想必是西京道的军马,往后必然要来围困自己。步卒倒是无所谓,可骑军不能放过,以后突围之时也可以少些追兵。现在义勇军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速度,甩得脱追兵便有活命可能,甩不脱的话覆灭之期就不远l了。

宋江急急下令:全军绕行至辽军前方十里处,整装备战!再召集各营连将领,交待下去,此战当速战速决,以摧毁辽军骑兵为目的。

这路辽军的确是西京留守司的人马,昨天半夜西京留守司接到四军大王萧­干­的令牌,连夜整顿兵马南下应州。这支军马从半夜开始起行走到现在,已经连续行了四五个时辰,一路不敢停歇。

萧­干­所传的军令杀气盎然,要西京兵必须在今日已时赶到应州,要是不能及时赶到则斩领军官佐!

领军的将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的什么大事,萧大王竟然下了这十万火急的调令。这一路上丝毫不敢延误片刻,四五个时辰行军都不曾休息,只管带着大军奔走,连哨探都不及派出。毕竟是在国内行军,他也不怕被人偷袭,可偏偏没有想到,还真是被人袭击了。

辽军前行路上,十里之处路边有一小山,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个小土坡,不过十来丈高的一个缓坡,坡上倒是树木不少,茅草丛生,藏上千八百的人马还是可以的。

虽说这儿不算什么偷袭的好地方。这意外的两军遭遇,加上时间紧迫之极,宋江也无法去挑三拣四的选择更佳的地段,便把伏击之处定在此处!

辽军马军在前,步卒在后,『乱』糟糟的开拔过来。西京兵已经跑了一夜,队形也都散『乱』了,带军留守司的都统也顾不上去整理什么阵型,现在只有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距离应州尚且有四五十里,抓紧时间行路才是正道。

西京兵无暇四顾,闷头已快行到土坡之下,都统正不停的催促手下兵士快行。

士兵们怨声载道,这一路都已经走了这么久,腿脚都早酸麻不堪,更别说昨夜出发仓促,连行军的­干­粮都带得少,兵士们又累又饿,走都快走不动了,哪里还快的起来。

都统看着大军行进缓慢,心中焦急万分,这些兵士一个个走路僵硬,说是跑和走也差不多,三个时辰要走四五十里,一个时辰十多里路,这个速度根本不可能!

都统提起鞭子,骑马在前后巡视着,看见走的慢的,抬手就是一鞭,大声呼喝道:“萧大王有令,已时必须赶到应州!尔等全部给我跑起来!要是谁敢落在后面,耽误了大军的行程,死期可至!”

五三节 死

西京兵疲于奔命,已经一夜不曾休息,都是狼狈不堪。在都统大人的鞭子挥舞下,无奈的再次加快了速度。前军的骑兵已经行到土坡之侧,后面步卒稀稀拉拉的拖成一条长长的队列,上气不接下气的奔跑着。

大军正埋头进发,一心想着尽快赶到应州便可以休息了,忽然间!

远远听见一声号令声响,西京兵众尚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利箭已经袭到,尽数落在土坡下骑军的头上!顷刻之间,人声惨叫、战马悲鸣,倒下上百人马!

都统大人一把抓住盾牌顶在身前,他身边的亲兵也纷纷涌了过来将他围住。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箭矢?”都统大声吼问。

“大人,左边山上有人埋伏!”亲卫大声答道。

都统移开盾牌,侧头看去,山坡上草丛中树林里,影影绰绰站起不少人影,手中都持着****,似是分作了数排。前列手上扳机扣响,『­射­』出一排利箭。紧接着,他们身后一列就向前越过,再次放箭,几列人依次循环,弩箭像下雨一般连续不停的『­射­』来。

看着身边兵士战马不断中箭倒地,都统心中有些发慌,大声喝道:“大家加速冲过去!”

骑军们纷纷催马向前冲去,都想尽早离开弩箭的范围。

没走到几步,前头大路边又是一声号令声响,从路边瞬时涌出数百黑衣大汉,上身俱是罩着板甲,头上戴着一个怪模怪样的铁盔,手持丈许森亮长刀,前后分作几列,整齐的挡在路中。

头前几个奔的快些的骑兵,已经冲到了那方阵之前,还没来得及挥起兵器,就已经倒在了阵前刀下,均是人马两半,鲜血喷溅了一地!

后面众军神魂俱丧,好快好狠的刀!急忙紧紧抓住缰绳,牢牢止住战马,不敢上前一步。

都统大急,山坡上的弩箭不断一刻不歇,再停留下去止住不前,恐怕全要留在这了!

“他们人少,一起冲过去!”都统拔出钢刀挥舞着大声喝令!

骑兵们有些犹豫的向前缓行,谁也不想第一个上去被人砍做两段。就这犹豫间不到几息的时间,后队又有不少人中箭痛呼倒地。都统大人再按不下『­性­』子,驱马上去一刀将一个踯躅不前的兵士砍倒,厉声吼道:“再有徘徊不前者杀无赦!”

前军一片『­骚­』动,都统大人下了狠手,后退是死,前进说不定还有些活路。兵士们狠狠心肠,紧咬牙关,抓住兵器硬着头皮向前面冲去!

义勇军陌刀营现在人数已经不多,上次大战实在惨烈,只剩下三百多人,也排不出多大的阵势。看着辽军呐喊着冲击而来,陌刀营战士屏住呼吸,手中长刀高高举起,等待队长号令!

西京兵的骑军受阻,后阵的步卒更是『乱』成了一片,他们倒是没有享受到义勇军的神臂弓箭矢,可是弩箭已经阻断了他们前行的道路。更让他们惊惶的是,道路旁里许之外树林里,已有一支骑军忽然杀出,正在加速对着他们冲锋!

西京兵步卒纷纷『乱』起,现在没有主将指挥,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也有几个带兵的指挥使站出来大声收拢士兵,可是哪里有时间让他们整军?里许路程对全速冲击的骑兵来说眨眼之间就到,还没等步卒们聚集起来,义勇军已经杀到了近前。

义勇军的长枪马槊已经挥舞起来,仆一交锋,本就没了胆气的西京步卒顿时倒下一片。剩下的大部『乱』糟糟的散兵见势不妙往后边就跑,少部分聚拢了在原地顽抗的被军马一冲,也都站不住脚纷纷败退。宋江一样也随着骑军冲阵,见辽军步卒已被冲散,大部开始逃走,当即传令:“留一连继续追击,不得让辽军重新聚拢,追击五里即返,其他人等随我去前面杀敌!”

中军令旗挥舞,骑军分作两队,小队向北一路追击残兵,其余的紧跟在宋江身后,抄西京骑军的后路。

这边中军已经下令,坡上的弩手也放下了手中神臂弓,抄起了长枪盾牌,发一声喊齐刷刷冲下山来。

这时前面陌刀营的方位已经混『乱』不堪,西军骑军在都统大人钢刀的威『逼』下,硬着头皮前仆后继的开始冲击陌刀军阵。陌刀营虽是人少,依旧不慌不『乱』,稳稳的站在原地迎击。

两军距离太短,西京骑军根本靠不上去,骑兵最大的优势就在速度,可是现在两军相隔太近,这么点距离要加速都难!骑军的兵器一般都比步军的要短,因为是马上作战,要考虑马匹的承载能力。西京骑军手中的骑枪不过6尺,马刀更不必提,可陌刀足足一丈开外!既没有速度冲击,又没有兵器上的优势,还要不断受到侧面****的打击,这样怎么能胜?

现在的陌刀营是吴家亮暂时统管着,狠狠打退西京兵两次冲击之后,吴家亮发现西军的骑兵战术发生了变化,不再像刚才那样汇聚在路上冲锋,反而分散开来,陌刀阵已经不能完全挡住去路了。

在第一次冲击刀阵之后,西京军在阵前只能留下大片的尸体,一无所得。机灵些的骑兵们发现眼前的军队虽是凶悍无比,可是人数却不多,根本不能完全挡住去路,右边还有不小的缝隙。西京军都统下令第二次冲击之时,就有不少的骑兵不再从正面冲击,而是从右边冲了出去!

这次宋江临时起意,就是为了消灭骑兵。吴家亮的任务更是要挡住骑军的去路,现在眼见已经挡不住了,吴家亮当机立断,指挥刀阵前移,能多杀一个是一个!

吴家亮一声号令之下,陌刀营大踏步的向前移动,一把把浴血的长刀向辽军靠近。

西京军将士们惊恐的看着那滚滚而来的杀阵,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感觉到了无比的杀气,纷纷左右摇晃不断嘶叫。几个在右侧的骑兵已经受不住如此的重压,惊呼着向旁边逃开出去,转眼间就跑出几丈远。西京军都统见已有人带头开始逃命,心急如焚,再不果断一些出击只怕是要全军溃散了!

都统拨马高声呼喝带着亲卫挡住侧翼,举起手中钢刀,一刀砍翻一个跟着出来,想要逃命的兵士。

拎起逃兵的头颅,他大声呼道:“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向前!再有试图逃走或是畏惧避战者,必要殃及妻儿老小!”

西军骑兵人数已经不多了,先前被坡上连续不断的强弩『­射­』倒近千,倒在陌刀之下也有数百,现在也只有千多人了,且都是打没了士气的残兵。

西京兵已经被『逼』到绝路,前行虽然会死,可后退一样是死!不光会死,还要连累家小,那就拼了吧!

西京骑兵们鼓起勇气,一拥而上,迎着那可怕的刀锋,开始做着最后的挣扎。

五四节 怀仁城

西京骑军逃路断绝,都统已经带着亲卫守在后面,谁要敢逃,不光自己身死,连家人都要受牵连!

不能退便只有进!

西京兵剩下的千多骑军也已经红了眼,左右不过是个死,但怎样也不能连累了家人。

陌刀营重重的和骑军撞在一起,无数刀枪杂『乱』攻向最前列的陌刀兵士,陌刀军依旧是整齐划一,对敌人攻来的兵器不理不睬,只顾自己齐刷刷一刀砍下,眼前立刻清空了一片空地,刀锋一落,队长大喝一声“退!”

第一列战士拖着刀向后一步急退,在他们向后退的同时,后列的队长喊得号子却是:“进”。

后列举刀却是向前垮了一步,一声“杀”字响,又是百刀齐下!两列刀手前后替换,反复绞杀!若是有人受伤或是阵亡,退后之时立刻有再后列的刀手替补而上!两列刀手始终保持满编,一列百人的状态!

千多辽国骑军反复前冲,竟然被死死的挡住,寸步难进!

就在这时,宋江的骑军也已经击溃西京步卒,向骑兵的后背抄了过来,山坡上弩手放下神臂弓,执起枪挽起盾牌杀下来!

骑军三面受敌,士气愈发低落,再也没了勇气前冲。西京军都统眼见大势已去,再无力回天,率先拨马带着亲卫夺路而逃!剩下骑军已经不满千人,看自家都统都已经逃了,自己还站着等死不成?刚才视死如归的狠劲转眼抛到了九霄云外,随着自己都统的遁去,各自向右面无人之处打马逃命。

宋江大声召唤:“徐爽!”

这徐爽就是生擒辽主耶律延禧之人,本是宋家的老人,骑军副营长。现在路仲达南返,宋江自己暂管陌刀军,见徐爽这人颇有将才,便把骑军暂时归他统带。

徐爽催马上前请命,宋江吩咐道:“你带骑军追击,把他们往南边或者北边赶,决不能让他们往西去!”

“遵命!”徐爽叉手听命,转身大声高呼:“弟兄们,随我追敌!”

话音未落,率先驱马而走,众军皆是欢呼一声跟从而去!

这一仗足足浪费了大半个时辰,不过也是算快了,二千多人战五六千人,这个速度已是惊人!

宋江吩咐众军无需打扫战场,只要剥下数百件西京兵的军服,即刻整队等候。待骑军追敌返回之后,启程继续西进怀仁!

怀仁城是个县城,城池不大周围也只有七八里方圆,但地缘三州要冲,城墙高大坚固得很。今日的怀仁城异常空虚,昨夜萧­干­军令一到,怀仁辽军立即南下应州府,只留下几十老军看守营房,真正守城的只剩下数百本地的乡兵看守城防。不过此城在西京腹地,倒也不虞安危,有数百人维持城内的次序也是足够了。

八月初,秋老虎,正午的太阳毒辣得很!

几个乡兵在城门洞里乘­阴­纳凉,纷纷说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们说昨天夜里,大军开拔为的什么事情?”一个面相憨厚的年轻兵卒问道。

“谁知道呢?”一个老军懒洋洋的靠坐在墙根,看着城门洞顶的青『­色­』城砖,“走的那么急,想必是应州有警,许是宋军在边境挑衅?”

“我想不会是,应是去剿匪的,听说前些年有个董才做反,搅得几路不得安宁,去年应州也是闹过马匪,这次出征十有八九是剿匪去的,要是有南朝军队衅边,咱们这里该有戒备才是。”另一人反驳道。

先前那个年轻兵卒一骨碌站起身:“要真是南朝兵马杀来,咱们这么点人怎守得住?”

那两人哈哈大笑,前俯后仰,指着年轻兵卒上气不接下气:“你-你还真会想,你放心吧,要是南朝兵打到怀仁来了,还能是咱们在这守城门?”

年轻兵卒被他们笑得尴尬起来,表情僵硬无比,有些害羞的转过头去看着城外方向,却忽然惊叫起来:“你们看,有兵马过来,会不会是宋军?”

那老军顺着他所指方向看了一眼,身子一挺站起来,一脚踹了过去:“你胡说什么?要被指挥使知道了,少不得咱们陪你吃苦头,一边呆着去!”

另一人也扫了一眼顺势站起,嘴里嘀咕道:“前面那几百人,是西京兵吧?怎么今日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老军和他一样站到墙边,嘴里也附和道:“是有些不一样,说不出哪有些不对,管他呢,咱们老老实实­干­自己本分就好。”

说话间,远处人马越走越近,看军服的确是西京留守司的军马。

三个乡兵恭恭敬敬的站在门洞里面,迎着队伍远远就陪着笑脸候着。

西京兵昂首策马进了城,一个小将军挥手把三人叫了过来冷冷问道:“这城门的守备在何处,你们现在去把他叫来,我有话要说。”

老军急忙答应一声,转身快捷的跑上城楼,寻到自家统管大声报说:“队正,下面有个西京军的小将军要找你说话,就在城下等着呢。”

这队正这时间方在午睡,被老军推醒,听是西京来人唤他,朦胧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即爬起身,『揉』了『揉』脸颊往城下跑。

西京军的小将军骑在马上,俯视着匆匆赶来的队正,队正已经被他看得有些站立难安,不知道究竟这小将军唤自己来有什么事情。

小将军冷冷的看了他一会,这才开口说道:“我家都统大人接留守司军令,前来怀仁镇守,现在大军已经不远。我军要接管城防,咱们这就交接罢。”

队正心里嘀咕,这没有县令大人和自己指挥使的命令,怎么能交接?可看看面目森冷的西京兵,再瞄瞄他们手中紧紧攥着的刀柄,队正一缩脖子,他可是听说过西京军的蛮横,这些控鹤亲军可没把地方乡兵士卒的『­性­』命放在眼里,要是惹得他不快,给自己来上一刀,那真是没地方哭去!

队正心里虽是腹诽,脸上不停陪着笑,忙不迭的点头:“好、好,我这就陪小将军接管城门!”

小将军一摆手:“不用了,你们把兵卒召齐,然后全部撤走就是,我的人自己会处理,对了,你回去和你家指挥使通报一声,就说西京控鹤军都统大人一会就到,让他将兵马聚拢在营房里候着。”

队正连连点头,小将军说完挥手喝道:“还不快去!”

队正吓得一颤,转身就走,急匆匆喊上自己一队兵卒,让出城门匆匆赶回大营去了。

五五节 无辜的指挥使

西京来的控鹤军要接防,谁敢阻拦?

队正急忙把自己手底下的兵卒召集起来,让出城门,匆匆赶回大营报信去了。

小将军吩咐一声,西京兵瞬时分作几队,一队立刻上城楼接管城防,一队分驻城门两边守住。

怀仁军已经全部整队回营,小将军看着他们远去,脸上如释重负,问道旁边的兵士:“有没有给首领传消息过去?”

兵士答道:“咱们进城的时候,小五他们就已经去了,走了有一会了。”

“恩,”小将军看了看城门附近的环境,“你带几个人,到城中走走,把城内的环境『摸』清回来报告。特别是县衙和营房的位置,这些一定要清楚,等大队一到,就由你们负责带路。”

“是!”兵士答应一声,随即带人就奔进了城。

小将军焦急的看着城外的大道,靠他帐下几百人是无法控制全城的,只有守住此门,等待大军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城头上有兵士大声呼喊:“营长快看!来了!”

小将军,不!吴家亮手搭凉棚极目远眺,的确,在大道的尽头有尘烟滚滚升起,短短一会的功夫,一支军马出现的他的眼帘。那支军队渐行渐近,已能清楚的看见一面火红『­色­』的大旗在风中飞舞,旗帜上面的字他不用看就知道写的是什么:大宋义勇先锋军!

吴家亮『露』出笑容,呼喝一声,自己打马扬鞭迎了上去。

宋江行在军中,看见吴家亮迎了过来,也是策马前行过去迎接。还没等到达宋江面前,吴家亮就大声禀报:“首领,城门已经赚下,城内一无所知,还以为咱们是西京军。”

知道城内依然平静得很,辽军尚未发觉出什么,宋江吩咐下去:“全军加快速度,立刻进城!徐爽带前军抢占其余三门,中军跟随吴营长去抢夺军营,后队随我去县衙!”

随着号令声下,本来就在急行的队伍立刻奔驰起来,将士前后分成三队,相隔不远冲进城中。已经在城门处等候着的义勇军哨探,立刻头前带路,三路人马各自长驱直入。

大军浩浩『荡』『荡』进城,怀仁城本就不大,一下涌进来这么多战马,立刻将城中的大道堵得严严实实,本地早起的百姓见有大军入城,纷纷避到一旁。徐爽带着前军数百人,左右正眼瞧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一分为三,直奔其他的城门而去。

吴家亮领着中军六七百人,在哨探指引下,一路疾驰赶到了怀仁城内军营。

怀仁城是个小城,可因为此处地处要冲,军营却是不小,常年驻扎着数千人马。不过今日的大营内人数少的可怜,其他的都被征调驰援应州去了。

现在营内正中的『­操­』场之上,已经有一支军马站立的端端正正,不过数百人的步军,正是怀仁本地乡兵,在等待西京留守司来的上官校阅。

这数百人属于怀仁军后军指挥帐下,兵士在校场中站着,指挥使大人已经带人站在辕门口等待已久了。远远看见吴家亮等人赶来,指挥使大人匆忙的迎接上去,躬身施礼道:“下官怀仁乡兵后军指挥使梁兴振拜见大人!”

吴家亮高坐马上,微微点头,也不通名报信,只是肃然问道:“我已经交待你们手下兵丁来传,我控鹤军奉西京留守司命来怀仁接防,你可收到消息?”

梁兴振面带疑『惑』问道:“大人,下官确是接到手下兵士回报,故在此等候大人莅临,只是这接防尚需关防令牌,还请大人出示方可换防。”

吴家亮冷哼一声:“好吧,那咱们这就去营中交接,我自会给你看上峰的公文令牌!”说着手掌一击马股,“驾!”的一声,驱着战马便进了大营。

他身后的义勇军兵紧跟着鱼贯而入,吴家亮右臂向着场中正立的怀仁军一挥,身后骑军纷纷涌上前去将场中的数百兵士团团围住。更有在后面的兵士下马,立时把辕门口迎接的指挥使等诸人架住!

怀仁军后军指挥使梁兴振大惊失『­色­』,连声唤道:“大人!大人!你这是何故?为何要拿住我等!”

吴家亮并不理会,任由梁兴振在那边嘶喊,驱着马围着场中被困住的乡兵绕行一圈,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高举过头顶大声喝道:“众军听着,西京留守司接报,怀仁乡兵中有人与南朝宋军接洽,欲献城投敌,故此令我等来此捉拿,尔等立刻放下兵器,听后调遣。若有不从者,以通敌叛国论处!杀无赦!”

四面义勇军兵士也是群声大喝:“速速放下兵器!否则杀无赦!”

怀仁乡兵一阵『­骚­』『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兵器放是不放?不放的话是通敌卖国,放的话指挥使大人被拿住,四面又是刀光懔凛,谁知道自己能死能活?心中着实犹豫。

吴家亮见乡兵们尚在犹豫,向后挥手,示意把指挥使押过来。义勇兵士两人一架,将梁兴振推了过来,吴家亮手持马鞭,鞭梢指着他大声问道:“梁兴振,你可知道你军中有人通敌叛国之事?”

梁兴振已经是被吓蒙了,连连摇头哭丧着说道:“大人,下官绝对不知此事!绝不知情啊!”

“大胆!”吴家亮一副怒容喝道:“你不知情?那为何你帐下士兵不听号令,持械想要抗拒朝廷大军?!”

梁兴振觉得自己已经冤枉到家了,这些兵丁也是不长眼的东西,明明知道人家是宫帐军中的­精­锐控鹤军,还要站在那发什么呆!这不是连累我吗?

“你们这些混账,还不快些弃械投降!难道还想阻挡朝廷军马不成!”梁兴振也是急了,要是自己手下再不降,只怕眼前这位小将军立时就要拿自己开刀了!

自家指挥使已经下令,谁也不敢不听。看他那声嘶力竭的模样,怀仁军将士面面相觑,缓缓的松开了手中兵器。

吴家亮马鞭往边上一指:“一个个的排队出来,兵器放到那边,然后去东面抱头蹲下。”义勇骑军稍微移动,让出一个通道,乡兵们慢慢排队走出,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投降。

“指挥使大人受惊了!”吴家亮笑『吟』『吟』的偏腿下马,挥开驾着梁兴振的士兵,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走,咱们去大帐说话!”

五六节 埋伏

越往西走,萧­干­越是狐疑,前面不远就是怀仁城,再从怀仁向西就没有多少人烟了,宋军总是不可能会想要越过大漠去西夏吧!

中午时分,萧­干­已经细细问过西京兵的残兵,西京兵就是在怀仁东面几十里处左云被袭。宋军于道旁设伏,西京骑军折损大半,步卒倒是还算完整,并未死伤多少。可听败军的描述,似乎宋军对步卒并未追杀,只是驱散了事。这又是为的什么?

萧­干­越来越想不明白,前面的这支宋军一会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会又是一匹凶残的饿狼,你一不小心就要被撕裂!

“宋江!义勇军!”萧­干­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心中不知怎么泛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传令下去,全军进怀仁城休息一夜!”萧­干­看看西面,已经落下一半徘徊在地平线上的太阳正放『­射­』出最后的光芒。

“萧大王有令,大军怀仁宿营!”中军旗牌官前后奔走大声传令。

萧­干­望着最后的光明,心里却是感觉到有种冰冷气息袭来!今夜不能再城外驻营,那支宋军太擅长偷袭,定要小心防备,萧­干­有些紧张起来。

他十三岁便开始从军,到现在已有四十余载,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他感到这个宋江,这个义勇军,就象是一匹饿狼,栖身在无尽的黑夜中,只要他稍一『露』出破绽,就会狠狠的扑上来咬上一口!

五千御帐亲军,萧­干­一想到这个数字就有些心寒!五千大辽最­精­锐的骑军,竟然被这三千的义勇军一鼓而歼!这可是硬碰硬打出来的战果,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成分!自己带的这三千奚军两千奉圣州部族军,能不能击败宋军?对萧­干­来说只是一个疑问,这个疑问随着时间越长而越来越重,到现在他竟然有了一丝的胆怯,或许,缠住宋军等耶律大石的怨军跟上来才是上策!

“来人!”萧­干­吩咐道:“派远拦子去怀仁城先行打探一下,问询一下有没有看见宋军的踪迹!”

旁边亲兵得令,立刻吩咐下去,十几骑远拦子快马而出,直奔怀仁飞驰。

怀仁城中,一片安宁,看不到任何战事的迹象。

怀仁县衙后院,县令大人恭敬的侧站在厅中,他的身边有个年轻人稳稳坐着,手中翻着图册,对照着县令大人的讲解详细的翻看。

这地方别看着小,好东西可是不少啊!宋江越看越是心喜,除了粮草之外,弓矢也甚多。马匹倒是没什么,听说是昨夜南下时全骑走了,其他的东西倒是无所谓了,只要有粮草弓矢就不怕。宋江合上图册,放到身旁桌几上,冲县令点点头说道:“你也不需紧张,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的『­性­』命,你虽也是汉人,但从小便生在辽国,为辽国做事我也不怪你,只要你能够配合于我,我担保全城百姓无忧!”

县令闻言,深深一躬到底:“多谢将军!李允文替全城百姓谢过将军大恩!”

“李允文,”宋江把他搀起,有些感触的拍拍他的肩膀:“大宋已经愧对北地百姓甚多,不管怎样,我们都流着炎黄血脉,又如何做得出残害百姓的事来。你通知下去,所有百姓从今日起,不得随意出门走动。以后有大军围城,只要百姓不擅自出门,就保管无事。”

李允文有些迟疑问道:“将军,要是大军围城,百姓不出门何以维持生计?”

宋江笑笑:“这么多的粮草,还不够这两千百姓吃的?我军在此城不会长久,不会有粮绝那日的。不过,”

宋江话锋一转,脸『露』厉『­色­』:“你可要记住了,我义勇军只是不想杀人,不代表我不能杀人。若有敢通风报信,里应外合对我军不利者,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谨尊将军之令!”李允文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宋江赞赏的看着他,轻轻叹道:“我看李先生也是一个爱民好官,可否愿跟我返回大宋?”

李允文无奈笑笑,并不接话,躬身告退。宋江见他这般,也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说什么,命他退下,只要不出县衙可以随意走动。

宋江看着李允文离开,随即带上几个亲卫,出去巡视全城。

怀仁城的确是小城,只一横一纵两条大街,城门也只四座,东南西北各有一门。宋江带人在街上随意转了一圈便直奔怀仁军大营,一入大营,却像是到了马场一般。营中的校场两边,拴满了马匹。几十个辽军俘虏,正在搬动着草料饲喂战马,一队义勇战士,在场中守护。

宋江进了大营,吴家亮得报出来迎接。吴家亮此时并未穿着义勇军制服,而是披着怀仁军的战袍,头上戴着璞角方巾,活脱脱一个怀仁乡兵打扮。宋江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捧腹大笑:“加亮,你这装扮好极了,完全能以假『乱』真,这等装束出门可要小心,万万莫被自家兄弟给伤着。”

吴家亮打量一下自己装扮,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哀怨说道:“首领可别再取笑我了,这衣服穿着别扭的很,众兄弟都是不愿,我要不穿他们更不肯穿。”

宋江又是一阵调笑,这才转到正事上来:“这营中的辽军都是如何处理的?”

谈到正事,吴家亮立时来了­精­神:“都已经卸了兵器,看押在仓库中,这的指挥使还算配合,也是北地汉人,所以便放过他一条『­性­』命。”

“那城门口都已经换防了没?”

“早换过了,早先徐爽就押着四门当值的兵士来过看押,一个都没有走脱,我打发了两个向导过去,帮他们看守大门。再说咱们军中尽是河北人,会说北地话的不少,城门应该是无碍的。”

宋江点点头:“你一会将这个指挥使押到南门城楼上去,再带兄弟们先去大街边埋伏着,最好是在两边屋顶上安排些弩手。最好是把南门内街边的百姓全部迁移开,再安排些人埋伏在屋中。”

吴家亮有些不解,好奇问道:“首领,这又是为的哪般?有了什么新的计划么?”

宋江自己有些感慨:“刚才我问过本地县令,他说怀仁城本该有近三千人驻扎,昨夜接了四军大王萧­干­的军令,本地将军率领大部人马南下应州去了,正好让咱们捡了一个便宜,不然哪能这般轻巧的夺城?”

“那是不是准备埋伏起来打他?”吴家亮似有所悟。

“也不是一定要打哪个,”宋江摇摇头,“我觉得这萧­干­似乎一直在追着咱们走,按理说咱们做下这天大的事情,他定会穷追不舍。我就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要上当自然好办,不上当进城就当是白累了半夜。他带的骑军是咱们往后的大敌,尽力而为吧!要是能把他的骑军都留下,咱们往后的路就好走多了,靠些步卒是不可能追得上咱们的。”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你一会让几座城门的兵士们早些关门,城楼上值守的定要换上些辽语说得爽口些的,莫要让人生疑!一旦萧­干­大军到来,立刻报于我知!”

五七节 恒山隘口

太阳已经落在远远群山之后,只有天上的云霞还是红彤彤的映着余辉。

远拦子方才回报,怀仁城已经关闭城门,缘由是发现有不明军马从城边快速经过,旗号正是“义勇先锋军”,人数约二三千人,战马起码万匹,已经走过去个把时辰了。

萧­干­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这个时间差不多,应该是不会错了。只是南朝义勇军到底想做些什么?可是真的往西去么?难道他们发现南边有人阻挡,就想取道西夏返回?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想不通,义勇军将领究竟藏着什么心思,做的什么打算,往西去要度过浩瀚大漠,还不如南面呢。既然想不通,他现在也不愿意再去多想,只要追上了就会明白!

他派出信使快马往后去,将此消息传递给耶律大石,叫耶律大石速速带人马跟上。宋军已经过了怀仁城,再不加紧速度,要是他们真的向西,陷在大漠里,那可就什么都晚了,要知道陛下和众多的朝廷重臣都在他军中!

“全军听令!加快行军速度,今夜怀仁城内宿营!”

传令兵前后大声发令,行进中的队伍立刻加快了脚步,向怀仁城方向奔去。

恒山,自古因其险峻的自然山势和地理位置的特点,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在春秋时,代国靠恒山而存天下;战国时,燕、赵凭恒山而立天下;两汉时,匈奴利用恒山争天下;东晋时,慕容氏踞恒山威天下;北魏时,拓拔氏依恒山而分天下;今朝大宋仗恒山守天下。

此处宋疆域之内,是归河东路制置使管辖,河东路有禁军五万,其中就有折家军万五千人,其他弓箭社、民军之类更是数不胜数。禁军在河东除却几大州城分有驻军外,沿边各处都有隘口。恒山如此地势,更是不能例外,山南东西部共有五座大寨,各各拣选险要之处而立。在恒山之东南,立有三座大寨,****、梅回、瓶形寨。

大宋河东路****寨就坐落在恒山南面脚下,寨中常年驻守禁军二百人,河东厢军三百人防守隘口。寨子虽小,可地势险要之极,两边山峦高耸入云,悬崖峭壁比比皆是,唯有中间一条穿山小径蜿蜒而过,宽不过三尺而已,这****寨就建在出山的最后一个狭窄的通道之中!左右都是山峰,中间一座大寨把道路挡得死死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日,河东禁军****寨知寨郑岩,正带人在细细查看寨内守卫,忽见左面山峰哨位上有红旗摇动,这是军中信号,说有不明小股军马正向自己大寨进发,分不清敌友!

郑岩急命吹号,所有军兵即刻集合登上寨墙,紧闭寨门,严加防范。这座****寨正好坐落在两山隘口正中,两面山崖耸立极为难行,只要这边守住,便不虞会有敌人越过恒山防线。

郑岩亲自带人登上寨墙,远远注视着前面的小路,这前来之人现在也不知是敌是友。虽然知道人数并不多,他也不敢丝毫怠慢,要有半点不小心,被人攻破此处,再往后就是一片平原了。

****寨的兵士们也都是闻警而至,靠在寨墙上屏住呼吸,手里紧握着兵器,数百双眼睛看着山路的尽头。不多一会,前面山边小径出现一队行人,俱是身穿黑衣,手中全数持着兵器。不过奇怪的是,队伍中数十副担架随行,上面罩着黑布,不过看轮廓抬的应该是人!

这支队伍的最前头是一个彪形大汉,身长起码在八尺开外,手中拿着一把丈许的雪亮长刀!这刀怕不有五六十斤重,杀气凛然!这支队伍身上不是辽军打扮,可也不是大宋的军服,到底会是什么人?郑岩听着身旁兵士窃窃私语,心里也是疑『惑』连连。

正说话间,那队人马已经走到寨前,郑岩高声喝道:“前面来者停步,此乃大宋河东****寨,速速报上来历,否则就要放箭了!”说着,上百****已经平平伸出寨墙,对准下面的行人。

他的语音刚落,这支队伍最前头大汉手中长刀往上一举,后面队伍齐刷刷的停下,端的是整齐划一!

“这支绝对不是商队!是军队!”郑岩心中有些紧张起来,只看这一个动作,就能知道这支队伍乃是­精­兵!

片刻之后,寨前队伍中间转出一个中年人。只见他面『­色­』白皙,身上一身紧衣装扮,头上却有些不伦不类的戴着庄子巾,这人迈步走到队伍最前,对着郑岩朗声说道:“吾乃监察御史、权殿中侍御史、义勇先锋军宣赞舍人李纲,现因紧急北地军情要前赴代州,还请贵军速速打开寨门!”

郑岩吃了一惊,反复打量着此人。面前这人虽是未穿朝服,可看起来的确有些朝中的官威架势,虽然监察御史不过是七品官,可这不同于其他的等闲七品。是日日在朝中站班,随时可以上达天听的七品官,见官便可弹劾,自己可是吃罪不起!

他上下打量一下李纲,心中犹豫一下,前些日子的确是听说有支义勇军要去辽国,可谁知道这些是不是?万一是辽人乔装打扮的怎么办?有心不开门又怕是真的,开门又怕是有人来骗寨。

郑岩想来想去,还是稳妥一些为好,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李大人,我****寨是边境前沿隘口,不得不小心从事,你可有何凭证可证实自己的身份?”

李纲也知道此处关系重大,等闲是不敢放人进去的,何况自己这边数百人马,刀枪俱持,谁也没胆凭着几句话就这样让进去。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官家的谕旨,双手托起:“此处有官家谕旨一份,可能作为凭证?”

郑岩心中惊怯,官家的圣旨?笑容更盛说道:“若有官家的圣旨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还请见谅,下官要亲眼验证一下才行。”这****寨的知寨不过是武官中的八品,和李纲这种进士及第的文官七品之间虽只差两个品级,可实际上地位是天差地别,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李纲也知道查验也是应有之理,于是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到寨墙之下。郑岩急忙下令身边寨丁:“速速放下吊篮,把圣旨请上来。”

等到看过圣旨,他再无顾虑,官家的天子大印清晰得很,上面语言确凿,的确是给义勇军宣赞的,怎么可能有假?郑岩立刻传令下去,寨门洞开,自己也匆忙下去,亲自迎接义勇军的将士们归来!

看着这二三百人鱼贯而入,郑岩有些心忧问道李纲:“宣赞大人,我听说义勇军有数千之众,怎么现在只剩下这几百人?难道说......”

“兀那汉子,你说个什么?难道要咒我义勇军全军覆没不成?”站在一旁的路仲达一晃手中长刀喝道。

他这两天心情实在欠佳,宋江派了这任务给他,可算把他憋闷坏了。这押送俘虏虽然也不是容易之事,这些俘虏身份高贵得惊人,不能有任何闪失,可是这种事情怎么比得上阵厮杀来得爽快?三郎为何要派我?为何不派小吴来­干­这事情?

路仲达正是满肚子火气憋在肚里没处撒的时候,听得郑岩说出此话,竟然是问义勇军是否已经覆没,只剩这二三百人,当时老大不爽就要发作起来。

郑岩惊得往后一缩,一手就握住刀柄。李纲急忙上前拦住:“郑知寨莫惊,无事无事!”

路仲达看见郑岩紧张模样,心下暗爽,这肚里的火气瞬时去了大半,哈哈大笑两声,竟是转身而去。

李纲在义勇军中从来便没有话语之权,不过也知道路仲达这两日心中不爽。只能是当没见到路仲达的无礼行径,唯有安慰本寨知寨大人:“郑大人,义勇军主力尚在辽国境内,我等是有紧急军情要速去代州,军中之人粗蛮,不识礼数,还请你多多见谅。”

郑岩看着路仲达已经走开,心下定了许多。他在军中长久,知道这等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的军士数不胜数,也没有放在心上:“无妨,李大人还请里面坐吧,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是否在我寨内休息一夜再动身?”

李纲连连摇头道:“多谢郑知寨的美意!不过军情实在紧急,我等不能停留,还请知寨大人借我们一些马匹,我们即可就要启程。”

郑岩听说李纲要马,环视着这数百人苦笑道:“李大人,你有所不知,我们****寨中只有三匹战马,还是做传递军情之用,倒不是我不肯借,实在是借不出来。”

“三匹?”李纲有些吃惊,这才想起大宋缺马的现实。他这几日跟着义勇军在北面纵马驰骋惯了,满心却没把马匹放在心里,倒是一下忘记了。

李纲微微叹息道:“那就请知寨大人打开后寨,再派个向导引领我军前往代州,这可是方便?”

只要不借马,个把向导当然是方便的。郑岩见义勇军形『­色­』匆匆,可紧急的军情也不敢多问,当即派了一个熟悉地形的老军,作为向导给义勇军带路。

李纲答谢一声,义勇军只在寨内停留片刻,略略稍作休整,就又急急的上了路。

郑岩看着义勇军疾去背影,心中疑云升起。刚才他留心注意了一下,这队伍中数十幅担架放下之时,上面依稀有人挣扎。不过担架上盖着黑布,看守的兵士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接近查探。也不知道担架上绑的是什么人,为何围得这般紧密?再说北面辽国和我朝承平百年,那紧急的军情又是什么?

难道是辽人要大军南下?他左右想不通,心情有些紧张起来,:“传令,从今日起,寨中人等密切注意辽国举动,夜晚加双岗,任何人不得懈怠!”

五八节 无奈

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是会有许许多多的无奈,很多你不想去做的事情,你还必须去做,还要装出满心欢喜的样子去做,折可求就感觉到了这种的无奈。

在接到蔡京的信札之后,折可求考虑了很久,迟迟不能做出决断。最后与家族中的长者在一起商议过后,才给蔡太师回了书信,信中说道,若是义勇军有信使到,确是拿下了怀仁城,可发兵北上增援。

这便是一种无奈了,并非是河东折家对蔡京有所求,要用自家子弟的『­性­』命去换取什么,而是朝中另一个童贯已经在河东出手了。眼下的形势,朝中必要有人能够帮扶一把,能与童贯相敌的除了蔡太师还能有谁?

童贯在西北已经扶持了一个刘延庆,用以牵制老种和小种,到来日可取而代之,想要把西军真正的掌握到自己手上。按照现在的形势,大宋最迟明年就要北上燕云,到时候必要折家军攻朔应二州,折家军少,现在河东禁军兵多,有三万五千余人,人数不少但糜烂已久,不堪一战。

这时候童贯已经起意,已经向官家请旨,要更换河东路步军都指挥使,到时必是派遣心腹来到河东,以谋吞下折家军,与其等到童贯出手,倒不如这次与蔡太师联手出击,要是胜了还能有些功劳,要是辽国兵多不可力敌,就缓缓进兵看看局势就是,也不会有太大的纰漏。

折家的算盘打得不错,也算是被『逼』出来的。现在朝中两党,蔡京与童贯针锋相对,要是都不理会只怕要受二人联手打击。投了童贯的话,自家的根本都要被夺了去,而蔡京是个文臣,对武事并不上心,这次与宋江结盟也只是为了针对童贯罢了,折家自然是毫无悬念的投进蔡太师的阵营。

不光是大宋有,在辽国也有一样无奈之人,这个人名叫郭『药』师。

郭『药』师所在八营怨军原本驻扎东京,受秦晋国王耶律淳节制。后耶律淳受南京留守,正好天祚帝南巡,便一起保驾南下。秦晋国王耶律淳卸下怨军都祥稳之职后,便拣拔郭『药』师辅萧余庆领怨军。

这几日来怨军折腾得苦不堪言,先是由萧余庆带了六营回防燕京,然后又随着耶律大石西去围剿南朝义勇军。而郭『药』师则受萧奉先之令,带两营人马日夜兼程赶回燕京防御。营盘扎下来还没过几天时间,萧奉先又再次下令,着郭『药』师带怨军重新南下继续镇守涿州,以防备南朝军马北上『­骚­』扰,燕京城的防务悉数交与刚刚率军赶到的萧嗣先。

怨军现在果然名副其实,全军上下一片怨声载道。好不容易步行几日跋涉一百多里,赶到燕京府,脚都还没站稳,竟然又要赶回涿州,这为的是哪般?难道萧嗣先是人,我郭『药』师就不是人?你宫帐军是大辽的兵马,我怨军就不是了?郭『药』师在大帐之内生着闷气。不过再生气再无奈也是无用,人家是皇帝国戚,自己是比不了的。

比起这个,让他更发头疼的是,这军中的粮草已是不足了。今日白天去城中讨要军中粮草,竟然被驳了回来,原因是怨军是在涿州就食,自回涿州府衙要去,这燕京城里的粮草要供给刚刚赶到的萧嗣先的宫帐军!

郭『药』师有些欲哭无泪,八千大军人吃马嚼,自己军中粮草最多能够一日,如何到得了涿州?无奈之下只好去找老帅耶律淳,在耶律淳的关照下,这才勉强领到三天的粮草,多一天都没有了!郭『药』师发完一通闷气之后,只好连夜拔营赶回涿州,不然要是在路上断了粮,那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天『­色­』刚刚黑下来,萧­干­提军终于赶到了怀仁城下。

奚军前锋已经抵达城下喊门,守城本地乡兵却是死活不肯开城。说是现在下午有宋军擦城而过,夜晚开城危险的很,须得禀报自家指挥使才能定夺。奚军前军士卒破口大骂,自己连日行军早就疲惫不堪,现在还活生生堵在城下进不去,这些本地的乡兵简直是故意为难。

萧­干­毫不动怒,反倒是不断点头,这个怀仁城的指挥使小心谨慎,这倒不是坏事。不过是在城外等上一会,也无甚大碍,他也不催促只是在城外耐心等待。

时间过了不久,城头上亮起火把,几人探头出来大声问道:“城下是奚军么?萧大王何在?卑职怀仁军后营指挥使梁兴振,还请萧大王见上一面!”

萧­干­身边亲兵高声大喊:“萧大王在此!”说着亮起几具火把,照亮身边萧­干­面容。

只听见城上“哎呀”一声,刚才发话那男子急匆匆喊道:“确是萧大王亲至,速速打开城门,迎奚军进城!”

片刻之后,“吱呀呀”一声响,城门缓缓洞开,『露』出怀仁城中宽敞直道。

城门已开,萧­干­摆头示意,中军官下令道:“全军次序进城!”

三千奚军、二千部族军得令缓步开进城中。

怀仁军指挥使已经带人迎在城门之内,见四军大王萧­干­乘骑到了面前,吓得惊慌失措,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还请萧大王赎罪,卑职实在...实在是不敢马虎,怀仁重地,要是被宋军乘机占了......”

萧­干­看了他一眼,昏暗暗的火把映照下,这指挥使已是满头大汗。

这些乡兵胆子还是太小,实不堪用,萧­干­摆了摆手:“不碍事,你速带我军前去安营,再备好军粮马料便可。”

梁兴振连连点头应诺,吩咐身边兵士去头前引路,自己却一动不动,口中说道:“请萧大王进城,卑职今日便在城楼上守着,奚军将士们尽可高枕无忧。”

萧­干­不以为意,由亲卫簇拥着向城里行去,走了几步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这城中委实太过安静了一些!除了大军进城的马蹄声响,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这刚刚入夜之时,按理城中百姓也不可能睡的这般的早法,这倒是奇哉怪也。

萧­干­越走越觉得不正常,又想不出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这时已经入城百步,萧­干­下意识回头看看城门之处,想看看那指挥使在做些什么,可除了自家后队正在入城之外,只有几个年轻的兵丁在门口看守,刚才那指挥使已经没了踪迹!

不对!方才那指挥使和我说话都是战战兢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不待我走远就离开?他又想起那人只是派了一个兵士前面带路,并未安排其他人前去办理诸多的事宜!再说这等胆小之人,怎么敢对我不理不睬,置我于不顾?

萧­干­立时警醒,难道说这城中有诈?眼见自己后队也要悉数开进城中了,萧­干­忽然抬头大喝一声:“全军止步!后队控制城门,全军转头!速速出城!”

正前行的大军均是一愣,萧大王说什么?出城?不在城中宿营了?是不是听错了?有反应快些的立刻转过马身,准备出城,大部分骑军还在当场发呆。

就在这时,忽然闻得道路两边喝声连连:“『­射­』!”

道路两旁无数的门窗“哗啦”被人从里面推开,『露』出不少弓矢,两侧屋顶上“啪啪”直响,无数的弩矢飞『­射­』而出!

五九节 仇!

萧­干­跟随大军入城不到百步,顿时反应出不正常来,喝令全军立即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命令一下,辽军尚未反应过来,埋伏在道路两旁的义勇军紧接着就发动了攻击。从路边的房间门窗之内,房顶上,甚至街边的大树上,无数的箭矢飞『­射­』而出。辽军行军队中一片混『乱』,片刻之间就倒下数百人!距离太近了,这么近的距离被强弩抵近『­射­』击,后果很严重!

义勇军弩手分散的很开,从街头布伏一直到街尾,整支军队前中后都有人马倒地,整个队形已经混『乱』不堪,倒在地上的人马尸体堵在了道中,战马辗转腾挪的空间都快没有了。

萧­干­不愧是身经百战,左右一看,立刻发觉现在的窘状,要是继续骑马,将是寸步难行,立刻大声疾呼:“前军向前冲,中军下马步战!往两边的巷子里面突进去!后军控制城门!”

“啪啪”的弩声连续不断,一刻都不曾停歇,不断的有人惨叫倒地,血溅当场。

萧­干­作为中军统帅,更是受到重点照顾,他附近这一片的弩手瞄准的都是他这个位置,在他亲兵死死维护下,他连滚带爬的逃到路边房屋墙角。到了这里,上百亲兵只剩下十余人!剩下的亲兵死死挡在他的身前,每人手中都抓住一具尸体护住四面。

萧­干­躲在人群之后,看着街道上的情形,当真是惨不忍睹,这一阵强弩之后,街道上倒下上千的兵众,黑麻麻的将大街垫高了一层!不少掉落在地上的火把尚未熄灭,一明一暗的火光,不时照亮着倒伏在地上士兵的尸体。表情各异的伤者躺在大道上呻『吟』呼救,痛苦呼号。

身后城门之处,喊杀声一刻不歇、响彻夜空,义勇军并未刻意去完全封死城门,正与守护城门的奚军交战。

街道另一头,向前冲击的前军就那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在正中十字路口,一排排陌刀手阵列前行!漆黑的夜晚,昏暗的火光之中,一列列的刀光闪耀!不断的传来战马嘶鸣人声惨叫,一片黑沉沉的刀手,踩着整齐的步子,不断向前迈进,每进一步,便有数名辽军倒下!

“大王,城门抢下来了!”萧­干­身前的亲卫喜悦的低呼。

城门现在确实是在奚军的手中,不过不是抢下来的,是宋江送给他们的。围三阙一、困兽犹斗的道理宋江还是知道的,辽军足有四五千之众,就算没有地利,又先被袭击,但要真的『摸』着黑混战,就算能全部消灭,那两千义勇军也剩不下几个了。所以宋江必须要放开口子,让辽军有路可走,才不至于会抵死相拼。

果然,城门一占下,门口辽军大声呼喊,叫街中依旧被困住的同袍速速退出。有了后路可退,辽军再没了拼命的念头,所思所想都是如何逃出城外。

这时街道两旁的箭矢逐渐稀落下来,两边不少的巷子里,也开始传出喊杀声。义勇军早在大道两旁小巷中埋伏了不少的枪盾手,正是他们杀将出来的时候!

前进无路,后退有门,大街前面那明晃晃的刀光早就『逼』得前军开始崩溃了。辽军前军是奉圣州的部族兵,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尸山血海的战阵,那一排排丈许长的霜刀,杀人象砍瓜切菜一样的­干­脆利落!

部族军连续冲了两次,都只是白白的送上『­性­』命,后来被陌刀手『逼』得连连后退,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开始向城门疯跑起来!看着他们向后逃走,陌刀手并不追赶,依旧按部就班的步步整齐前进,不断清理着道路上的其他敢于抵抗的辽军。在陌刀营的身后,竟然还有几十个兵士,在简洁的清理战场,将倒在路中的辽军尸首扔到路旁!

两边巷道的辽军也被慢慢『逼』了出来,毕竟巷子里面无遮无挡,骑兵用的兵器哪有枪盾兵的长,更没有义勇军的齐备。为了赶路,萧­干­所带人马身上都是穿着轻甲,还有些部族军更是穿着单衣!而义勇军头顶头盔,身披板甲,高下立辨!

萧­干­看着两边巷子里自家的兵马被一步步赶出来,心知大势已去,再打下去也是徒伤人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身边亲卫护住萧­干­,向城门方向疾走,看见自家统帅都在后退,道路两旁不远处依旧抵抗的军士更没了战心,也虚晃几下开始夺命而逃。

“萧­干­逃了!萧­干­逃了!”

道路两旁叫嚣声四起,弩箭又开始密集了一些,不断的有后撤辽军被****在地。从最远处街边屋中房顶不断冲出跳下手持神臂弓的义勇军弩手,这些弩手冲上大道并不急着追赶,而是先集合队伍才徐徐进发。随着辽军撤退的脚步,由远而近,不断有弩手加入其中。

萧大王走了?整个大街两边的辽军心中都『乱』起来,要是萧大王都逃了,自己还留在这做什么?逃命!这个词语是所有人的唯一心思。

在道路两旁的弩箭洗礼下,辽军亡命而逃,义勇枪盾兵没有了阻挡,已经涌上大街,他们并不去追赶辽军,只是卖力的清理着大街,将街道上的尸体搬到路边。

“轰隆隆”的一片马蹄声响,十字街头出现一队骑兵,向着城门方向冲来,闪亮的马刀已经出鞘,横握在与马鞍平齐的位置,一条直线向辽军后背缓缓行去。

怀仁城门只有那么大,最多并行六人,数千人拥挤在门前,四面已经慢慢的现出义勇军整齐的身影,更兼在空中依旧不断的****声响,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崩断了辽军最后的一根神经!

逃!越快越好!这是所有辽军唯一的想法,落在后面只能是死路一条!只要是阻挡住自己逃命去路的人,全都要推开,都要清除!

城门口的辽军更加『乱』了,吵嚷声,打斗声,渐渐还响起了厮杀声!四周义勇军并不冲进混战,只是用整齐的阵列步步上前,用寒冷的刀锋将外围辽军一点一点的向城门口『逼』去。

人『­性­』的黑暗这一刻得到最深刻的体现,什么朋友同袍,什么兄弟本族,为了冲出这个小小的城门,数千人挥舞着手里的刀枪,向穿着同种军服的战友砍去,只要挡住了去路的,就要杀死!

萧­干­已经逃出了城门,他已经走不动了,四肢酸软的被亲卫背在身上跑向黑暗的夜『­色­』之中,他看着火光中的城门,看着城内自己麾下兵士为了抢夺一条生路而疯狂的自相残杀!看着浑身带伤逃出来的士兵,依旧有不少倒在城头上『­射­』出的弩箭之下!萧­干­无声落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仅剩的几个亲兵,背着他离怀仁城越来越远,他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偏离开城门一下,他用心的数着从门口逃出的人影,五十、一百、二百、三百!再后来跑出来的人影越来越稀松,直至再也没有人出现......

他希望这些人影越多越好,能多一些是一些,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城门口的喧嚣声似乎开始变小,渐渐传来一声声整齐的呼喊,他知道他的士兵们都完了,五千大军,三千自己奚族的­精­兵,两千各部族的勇士,大部都已经葬身这座小小的怀仁城。

义勇军!宋江!萧­干­咬着牙,念着这两个名字,像是要把这两个名字记进自己的血『液』里,刻在自己的骨头上!

六十节 怨军

徐爽大步走进怀仁县衙,首领这么急着找他过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徐爽来了?”宋江正坐在县衙大堂的公案上,一边认真的审阅着桌上的图册,一边正在书写着什么,听到那大声报告声,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到了。

“你自己随便先找个位置坐,”宋江摆了摆手。

徐爽小心的找个把椅子,轻轻坐下,不敢惊扰到自家首领的沉思。

良久之后,宋江放下手中的笔,搁到一旁,拿起写好的书笺提起来吹了吹,然后放下­阴­­干­。

“徐爽,你在我宋家多少年了?”

徐爽一愣,继而用心数了起来,继而尴尬一笑:“我出生便是在宋家,今年多大便是多少年,首领你又在取笑我脑子笨。”

宋江语气有些沉重:“我倒不是想要拿你开心,只是这段时日咱们自家兄弟折损不少,我心中也是不好过,我记得当初立军之时,咱们宋家老人有十五人,我今日算了算却只剩下八人了,这不到一年,便去了一半,我当真是对不起众家兄弟。”

徐爽急忙站起身不停摇手:“首领千万莫说此话,想当初我们在庄上得宋家大恩,要没有太公和三郎的恩典,早不知流落到何处去了,未必能活得到今日。再说这小一年来,我们虽是历经沙场,凶险得很,不再是像从前那安生的过活,但跟着三郎好歹有个指望。咱们都知道你是要把我们往好处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福的自然能随着少庄主享福,没福的即使命短,也可荫泽家人。就看这年来的变化,牺牲的兄弟们家人,在庄子里都被照顾的妥妥当当,也值得咱们为首领舍了这条『­性­』命!”

宋江微微颔首:“难得你们忠心,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只要有我宋家在一天,就有你们家人的衣食无忧,若是将来义勇军会有什么起『­色­』,功名富贵也少不了你们一份。”这是宋江第一次给帐下兄弟表态,从前他总是对这种话题避而不谈。

徐爽翻身跪倒,抱拳表着忠心:“愿跟随首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宋江几步走出公案,双手把他搀了起来,细心帮他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郑重说道:“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你跟我来。”

徐爽紧走几步,跟着宋江走到公案一旁,宋江把摊放在公案上的几封信笺小心折好,一一装进信封,再印上火漆盖上签押交到他的手里,然后指着桌上地图对他说道:“你今日连夜带人换上辽人装束,取道马邑叩关雁门,把我这几封信送到,信封上都写有名字,你按名字送达就是。”

徐爽答道:“连夜就走么?这夜里道路难行,须得用火把照明,恐怕会暴『露』行踪。”

“无妨,”宋江又拿出几份文书递了过来:“这里面有我义勇军的文书,也有这怀仁县的文书,你若是遇见辽军盘查,便说是奉命南下便可,要是还过不去,里面还有一份辽主的圣旨,现在辽国对辽主之事秘而不发,你出示即可畅通无阻。”

徐爽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即刻就走,首领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宋江沉『吟』一下,缓缓说道:“要是你到了代州,折可求会问起咱们在怀仁的情形,你便夸大一些,把这边情势说得凶险一点,知道怎么说吗?”

徐爽讶异道:“说得凶险了,那折家军怎敢来救?那这边不是更加危险了?”

宋江摇头道:“这些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你按我说的去做就是。还有,你在代州可以与路大哥遇见,让他押解辽主,要缓缓进京,途中切勿声张,但到了东京便要大张声势,记下了么?”

徐爽口中默念几遍,重重点头:“已经记下了。”

“那你赶紧上路上,趁现在辽人还不知道怀仁已陷,争取明日晚间赶到雁门!”

“遵命!”徐爽恭敬的退了下去。

耶律大石昨夜是在浑源川的西面扎的营地,连续几日行军,夜晚再不宿营兵士们都已经支撑不住了。何况这怨军与其他宫帐部族军不同,是招募辽东饥民而组的军队,军纪涣散、法度不严。他手下几营统领在白天,对日夜兼程赶路之事屡屡口出怨言,这种时刻耶律大石也只有连连抚慰,更是许下不少的承诺,这才算暂时安稳住了军心。

“这个怨军留不得!”耶律大石对怨军心中有这深深的戒备,这些人唯利是图,心中根本没有忠义二字,这样的军队留下只能是祸患。不过现在用人之时,他也只能把心思放进肚里,丝毫不能显『露』。不光如此,反而终于行走军中,安抚兵士大方赏赐,不教军士生怨。

休息整夜,怨军终于准备启程,此地再往西去五十里,为西京重镇怀仁城,之后再往西便越过长城就是茫茫大漠了。这义勇军打得什么主意?耶律大石根本不信宋军会想穿越大漠借道西夏返回南朝。不说宋夏之间刚刚历经十五年的战事,就说这沙漠能是这么好过的?

昨天半夜,萧­干­的信使已到,说宋军已经越过怀仁往西面去了。耶律大石大感怀疑,这事情实在匪夷所思,要他是宋军将领,与其西进大漠,倒还不如强行南下夺路而走更妥当些。带着深深的忧虑,他领着两万怨军再次踏上了西去的征途。

向西走了不到十里,前方探马急急回报:“前面有人自称四军太师、奚王萧­干­,要见大石林牙!”

耶律大石吃惊!萧大王在前面?没见到前面有大军行进的烟尘啊!“萧大王带有多少人马?”

“回禀大石林牙,那人只两人跟随,看装束倒是我军,只是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耶律大石急忙驱马前走,难道萧­干­也败了?不对啊,就算败,五千骑军对阵两千宋军,也不可能败得这么惨法!

他实在找不到解释,敢来面见自己的,应该不是冒充,要是真的如何弄得这般狼狈?

带到大军之前,耶律大石抬眼看去,三人站在前面,中间那人蓬头垢面,盔歪甲斜,可不正是鼎鼎大名的奚王!

他急忙甩蹬下马,过去一把扶住:“萧大王,果真是你,这是怎么回事,如何这般狼狈?”

萧­干­看着他­干­涩一笑:“我军败了!”

耶律大石惊诧莫名:“是义勇军?”

萧­干­点头道:“大石林牙,咱们路上细说,你让大军加快些脚步,他们就在怀仁城中。”

六一节 都是聪明人

河东路代州府,折可求在数日前已经从云中赶至此处,同行的还有一万五千折家­精­兵!

今日代州府已经接到****寨的通报,义勇先锋军宣赞舍人李纲带着二百余人已经从恒山归境,携担架数十付,似载有物,义勇军看守甚紧,不能近观。

看着这个通报,折可求邹起眉头,婆娑着手边的茶杯。李纲回来了?带了二百多人,几十付担架,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无法明白。

不是说义勇军去攻取取怀仁吗?怎么李纲从应州恒山这边入境?照理说应该说是从雁门关入境才对啊,况且义勇军总数不过三千,怎么会单单求援就派出二百人,那几十付担架又是怎么回事?

折可求想不通,不过没有多大关系,****寨到代州也不算远,信使到了,想必李纲也是快到了。等他到了,自然就知道实情。虽然他已经把此事暂且搁置一旁,但还是揣着满腹的好奇,究竟李纲为何回来,那担架上带的又是什么人,至于要看守如此紧密,连本朝兵马都不能一观。

折可求放下****寨的呈报,开始关注北面朔州应州的情报来,这些雁门关前线传回的情报对他来说不是好奇了,是头疼。

今日北面辽境一线关寨传来的折报不少,俱是关于辽军集结重兵大举行动的消息,辽国西京道大举征发乡兵,朔应二州重军云集,雁门关外河­阴­长城一线足有数万大军驻防,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西京道内除了什么状况,还是宋江已经攻陷了怀仁?

折可求思来想去,只有这种可能,只有宋江攻陷怀仁,才可能引发辽军对我河东的严密防守,可是为何李纲会再这么多天前就从恒山入境?这其中又会有什么联系。况且宋江奇袭怀仁,辽军怎会行动如此迅速?

耶律大石也在困『惑』之中,五日之前他就已经赶到了怀仁城下,怀仁城果然为宋军所占据,城头上飘扬着一面血红的大旗:“大宋义勇先锋军”。他困『惑』的并不是怀仁有多么难以攻克,而是要不要攻城,能不能攻城!

萧­干­随怨军西进,一路上收拢残兵,总算也聚集了千余人马。两家兵马合在一处,两万多大军将怀仁城团团围住。

经历那一夜惨败,萧­干­再不敢掉以轻心,变得格外的小心谨慎。两人也先不攻城,只是广发令牌,调动西京道所有军马,管他乡兵,部族兵,统统征召起来。除开围困怀仁之外,还要严防河东宋军北上增援。

毕竟怀仁距离南朝代州只不过百多里路,不光是西京道,南京、中京局势都紧张起来。南京道早在耶律延禧被俘前就开始对南边严密防范,中京道是接到萧奉先的赦令大举收缩防守。不曾想这次辽军的退缩防御,倒也引起女直人的狐疑,中京上京各州县的战火忽然消弭,两国都是收缩自己兵力,变得怪异的平静起来。

辽主耶律延禧被宋军俘虏的消息,已经慢慢的传了出去。一方面御帐亲军逃兵所去四面八方,无法管束,另一方面有萧奉先在暗中推波助澜。更何况在涿鹿山下,奚军与奉圣州军马都是看到现场,这人多眼杂的,想瞒也瞒不住多久。不过尚只是在小范围的流传,在朝廷没有明喻之前,谁也不敢在外面公然声张,此事只是在一小部分王亲显贵中传播。

现在辽国上下一片恐慌,明里大家都装作无事,暗地之中纷纷聚会商讨后事。要是辽主不能生还,该立谁为新主?但是谁也不敢先提出此议!因为陛下尚且在辽境之内,而且宋军已经被大石林牙与萧大王困住,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救出来。要是万一耶律延禧被救了出来,胆敢提出另立新主的臣子,只要辽主一回,必然活不过一日!

耶律大石与萧­干­围困怀仁,却迟迟不敢攻城,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他们帐下兵马越来越多,已有五万多人。要是当真攻城,就算义勇军再骁勇善战,恐怕也守不住几日。宋江手下只有二千余人,站满城墙都嫌不够,同时还要弹压城中降兵和百姓。

辽军不敢攻城,并非害怕义勇军的勇武,而是担心辽主的安全罢了。耶律大石与萧­干­都有顾忌,要是宋军被『逼』走投无路,先行杀害了陛下和各位重臣,这个责任谁来承担?不说这间接的弑君大罪,就说那数十高官显爵的亲族好友,就能把他们二位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

两人就攻城之事是商议再商议,谈论再谈论,反反复复议了几日,还是拿不出个法子。怀仁城是重镇,城中向来粮草充裕,围困也不是办法,攻城又不敢攻,光围着也不管用。可这样耗着更不是好事!再过些时日,要是北面金国、南面大宋知道了辽主被擒的消息,怎生了得?

谈判!这是这两位辽军主帅无奈之中得出的结论!等到实在谈不拢,那就只有强行攻城了,总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

辽国朝野,现在的局面很奇怪!

在这关键的时刻,怀仁城外五万大军围着,兵马粮草依旧持续不断的送到,可除了西京兵马都总管萧鞑靼带着帐下军马前来增援之外,没有一个辽国大臣出现在增援过来的军马之中。反是在应州朔州蔚州等与南朝接壤的前线,倒是有不少朝廷重臣坐镇着!

朝中王公重臣们仿佛集体选择失明,除了每日例行一次照本宣科的问询,陛下是否获救之外,再无第二句话。就连离此处七十余里西京城中的赵王习泥列,也是称病闭门谢客,从没来军中探望一下。就连已经到达怀仁城的萧鞑靼也是从来只在东营枯坐,不踏进大营一步,几次约他议事,都借故推脱,言称奉两位号令即可!

耶律大石和萧­干­自然知道,可不是那些人傻,不想这救驾之功,会来的才真正是傻子!

要是来到城下,是攻还是不攻?攻的话如果折损了天子算谁的责任?不攻坐视天子受苦又是怎样的过错?

这怀仁城不是一座县城,而是一个火山,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只有他们两个傻子,巴巴的跑到这来进退两难。那些聪明些的无不远远的看着这边,要是陛下崩了,马上另立新的天子,要是获救,再赶来朝贺不迟。

已经围城数天了!怀仁城内的义勇军依旧是沉默,既不提出条件,也不寻机突围。两支数量相差极为悬殊的军队就这么静静的相互注视着。两个人再也坐不住,马上和城内宋军谈判!只要是能放了陛下,所有条件一应俱承!

宋江拿到辽军『­射­』上城楼的箭书,怡然自得的告诉吴家亮:“告诉他们,谈判可以,先送来秋衣两千件,菜蔬若­干­。天气渐冷,军中简陋,辽主和众位大臣们需要加些衣料,改善饮食。”

吴家亮笑『吟』『吟』的去了,大开城门,单人匹马缓行到辽军营寨一箭之地,将宋江的要求大声说了一遍,然后施然转马慢慢回城。

不到半天时间,辽军大寨就赶出上百辆大车运到城下。有辽军校尉大声传话,此乃给天子所用,请义勇军接进城去。说完之后所有押运车马的兵士立刻全部返回大营,然后关上寨门。

义勇军兵士将车马慢慢赶进城中,过了一日之后,终于派人送出一封书信。

是为义勇军统制宋江亲手所书,信中在描述了两国百年友谊之后,又和萧­干­大王叙了叙旧,说了下只相隔百步,缘悭一面的遗憾之情,再表述一番队大石林牙的敬仰之情。

最后一句,两日之后上午辰时,南门百步之外,两军之中谈判!

六二节 信使到

震骇!震撼惊骇!

折可求石化般站在厅中一动不动!

眼前这位秃顶长发满脸彪悍之气的男子,当真是辽主耶律延禧?

折可求不敢去相信,又不能不去相信!这个是不可能开玩笑的,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每年大宋都有使节去辽国出使,见过辽主的宋臣没有一百也有数十,找人来一见就知!谁敢开这种天大的玩笑?

怪不得李纲神神秘秘的从恒山潜回来!怪不得到了域内一路上还要全身蒙起不教人看见!怪不得进了大厅,还要遣散所有人等,等义勇军兵士将正厅团团围住,才敢『露』出面目!天啊!折可求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听使唤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给眼前的这位陛下见礼。

最后还是李纲给他解围:“折大人,你这府衙中可有清净些的院落,好让耶律陛下和诸位大臣休息?这一路行得太过辛苦了。”

“有!有、有,”折可求急忙连声应道:“我立刻叫人去安排!不,我马上亲自去安排!”

急匆匆走到门口,折可求忽然转回身,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一下又出门去了。

走出厅门,折可求还是感觉自己像是刚刚做了一场梦,这是真的?他用手狠狠在自己腿上拧了一下,“哎呀”他痛叫一声,很疼,看来是真的,他点点头!

这件事情李纲做得这么隐秘,想必会关系到辽境义勇军的生死。折可求在确定辽主身份之后,立刻就明白为什么这事情守得密不透风的缘故。他吩咐几个下人,立刻把府衙后院打扫­干­净,整理明白,换上全新的被服,然后知会所有人等全部离开,不管是谁都不准再靠近一步!

这边正在布置,府衙门口有门子快步跑进来通报:“大人,雁门关有人护送义勇军信使到达!”

“义勇军的信使?”折可求一愣,怎么李纲刚刚赶到,又有义勇军的信使到来?

“你把他先安置到偏厅去等候,就说我一会就到。”折可求考虑一下吩咐道。

好一会,后院才算清理完毕,折可求请了辽主等人过去休息,院子附近已经换成义勇军兵士站岗。

待一切都安置好之后,折可求拉着李纲到一旁问道:“方才有人自称是义勇军信使,老夫不敢确定真伪,还请李大人一同过去辨认一下。”

李纲考虑一下,有些苦涩说道:“不瞒折大人,下官不过随军宣赞,对军中人物并不熟悉,我叫路营长随你前去辨认吧。”

“路营长?”折可求不明白这路营长是个什么称呼,但也点了点头:“也好,只要是能辨认真伪就行!”

李纲寻到路仲达把事情一说,路仲达听说是去辨认义勇军中人,立刻答应下来,随着折可求前往偏厅认人。

折可求见路仲达高大威猛,身上更带着浓浓杀气,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不觉暗暗点头。这义勇军真不是浪得虚名,自从汴京一别,现在更发的不敢小觑了。这样的敢死之士,宋江是怎生练出来的?纵观大宋朝,要有十万这等军马,何畏什么西夏北辽?

两个都是行伍中人,这一路健步如飞,一会就到了偏厅,门口守卫见折可求到了,上前几步低声通报:“大人,那信使就在里面。”

折可求微微点头,手臂微微一摆,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路仲达先进去辨认一下。

路仲达也不客气,大步就迈了进去。

“徐爽?你怎么来了?”路仲达的大嗓门顿时响起。

“路大哥,是首领派我回来递送军情,他说在代州应该能遇见你,果然是遇见了。”

折可求在外面一听,这两位当真熟识,看来不会有假了,于是轻扣门环,再慢慢踱了进去。

这厅中之人,二三十岁的年纪,长得方面大眼,一副憨厚模样。折可求看着他微笑问道:“你便是义勇军的使者?”

徐爽深施一礼:“草民徐爽,奉我家统制之命,特来拜见折大人。”

“不必多礼,还请就坐,两位都是我大宋的英雄,就不要客气了。”折可求自己端坐主位,请两人都坐下才继续问道:“这位徐壮士,不知你家统制可有什么军情要通报与我?”

徐爽闻言,从怀中取出书信,站起身恭敬的递了过去。

折可求接过书信,也不避嫌疑,当场便打开细细看着,手指在边上茶几上轻轻叩击,脸『­色­』变幻迟迟不语。路仲达二人也是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看着他。

良久之后,折可求才合上信笺缓缓说道:“宋统制要我北上增援,本也是应有之事。可是这几日连得雁门关军报,说辽国大军云集长城一线,足有五万之众,我折家军不过万余人,只怕现在是有些为难老夫了。”

路仲达脸『­色­』一变,就要开口,徐爽急忙用手压住,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路大哥且慢!”再站起转身给折可求施礼说道:“这些草民也已经知晓,草民从怀仁潜回之时,一路上戒备森严,不瞒大人说,不光是长城一线有重兵把守,就连腹地各县各镇,人数也是不少,加上怀仁城外大军,不应少于十数万之多。但是还请大人看在我义勇军为大宋舍生忘死的份上,搭上一把援手,草民感恩不尽!”

路仲达闻听心中大急,这徐爽怎的这么傻,这等话语一说,折可求如何还会北上?

折可求果然闻言『­色­』变,苦笑说道:“壮士何出此言,老夫惭愧之极,我等亦是有心北上,只是折家军不过万多人,如此人单力薄,要冲破十多万辽军的阻击难上加难,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徐爽再次躬身说道:“在南下之前,我家统制曾经吩咐,要是雁门关外有辽军重兵防备,也不妄求折大人能破出重围,只希望河东军能摆出北上声势,吸引辽军注意便可,这点小小要求,还请大人答应。”

做做声势,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宋江想自己带兵突出重围?这种条件并不过份,只是虚张声势又不是真正北上,自己也是应该做的。折可求点点头:“这件事情老夫力所能及,必定办到!”

“我家统制还有一事相求!”徐爽接着说着。

“你但说无妨”,只要不是叫折家军北上,其他的事情折可求都是可以考虑。

“我家统制想请大人的加急奏报缓上几日,辽主已到境内之事,要是被辽人提前侦知,义勇军的处境就要危在旦夕!”

折可求点点头,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现在辽人并不知道耶律延禧已经送回大宋,自然有所顾忌!要是知道了,势必全力攻城,不可能放过义勇军一兵一卒!“这个但请放心,老夫自有分寸,不过也只能缓上两三天,不然便是贻误军机之罪。等信使到了汴京城之后,消息是否能够守住,老夫就无能为力了。”

徐爽长躬谢道:“那是自然,我家大人已有安排,要是到了汴京城里再传出去已经是无妨了。”

折可求点头示意,从河东到汴京加急奏报需要五日,几百人骑马行军也要十日方可到达,那时就算在汴京被辽人获知,一来一回要二十多日光景,这么久的时间,或许宋江已经想出什么法子脱出重围也说不定。

折可求现在对宋江此人是越来越好奇了,在他的眼中,宋江已经是文武全才,带兵有方,屡出奇谋,又有胆识!是个不可求的大将之才!

可惜,我河东折家怎么就出不了一个这样的人才?就算能有他的一半也好!

六三节 谈判

怀仁城,朝阳初升。

南门之外辽军营寨和城门之间空地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站在大寨门口,远远望着怀仁城门,心中感触万千,今日终于要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一个南朝小小的民军首领,竟然掀动了整个大辽,搅得辽国上下人人自危,朝堂上暗流涌动。以三千之众在国境内纵横驰骋,连破大军,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耶律大石很想亲眼见上一见,要是这人愿意为我朝效力,他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官职地位转送于他,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宋江在蔚州城做下的血案,惊骇了整个辽国上下!全蔚州府城中,除了汉人之外全部被屠杀殆尽,这需要多大的仇恨才能­干­出这种事情?这么大的仇恨,永远是不可能消弭的。更别提此次辽主的被掳,就算他降了,也不可能会有好下场,傻子都知道。既然不可能招降,那么此人定要除去!

和耶律大石不一样,统契丹、奚、汉、渤海四军太师、奚王萧­干­心中的不是激动,而是有些担忧!

今日的谈判究竟有没有用,他心里没底。对面那个宋江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也不知道,同样也想不通。他已经拖不起了,要是再等待下去,不需要别的,光朝廷上的口水就可以把他和耶律大石淹没!

十多万的大军,旦夕警戒,就为了这两千宋军!自己堂堂奚王,五千­精­骑,竟然被这两千民军杀得狼狈遁逃,十去七八!这是何等的羞辱!大丈夫有仇不报,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城门开了!”身边亲卫提醒道。

耶律大石远远望去,怀仁城门渐渐打开,一队数十人的骑兵正在缓步出城。

骑军出城之后分成两列,在城外左右排开,行成一条直线,然后从城中缓缓踱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人,隔得太远瞧不清楚相貌,不过当是宋江无疑。

“驾!”

耶律大石一催战马,“嘚嘚”马蹄声响起,带人向前行去。

按照前日约定,双方各带五十人,于中间空地会和谈判,宋江既然守约,他更不会失信。

耶律大石乘马行至辕门,回首见萧­干­仍停留原处直勾勾的看着城门之处,拱手请道:“萧大王,咱们过去吧!”

萧­干­这才醒神,微微点头驱马就走,二人乘马缓缓而行,向宋军靠近。两军距离越来越近,渐渐已能看清对方的相貌。

宋江也是不断打量着辽军骑队中间的那两人,左首之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四方脸、连鬓胡须、眼眉深重、皮肤黝黑。右首那位约莫有五六十岁了,虽是年岁不小,还是一脸凶悍之气,坐在马上纹丝不动,想是终年马上奔波的能臣惯将。从年纪上分,宋江已经知晓了这两位的身份,这两位可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两支人马终于在场中相遇,宋江率先拱手施礼:“宋江见过萧大王、大石林牙。”

宋江宠辱不惊,萧­干­和耶律大石却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位年不过弱冠,长得眉清目秀士子模样的是宋江?是那个沾了数千百姓,上万军兵鲜血的宋江?两人定定看着宋江,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当真是义勇军统制,现在大辽的心腹之患!

宋江微微一笑,偏腿甩蹬下马,摆手请道:“还请两位大人下马一叙。”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这人虽是年轻可沉稳有度,举止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当得上是少年英豪。再看他身边的军士对他均是仰慕崇敬之『­色­』溢于言表,的确该是宋江无疑。

耶律大石转过眼眸哈哈一笑:“失礼失礼,真没想到宋将军如此年轻,真教本人汗颜。”说着也翻身下马,将马缰交与边上骑士,向场中早摆好的方桌走去。萧­干­一言不发,默默也下了战马跟在后面。

宋江先到桌边,请两位大人物坐下。挥手叫身后兵士送上一套茶具,亲手斟上三杯清茶,给对面两人各自奉上,再端起面前这杯说道:“小子早闻萧大王和大石林牙都是盖世英雄,早就想见上一见,如今得偿所愿当是三生有幸!小子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说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耶律大石饶有兴致看着宋江,略略思考一下,给萧­干­使了个眼『­色­』,端起茶杯陪着饮了。

萧­干­冷哼一声:“南朝的茶清淡无味,哪有北国烈酒来得爽快?来人,拿酒来!”

身后军士急忙将酒囊送上,萧­干­拿起羊皮所制酒囊说道:“我不喜饮茶,便用酒来陪你饮这一杯。”说着“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嘭”的一声,把满满的酒囊重重放在桌上。

宋江坐在二人对面,心里的确有些感触。从前翻看历史,这两位都是辽末的国家柱石,将来一个西辽开国德宗,沿辽祚近百年;另一个自立的奚国皇帝,都算是一世枭雄。今天竟然可以和这两位对坐而饮,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宋江现在也是见多识广,虽然心中感慨,脸上却是半点不『露』,手中轻转茶杯笑『吟』『吟』说道:“萧大王大丈夫真『­性­』情,宋江佩服。”

萧­干­讥嘲说道:“宋统制何必这么过谦,前几日老夫不过侥幸在此城中脱逃,到今天还心有余悸。要是这样都是英雄,那阁下不是英雄中的英雄?”

宋江低下头笑嘻嘻又斟上一杯茶,并不说话。

耶律大石见萧­干­似乎起了真火,今日可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斗气的。他急忙用手偷偷止住萧­干­,转而开始言归正传:“宋统制,阁下在我辽国境内为祸已久,伤我大辽军民甚多,现下更是挟持我天子重臣,攻占我军僟要地,不知是否得了贵朝陛下的首允?”

宋江伸手端起手中茶杯,看着杯中橙黄的茶水,脸上带着淡淡浅笑,不发一言。

耶律大石又道:“想我两朝近百年来相安无事,是为兄弟之邦,宋统制缘何忽然北犯我朝,就不怕惹起两国纷争,战事一起伤害无辜百姓?”

宋江揶揄而笑:“大石林牙果然仁慈心肠,这百年来我大宋边民素来为辽所苦,那时怎么不见大人说这样的话?”

“啪!”萧­干­在旁听得不耐,这两个人尽说些这种无聊的话语,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正题,一拍桌子厉声问道:“宋江,我也不与你弯弯绕绕,今日我只为陛下而来,你只需说一句话,能不能送陛下出城,只要能送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可提,要是不能,十万大军一举攻城,玉石俱焚而已!”

宋江嘿嘿冷笑:“萧大王,有些事情不是声音大就能赢,不是兵多就能胜!前几日的教训你还没记住吗?”

萧­干­霍然站起,手指着宋江喝道:“你既然如此说,那咱们再带上军马大战一番,看看谁能取胜!另外,我可以提前知会你,要是你不把陛下交出,不可能走得出这怀仁城。”

六四节 捷报

萧­干­声『­色­』俱厉,开始威吓宋江。

在来之前,他与耶律大石就已经商议好了,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势必要『逼』宋江乖乖就范,释放辽主出城。

谁知他这此番话一说,宋江面不改『­色­』,也是长身而起,仰天大笑道:“萧大王,看来你还是没有清楚眼下的形势。现今你朝上京城失守,中京各州县正与金兵酣战不休,国土已失半数。这种情形下倘若耶律延禧陛下有什么闪失,你朝必要四分五裂!到那时女直人趁机南下,我大宋起兵北上呼应,二百年的大辽国祚还能存几日?也罢!你们既然无心谈判,那么也恕宋江不奉陪了!”话一说完,宋江便转身扬长而去!

“你——”萧­干­方才是装的,现在倒是真的有些怒了!

耶律大石脸『­色­』急变,一把拉住萧­干­,不教他再多说,大声对着宋江说道:“宋江,你说我们没有诚意,你自己转身就走,何曾有过诚意?”

宋江翻身上马,转身说道:“大石林牙,大势对你们不利,但在怀仁城我军也有难处。这样吧,大家都各自回去思考一番,两日后这个时辰再来此处重新谈过。两位,小子别过!”

萧­干­与耶律大石两人一站一坐,面目僵硬,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宋江之言直接击打在他们最恐惧之处!他们都是想不到,南朝一个这样的小人物,竟然将大辽目前的看得如此透彻,这桩桩件件如数家珍一般,要是南朝多有几个这样的人物,大辽当真是危亦!

沉默半晌,耶律大石闷声说道:“萧大王,此人绝不可留,往后必是我朝大患!”

萧­干­深以为然,点头和道:“待两日之后,要是不成就攻城吧!与其僵持下去倒不如......”

耶律大石无声点头。

东京汴梁,正是初秋时节,时近中午的骄阳依然似火,秋蝉无力的在直道两旁树上嘶鸣,仿佛在宣告夏天已经过去,霜秋即将来临。

万胜门,一队禁军无­精­打采的站在门外看守城门,盘查进出行人。这大热的天,还要穿着厚厚军服,人人都是浑身淌着汗水,身上衣裳已经湿了几重。

虽然天气正热,大道上来往的人流还是不少,推车挑担,步行驾车、男女老幼、平民商户络绎不绝。

远远的直道尽头,忽见淡淡尘烟飘起,一匹快马迅疾奔驰而来,看装扮来的是朝廷信使。

将近城门,信使并不减速,而是高举手中红旗,口中连声呼喊:“河东紧急军情,闲人速速避让!”

守门禁军急忙驱散路中行人,以让军使快速通过。

河东信使马不停蹄奔进万胜门,片刻只剩下一个背影。一个禁军兵士小声嘀咕:“河东的军使,难道夏人又来犯边了?”

边上同行的禁军士兵们也是纷纷猜测,看这么紧急的军情,起码是五百里的快报,边境之上又要出事了!

河东信使进了万胜门,沿着踊路街大道快速直行,手上红旗飞舞,口中呼喝连连,就算进了城中,也只是将速度降到稍慢少许,迅捷的往皇城而去。

从踊路街直走六七里就是御道,再转左便是皇城正门宣德门。这信使过了踊路街,直接策马上了御道,直奔宣德门而来。现在口中喊的话语却是变了:“河东急报,义勇先锋军大捷战报!”

在宣德门守卫的,是殿前司的守卫班值。他们看着直冲宣德门的信使也是觉着纳闷,一般战报都是走的东华门,怎么今日的信使直奔宣德门而来?

军情战报也不是不能走宣德门,但须得是十万火急或者前方大捷之报方可。现在听得大捷二字,才恍然大悟,当值指挥使立刻派人陪伴河东信使前往枢密院去报捷。

今日巧得很,正是五日大朝之期,枢密院几位枢密使、都承旨都上朝去了,主事的不过几个枢密院副都承旨。

几位副都承旨正在房中办公,忽听得枢密院外一片喧哗之声,纷纷扰扰不停。都连忙派人出来查看,不想片刻之后,派出的人俱是急匆匆的跑了回去:“河东急报!说是济州义勇军在辽国大捷战报!”

几位副都承旨急忙出去观看,殿前司两个禁军已经带着一个信使,风尘仆仆的快步走进节堂。信使一眼看见上面有几位大人高坐,急忙半跪叉手礼道:“见过几位大人,卑下乃河东代州府军使,奉折可求大人军令,前来报喜,义勇先锋军大捷!”

几个副都承旨相互看看,这义勇军不过去北地查探敌情,有什么样的捷报能喧哗到这个地步?

“把战报呈上来!”一个副都承旨说道。

代州信使连忙取下挂在胸前的竹筒,恭敬呈上去。

那位副都承旨小心查看了一下竹筒之外的封签,再拆开盖子,取出其中的牛皮纸筒,上面竟然还有一道封签!

什么事情要如此机密?几位副都承旨都凑到一起,心里暗暗嘀咕。急忙拆开纸筒,取出战报,几人仔细一看,连声惊呼!“乒乒乓乓”响声不断,手中端着的杯碗落了一地,尚自不觉!

手持战报那人浑身颤抖,体如筛糠一般,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看着那不过一页的简单战情通报,直直的看了半天,方才结结巴巴问道:“这、这封战报可是实情?”

代州信使有些莫名,这几位大人都是什么『毛』病,代州前线好像没什么大事啊,就算义勇军大捷也不需这种反应吧!

信使恭敬回道:“卑下不知,此战报是折大人亲手交到卑下手中,说是义勇军的捷报,已经得了证实。”

那么说这是真的!几个枢密院中经年与国家大事打交道的大人已经语无伦次起来。

“那快去禀报枢密大人”

“童相爷上朝去了,怎么办?”

“朝会几时能结束?”

“这个谁也不知道啊,不知道今日朝会议的是什么?”

“好像是北伐之事,说是制备军需和西军调往河北之事。”

“那看样子没这么快,这怎么办,此事关系重大,片刻都是耽误不得的。”

“那咱们送上朝去,这等事情万万不敢耽搁!”

几位大人也不再理睬其他人等,就连还跪在当场的代州信使都忘记叫他起身,就匆忙忙的冲出节堂,直奔宣德殿而去。

宣德大殿之内,道君陛下正和满朝文武商议着筹备军资,调集军马,何时北上燕云之事。忽然殿外宫人入殿禀告:“启奏陛下,殿外枢密院几位副都承旨请见,说是有义勇军的大捷!”

“义勇军大捷?”

听见捷报,而且还是身在北国的义勇军的,官家来了兴趣,“速速宣他们上殿!”

枢密院几人进入殿中三呼万岁之后,徽宗饶有兴致问道:“几位卿家,义勇军有何捷报,需要这般急着奏上?呈上来朕看看!”

六五节 封赏的难题

徽宗皇帝听说有义勇军大捷战报,顿时便来l了兴趣,面『­色­』愉悦的说道:“那快呈上来让朕一阅,看看宋江在辽国做了些什么?”

旁边宫使急忙下去将战报接过呈了上来,徽宗皇帝接过战报。信手打开只略略扫了几眼,“哗啦”一声,手中竟是拿捏不住,战报掉在了地上。

“此事当真?!”

徽宗声音颤抖,带着十分焦急之意,眼睛盯着下面站着的几个枢密院的承旨!

原本就安静的大殿,更发的肃静下来,满朝大臣都是一头雾水,只觉得莫名其妙,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问起这没头没尾的话来。

不想那将战报呈递过来的枢密院承旨竟然能够明白徽宗的意思,躬身点头应道:“代州信使尚在枢密院中,陛下召来一问就知!”

徽宗立即大声催促:“快!快宣他过来!”

身边宫使想要宣召,可这莫名的话怎么宣?到底是宣谁?

徽宗皇帝或是太过激动,手指着刚才接话那人,微微颤动着再次疾呼:“你!快去将代州的信使带上殿来!朕要亲自问话!”

那人答应一声,立刻转身飞快的向外跑去。

满朝文武张口结舌,都不知道发生了何等的大事,可以让官家失态若此!

徽宗皇帝弯下腰,想要捡起军报,可是龙椅太高,只能站起身来再捡,他双手扶着椅背,浑身哆哆嗦嗦居然连续两次都没能起身!梁师成在他身后,急忙抢步上前捡起军报,小心的送到官家的手里。

徽宗皇帝拿着军报,长长的呼吸几口,再次打开细细的看了起来。

一封军报,不过百十个字,官家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轻轻的合上,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平息着心中的激动和震撼。

这时殿外宫使奏报:“启禀陛下,代州信使带到!”

“宣!”徽宗皇帝陡然睁开双眼,目光紧紧盯着大门,看着门外进来的信使。直到信使见礼起身之后,目光才算是和缓了一些,可是语气中还是有平抑不下的激动:“你可是代州的信使?是折可求派来的?”

“是...俺,不,卑下,不,”代州信使不过是个军中小吏,平日见到太守大人都已经诚惶诚恐,何况是现在面见天子!

他从来就没有经受过这种场面,早就慌了神,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刚才连自己磕了几个头都已经忘记,哪里还会记得刚才宫使交代的礼仪?

徽宗好气又好笑说道:“好了,你莫要紧张,朕问你直接答便是,你是不是代州信使?是不是折可求派来递送捷报的?”

“是、是、是!”信使点头如捣蒜一般。

徽宗再问:“你在代州可曾听说了此事?”

信使一脸的疑问:“皇、皇上,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要来递送捷报,临行时大人交代,须得快马加鞭。”

徽宗点点头再问道:“其他的都没说么?那你在代州,有没有听说什么军情之类?”

信使想了想说道:“小人在代州倒是听说了,雁门关外辽军集结不少,好几万人在那,大家都说那阵势又不像攻,倒像是防备着咱们。”

辽军集结,为了防备?徽宗略略一想,心情激『荡』,欣喜若狂:“好了,你下去吧,你很不错,来人,赏代州信使金十斤!”

代州信使胆战心惊的被宫使带出殿去,直到出了大殿,还是木偶一般,“金十斤?官家赏我?”他满脑子里还无法回过神。

殿中众臣都是纷纷交头接耳,到现在大家都尚不知道这份捷报究竟是写着什么,能够惹来天子的震动!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官家。徽宗皇帝看着群臣不解的眼神,忽然开怀大笑,笑了片刻继而大声说道:“宋江有大功!义勇军有大功!恩,蔡太师!”

蔡京急忙出列:“陛下有何吩咐!”

徽宗笑眯眯的看着他,一手拿着军报慢慢走下龙庭,站在他面前,看着蔡京馒头的白发感慨说道:“这满朝的文武,还是蔡太师最有识人之明,蔡太师亦有功!有大功!”

看着众臣越发不解的目光,徽宗亲手将军报递到蔡京手里:“众位大臣,你们自己看吧!哈哈!”转身大笑着走回龙庭去了。

蔡京压住满心疑『惑』,慢慢打开战报,只看了两眼,人就像石化一般,也是双手颤栗着:“这、这......”

周围的大臣再也忍不住纷纷围上前来观看,蔡京草草看了一遍,马上将军报交到旁边之人手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呼喊,涕泪横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行前人之所未有,将建万世不朽之功!”

围着观看军报的朝中重臣之中传出一阵惊呼!看过军报的众人仪态每每不同,大喜若狂的有之,满脸不信的有之,疯疯癫癫在殿中『乱』走的亦有之,痛哭流涕的有之,人情百态面面俱到。

徽宗皇帝高坐龙椅之上,已是稍微缓和了心情,笑『吟』『吟』的看着殿中形态百出的国家柱石们,无比的有着耐心,没有半点责怪他们君前失仪之意。就连最爱弹劾大臣失礼的殿中御史们,也都集体哑了声息,甚至不少人也加入在这疯症状态中。

足足过了近一刻钟,宣德殿中才算是稍稍平静了些。

徽宗皇帝挥手示意宫使去前面宣喻,让众大臣归班原位。宫使上前尖声宣喻,殿中钟馨连响,朝中重臣们这才按捺住心情波『荡』,纷纷回归原位。

徽宗看着众位大臣,稳稳的说道:“众位卿家,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这擒王之功该当如何封赏?”越说到后来声音越高,还是禁不住激动之意。

众臣们心中暗下都明白,官家都在问如何封赏了,自己还能有什么看法?不过这等功劳确是骇人听闻,当真还不知道该如何赏赐!要说封官,宋江还是丁忧之期,封无可封;要是赏爵的话,高了不妥,低了也不妥,再说一个空洞的爵位怎么也抵不上这等功劳。

不说擒拿辽主,就那几十个辽国王公大臣,要是从前只要拿住一个,都是大功一件,封个爵位也不为过!现下宋江倒好,一股脑全抓了来,要真的一个个往上算的话,非王爵不能记功!

宣德殿中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开口说话,这件事情天大好事!百年的耻辱一朝被雪!但是谈到封赏之功,谁也不敢开口。说低了必要招惹宋江记恨,这宋江已经立下这等功劳,以后仕途之上一定是青云直上。说高了,又怕要遭到弹劾。这大宋朝的御史们每月可都是有弹劾指标的,本来就总完不成任务,挖空心思的要找目标,自己不是傻乎乎冲上去找罪受?

徽宗皇帝看到众臣个个三缄其口,有些不悦问道:“难道众位卿家都无话可说?难道我大宋是有功不赏之朝?”

还是蔡太师明白事理,了解众位同僚的苦衷,出班奏道:“陛下,我看此封赏之事还是暂缓,不该如此仓促决定。眼前当务之急有两件,一则那辽主耶律延禧还在押送汴京途中,须得商酌一下该如何迎法,不能失了我天朝的气度;二则宋江义勇军还陷在辽国西京道,当发兵前去救援,不教有功之臣殒命,大宋失却一个栋梁之才!”

六六节 捷报还是遗书?

徽宗皇帝要众臣拿出一个封赏的法子出来,不料众臣却都是沉默不语,倒是蔡太师直言进谏,直说眼下不是封赏之时,当务之急是迎辽主进京和出兵北上增援宋江!

徽宗皇帝思量一下,的确如此,要是宋江回不来,那所谓封赏还有多大的意义?不过此事他还是放在了心上,宋江此次北上,算是给大宋争了一个天大的面子!

他又想起赵良嗣六月与金打成盟约返回之后,在朝中大肆宣扬女直人的骁勇善战,辽国上京城被金国一鼓而下!不少朝中大臣都因为此事而纷纷转变风向,变成反对出兵伐辽,这其中就有西军和禁军中的不少武将。

现在宋江立功正是当时!正好说明我大宋的军马一样­精­锐,辽国已经不堪一击?证明了北上收复燕云之策的确可行!战败辽国只在反掌之间!也是恰恰解了当今陛下的困境,这样的人不赏,何样的才赏?

不过发兵北上增援之事,还有个难处,那就是谁都不知宋江和义勇军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那该去哪里增援?

朝臣们听得蔡京之言,纷纷点头,除了几个童贯的死党之外,都是赞同此议。可是同样的问题摆在眼前,宋江义勇军究竟身在何处!

蔡太师见大家都是束手无策,上前进言道:“陛下,虽是现在不知义勇军的去向,但看辽国西京道大军戒备,想来义勇军该是到了西京道。应下令西军北上代州,与河东军一道北上征伐,取西京战略之地,为明年收复燕云打下铺垫!”

徽宗听了有些心动,蔡京之言或有道理,辽军如今不堪一战,御帐亲军都抵不过宋江义勇民军。要是­精­锐西军一到,那辽国西京兵怎能抵御?要是今年下了西京大同,明年收复燕云不过轻而易举、反掌之间!

不想另一班站在最前方一直不发一言的童贯,现在大步走了出来,竟然连声制止:“陛下,此议万万不可!”

徽宗讶异,童贯不是北伐中坚,一向都是吵嚷着要尽快出兵的?缘何现在却出来阻挠?

童贯俯身说道:“陛下,代州战报说,辽国西京现在大军云集;前些日接报,南京道也是防备日紧。这时并非北上良机!蔡太师之言大为失策,我朝军马粮饷都尚不齐备,胜了尚且好说,要是败了,明年如何北伐?”

蔡京异常恼怒,一旁冷笑道:“童太尉,你说如今不能胜,那你明年就一定能胜?你可知道现在正是最好时机,趁着辽主被擒时速速发兵,辽人一旦知道耶律延禧已被我大宋拿获,想必士气低落,更加上辽国并未立太子之位,帝位空虚,怎能不起纷争?此时不动,难道还要等辽国内部尘埃落定、同仇敌忾之时再去?”

童贯坚决反对,枢密院中诸将也是同口声援,说是现在兵马未整,粮草不齐,不能盲目北上否则必败。蔡京和诸多文臣却异口同声,要官家定下大计,抓住时机趁虚而入,打辽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朝中两派之争,当真滑稽可笑。原本最坚决要北伐的一派,现在反口说要暂缓;原来不赞成北上这派,也开始附和起蔡京之言,要速速发兵北上收回故土。

其实争辩中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要能北上,是不是最佳的时间谁也说不清,关键是对谁更有利。北伐这件事情最大的问题是,谁才是北伐的主导者!这也就是童贯坚决不同意现在北上的缘故。

此次若是北伐,皆因宋江引起,要不是他深入敌境俘获辽主,便不可能有此良机,他当是北上首功!其次要西军与河东军北上,这临时起兵,又是蔡太师谏言,和童贯一样没什么关系,就算官家用童贯为帅,等他到了边境,说不定战事都已经完结了,他哪里能分到半点功劳?

蔡京更是深知此处,将前前后后的方略想的清清楚楚!今日朝堂上的一切,早在他的计划之内,不光是现在,一会还要有一个更加沉重的秤砣要堆上来!童贯哪里知道,蔡太师早就是胸有成竹,志不在此,别看这现在带着自己这方一力坚持,实际上另有打算。

自己的两位最重之臣,一文一武起了争端,徽宗皇帝犯了难。于心而言,徽宗是想要北上的,可是童贯在当朝算得上最知兵的大臣,也是徽宗最亲信的大臣之一,他的坚决反对,官家心中也犯起了疑,犹豫不决起来。

正在朝堂上纷纷扰扰,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殿外宫使又一次大声通报:“启禀陛下,又有义勇先锋军捷报送到,义勇军信使也已在殿外等候!”

这个倒是枢密院的众人乖巧,为了怕官家万一又要见信使,特意把信使也带到殿外,若是官家要见,可以随时宣召,无需等候。

徽宗大为惊讶,怎么这么短时间会有两份捷报到来,不过对于义勇军的捷报,他还是兴趣多多,愿意立刻知晓的。

徽宗皇帝马上示意,立刻召义勇军信使觐见!

在宫使带领下,一位面目憨厚的年轻人匆匆走进殿中,行了觐见帝王之礼后,双手托起捷报欲交到宫使手中,徽宗皇帝开口止住:“不用呈上来了,就让我大宋义勇军的英雄,当朝宣读吧!”

这个义勇军信使,正是周爽。

周爽也不胆怯,打开军报开始宣读:

“臣宋江言,江乃布衣,为陛下拣拔于田亩,受重任于北国。虽值丁忧之期,不敢忘天子恩德,故率军北伐,先锋燕云。以光复故土为己任,不负陛下之期。汴京誓师,陛下亲至,江感激涕零,无以复加,唯有一心报国,有死而已。然率军北上,日夜兼程,不敢丝毫怠慢。二十日抵雄州,白沟之侧,辽军早已森严壁垒,整军待战。”

“江之无奈,恐误军机之重,故以三千轻军,转徙保州,弃马徒步,甘冒险阻,越五回岭,入辽蔚州,欲转道燕京,完陛下之命。一战破蔚州,伤敌数千,获战马万匹,我军折损近无。俘辽蔚州刺史,获知辽主狩猎涿鹿山,即刻连夜北上,与辽主亲军五千,会战于长城之外,是役斩辽军四千余众,俘辽主及众臣。”

“后辽军云集,东进无路,唯有西去一途。江恐辽主脱逃,是以先南下应州,着宣赞李纲携辽主南下归朝。再西去大同,路遇辽军万人,破之,斩获三千,余皆奔逃。得敌溃兵言,称怀仁空虚,江带军袭至,一鼓乘城,俘虏甚众。是日,辽四军大王萧­干­引五千兵追至,两军会战于此,斩获四千,走者寥寥。”

“江之所思,怀仁西京要地,一地控三州之险,占此城,则断西京应朔二州联系,若有大军北上,当可轻夺二州,兵锋西京,光复故土,是以守城不去。江亦知占此险地,辽朝必大军来袭,但若能光复河山,甘为陛下效死。义勇军历经数战,伤亡惨重,已有上千健儿舍身异国。现江率二千残军,据城而守,概能十五日之期,若到时无兵北上,江始突围,再赴南京,全此行之要务。”

“概此行,江无必胜之信念,唯有成仁之决心。若江不能生还故土,不敢言及家事,唯二事郁怀,祈陛下恩:一愿陛下不忘幽云之志,早日北伐,收复故土,全祖宗未完之功业!二则我义勇将士,染血沙场,家中父老妻儿,还请天子恩泽,不教烈士伤心。此二事毕,江死尤瞑目。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臣宋江顿首百拜,遥祝陛下早成华夏一统,千古之基业。”

周爽将捷报读完,已是泪如雨下,拜倒在地泣不成声。

宣德殿上,一片死寂。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徽宗站在龙庭上,眼眶饱含泪水,俯视着下面群臣,“这是宋江的肺腑之言!我大宋有此忠心臣子,为天之幸!众位大臣还有何言要说?”

蔡京率先跪倒:“望陛下早做定夺,发兵北上!”

六七节 尔虞我诈

徽宗皇帝为宋江遗书般折报打动之下,已是起了发兵救援的心思,故征询一下大臣的意见。

蔡京率先跪倒:“望陛下早做定夺,发兵北上!”

徽宗轻轻颔首,继而大声问道:“童贯!你意如何?”

童贯得官家问话急忙出班,只是俯首不语。他已知官家已是有了决议,再要出言反对,也是无用功罢了,反要惹得天子不愉。

徽宗怔怔瞧了他一会,见他依旧不语,但也不出声反对,于是宣道:“童贯,着枢密院下文,遣西军即刻赴河东,河东军以折可求为帅,即刻北上!”

童贯听着官家谕旨,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大喜!这不正是天意使然?

猛然出声说道:“陛下,宋江军报,似已经发出七八日之久,他所说半月之期,等大军接令北上,该已过半月,那时他突围南去,北上还有何用?”

的确,这本就是宋江刻意计算的期限,宋江此报并不为了大军北上,而是给自己赎罪讨功而来。

他违背官家谕旨,绕行入辽,要是官家事后追究,这是大罪,也是本朝武臣的最大禁忌!不将此事消弭,要是过的一阵,有人再拿此事做做文章,只恐后患无穷。

为了维持现在的局势,宋江算得上是殚­精­绝虑。他位既不高,权也不重,兵不过数千,将只有几人,却『­操­』心的三国的局面,当真是有些难为他了。

此刻的他,又在为难着,因为明日又要开始谈判了。

他已经在怀仁拖延了近十天,想必这已经耶律大石和萧­干­的忍受极限了,可是萧奉先的使者还未到来。那么明天谈判,该如何去谈,怎么拖延法?

宋江现在并没有把自己上报那个十五天的期限放在心上,辽军现在重兵阵与边境,想按原定的计划北上几近是不可能了。别说十五天,按宋军的战力,就是三十天,也不可能攻得进来,还是依照他和萧奉先的合作现实一些。

义勇军数战之后,损失不小,仅存二千余人,且大部带伤的疲惫之师,经过这么时日的休养,才算是重新振作起来。

不管宋江想得出还是想不出办法,时间并不会因为他而停止,太阳依旧要照常升起。

今日是双方议好再次会谈之时,萧­干­与耶律大石早早的做好了准备。今天开诚布公的谈判,只要宋江的条件不太过苛刻,都可以答应,至于其他,等辽主赎回之后再做打算。

二人早早的便打开辕门焦急等候,看着怀仁城望眼欲穿。太阳早就升起,辰时已经过了大半,怀仁城的南门这才缓缓开启,和那日一样,宋江带着数十骑兵出城而来。

二人对视一眼,耶律大石脚尖轻轻一踢战马,战马前驱向场中慢跑而去,萧­干­紧随其后。

两军会与前次相遇之处,宋江依旧含笑和二人打着招呼:“萧大王安好,大石林牙安好?”

萧­干­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并不看他。耶律大石笑眯眯的回道:“宋统制气『­色­』也是不错,向来这几日在城中过得惬意的很哪?”

宋江微笑:“承蒙大石林牙的称赞,小子愧不敢当。这几日在城中确是不错,虽是天气转冷,但得贵军输送秋衣,菜蔬也是可口,更兼二位大人好客,帮小子在城外护着,我义勇军上下人等,难得睡了几个好觉,倒是要谢过贵国的盛情款待了。”

三人边走边说,萧­干­被宋江说得脸『­色­』发青,耶律大石却还是笑容满面。

“宋统制吃得好睡的香,气『­色­』不错,可不知我家陛下现在如何?”走到桌前,耶律大石忽然问道

宋江心中咯噔一下,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辽军要见耶律延禧,难道耶律大石发觉了什么不对,怎么会突然问起此事?他看着耶律大石的笑脸,脸上淡淡答道:“这个请尽管放心,我义勇军乃是仁义之师,万万不会让耶律延禧陛下和诸位贵国大臣们受半点委屈。”

“仁义之师?”萧­干­怒道:“你军屠杀我蔚州百姓,还能称得上仁义之师?”

宋江哈哈大笑:“萧大王过奖,我义勇军所做下的,比上贵国大军,当真是算得仁义得很了!”

耶律大石见两人又开始针锋相对起来,这个时候可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关键是陛下的安危要紧,连忙拉着萧­干­坐下,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江呵呵一笑,不再和萧­干­对话,转而对着耶律大石说道:“大石林牙可曾想好了说辞?能拿出怎样的条件赎人?”

耶律大石正『­色­』道:“宋统制,今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再说那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你只管说,你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将我主放回,只要不是太过苛刻,我等都可照办。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在我们照办之前,我须得和我家陛下见上一面,确认他现下安好无损才行。”

萧­干­忽然接话道:“你不要心存侥幸,我大辽十万大军已经进驻长城一线,是没有人可以北上增援与你,我劝你还是好好和我等商谈,这才是你的唯一出路。”

宋江心里有些恐慌,言语丝毫不『乱』,嘿嘿冷笑道:“萧大人不必吓我,反倒是两位大人,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么?我要是真想带辽主南下,直接南下蔚州便可从来路返回,为何会一直西进,然后坐困穷城,等着让二位带大军将我军围困。不知道两位思量过这件事情没有?”

耶律大石若有所思,这个问题他和萧­干­老早便发觉了。宋江此行的确怪异得很,按理来说,在俘获陛下之后,按照这支宋军的一人多马的脚程,完全可以在追兵赶上来之前,南下过境。可偏偏他们没有这么做,反而是袭取怀仁,然后坐视自己大军将城围住,一些反应都无。

这件事情他与萧­干­也议论过几次,始终想不出答案,不知道这个宋江究竟寓意何为?

哦?”耶律大石奇怪,宋江此时说这个事什么意思?他要表白什么?“那倒是要请宋大人解我等之『惑』。”

宋江沉默一下,开口说道:“两位大人既然爽朗,那么小子也不再遮遮掩掩。记得我上次对萧大王说过,若是辽主有什么闪失,北朝诸王争霸,四分五裂,到那时女直人趁机而动,辽国难逃覆灭之命运。但是,在此之后呢?女直人一旦吞了贵国,兵锋必要南指,首当其冲便是我大宋,战火燎原而起,到那时我朝百姓遭殃,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

眼前这个二十弱冠的年轻人为什么不是生在我大辽境内,而是生在那懦弱的南朝!耶律大石心中感慨万千,这么淡淡的几句话,就显出了宋江的目光深远之处。

萧­干­疑『惑』问道:“你既然已经看出此事,那为何还要做下这等事情,岂不是欲盖弥彰?”

宋江见自己一番话似乎已经打动二人,心中暗喜脸『露』苦涩,无奈说道:“两位大人,想必都知我义勇军北上是为的那般?我想,在我朝中已有重臣将此消息传了过来,否则南京道内怎会防范得如此之紧。”

耶律大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倒是萧­干­略略的点了点头。

宋江见他点头,接着说道:“当时的情形我也不妨告知两位,那时南京道中重兵把守,我被『逼』无奈只有从西京而入,在蔚州得知辽主狩猎涿鹿山,我当机发兵北上,本只是想吸引你南京道兵马前来救驾,没料到现在的北朝军马实在不堪一击,误打误撞的将耶律延禧陛下给拿住了。既然拿住放也放不得,我军中尚有朝廷的宣赞看着,无奈之下,只有西进引你们前来,这个解释你们还算满意?”

原来是这样!

萧­干­和耶律大石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他们都心中存着谜团,宋军行踪诡异,既不南下也不东进,反是巴巴的跑到西面腹地前来送死,实在想不出究竟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要说是准备在这等待南朝河东军北上接应也不像,因为到目前战报,还只是河东军虽大军异动,但不曾迈出宋土一步,不像上前解救,最多是起兵牵制而已。现在得宋江一说,才可把整件事情完整贯通起来,解释得圆满。

虽然宋江说话尖刻,意指辽军现在已是不堪一战,这两位也是无力反驳。

义勇军北上西进数战,以三千之众破辽军两万有余,斩获甚众。其中除了御帐亲军外,萧­干­的­精­锐奚骑也是大败而回,十不存二。是以宋江说出此话,二人只有默默无语,义勇军当是有此资格放出此等狂言的。

二人沉默一会,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耶律大石这才缓缓问道:“那么宋统制的意思,该当如何?”

宋江不加思索说道:“条件很简单,我也不需要财货之物,这等东西就算给我也是带不走。我需要五日的时间,五日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两位我的计划,在离开辽境之时,我担保辽主能够安然返回。”

“不行!”耶律大石断然拒绝,“五日太长,我怎知阁下打的是什么主意,财货之物都好商谈,这个时间是无法给的。”

宋江面无表情霍然站起:“那么既然如此,两位来此做甚?那便不要谈了,你尽管发兵来攻就是。不过有句话我要事先说明,若是我义勇军不能走脱,自身『­性­』命都是保不住的时候,是不会有人有心思去管什么天下苍生之事的。”说着便要离开。

耶律大石一看不对,急忙出言叫住:“宋统制且慢!”

宋江顿住脚步,并不回头。

耶律大石勾头与萧­干­小声商议一下,继而说道:“三日如何?我等给你义勇军三日时间,然后你将陛下移送我军,我担保将你军护送出境。”

宋江转回头,似笑非笑问道:“大石林牙莫非当我是傻子不成?要是辽主到了你军中,我义勇军还能脱困?两个条件不容置疑,一事必须要五日时间,二辽主不能在此时送出,要待我军回国之后。不过,辽主不须随行,只要我大军到达边境,必会派回信使,将辽主释放。”

六八节 万般纠结

宋江对于耶律大石的条件是不可能答应的,虽然他根本就没有辽主在手,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谁更有气势,他越是软弱旁人越是觉着可疑,反而坏事。

果然,宋江越是强硬,耶律大石反倒是软了下来。不过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宋江无法不答应,却是答应不了的要求:“宋统制,那就依你所言,五日之后你可带军南下。不过在你南下之前,须得将众臣与我主留在城中,你军留人守卫,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和陛下见上一面,确定我家陛下是否安然无恙。”

不料宋江考虑一下,竟然点头答应下来:“可以,你明日此时来此,我让辽主登城,你可在城下与他说话,至于其他再有什么要求,万万是不行了。”说完便告辞而去。

刚进城门,吴家亮一把便拉住宋江:“首领,你怎答应他这种要求,要是明日交不出人,那不是立刻要『露』馅了?”

宋江­阴­沉着脸,看着城中那空『荡』『荡』的街道,听着背后的城门“吱呀”声中慢慢被关上,低声说了一声:“回去再说!”挥手一鞭击在马『臀』上,纵马向前奔去。吴家亮不明白宋江的意思,但也知道他现在心中一定有事。

回到怀仁县衙,宋江匆匆走回了正厅,拿着地图端详许久,才对一直等候他的吴家亮说道:“你吩咐下去,从现在起全城警戒,所有人等一律打点行装,准备随时出发。另外,你派人去城头窥探一下,城外兵马是如何分布的,正午之前,必须回报!”

吴家亮又惊又疑,难道首领的意思是要突围?不是要再次等待萧奉先的信使到来吗?宋江脸『­色­』严肃,吴家亮也不敢多问,转身便走,出去安排事宜。

其实宋江现在心中也是惊疑不定,耶律大石今日几次三番提出要见辽主,是不是说他已经发觉辽主不在军中?

不过想回来,既然辽军还会谈判,那就证明他最多也只是怀疑而已,要是今日自己不答应下来,这种怀疑立刻就会变成确定!

宋江呐呐自语:再也不能再拖下去了,等不到萧奉先的信使就不等了,今天晚上必须闯营突围!

宋江在为如何突围犯愁,大宋的朝堂上在为是否要救援他争吵。

今天的朝会十分的漫长,现在已经未时了还未开完,朝堂上纷争不休,不断有大臣各抒己见,今日这么久的朝会开下来,竟然没有人觉得饿!

反倒是一个个都是兴致高昂,­精­神抖擞,说话争论依旧底气十足。就连高坐龙庭的官家也是一样,要是往日他早就困顿不堪了,今日连开了三个时辰还意犹未尽。

现在殿中归拢也只有三种意见,一是要救,立即发河东军北上攻应州,然后征调西军直接攻武州朔州。这派以蔡太师为主,称宋江乃是大宋武功第一的功臣,要是折在辽国,必将堕了我宋军的士气。再说现在辽主不在其位,在这个机会抢占下西京,到时候对南京道两面夹击,轻而易举。要是不救,坐等辽人再立新皇,待明年再次起兵恐怕更难了。

二是不能出兵北上,反而该趁现在的机会,抹兵厉马等待时机,因为辽主现在被擒,辽国皇位之争应是即将上演,等到辽国内『乱』如火如荼的时候,想必金国也要趁机攻伐,到时候我大宋再起兵呼应,当势如破竹。另外现在时间已经不够,想救也是救不着了,只会徒耗粮草。这一派不用说,自是以童贯为首。

还有一派是中间派,那两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其实两家的话都有道理,但也是各存私心。这个私心,无非还是老调重弹,这次北伐究竟是以谁为主导!谁的功劳最大!这个中间派就是朝中以侯蒙为首的清流一派,只认道理不认人,只可惜要说到之乎者也的学问,治理地方的务实,他们都是样样­精­通,但要谈到兵戈攻伐之事,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虽然说兵书战策人人都是看过,可只不过是那纸上谈兵的本事,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这一派也是不团结,已经四分五裂,有些觉得蔡太师有理,便支持北上。有些觉得童太尉有理,就支持稳健一些为好。剩下些老成的,站在一旁默默无语。

徽宗皇帝听着众大臣各抒己见,始终做不出决断。

开始他为宋江遗书似的军报感动,决定要派军北上无论如何要把义勇军就出来,后来得童贯一席话,心中立刻逆转。这宋江虽是国之功臣,但是和江山社稷比较起来高下立判。

虽然出兵要是能胜,还是有着无比诱『惑』,说不定可夺辽国西京之地。但是现在辽军在边境大举集结,防备甚重,要是战事僵持下去,未免得不偿失。不如童贯的观望之策,倒是进可攻退可守。最差的也可等到金兵南下之时,腹背夹击。

徽宗皇帝心思转变,可是却又开不了这个口,这要是开了口,定会被史书记上一笔坐视功臣自生自灭“薄情寡义”的名声!

也不光是史笔如刀的事情,徽宗皇帝对宋江还是有些不舍。这次宋江立下这等奇功,还不曾得了朝廷封赏,朝廷就把他弃如敝履,官家心中也过意不去。

官家这个心中的纠结不需再提,只能是左右为难,进退失据。这也怨朝中大臣,不是向左就是向右,就没有一个能够折中些的,怎么教当今陛下下得了台?

徽宗皇帝在龙庭之上,左右都不是,正为难之时,一眼瞥见侯蒙似乎欲言又止!官家心中一动,张嘴问道:“侯蒙,你可有什么看法?”

官家在沉默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开了口,宣德殿中瞬时安静下来,且听侯蒙有何话说。

上百双眼睛注视之下,侯蒙也有些进退两难!

他心中自然也是有自己主意的,不过这个想法却是很对不起他自己的良心!他赞同的是童贯的意见,还是暂缓出兵的好,等待辽国内『乱』起时,再突然大举北伐,总比现在辽军重兵防备下仓促北上要好的多!可是,此次义勇军的北上却是他一手促成,要是他说了出来,那不是成了他故意去陷害宋江,特意让他去送死?

天子问话,不能不答。侯蒙举步艰难,直若有千钧之重,一步一步走到御阶之前,行礼奏道:“启禀陛下,依老臣之见,宋江确有大功,朝廷该不吝赏赐。但是军国大事也不可因人而废,宋江有功则该赏,但不应牵扯进北伐大计之中。现在辽国西京形势不明,若是发大军贸然轻进,怕得不偿失。还请陛下三思!”

果不其然,侯蒙此话一出,朝中一片大哗,侯相公不是说与宋江交好么,怎么现在要置人于死地?

徽宗忽得被侯蒙点醒,是啊!有功则赏,但是北伐大计不容任何人破坏!徽宗放眼下去,殿中已经有数个年轻御史跃跃欲试,准备出来弹劾了!

一片吵闹声中,徽宗皇帝重重一声­干­咳,殿中又安静许多。

六九节 生­性­凉薄

侯蒙被徽宗点将,出班说出自己的看法,他的看法是先行赏功,再议北上之事!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其实言下之意也就是宋江不能救援,也未必救得回来了。所谓先行赏功不过一个过场而已,不让朝廷招人诟病,寻个台阶下罢了。

这话刚刚说完,立刻引起朝臣的喧哗,几个御史纷纷上前,准备弹劾侯蒙!

徽宗皇帝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能够解决自己眼下困境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手!立即咳嗽一声,开口说道:“朕觉得侯蒙所言,有些道理,众位卿家的看法呢?”

童贯一听,立刻明白官家心意,心花怒放大声说道:“陛下英明,臣附议!”

在童贯看来,赏功不赏功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人都死了,赏不赏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给他封个王爵又能如何?

童贯一派大臣也是纷纷出声赞成此议,现在轮到蔡太师有些为难了!

刚才官家的那句话,已经明白无误的表示出了毫无北上的意思,要是他还要坚持,不免要怵逆天子。但要是现在转口,又不免寒了跟随着他的人心。

也罢,宋江只能怪你的命不好!

蔡太师躬身说道:“臣觉得还是先赏功为好!”这已经不再提及北上救援之事,朝臣们都已经明白,宋江被大宋朝廷抛弃了,从此再不用指望救援之事,只能在辽境孤军奋战!

不少臣子心中都是泛起凉意,宋江立此殊功,且在朝中靠山不少,就这样的,也不过说丢就丢了。要是换了旁人,只怕议都无需议了,不免兔死狗烹之意大起。

见到蔡京已经屈服,朝中已再无重臣反对,徽宗心情欣喜之余却是有些失落,这个宋江算得上忠臣良将,可惜了!

“那便依众位大臣之见,有功则赏!礼部,宋江之功该当如何封赏!”徽宗当即发话。

礼部尚书出班上前回话:“启禀陛下,宋江有擒王之功,但无复土之实。按大宋律令,爵当封伯。他只是民军统制,并无军籍,无法按军功封赏官职!”

“无法封赏?”徽宗皇帝大为不悦,本就感觉亏欠不少,有些说不过去。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不能封赏,那不是薄情寡信又是什么?

“有功为何不能赏?哪有这种道理!”

童贯见眼下大势已定,陛下放弃了宋江,势必要在封赏之上给予些弥补,要是这个都没有,实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他立刻上前奏道:“陛下,宋江是朝廷从六品飞骑尉,斩首之功甚多,按照军功可为节度使。义勇民军也可拣拔为上三军封号,调往殿前司充任班直,如此可不叫将士寒心。”童贯倒是深徇军事,立时就想出一个变通的法子。且更是暗藏杀机,行釜底抽薪之计,把义勇军直接收归麾下。

这个算盘打得实在­精­妙,辽军的战力童贯心中一清二楚。这三千义勇军北上大战数场,杀伤辽军万多人,自己才损失千余。这等­精­兵,此时不趁机下手更待何时?要是收了义勇军,就算宋江侥幸逃得『­性­』命,也被剪去了羽翼,拔去了爪牙,没有威胁了。

连童贯都上前帮宋江讨封,蔡太师如何还站得住?蔡京也颤巍巍走出班次,稍微施礼说道:“宋江之功并非只是擒王,尚有诸多的辽国重臣,也该一并计算,要是累加,应当封侯!且要恩泽家人!”

蔡太师并非不知道童贯打的主意,不过此时他只是心中冷笑,现在尚有后招未发,童贯的算盘打得虽响只怕难得很,反要惹来祸事。是以对童贯要收编义勇军之事,他竟然只字不提!

徽宗现在觉得稍稍满意,点头说道:“拟旨,宋江有大功于国,封济宁侯,食邑千户,亲眷依照常例加封。义勇军享上三军恩遇,至于其他,待战功报上后再一一封赏。”

大部分臣子都是交口称赞天子恩德有加,小部分有些良心的也不过闭口不语,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会对宋江的遭遇表示不满。

说完此事,徽宗皇帝立即派礼部众人,前去筹划迎辽主进京献俘之事。这百年未有的丰功伟绩,官家和朝中大臣们,定是要办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

辽国西京道怀仁城中,宋江已经听过吴家亮的回报,怀仁城的四周,被辽军围得水泄不通。分别在四门之外,辽军立有四个营寨!

南面营寨是耶律大石的帅旗,西面的萧­干­领军坐镇,北面是怨军都监萧余庆,东面是西京道兵马都总管萧鞑靼的大营。

如此下寨是有缘由的,在辽军众将看来,义勇军如果突围,最大的可能是南面和西面,所以军中两位统帅耶律大石和萧­干­分驻两方。

也有小部分可能是北面,这是担心宋江忽然北上偷袭西京城。唯独东面突围可行『­性­』很小,因为往东去,宋江无论如何也是走不脱的。

东面是南京道的方向,南京道现在萧嗣先已经领宫帐军一万多人抵达,再加上郭『药』师的八千怨军,还有近十万乡兵。宋江就靠着一二千人,跋涉数百里去南京,除了送死没有其他的结局,是以唯独东面兵力最少,且这个轻松的差事落在了战力最差的西京兵身上。

宋江在地图上标记着,心中的把握多了几分,这次自己突围,偏偏走的就是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东面!

宋江趴在地图上全盘思虑清楚以后,才直起身来吩咐道:“加亮,你回去整备军马,准备拂晓时分从东门突围!记住全军轻装,出了必要之物,其余能抛下的都抛下!一旦突围,全速向东!”

吴家亮有些迟疑问道:“突围的话,那些俘虏如何处理?要不要?”说着用手在脖子上一比。

宋江看看他,低头想了想说道:“算了,把他们全部缚起,关进仓库就是。都是本地乡兵,也算汉家子民,不是必要的话,能不杀便不杀!”

吴家亮点头应诺而去,带他离去。宋江叫人把本县的李县令唤来,再下令帐下亲军,开始打点行装。

李允文惊疑不定的走进大堂,一路上他看见沿途的军士都在匆忙整理着自己的装备,看样子是要大军开拔了。只是他知道现在怀仁城外,已经被朝廷的大军四面围死,现在宋军是准备要往哪边去?

宋江看见李允文进来,略略点头请他坐下,等亲兵端上茶之后开口说道:“李先生,我军就要开拔了,这些日子以来把你关在这,还请原谅则个。”

李允文见自己果然猜中,宋军的确是要走了,不禁好奇问道:“宋大人,这四面围城,你怎么出的去?”

宋江微微一笑:“这个你便不须多问,我现在唤你来是有一事,要你帮我向耶律大石带上一封书信,必须要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李允文惊奇不已,宋江拿出一封书信,已用火漆封好,递了过去:“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耶律大石手中,这事关你辽国的存亡,切记切记!”

李允文浑浑噩噩的走出大堂,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信满心的疑问。不过现在他还是不得出城的,见他已经出来,有兵士再次将他看管起来,关进县衙后院中。只有到辽军兵马进城之后,他才可能得到自由。

七十节 可怜无定河边骨

宋江一直等待的信使,其实已经到了怀仁。

萧奉先的信使中午时分赶到了怀仁,在东门大营见到了萧鞑靼,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进城,是因为萧鞑靼的犹豫。

萧鞑靼不能不犹豫,这等大事,事关朝廷未来的变化和自己全家的安危。城中义勇军是迫害辽主的凶手,要是放了他们,被别人知道了,罪无可赦!

他是萧氏族人一脉,和萧奉先也是堂兄弟,但他的想法和萧奉先不尽相同。他这个西京兵马都统的位置,虽是沾了家族的光,但也是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自己辛苦半辈子的成果。要是因为此事,而毁了自己的前途,万般不舍。他现在军帐中不停的徘徊,犹豫难决!萧奉先的使者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等待他的最终答复。

国家!家族!萧鞑靼很无奈,这都是他不愿意放弃的东西,但是现在,他必须选择一个放弃!

终于,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抬起头,声音有些嘶哑说道:“好罢,你待卯时便入城去,有消息再来回禀。”

使者得到了他的准确回复,放下心来微笑着告别而出。

夜幕刚刚降临,怀仁城中的义勇军和前几日一样在城头巡哨,防备辽军的偷袭。

夜『­色­』朦胧之中,东门之外,几个黑影毫不遮掩缓缓的靠近城门,城楼上的哨兵一眼看清下面,大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故人使者,求见宋统制!还望前去通传,我有十万火急之事!”下面的黑影大声回答,站在城外不再移动一下。

守城兵士闻得是首领故人所派,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去县衙通报。

汴京城内,丰乐楼中,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透亮。

安安盘腿坐在案几之后,几桌上摆着她心爱的瑶琴,旁边香炉里面袅袅升起淡淡烟雾。红玉侍立一旁,手中端着茶壶正在沏茶,眼睛却总是偷偷瞄向另外一边。

在安安的下首,恭恭敬敬坐着一个憨厚的年轻人,正在慢慢讲述着一个故事,热血澎湃而又伤感的故事。

良久,这个故事方才讲完,安安已经热泪盈眶,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滴滴下坠,落在在琴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乐声。

“这么说三郎他——现在很危险?”安安有些犹豫问道。

周爽低着头沉声回答:“战阵之上,凶险莫测。不过安安姑娘请放心,想来我家首领有众家兄弟在旁护持,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唉”

安安低叹一声,不再出声,信手拂动着琴弦,“铮铮”之声响起,一把古琴竟然弹得出金石之声出来,琴音渺渺,正是一曲十面埋伏。一双娟娟素手在琴弦上舞动,音调越来越急,越来越高,直至高亢入云!

“叮”的一声脆响,正在声音最高处,琴弦应声而断,安安的手指上慢慢出现一道淡淡血痕,渐渐越来越清晰,终于,鲜血渗出,一滴一滴的落下,滴在雪白的琴弦上,青灰『­色­』的琴身上,娇艳夺目。

“红玉,”安安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怔怔愣神,疲惫的吩咐道:“你送这位周小哥出去。”

红玉紧张的看了看安安正不断淌血的手,疑虑着说道:“姑娘,你的手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安安面带有些苍白,默默摇头道:“不用了,”继而对周爽凄婉笑道:“谢谢你带来三郎的消息,安安身体稍有不适,就不能奉陪了,还请见谅。”说完摇晃着站起身,微微福了一福,转身进房去了。

红玉看着姑娘的背影,眼圈也已是泛红,微微带着哭音说道:“周大哥请跟我来。”说着自己头前带路,周爽哪里敢托大,急忙站起身紧跟在后面。

红玉把周爽送到门外,福礼而道:“周大哥请早回吧,若是以后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来此处,我家姑娘定会全力相帮。”

周爽心中轻叹,不用问,这处必是自家首领留下的风流债,人家姑娘都伤心成什么模样了。

和红玉行礼之后,周爽急急的快步就走,这种地方他实在是呆不习惯。丰乐楼里这么多的莺莺翠翠,看得他是心头火热,意『乱』情『迷』,简直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先迈那一条腿都已经分不清了。幸亏他身上还穿着军服,楼里的姑娘都知道这人是来找安娘的,不是来夜宿花柳,故此并未拉他,否则他哪里还出的去?

红玉目送周爽走出小径,直到身影不见,这才心事重重的走回姑娘房里。她还是不放心姑娘的身体,刚才安安刚才不光是伤了手,且连走路都不是那么稳当,想必是听到宋公子的消息着急的。

红玉进得房里,见安安正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发呆,手上已经草草的包扎过,这才算稍稍安心了些,轻声劝道:“姑娘身子不舒服,便不要多想了,不如上床歇息一会。”

安安看着镜子,答非所问:“我不过是轻轻划了一下,手便这么疼,三郎在北国出生入死,该有多受罪?”

红玉也是黯然,强自笑道:“姑娘也不用焦虑了,宋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妨事的。再说了,我听许多人说,宋公子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是来保当今官家的。你看,这不就已经立下了大功,连辽国的皇帝都被他拿住了,怎会逃不脱辽人的围困?姑娘自管宽心便是。”

安安心情得红玉这般说,稍微缓解一些,还是有些不安说道:“人们看见的都是三郎的威风,却看不见那倒在异国的将士们的鲜血。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谁又会去关心那死在沙场上将士的亲人?”

红玉轻轻笑道:“姑娘就不要再『­操­』心了,宋公子大富大贵,不会有事的。要不明日咱们去大相国寺许愿祈福去?”

红玉前面说得斩钉截铁,可最后一句还是『露』了怯,是啊,身处异国被大军围困,谁能有信心一定能回得来?

七一节 突围

今天是八月十二,再过三天便是普天同庆的中秋佳节。

八月十二的月亮已经很圆了,一片清辉照耀着大地,四周一片清爽明亮。

义勇军已经全部集合在东门城内,早早的进了饭食,只等侯军令下达,便再次踏上征程!这次出征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回家!

回家!义勇军将士们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现在就要准备踏上归家的路了,在中秋即将到来的时候。不管是谁,如果要挡住归家的旅程,都要问问他们手上的刀肯是不肯!

宋江站着城头上,看着城外『­乳­』白月『­色­』照耀下的辽军营地,和将士们一样也是焦急的等待。他很幸运,萧奉先的使者在义勇军即将出征的当夜赶到了,现在使者已经回到萧鞑靼的大营作着预备,他现在等待的正是辽军营地内发出可以上路的信号!

使者已经入营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回?宋江心急似火,在城上不停的踱着步子。他已经决定了,不管怎样,不管萧奉先的使者能否做好准备,今日拂晓之前,都必须杀出去!否则等到了白天,自己交不出辽主耶律延禧,『露』馅的时刻便是辽军大举攻城的时刻!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连聚集在城下的战马也是不安的踩着蹄子,低声打着响鼻。

终于,辽军东门营地之内有了一些变化,在营门附近巡哨的辽兵被一些军官呼唤,纷纷走进营内。大营之外空『荡』『荡』的,连塔楼上的岗哨都被撤下。接着,一支火把出现在宋江的眼帘,火把快速的在空中挥舞,不停的在夜空中画着一个个圆圈。

宋江手中令旗一挥,喊道:“开城!出击!”

“吱呀呀~哐当!”

城门敞开,前军数百骑兵率先冲出城门,一阵疾驰到达辽军大营之外,辽军营内这时才响起微微的喧哗之声。

跑在最前面的上百名骑兵已经在辽营前刹住脚步,用力抛出手上的绳索,套住营地的栅栏,拉紧之后再将绳索往身上一背,往后用力驱赶战马。

上百人同时向后驱力,爆喊一声:

“拉!”

“轰!”的一声,辽军的营门被大力狠狠的拽倒在地。

辽军营寨被拉倒之时,义勇军的大队人马都已出了城门,整齐列队,等候在城外的空地上。

见营门已倒,同时带倒了数十步宽的栅栏,宋江一把提起得胜钩上挂着的马槊,向前一挥,大声下令:“冲!”

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如『潮』水一般冲进了辽军大营。

在出发之前,宋江已经和诸多连队长官通过气:此次突围,沿着直线冲锋即可。若冲锋途中有敌人阻挡杀无赦,但不需理睬左右之敌。不管有多少人在边上舞刀弄枪,只管往前方行进!

虽是不能理解首领的意思,但是这个命令依旧被严格的执行了下去,军官们在行进途中,纷纷管束部下,不得追赶逃敌,只需向前即可!

义勇军的前进途中,辽军不少,足有千人之多,但都是衣冠不整,甚至不少连刀枪都无。被前锋一个冲锋便死的死逃的逃,顿时杀出一条大道,直透辽营后门。

后面中军与后队紧紧的跟上,虽然前锋打通的通道两边辽军不停的鼓噪呐喊,义勇军兵士不做丝毫的理会,甚至连瞄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管不停的驱马急速前行。

奇怪的是辽军『乱』兵之中,不断有长官高声训话,不准士兵放箭!也不驱赶兵马上前拦截,只是在一旁大声的咒骂。这步军要是不放箭,有哪个敢直挺挺冲进骑兵冲锋的队列中去?那不是嫌命长去找死的?

前进异常顺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义勇军大队就已经冲了出来。

刚出大营,侧面山坡上就有十几匹快马疾奔而来,宋江下令军马继续前行,自己带亲卫迎了上去。那十几个来人,为首那位正是萧奉先的使者,他也就是来引领宋江奔赴燕京之人。

两支骑队会合一处,调头向东驰去,不一会便混入了义勇军的大队之中。在他们的身后,辽军终于止住混『乱』,上万军马汇集在一起,萧鞑靼止住想要追击的骑队,高声命令道:“所有人等不准轻举妄动!违令者杀无赦!先行下马重新扎营,收敛尸首。”

然后才命令手下旗牌官:“去将此事报给萧大王和大石林牙,速速请示该如何应对!”

怀仁小城,方圆不过十里。东门外大营嘈杂叫喊之声已经响彻一片,其余三门都早得到了警讯。三营的主将纷纷起身探看,却不见东营有信使来报,也不知是何缘故引起的『­骚­』『乱』。

在呼喊声止住一刻之后,东营的信使才姗姗来迟,也不进入营门,只在辕门外便大声传话:“宋军已经从东门大营突围,我军伤亡不轻,萧都统特令来请示该如何应对!”说完之后,立即拨马回转,不做片刻停留。

这些来报信的都是萧鞑靼的亲卫手下,得了萧鞑靼嘱咐,务必稍稍拖延时间,营外报完之后立刻回转。亲卫们自是不傻,这么久才去上报战情,遇见脾气稍微暴躁些的将军,肯定是回不来了,是以喊上几声,便仓皇而去!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用东营再来报信了,各营派出的探马都已经走了一个来回。

得知了宋军成功突围的消息,三员主将反应各自不同。耶律大石脸『­色­』瞬间发白,呆坐一会之后,不紧不慢的吩咐帐下亲兵:“交代下去,拔营进城!”

与他不同,怨军监军萧余庆闻知消息之后,面带惊异之『­色­』,在帐中来回踱步良久,之后方才下令道:“全军准备一下,待到天明之时再拔营东归。”

萧余庆心中忐忑不安,这件事情再明白不过,东营如此轻易被宋军突破,这事情蹊跷得很。要知道宋军只有两千多人,萧鞑靼手下那可是上万大军,就算再没战力也能抵挡一阵。况且信使来得如此的迟缓,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出其中的问题。

可是萧余庆自己也是萧氏一族,虽然身属旁支,但也是和家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要说萧鞑靼会和宋军有什么勾结,想要通敌卖国,他是万万不信的。可是现在萧鞑靼的行为又是为了什么?萧余庆不知道,但是他能猜出定是和家族有些关联,不然无法解释。

反应最激烈的非萧­干­莫属,萧­干­得知宋江带着义勇军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突出重围东去。大怒之下将大帐内的东西砸的是稀烂,口中恶骂连连!萧­干­也不是傻瓜,知道这其中定是有问题的,但是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宋江给他带来的屈辱!现在萧鞑靼这个狗贼竟然将那南蛮子给放走了,萧­干­怎么能不暴跳如雷!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萧­干­算泻了一些火气,这才下令全军整军,骑军先行集结,步军稍后直接去大石林牙的营寨听从指挥。他要先带骑军去追赶义勇,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过这些将他奚族­精­骑歼灭的南人!

七二节 南归

围住怀仁城的四营中,萧­干­统御的是西营。西营原本只有一千多骑兵,这么多日来,陆续有部族骑兵赶到增援。其中也有不少奚族骑士,这些骑军有半数都归在萧­干­军中,防备宋江西逃。

萧­干­点起帐下所有骑军,也有七八千人之众。来不及做什么训示,萧­干­便大声下令出发,大军战马齐嘶,扬起了遮天蔽日的灰尘,绕过城池直接向东,也不和其他营寨大声招呼,急速向义勇军遁去方向追来。

这时,距离宋江的突围已经过了个把时辰。有了一个时辰时间的缓冲,义勇军已经调整好了步伐,行进得好整以暇,用着最快的行军速度向东疾驰。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在乎马力的时刻了,速度才是最重要的。能拉开追兵一刻,就多了一份保命的希望!所有将士也都明白这个道理,尽力的保持着最高的速度,只要所有人都能跟上,就片刻都不停歇!

辽国西京道茫茫原野中,宋江和萧­干­两支人马又重新开始了新的一轮行军竞赛。

与上次相同,萧­干­依旧是吃亏的。两支军队比较起来,萧­干­的帐下兵士骑术更加­精­湛,毕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可除了这一点外,影响速度的东西还有很多。

义勇军虽然骑术差些,但是此次突围,义勇军士提前做好了准备,而辽军则是措手不及,临时出发追赶。别的不说,萧­干­现在连早食都还未用过,何况普通的兵士?

再则虽然辽军人多,但是马匹并不算多。辽军正兵配置一人三马,这些临时聚集的骑军远远没有达到这个标准,马匹多些的兵士一人三马,少些的只有一马。时间稍微一长,前后的距离便要拉开。马多者的速度被马少者拖累,又不能撇下别人自己上前,整支军马的速度就被压了下来。

萧­干­行在大队之前,看着前后已经拉开五里的军阵,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可是他也只有无可奈何的份,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将马匹全部归拢,然后平均分配。但这是万万不能的,因为这些战马都是部族战士的私产,要是夺了人家的马匹,也不需要再追敌,自己内部就要『乱』起来。

一追一逃之间,距离原来越远。由早晨开始的三十余里到晚间的六十余里。是夜,宋江已经过了弘州,萧­干­却还在弘州城西十里处缓缓慢行。他的骑军已是不能再跑了,不少只有匹马的兵士已经掉队,被远远甩在了大队之后。

萧­干­唯有安排今天夜里,全军在弘州城外扎营,然后征调马匹,整顿好了再行追击,否则的话,不要等追到,自己这支大军十停中至少要掉队五停。

萧­干­重新做着计划,宋江也没有闲着,今天又是一日的长途奔徙,幸亏在怀仁城中休养了十余天,不然骑术尚不算佳的义勇将士们怎么吃得消。而且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问题紧紧的困扰着他,义勇军几场大战下来,阵亡极多,伤者也是不少,虽说大部都是轻伤,现在都养得差不多了,可还是有百余重伤者!

这次突围,宋江把所有的重伤员都带在了军中,用绳索牢牢的捆住,躺在两马中间搭着的网袋中随军而行。这一路下来,所有伤员都是紧咬牙关,就算再颠簸再痛也不发一声。可是意志终究不能战胜伤痛,已经有几伤势严重者熬不住这般的折磨,快要支撑不住了!

宋江此刻正是站在这几个晕死过去的兄弟面前思考着这个问题,按照路程还要这样行军三日,这众多的伤员能不能跟上?恐怕很难,但是速度依旧不能降,要是被辽军追上来,那就不是这伤员『­性­』命的问题了,而是全军的『­性­』命问题!

宋江犹豫着,是不是分兵?派些人护送伤者南下!可是只剩下两千人的义勇军已经单薄得很,要再次分兵,以后的路怎么走?

他不能不犹豫,现在虽是进了蔚州境内最北面,也应该拉开追兵不少距离,但是要护送百余重伤者南下,人数不能少于数百,不然万一遇见小股巡边的辽军都逃不出。

要是护送人数太多,自己手头上的人就更少了。这马上还要进燕京,虽说只是走个过场,但是出了燕京之后呢?要是萧奉先在自己进了燕京城之后忽然翻脸怎么办?要是南下无路怎么办?北上中京道或者东京道,沿途数个州县,千五百人要冲破围追堵截到达上京,宋江越想自己心中越是凉意。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想过萧奉先是否会守诺的问题,因为他手中有萧奉先的亲手文书。这个真的可以作为所有的『­性­』命的倚靠么?宋江的信心越来越小,这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世界,一封文书能不能真正让萧奉先忌惮住,他心里没底。

分兵!宋江下了决心。不管怎样,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兄弟没有战死在沙场,反而被他活活疼死在路上!

吴家亮第一次和宋江发生了争执!帐外的亲卫们也是紧张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吴家亮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大声的和宋江争论着!整个营地内,只要用心,都能听见两人大声的争吵。

吴家亮不同意宋江的做法,并非是不同意分兵,而是不同意自己带伤兵南下。相比较主力东进燕京,数百人的小队伍南下,无疑是安全许多。在所有人的视线关注着主力东进之时,只要小心一些,走脱出去并不算难。现在的营地,距离河北西路一百几十里的路程,一日一夜就能赶到。

从此地南下最好的线路是绕过蔚州城,走飞狐口南归。飞狐口虽是险隘,但那是对从南往北攻击来说,从后面乔装突袭并不算难。

吴家亮和宋江争执的问题就是,谁南下谁东进的问题。吴家亮坚持要宋江带人南下,因为他是义勇军的首领,不能总是亲临赴险!至于袭取南京析津府之事,现有萧奉先的使者在军中,又有事先的约定,谁去都是一样。

宋江对他的要求自然是不肯,若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宋江或许还能考虑一下。因为那时,在他的心里,去燕京城不过是走个过场。但是现在万万是不答应的,他此时心中越来越没有底气,究竟萧奉先会不会在意他手中的文书,会不会打主意将这个证据抢回去,包括连他这个同谋一起铲除!

可是这些怀疑,宋江不能说,要是说出来,吴家亮更不会同意南下。两人争论好一会,宋江无奈之下,唯有搬出军令压下来,命令吴家亮连夜率领四百人马,护送所有的重伤员南下归宋!

在义勇军中,一入军中,受到的第一条训令便是:军令如山!军令一下,就算是天大的不愿,吴家亮也只能委屈奉命行事。

吴家亮一肚子牢『­骚­』的出了大帐,这次回去恐怕是没脸见人了!记得临行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向宋二娘保证,必会守护在三郎身旁。现在倒好,自己安然返回了,三郎依旧在北国厮杀,这算个什么事?要是首领有个什么......吴家亮连连摇头,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甩开,前去检点一同南下的军马。

四百余身上带着轻伤的将士,眼中含着泪水,换上辽军服饰,将伤员们再次安置好,骑上战马,却迟迟不肯离去。

宋江带着留下即将东进的义勇将士们,整齐列好队伍,看着徘徊不去的兄弟们,心中也满是不舍之情。

战马的哀鸣声中,宋江唱起了那首出塞曲,送着兄弟袍泽走上回家的道路。歌声越来越响,将士们慢慢跟上曲调,一起哼了起来。秋风拂过茫茫的草原,卷起这苍凉的歌声,似乎想把这份悲壮的离别之情也一样带回南方。

踏着皎洁的月光,在一起浴血奋战同袍的歌声中,南归的战士们一步三回头,走上了回家的归程。

七三节 献俘(上)

今天对于汴京人来说,是个大日子。不光是汴京,对于整个大宋来说,都是个大日子。因为大宋朝立国以来最大的敌人,北面的辽国皇帝被义勇军抓住,今天就要押送到东京汴梁!

辽国皇帝!

这个名词给大宋百姓的印象是那么的神秘,一个高高在上远在云端的人物。

百多年来,宋辽之间战事不断,虽说自打檀渊之盟后两国之间并没有大的战事,可是北面的这个庞然大物时时刻刻都压在大宋人民的心头,上至官家大臣,下到黎民百姓,对北面的世仇心底都有着深深的惧怕!更不用说年年都有小股辽军入宋境来打草谷,沿边各州的百姓困苦不堪。

本朝的边军向来只能防御,只知道守城不出,任由辽军在境内肆虐。现在,终于有一支大宋军马杀出了国门,去辽境打草谷去了,还打了一网最大的,将他们的皇帝都打了回来!

义勇军、宋江!这两个名字是这几天宋人念叨着最多的名字。特别是在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出之后,街头巷尾都是议论纷纷的人们。

义勇军在抓获辽主之后,还攻下辽国西京重地怀仁要塞,距离我大宋代州边境不过一百多里,咱们朝廷却不发一兵一卒前去营救,更不想收复汉唐故土,而坐视这些英雄们自生自灭!

整个汴京城一片哗然,这样不是寒了报国英杰的心么?

更有几个读过诗书的不第士子在研究图册之后四处宣称,这怀仁城是军机重地,夺下怀仁便截断了辽国应州朔州与西京的通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收复失地!可怜义勇军为国尽忠,妄自流血牺牲,都被朝中的一帮『­奸­』臣给害了,把这么大好的良机白白抛弃!

这个说法一经传出,东京汴梁城变得洛阳纸贵,所有辽国西京道地理图册销售一空,无数人在看过地图后都是概然长叹,继而大骂不已。也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那日宣德殿中的情形,几方的论战都被详详细细的传了出来,甚至宋江的军报都被原原本本抄录出来,市井上随处有售!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前天大早,太学的数百学子高举着这条白布为底的巨幅,在皇城宣德门外叩阙求见!

要朝廷除佞臣、发援兵,收复汉唐故土。这个佞臣直指童贯、王黺、侯蒙等人,这几人中,被人最为诟病的竟然是侯蒙!被人指为趋炎附势,卖友求荣!

虽是经官家亲自登楼问话,解释其中道理,后被太学教谕们前来领了回去,可是这场风波是愈演愈烈。当日下朝之时,宣德门外聚集了数千的百姓。当朝太师蔡京走出朝门,迎面而来的是百姓的欢呼之声,待到童贯出门,却变成一片骂声。还险险的被一枚不知从哪飞出的­鸡­蛋砸中,幸亏他常年领军,身手还算敏捷躲了过去。这百姓人堆里飞出的东西,谁也不敢上前去追查,连一旁的禁军都是假装没看到别国脸去,被骂的只有自认倒霉加快脚步仓惶而去。

最惨的是侯蒙,在下朝的途中,官轿被几个士子堵在了大街之上。一众人等指着他的鼻子痛骂,正想要调头而去之时,又被蜂拥而来的百姓团团围住,足足被困了两个时辰。要不是开封府闻询赶到,用上百差人开道,估计是到晚上也未必走得脱。这还不算完,当天夜里,他家的宅院,时不时从院外会飞进来石块烂瓦。

等到了第二天大早,一件更加荒唐的事情发生了,几个力阻发兵北上大臣家的大门上臭不可闻,被人连夜泼了不少垢污。

为了此事,官家已经罢了朝会,放了几位重臣的假,让他们这几日不必赴朝,特准在家办公就好。

这事情能闹到如此沸沸扬扬,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包括蔡太师,也包括远在辽国的宋江。

其实这事情便是宋江一手策划,得蔡京首允,由蔡绦亲手『­操­』办的。宋江策划此事,目的甚多,而蔡京首肯此事更是目标明确,就是针对他的死敌童贯等人。

果然一招见血,这几日看着童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蔡太师是心花怒放,另外对宋江又高看了几分。不过说到这宣传造势,从二十一世纪返回千年前的宋江,的确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诵来也会『吟』,看过无数这类案例耳熏目染的现代人,这么简单的事情还不是信手拈来?

得了消息,今天大早天『­色­』刚亮,东京汴梁的百姓就已经万人空巷,齐齐聚集到万胜门外,沿着直道外西边去数十里都早是人山人海。从汴梁城内十里踊路街一直到御街转至宣德门外,大路两旁都是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就连房顶树上也有不少,等着就是辽主进京的那一刻到来。

万胜门外,十里长亭之处,朝中也已有人在此等候。为首的是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黄裳,率领着礼部大小官员准备迎接。耶律延禧现在虽是阶下之囚,但也是一国帝王,自是不能轻待。除了礼部诸多官员之外,兵部也有不少人到场,有兵部侍郎为首,这是来迎接南归的英雄们的。

其实此次,按常例来说,枢密使童贯也该亲来迎接。但是由于前几日汴京城内发生的事情,徽宗皇帝特意命他在皇城宣德门外准备仪式,不必再出城守候。

礼部尚书黄裳在辰时就已出行,到现在已时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虽然时间过去许久,不过他还是不慌不忙。昨天夜里义勇军携带辽国战俘就已经到了郑县,陛下的宫使和礼部人等已经昨日出发在那边等候了,他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差错。要是有什么岔子,早便有信使回报了,算算时间,也就是这时候该到了。

他正想着,远处奔驰过来一匹健马,马上正是他派出去的礼部信使。

信使一边疾驰,一面大声呼喝:“所有人等靠边迎候,义勇军携战俘即刻就到!”说话间奔到长亭之外,甩鞍下马施礼道:“尚书大人,义勇军正在前方五里之处,即刻就到!”

黄裳站起身来,几步出得长亭,站在大路中间向远处望去。

远远直道的尽头,一面红旗招展随风飘扬,看似一支军马往这边进发。

黄裳摆一摆手,旁边随从人等立刻搬出案几,置酒杯酒壶之类陈之于上。

早就等候在旁的殿前司骑军,见义勇军已到,纷纷策马前行,远远的迎接上去。与远处军马交汇一处,在前方给义勇军开道。

七四节 献俘(中)

黄裳看着这支队伍慢慢的开过来,不觉一愣,侧眼看着刚刚返回的信使,低声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义勇军还穿得这般寒酸,难道你是要我也不自在,在家办公不成?”

信使心里嘀咕,刚才要与你说,你偏偏看不见我的眼『­色­』,到现在才来问起,嘴上还是恭敬的答道:“大人,下官也是没有办法。这义勇军的兵士,死活不肯换上三军的军服,说他义勇民军就是这般打扮,我也是徒呼奈何啊。”

“荒唐!就算是穿他们自己的军服,那也不能穿得如此破旧吧!”黄裳更怒!

信使哭丧着脸,心道这还远着呢,等近一些,你就能看见义勇军身上衣服破成什么样子了!那衣服上不光有着没有洗净的斑斑血迹,半数以上身上还包扎着绷带,想到这他连死的心都想有了:“回禀大人,下官真的是没有法子,这些民军根本不识得朝廷法度,竟然说甚么他们就是这么一路去,一路回,别的兄弟还在北面拼命,自己怎能回来享福?除了大旗之外,其余物品他们一概不受,当真是不可理喻!”

黄裳唉声叹气,义勇军这般打扮,恐怕自己想不受弹劾都难了。他不知道的是,等他真正看见义勇军的打扮,他绝对会有上吊的心思,还惧什么弹劾?

义勇军队伍尚行在人群最前面里许处,人群中就爆出一阵欢呼!

等到大队人马开进人群中间道路,人们欢呼声却戈然止住!百姓们都是愣愣的看着道路中间的那支残军。没错,就是残军!

这根本与从前得胜归来的军队不一样。从前朝廷大军还朝之时,身上都是盔明甲亮,行走趾高气扬。眼前这支人马,除了头前那杆大旗是簇新的,其他的都是旧得很,脏得很,破得很!身上未着甲胄,只穿着黑『­色­』军服,补丁摞补丁,上面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迹。不少人身上缠着绷带,腿上、臂上、腰上、头上哪处的都有。要不是知道这是得胜归来献俘的义勇先锋军,还真看不出是什么队伍。

不过义勇军虽然衣裳褴褛,士气却是高昂。虽然身上衣物上有洗不­干­净的斑斑血迹,更有不少人带着伤,但是和前面开路的殿前司禁军比起来,军容肃整气势威武。前头引路的数百禁军,身着华衣亮甲,行走也是齐整。可是和后面叫花子一般的义勇军必将起来,唯独少了那份舍我其谁的杀伐之气!

全城的百姓由震天的欢呼转而静默,不少女子们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勇士,已经开始殷殷低泣。路边不断有人跑将出来,含着热泪,捧着上好的美酒劳军。义勇将士是来者不拒,每每轻啜一口,然后泼洒于地,以敬自己在北地阵亡和依旧奋战的同袍。

一路的泪水相伴,一路沉默之中,义勇军慢慢行至十里长亭处,将所有俘虏与在此处等候的众位朝廷大臣们交接。

黄裳走到近处看见义勇军的打扮,脑袋“嗡”的一声,直觉眼前发黑,勉强站住身形,心里连苦都叫不出了。呆立一会这才迎上去强笑道:“吾等奉当今天子之命,在此迎候南归英雄,”说着和站在一起的兵部侍郎捧起旁边两杯水酒。

李纲、路仲达甩鞍下马,双手接过酒杯,高举过额连施三礼,敬过天地,再代替众军饮下。

见他们饮完,黄裳再问:“辽主耶律延禧可到?”

李纲沉声答道:“正在军中,可是要请出来?”

黄裳颔首,路仲达吩咐一声,后面军士将辽主及众多辽臣牵出,黄裳身后的礼部诸人急忙上前,将众多尊贵俘虏接下马匹,以白练捆缚起来,乘无顶平车入城,以让京中百姓观阅。

现在换成是义勇军持『露』布头前先行,辽主众俘乘车走在中间,边上是礼部兵部众人随车而走,四周禁军维持安全次序。

数十里的长街,无数沉寂的人群,今日汴京城上百万的居民和数十万闻讯而来的附近州城子民,都聚到了这路旁观礼。一路上,没有想象中迎接归来英雄的欢呼沸腾!也没有百姓看见辽主被押赴宣德门巡街而应有的赞叹之声,没有任何的声音!

百万大宋子民已经忽略了这立朝百年来的空前盛事,眼中只有这队历经浴血搏杀伤痕满身的烈士。他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欢迎他们的回家,没有欢呼,没有赞美,也没有欢笑之声。唯有沉默,百万人的集体沉默!

马蹄嘚嘚清脆声响中,大队慢慢行进万胜门,不知何时,沿街的百姓眼中都已经闪烁起泪光,有人已经轻轻哼起义勇军曾经在金明池所唱过的歌曲,渐渐歌声四起,一传十,十传百,沿途的百姓都唱起了同样的一首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歌声震天动地!连远在十里之外的人们也跟随唱起!

义勇军的将士再也忍俊不住,俱是热泪盈眶!

路仲达袖子一挽擦拭着脸庞上的泪水,嘴上低声的骂骂咧咧:“直娘贼!当真是丢死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泪,以后还不要被人笑话死?”

不知不觉间,二百多义勇将士也跟着歌声大声唱起来。他们虽只有二百人,可这战场上险死还生的战士唱出的歌声与百姓们唱得并不一样,歌声之中更多的是烈士余悲、英雄豪迈!

百姓们的歌声渐渐低落下去,唯独义勇战士的歌声更加高亢起来!尽管衣襟落满泪水,战士们还照样挺直脊梁,引吭高歌!

两百人的声音,照样能够响彻天地!

歌声中,战士们走上了御道,面对着煌煌大宋权利最高的象征——皇城,昂首挺胸的前进着。

徽宗皇帝和朝中众臣早早便在宣德门城楼上等候,看着无数的百姓在沿街自发迎接,徽宗心里充满自得之意。

这百年未创的功绩,自己手上已经有了。等到明年,再征调大军北上幽云,收复汉家河山,自己便是立朝以后武功最盛的一代帝王,定能与秦皇汉武同列!

七五节 献俘(下)

徽宗皇帝和众臣在宣德门已经等候多时。

初始闻得远处欢呼震天,就已经知道义勇军已经押着辽主抵达京师。后来声息大变,整座汴梁城欢声消去,百万百姓同声唱起义勇军的战歌,直唱得所有人血脉愤张,激奋不止。

然而,不久之后歌声也悄悄低落,唯有远处踊路街上,仍有一曲歌声依旧嘹亮,杀伐之音迟迟不歇,竟是越来越近,转而行到了御街!

宣德楼上,有眼尖宫使手指前方,不由自主呼道:“义勇军到了!”

徽宗皇帝顺势看去,前方不远御街之上,拐进来一支骑军,人数不过二百余人。

这支军马的最前头是一杆报捷『露』布,与『露』布并列着一面火红『­色­』的大旗,正是所有人期盼已久的大宋义勇先锋军!

义勇军行进铿锵有力,高唱着战歌昂首而来。等到近些就能发现,这些挺胸直背,雄赳赳气昂昂的战士身上,衣甲残破,血染征尘,浑身更是伤痕累累。却正是因为这些,比之在他们身后承载俘虏车辆旁,护卫四周身着锃亮盔甲的禁军人样子,更显得无比的铁血彪悍!

徽宗禁不住站起身来,频频打量着城楼下的勇士,不住点头称赞。从这些前来献俘的兵士身上就可以看出,义勇军当之无愧为血战雄师。

说话间,义勇军已经开拔到了城楼之下。将士们全体整齐下马,为首两人对着城楼之上半跪叉手行礼,正是李纲和路仲达。

“大宋义勇先锋军随军宣赞舍人李纲见过陛下!”李纲此时也是情绪激动,虽然他并不算是义勇军真正的一员,但这一路北上南下,和义勇军将士们同饮同食,也已把自己当做了军中的一份子。这一路行来,他接触太多的鲜血生死离别,消去大半文人的理想豪情,算得上半个军人了!

徽宗皇帝点点头,欣慰说道:“卿此行辛苦,又为朝廷立下殊功,来日定当论功嘉奖!”

李纲叩首道:“此行都是吾皇明见万里,才有臣等略有斩获,现在献俘于陛下身前。”

这一套都是献俘的必要程式,此次义勇军献俘仪式还算是经过压缩再压缩的。毕竟义勇军的大部尚在北国征战,连其统制宋江都还未归国,是以军中献俘之礼部分全数被剪掉,只余下这朝中的部分。其余种种,还要等到宋江归国之后再行举行。否则的话,万一这边办过,义勇军却在北面全军覆没,那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李纲话一说完,便带着路仲达闪到一旁,身后义勇军将士也是齐齐闪避,『露』出身后的俘虏驾车与礼部等官员出来。

礼部尚书黄裳上前紧走几步,侧过身子大声呼道:“献俘!”

团团围住辽军俘虏座车的殿前司亲军两边一分,让出一条大道。

黄裳再次回身,几步来到车前,对着耶律延禧高声唤道:“请辽主下车!请诸位下车!”

耶律延禧仰面看着城楼之上的徽宗皇帝,长叹一声。虽是一路上他已经思想过现在的场面,现在事到临头之时,却依旧有些羞愧难当。

若不是自己胆怯而逃,又怎会落得今日的如此下场!现在再多想也是无用,再胆怯也要上前,耶律延禧叹息着抓住车辕,在禁军兵士护持之下,一脚踏上宣德门前青石铺成的平地。

看着眼前高大恢弘的城楼,他的脑中忽然想起件事。曾几何时,在女直人攻破上京之时,他落荒而逃之前,便有言道要是不敌金国,他便会擅位于子,自己带五百袋金银珠宝南奔大宋,也不失为一生的富贵!谁知,竟然一语成蹟!今日他的确是到了大宋京师,但不是自己来的,是被宋军给擒来的。

在他身后,数十辽臣也纷纷下了车撵,在他身后排成两列。徽宗皇帝在宣德门城楼楹中设帐幄座位高坐,俯视着辽国众人,胸中有说不尽的豪情壮志。

大宋当朝的文武百官及诸军将校在楼下左右班立,见到辽主以及重臣都已下车站好,齐齐跪倒贺道:“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宫使列门楼之下正中台前,手持拂尘高声叫喊道:“引献俘!”

禁军驻京师的众将校上前牵起辽国众俘虏身上白练,带至宣德门之下,让众俘虏们立于台中,面向陛下而立。

这边义勇军的『露』布早已取下,有宫使捧在手中,当众开始宣读。

待宫使读完『露』布上所书捷报,刑部尚书始出班奏告:“启奏陛下:义勇先锋军将辽国所俘执献,请交付有司处置!”

徽宗皇帝手扶栏杆,看着城楼下辽主耶律延禧,轻咳一声问道:“阿果,你可愿降我大宋?”阿果乃是辽主小名,天下皆知。

耶律延禧眼中流泪,倍感万分屈辱!自己堂堂一代大辽天子,现在竟然成了南朝的阶下之囚!可事情都到了如此田地,还有什么好说?只能俯身行礼道:“阿果愿降!”

徽宗再问道其余诸人:“你等可是愿降?”

辽国诸臣均是弯腰作礼:“臣等愿降!”

官家俯视楼下折腰诸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颁下谕旨:“故辽主耶律延禧与辽国众臣既愿降我大宋,便是宋臣。我大宋仁德,皇恩浩『荡』,即刻开释!”

门楼下禁军护卫上前,将辽国众人身上白练取下。耶律延禧为首,率诸多辽臣齐齐跪倒三呼万岁!

楼上有宫使再大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主耶律延禧愿归大宋,特加封欢乐公,赐宅邸一所,奴仆百人······钦此!”

封赏已完,辽主,不,欢乐公耶律延禧等人再次下拜,三呼万岁谢恩!城楼之下的文武百官也都再次下拜,而后将笏版『Сhā』在腰带上齐齐跳起舞蹈,口中三呼万岁。

徽宗皇帝看得眉开眼笑,抚掌跟随击打节拍,极是享受。

官家在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可给他带来喜悦的人,却在夺命狂奔!

在解决了军中伤患的难题之后,义勇军人数再减,现在只有千五百人。这么少的兵力,还要去夺取燕京,在旁人眼里无异是疯子。宋江自己也这么觉着,可是此行不能不去!

送走南下众兄弟的第二日清晨,宋江带着人马踏着朝『露』再次启程。这次行军讲的就是一个快字!

现在军中有萧奉先的使者引路,义勇军直接取了一个直线,从弘州直『Сhā』安定与蔚州之间的松子口,从此处达涞水再至大安山。然后渡过桑­干­河抵达香山,行程四百多里,路上并无道路,在漫漫原野上足足长途奔行了两日!

在他身后五六十里之处,萧­干­已经整顿好了兵马,甩开已经跟不上队伍的二千多人,自提六千大军紧追不舍。大有就算宋江要去天边,他也要追到天边的架势。

再往后看,耶律大石行军不紧不慢,带着两万怨军和万余部族的杂军,出了怀仁城也在往东走。

可和萧­干­行军不同,耶律大石的速度并不迅捷,与萧­干­的方向也不相同,却是向着东南方向直走,去的涿州易州一线。其余的西京兵马,纷纷各归本部。

七六节 笑谈燕京城

香山,坐落于析津府西北处三十五里,峰高里许,景『­色­』优美。是燕京城上至王公大臣,下到黎民百姓平日出游最喜之地。

今日,香山在入夜之后迎来了一支人数不多的军队,不是本朝的军马,而是南面大宋的义勇先锋军。

香山脚下本有辽国军营,可是奇怪的很,今夜军营之中空『荡』『荡』的一片,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萧奉先的使者在头前带路,领着义勇军直奔军营而去。等到了军营门口,使者笑道:“宋大人,今夜贵军便在这里驻扎,我还要连夜返回析津府报信,明日一早当回,贵军将士今夜可以好生歇息,此地安全得很。另外,营中粮草之物俱是齐全,可随便使用无妨。”

宋江含笑谢过,知道这是萧奉先提前安排下的,也是算体贴入微。

送别了使者,宋江带军马进驻大营。果然,里面整洁得很,倒像是日常有人打扫过一般,房舍甚多,床铺也是不错。宋江心中觉得好笑,这内『­奸­』倒不是汉族一家独有,哪个民族都出了不少,和自己合作的这位不知道算不算一个大辽『­奸­』。

这营房位置很不错,附近就有条溪流,溪水清澈直接饮用都是无妨。宋江围着营房巡了一圈,粮草也还充实,足够几千人马用上几日的,就是马厩少了些,不过想来也无妨,不过临时住上一晚而已。

巡营完毕,宋江吩咐下去,今夜只安排两班夜巡,所有的兄弟用过饭食后早些安歇,以养­精­蓄锐,明日去攻燕京城!

听见自家首领说明日要去攻打燕京,这帮无法无天的嗜血之徒都是一阵欢呼。义勇将士们对自家的首领充满信心,首领说要攻燕京,对他们而言,似乎燕京城已经踩在脚下,竟然没有一个人会去想是不是真能攻得下来!

外面的欢呼声传进宋江的耳朵里,他也凭添了一份信心,毕竟军心可用!有这么多悍不畏死的忠心部属,还有什么地方是不能闯的?

不过宋江的心里也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担忧,自家的弟兄对自己全身心的信赖,对自己要带千多人去攻打一个三十万人的都城这种事情都毫不犹豫,反而欢欣鼓舞。自己必须更加的小心从事,务必要带着大家走出重围,回返家园。

明日攻燕京,萧奉先该会如何安排?宋江思索着这个问题。

如果他真的翻脸,起码也要在自己抓住那两个倒霉的王爷之后。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会不会在城中直接下手,还是在我南返途中再来偷袭?

宋江想得有点心烦意『乱』,这种事情也只能是推演各种可能会发生的异状。在不知道对方的底牌前,很难想得到别人究竟会如何做。不过如果把义勇军全体将士的『­性­』命,交到一个外人的手上,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的。宋江默默的想着,毫无滋味的吃着晚餐。

一夜无话,第二日大早,义勇军早早的起床收拾行装。昨夜大家都是睡得不错,现在都是­精­神奕奕,想着马上就要去攻燕京,个个摩拳擦掌,大营里面笑语喧天!今日不同往常,宋江并未约束众军早起『­操­』练,马上可能面临新一程的征途,便让将士们开心些也无妨。

太阳刚刚升起大半,萧奉先的使者满身的『露』水,衣襟湿透气喘吁吁的匆匆赶到。看样子他是连夜从燕京城,赶回来香山军营的。

他到的时候,义勇军已经整备好了人马,正在进着朝食。

此时宋江在等待他的到来,见到使者一进到大营,立时把他让进厅房,要先听一听萧奉先的全盘计划。

使者和他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两人算是熟稔。也不客气,坐下还不待喘上口气,便急忙说道:“宋大人,我家王爷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今日一大早,萧都统就接到新城战报,说白沟南面宋军有异动,已经分派耶律宁的南西行营人马南下巡视边境去了。现在燕京城里俱是自己的人马,此时进京当万无一失!”

宋江想想顾虑问道:“我这不过千五甲士,就是这样轻易的攻进了燕京城,等以后旁人问起,你家萧都统如何说得过去?”

使者呵呵笑道:“关于这个宋大人尽管放心,萧都统的人马大部也已经出了燕京。是因为得了西面讯息,说是宋军义勇已从怀仁突围,奔了东边燕京府的方向来,所以前去围堵。眼下燕京城中只剩下不到三千余人防备,要是有有人冒充我大辽自己的军马要进城,不过是易如反掌尔。”

宋江哑然失笑,点头应道:“是极是极!萧嗣先都统也甚是辛苦!既然看顾南京的城防,又要『­操­』心西面的义勇军,当真是鞠躬尽瘁!就算偶有纰漏,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宋江说着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宫城之中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几位亲王殿下可都还安好?”

使者向南边抱一抱拳,深情说道:“得闻天子蒙难,几位帝妃和亲王太女俱在宫中佛堂为陛下祈福,当真是孝心可表天日。唯有秦王殿下昨夜祈福之时偶感风寒,今朝身体不适,怕连累众位母后兄弟,特意回府休养。说到这宫城,守卫还算森严,不过宫卫太少,不过只数百人。这还要烦劳大人前去护卫一番。”说着,使者拿出一张标注得详尽无比的地图,指点着说道:“大人请看,这边是宫卫都衙,平日里不当值的侍卫们就在这边休憩。这里是宫内天宁寺佛堂,护卫得一定要紧密些。至于岗哨之类上面都有标记,这宫城靠着西南城墙,不过今日这段城墙似乎无人看守。就连西南城门也是人少的很,不过有数十人当班值守。燕京城防守如此空虚,还真是叫人担心不已。”

宋江拿过地图,仔细的端详一番,把所有的要点都记在心里,对着使者一板正经道:“那本人这就带帐下将士们前去参观城防?顺便去看望一下那些正在为天子祈福的孝子们?”

使者点头应道:“大人果然是义薄云天,在这关键时刻还『­操­』心国事,­精­神实在可嘉!佩服,佩服!”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七七节 进城

南京析津府,又称燕京,是辽国最大的城市。城中住户三十万人,城南北长六里,东西长五里,城墙高三丈、宽丈五尺,算得上是一座雄城。外城八门二十六坊,城西南建宫城,设四门。

今天燕京城里动静可是不小,天一大早南西行营数千人便启程赶往宋辽边境的新城,听说南面最近不是很太平。紧接着萧都统又带着上万大军出城西去,说是西面也有宋军出没,总之最近大辽国总有不少的事端。

不过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这些事情并不值得太过关心,真正要关心的是每天的生计。辽国上下的消息封锁的十分严密,已经传遍整个大宋的辽主耶律延禧的下落,这燕京城里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辽国的子民们都还以为他们那个从来不务正业的天子,可能还在某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围猎取乐。

燕京城的北面有两座城门,名为通天、拱辰。靠西面的是通天门,靠东面的是拱辰门。

今日北城通天门,半点都没往日的热闹喧哗,气氛压抑的很。

数十个守卫城门的兵士,紧张的站列整齐两排,耐心的盘查来往进出人等。兵士们都是一脸的严肃,剑拔弩张之势,惊得过往的百姓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也不是他们对这守门的工作如何尽心尽责,实在今日此处头顶城楼上,坐镇着一位大人物,萧嗣先都统帐下亲信大将,现在的燕京镇守将军萧谟鲁。

城门外队长看着手下兵士检查着过往行人,偷偷瞄着城楼上坐着目视着远方的萧大将军,心里泛着嘀咕。这萧将军镇守燕京,日常多少事物,怎么今天对咱们这通天门起了兴致,都已经坐了个把时辰了,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难道说我这有什么不妥之处?想着,他四处的不停打量,是不是兵士衣装不整?还是会有『­奸­』细?找来找去,却找不出一丝儿岔子。手下兵勇们在将军的眼皮底下,谁又敢有丝毫的怠慢?

别说普通的兵士,就连队长自己也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在门外值班。

时间缓缓过去,已经快到正午时间,萧谟鲁还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依然坐得稳稳当当。

队长心里叫苦连天,今日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当值,本想捞点油水,可大将军坐在这,他哪有胆子去弄,不是嫌命长了?他心里正在骂娘,忽然瞥见萧谟鲁猛的站起身来,扶着城垛往远处看去。队长心中惊喜,难道大将军准备走了?

他心中胡思『乱』想着,不料有兵士连声唤道:“队长,远处有大量尘烟升起,似是大军行进的尘烟。”

队长猛然惊醒:“什么?”急忙顺着兵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大道的尽头有数丈高的浮尘扬起,他已经是积年的老兵,一眼便看出,这是大队骑军行进时所带起的尾尘。

看样子是从北面来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军马?队长急忙指挥众军清开城门门口聚集的百姓,再将吊桥升起。等这一切将将做完,那支军马已经到了近前,看装饰倒是我大辽的兵马,只是不知这支军马怎会到这南京来。

队长隔着护城河大声问道:“前方军马来自何处,可有枢密院的公文?”

站在护城河这一边,可以看见对面来人并不算多,最多一二千人。马上骑士俱是行『­色­』匆匆,身上军服都已经破旧。问话刚完,那支骑军前面闪出一个中军官,大声呼喊道:“吾等西京控鹤亲军,追赶马贼至此,你们可曾见到有数百马贼擦城而过?”

队长惊讶莫名,马贼?马贼怎生敢到这燕京城来?连连摇头大声答道:“不曾见过!”

那中军官骑马回归本阵,向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请示一番,然后再次上前喊道:“我军已经急行三日,将士疲倦已极,欲进城中驻扎休整,尔等放下吊桥,让我军进城。”

队长哪有这个胆子,放这不明来历的军马进城。这里可是燕京城,陛下后宫驻跸之处!要是出一点纰漏,自己有十个脑袋都是不够砍的,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要有枢密院公文才可进城。你们既然没有,还是速速退去,不要在这堵住城门,要是被朝中哪位大人看见,你们将军一样担待不起。”

那中军闻言大怒道:“我军为国征战,几日几夜都不曾安眠,你还不让我等进城休整,莫非是看不起我们西京兵马?!”

可不管对面如何之人如何说,队长都死活不肯放下吊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事关身家『­性­』命,就是说破天来,他也是不敢的。

对面的中军说了半会,见他实在不肯答应,只有回去泱泱禀报。队长远远看去,那将军听了中军回话怒气十足,扬手给了中军一鞭,自己催马上前喝道:“快些开城,让我等进城休憩,否则我定饶不过你!”

队长心道,当真是笑话,你不过西京控鹤军,我是萧都统帐下,你什么时候能管到我的头上。不过看样子对面那人官职不低,只能腹诽不能明里取笑,队长也不示弱回道:“启禀将军,卑下也是公务在身,不敢有违军令,还请将军不要难为小人。”

那将军手中马鞭一指:“你既然做不得主,那就让做得主的来与我答话!”

队长心中冷笑,正要回嘴,不料城楼上有人忽然张嘴问话,正是燕京镇守,萧谟鲁大将军。

“城下可是西京的军马么?”

队长急忙回身恭敬答道:“回大将军话,正是西京控鹤军,要我等放他们进城休息。”

萧谟鲁似是思索一下,看了那边军马一眼,懒洋洋吩咐道:“既然是西京军马,人数也不算多,那便让他们进来吧。”

队长一愣,这什么通关文书凭证都是没有,怎么能放?急忙说道:“将军,他们并无枢密院签发的文书,万一出点什么差错......”这队长也是小心,生怕自己将军大意疏忽,引来什么祸端。

不想萧谟鲁顿时不悦起来,语气有些生硬了:“既然是友军,又会出什么差错?你莫非向我来要文书?是不是要我给你签押担保不成?”

队长一缩脖,坏了,不敢再多说半句,急忙喝令手下士兵:“快放下吊桥,迎西京军进城!”

七八节 夺城!

萧谟鲁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下这支军马顺利开进了通天门。行进的队伍中有一人抬头看来,向他这边微微点头。萧谟鲁也是稍微回首示意,这才抬脚起身,沿着城墙往东面走去。

临走之时,萧谟鲁吩咐亲兵:“你现在去南面开阳门传我将令,不论发生任何状况,城门都不得关闭。”

亲兵答应一声,接了令牌,转身下城驰马向南而去。

这支进城的人马,就是在辽国境内转战千里,惹得烽烟四起的大宋义勇先锋军!

宋江与萧奉先的使者并排策马前行,一路慢慢的闲聊,一面四处观赏着大辽燕京城的街头景『­色­』。

这次进袭燕京城,义勇军并未全军而至。只来了千二百人,还有三百人已经赶着多余的战马,先行奔赴城南面五里之外等候大队出城。

义勇军的马匹实在太多,战马多了行军是好事情,野战也是不怕。可要是城中作战,马匹太多也只能碍事。

燕京城规划整齐得很,四四方方一座城池,外城八门之间都是直道相通。从通天门入,并不需转弯,沿着大道直接往南,行得五里的右手边就是宫城,直走到底就是南面的开阳门。

使者陪在宋江身旁,一路详细指点着道路,再对宫城之中的地形也解说的事无巨细。宋江不断点头,四面对照地形,算是对这座被契丹强占了百年的古城有了大致的掌握。

大队行了大约三四里路,眼见前面将到宫城之侧。使者左右看看,躬身告退道:“宋大人,前面右转便是宫城,我已是不便再继续前行,只有先行告退,在此预祝大人马到成功!”

从使者对宫城的了解程度,宋江已经隐隐猜到这个使者本来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起码也是可以随便进出宫城的人物,不然如何说得这般细致?

这种不方便他还是可以理解的,宋江微微颔首谢道:“这一路还要谢谢先生指引,不然我军也不能如此顺利。若有一日再能相见,定要请先生把杯痛饮,不枉相识一场。”

使者微笑点头,悄悄转过马身,行进了大路边的一条小巷。宋江也不再去关注他的去向,开始一心考虑可能会发生怎样的意外,又该该如何应对。

燕京城内西南角宫城,又称大内,四面设门。西门称显西门,东门称宣和门,北门称子北门,南门称南端门(又称启夏门。南门两侧有小门,称万春门和千秋门。

宋江此次计划中,义勇军首要扑击的就是这北面的子北门。

现在燕京城里十分空虚,驻城守军才三千之数。护卫宫城更发的少,只五六百人。这么些人还要分守城内各处,摊到四门轮值的不过数十人,这些使者早就交代过。宋江对于攻城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人数不足、全无器械,时间这么紧迫的情形下,也只有突然袭击,强占城门而已。

为了使得此次袭击成功,义勇军大队在距离宫城半里,大街的拐角处就停下了脚步,宋江此前特意点了十几个自家军中的猛士,先行前往抢城。不然要是这么多军马同时开过去,只怕还不等到了门口,城门就关上了。

被点到的战士俱是从军中挑出的勇武之士,被选到的人都是兴奋异常。能被首领此时派出,起码都是证明自己比旁人更胜一筹。宋江拉过前去夺门的众人再次细细的交代一遍,众人轰然应诺,纷纷上马而去。

看着勇士们离去背影,宋江心里竟然有些紧张起来,这次夺城成功与否也就是看他们的了。

此次先行前往夺城的俱是陌刀营的战士,为首的正是陌刀第一列的连长。

义勇军中,陌刀队的编制与其他骑军枪军大大不同,是以列为连,这第一列是刀阵最前面,要胆气勇力最强者才能担任。能做第一列连长,必要是胆气过人的好汉。现在的陌刀队,带队者正是第一列连长周晨。

周晨领着陌刀营中­精­心拣选的十数条好汉,打马一路疾驰,片刻便拐过大街奔向宫城子北门前。

南京宫城不算大,东西宽不过一里,原是辽主行宫。战马驰骋之下,几十息的时间,周晨就带人快到子北门口。

守门的宫城亲卫,远远就看见这边有十几匹战马疾驰而来,再看马上骑士都是身着军服,也没有放在心上。估计是哪里来的信使,来报告前线战况的,这段时日这样的人来得甚多。

等到前方来骑已经到了城门前数十步远,才有两个宫卫上前拦住行进道路。这十几个来人也开始慢慢降低马速,似是要止住战马。其余宫卫见状心中了然,看来确是前线的信使,只不知是何处的战报,是喜是忧?

来者已经缓缓的靠近,两个宫卫伸手问道:“是何处的公文?可是前线战报?”

为首骑士咧嘴一笑,旁边另一人答道:“是西京战报,还请两位这边来取。”

宫卫也未多想,迈步便走过去:“交到我手上便可以了,你们到一旁等候,要有回话再宣你等进去答话。”说着一指大门侧面一排的拴马桩。

那人呵呵笑着:“好的,我等明白。”说着便到怀中掏着什么,宫卫看着这人伸手在怀中『摸』索许久,有些老大不耐,口中说道:“快一些罢!”话刚出口,忽觉脑后有一阵疾风刮来,微微侧头,只见一道眩白光芒闪过眼眸,这是什么?宫卫大脑还在思索,身体却已经缓缓的倒下。

“杀!”

周晨一把抓起得胜钩上的大刀,脚尖一踢马腹,向子北门冲去,后面十几个义勇军兵士也是呼喝着掩杀上去。

这瞬间的突变,让战列大门两侧的宫卫们措手不及。这几十步远的距离,战马四蹄一撩转眼就到。等到了大门口,周晨等人跳下战马,并不冲进城内,只结成两队阻在城门中间。

众多宫卫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刚才杀了自己同僚,当时刺客无疑!

正在子北门城上巡视的北门禁卫队长,一愣之下立时『­操­』起钢刀,对手下禁卫大声呼喝道:“速速随我下城杀反贼!”说着领着数十兵士就杀下城来。

城门外两侧站班的宫卫也是纷纷向大门冲来,要清除这些挡在门中的叛党!

周晨前后两处看看,门里的禁卫还不曾到达城下,门外的宫卫已经要到了。只见他举起刀口往外一转,发令道:“先杀外边的!”

他这是第二次开口,头次开口太过急促,辽军尚未反应过来。此次开口却被人听得真真切切,立时有人大呼:“是南人说话,他们不是西京军是宋军!”

话音一落,城门内外的脚步更急!

周晨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的不错,正是你大宋来的周晨爷爷。”边笑着边带着手下弟兄,整齐向外跨步,向已经奔到门前的宫卫们杀去!

七九节 杀人不留情

宋江紧张的计算着时间,大队驻留之处距离南京宫城不过两里不到,骑马快速行进所需时间屈指可数。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宋江挥手大声下令:“全速行军,冲锋夺城!”

周晨带手下弟兄已经在南京行宫子北门口与辽军宫卫战在一起。由于城上城下的宫卫们到门口距离不同,时间有先后分别,周晨选择了各个击破。先对付城外的,再返回身应对城内的,这样不至于腹背受敌。

城外的宫卫人数并不算多,也是二十几个,『乱』糟糟正奔到门前,被周晨率队撞个正着。

要知道此次能够先行前来夺城得,都是义勇军陌刀营中的勇士。虽然只有十数人,可十几把丈许长的霜刀整齐挥舞之下,又几人能够抵挡?只不过一个照面,门外而来的宫卫们便被砍倒半数,城门口青石板铺就的地面随即被鲜血染得通红。

陌刀杀伤实在太大,更大的是它惊人的气势和对心理承受的震骇,那霜刀齐发的寒光一过,地上就要留下一片的肢体!这等血淋淋的场面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现在周晨面前的宫卫们也不例外!

十几把长刀一落,二十几个宫卫被齐刷刷放倒一半,剩下十余人已经提不起勇气再次上前。可是他们不上前,并不意味着陌刀军士不会上前。周晨再发号令,十几人向前一大步,再次落刀!正在惊骇中手足发软的宫卫几近全灭,只剩下一个站得远些的漏网之鱼,早是肝胆俱裂,手足无措,浑身筛糠一般瘫软在地!

这时,守护城墙上的禁卫们终于呼喝着下到城内,巧巧正到城门之后。数十禁卫一到城下,刚好亲眼目睹那寒光之下一刀之威!立时胆气为之一夺,数十人变得缩手缩脚起来!徒有呐喊之声,却彷徨而不上前,周晨转头哈哈一笑:“尔等还不速速上前来受死?”

说着大声喝令道:“转身,向前出击!”

战士们急速转身,向前大步迈进,没有人再去看那个软倒在血泊之中浑身完好的宫卫一眼!

最后剩下的宫卫坐倒在不远处颤抖着,看着慢慢流淌过来的鲜血和四处凌『乱』的残肢断臂,忽然将手中兵器随手一扔,撒腿就往外面跑去,远远的竟然一路传出了凄厉哭号之声!

城内的禁卫面对着寒冷刀锋,连连后退,没有一个胆敢再上前一步。直到把他们『逼』出门洞,周晨才算停下脚步,冷笑着看着对面数十名禁卫。禁卫队长连声呼喝,手锤脚踹『逼』迫兵士上前杀敌,可是没有一兵士应声而上,只都是在原地虚张声势,左右踏步凌『乱』胡『乱』挥舞手中刀枪。

就在此刻,宫城外远处大道上传来一阵雷鸣般剧烈马蹄声,宋江率领义勇军大队人马已经赶到!

周晨看见首领带大队已经到了,急忙带人闪到两旁,让出一条大路。

冲锋之势的义勇前军骑军毫不减速,笔直对着城门内站着的那几十个可怜禁卫撞将过去,只听见惨叫声连成一片,顷刻之间那几十人被刀砍马踩倒了一地。

安全拿下了北门,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控制宫城的四座城门,不教一人走脱出去。

宋江连连分派人马,点出三队人马急速奔向另外三座城门,务必在最快的时间内控制住全城出口。

再分遣一连去攻宫卫都衙,一连人去清剿辽主后宫,说白了就是去洗劫财物。

剩下数百人等跟随自己直接杀向宫城内西北部天宁寺的佛堂!那里,才是今日入城最重要的目标!

几路人马接过令牌飞奔而去,宋江带着剩下的二百余人打马就走,沿着城墙下的秘道直奔西面而去。

这南京宫城小的可怜,从北门到佛堂也就是半里路程,战马加速即刻便到。此次袭击打得就是一个快字,所有的计划都是一早定好,每队军官手上均有图纸,只要按图索骥就行。

说话时间宋江带人就已经冲到了天宁寺门口,在门前卫兵的呼喝声中,已经突了进去,在门前的十几个卫兵已经身首异处。

天宁寺说是寺,其实也就是个小佛堂之类,不过是一座正殿,两间偏殿。宋江带人转眼间就冲进大门,扳鞍甩蹬下马进到了院中。一眼看去,正殿中香烛缭绕,梵音不断,殿中上香祈福的人们还茫然不知,外面有煞星已经赶到,还继续的跪伏在地为耶律延禧衷心祷告。

“你们去两面搜寻,看是否有人藏匿,其他人等在院外警戒,你们这些随我来!”宋江挥刀下令,立刻左右数十人分开来,去两间偏殿搜查,宋江大步带着数十个兵士闯进大殿!

为他说话声音惊扰,殿中人这才发觉有人闯将进来,一个宫使站在门前训斥:“你们是谁的部下,难道不知道娘娘和殿下们在此处祈福么?还不速速退下!”

宋江不理不睬,与他擦肩而过,宫使顿时急了,伸手就要撕扯。跟在宋江身后的亲卫顺手一刀,便把他砍倒与地!那宫使一声尖利惨叫,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有了声息。

见到这个场景,殿内立时一片混『乱』,不少女子尖声惊叫起来,嗓音高亢连绵不绝。

跪伏在地的人们正想爬起身来,义勇军士一涌上前,将他们齐齐按住,宋江目不斜视,向前大步走到香案之前,转身站住环视一周,高声喝道:“全部闭嘴!”

女子尖叫的声音实在是高的恐怖,何况还是数十个人一起发出的尖叫。宋江的声音虽大,可也压制不住这许多人的嘶沥叫喊。

宋江倒还真没想到过遇见这种场面,现在时间紧迫,也没有时间去耗了,快一刻多一份逃生的希望。宋江不及多想,抡起手中钢刀,“轰隆”一刀将香案剁成两半!趁着这一刀之威下的片刻安静,大声喝道:“再出声者,杀无赦!”

明晃晃的钢刀之下,殿内的女子看着两截在地的香案,再也无人敢叫出声来。只能用力捂住嘴­唇­,可还是止不住的低低哭泣,嘤嘤之声若隐若现。

宋江把手一摆,厉声问道:“凡我点到名者,立刻回话,要是不应者,立即处死!”

簌簌的衣裳拂动之声不绝于耳,殿中上百人转身齐齐抬头,看向他这边。

“文妃萧瑟瑟”

宋江大声喊到,下面却没有一点声息!

宋江左右看了两眼问道:“文妃萧瑟瑟不在?”还是无人应答。看来还是有人心存侥幸!宋江冷笑一声,顺手一指大殿最边上的一排宫女令道:“把她们带过来!”

立刻,有兵士上前将那排宫女推了过来。宋江让她们在正中对着外面整齐站好,宫女们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又不敢哭泣出声,“呜呜”声响个不绝。

看着这一排花季少女,宋江心里叹了一声,脸上平静无波,指着最靠自己这边的一个宫女,大声问道:“这些人中,哪个是萧瑟瑟?给你三息的时间指出来,否则死!”

宫女脸『­色­』惊惶,打了一个哆嗦,四面看了一看,有些迟疑之『­色­』,继而摇了摇头,眼中『露』出恐惧的目光,并不开口说话。

宋江沉默一下,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既然不说,那么——来人!拖出去杀了!”

身后两个亲兵,几步抢上来,左右一分,一把抓住那宫女的双臂便往外拖。

那宫女涕泪横流尖声呼救,拖到门口之时,用脚紧紧勾住门槛大声求饶:“我认!将军饶命!我知道是谁!我愿意指认!”

亲兵犹豫一下顿住脚步,眼看着宋江。宋江脸上『露』出冷笑:“现在已经晚了!拖出去!”

亲兵手臂用力,一把将宫女拽了出去,扔到院中。院中的兵士上前就是几刀,将那宫女活活砍死当场!

那排站立中央剩下的几个宫女个个浑身颤抖,竟有几个更是吓得失禁,湿了半身,腥臭之味顿时弥漫于殿中。

宋江再次开口说道:“再有心存侥幸者和她一样下场!”

“你!”他伸手一指第二名宫女,不想还没等他说话,那名宫女却是和常人有些不同,不哭不闹冷静开口说道:“我知道谁是文妃,也愿意指认,还请将军放了其余姐妹!”

宋江大奇,这女子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十六七岁,胆气倒是惊人!

“那你先指认出来,若是不假,我便放人!”宋江目光炯炯看着那宫女,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那女子伸出手指,往前一指:“她,便是文妃!”

宋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正是最前排几个锦衣华服中年『­妇­』女中的一人。不需命令,已有兵士将这『­妇­』女提起,宋江皱眉问道:“你是耶律延禧的文妃萧瑟瑟?”

那『­妇­』女虽是惊怕,面有惧『­色­』,却也还算镇定,缓缓答道:“正是本宫!”

宋江冷然问道:“那我刚才唤你,怎的不答?”

这个文妃倒是有几分胆气,疾『­色­』回道:“本宫是大辽皇帝贵妃,岂能应你这个下贱之人?你是何人的部下,竟敢到此处行凶,难道就不怕被株连九族?”

宋江仰天大笑:“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有几分胆『­色­』,那我便和你们透个底细!本人乃是大宋义勇先锋军统制宋江,今日来此,是因为辽主在我朝汴京城里孤单得很,故请尔等去与他相会!”

“你就是宋江?”萧瑟瑟大吃一惊,“不是说你被大石林牙和萧大王围在怀仁城么?”

宋江不再回答她的问题,开口说道:“你不需要知道了,刚才我说过,敢有不应必杀无赦!现在送你上路吧!”说着大手一挥,押住萧瑟瑟的兵士一把将她转过身边往外推。

萧瑟瑟脚步凌『乱』,被兵士们推搡着跌跌撞撞的往外行去,一面大声呼号:“本宫是辽国贵妃,你安敢行此暴行,必遭天谴!”还没喊到几声,就被推倒在院中,『乱』刀当头顿时丧命!

宋江冷冷看着她倒在血泊之中,这才转回头继续说道:“我再重复一次,若有不应者!杀!”

八十节 宫女珞瑜

宋江冰冷的说道:“我再重复一次,若有点名不应者!杀!”

天宁寺正殿内没有一丝声息,所有人等噤若寒蝉!

“元妃萧贵哥!”

宋江端详着最前排跪伏的那几个『­妇­』人。

只见其中一人身体一抖,瘫软在地,“在...在这!”

宋江看着那被兵士提出来的『­妇­』人点头道:“放心,只要应了,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说着转头望向刚才答话的宫女问道:“是不是她?”

这宫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面目清秀俏丽,虽是故作镇定,不过还是『露』出些慌张之『­色­』。身上沾了不少的泥土灰尘,头发也有些散『乱』,显得有些蓬头垢面。

宫女看了他一眼,与他目光对视瞬间,立刻调转头去,受了惊吓般怯生生点头。

宋江摆手,让兵士把萧贵哥拉出带到一边站好,再次念道:“晋王耶律敖卢斡!”

人群中,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应声而起,眼中含着泪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宋江照旧看了那小宫女一眼,宫女又点一点头,示意无误。

“梁王耶律雅里”

“秦王耶律定”

“许王耶律宁”

梁王、许王都是有人应声而起,秦王却是没人应声。

宋江心知秦王不在当场,不过还是要应付一下,呼喝几声,再次问道小宫女:“这里面有没有秦王?”

宫女低头呐呐而言:“昨天夜里,秦王忽然病倒,被萧王爷接出宫休养去了,并不在此处。”

“哦!”宋江没有再继续追究,继续喊名道:“耶律骨欲、耶律余里衍、耶律斡里衍、耶律大奥野、耶律次奥野!”

几个女子闻声站起,都是泪流满面,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何样遭遇。宋江点算一下,天祚帝的妻子除了秦王之外,都是抓齐了,吩咐兵士,把他们都带出去,不得伤害!

再看殿内,尚有不少衣着华贵者匍匐在地,宋江心中一动,一把抓起一个年轻男子问道:“你又是何人?要是达官显贵之后,我不妨放你一条生路!”

那男子吓得惊慌失措,连声说道:“我是!我是南京留守耶律淳的孙儿!”

宋江呵呵笑道:“很好!”随即命兵士也把他带出去,和辽主的亲属站到一起。

看来这殿中人等非富即贵,倒不失为一个保命的屏障!

宋江唤过一个亲卫大声吩咐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盘点殿中所有人等,宫女全部放走,其他的,”

说完,宋江环视一周,看着众人恶狠狠说道:“我只要十人!谁家中位高权重,可以留下『­性­』命!要是无关紧要的角『­色­』,归拢到一边,待走的时候全部杀了!”

亲卫大声应诺,宋江抬脚就走,要出大殿刚才擒获的亲王等人。他现在尚在犹豫,按照他和萧奉先的约定,这晋王和梁王是不能留的,必要诛除!可是诛杀之后,萧奉先是否会信守诺言?宋江心中无底,要不要杀?还是留在军中作为依仗?

宋江还未曾走出殿外,忽听得后面有女子呼唤之声:“将军留步!”

宋江讶异回头,谁会叫我?却是方才那认人的小宫女出的声。

小宫女见他回头,急忙跪倒在地,哀声说道:“将军,婢子方才奉命指认了各位娘娘,还请将军带我离开,婢子愿意侍奉将军左右。”

宋江看着她盈盈拜倒粉脸含泪,惊惧的模样,当下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恐惧自己走后被人报复。心中有些犹豫,方才她还算是配合,不带她走的话,这个女孩是必死无疑的,犹豫问道:“你可会骑马?”

小宫女立时答道:“会的会的,婢子随陛下和几位娘娘便是从中京乘马而来。”

宋江点点头,挥手叫她过来。正好跟随自己出去,他还可以询问一下这宫中的事情。宋江示意方才接到命令的亲兵继续进行甄别,自己大步走出正殿,小宫女一提长裙,急急的跟了出来。

庭院内,辽主的妃子儿女已经被义勇军士看管一旁。宋江自顾自的走到院落一角坐下,小宫女跟着过来,颤巍巍站在他的身前。宋江瞧了她一眼,语气和缓问道:“你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有些紧张,犹豫着答道:“婢子是汉人,本家姓珞,唤作珞瑜。”

“你无需害怕,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既然都是汉家子民,当带你回南面去。”宋江有些怜悯的看着珞瑜,语气温和许多。

珞瑜微微福礼:“谢谢将军成全,婢子愿意追随左右,侍奉将军。”

宋江笑笑,并不说话。等回了南面,让姐姐安置就是,自己也无须『­操­』什么心。

这时天宁寺外传来清脆马蹄声,有兵士进来报说,三面城门都已经占下,只是宫卫都衙还在僵持,辽兵依靠衙内建筑而拒守,一时之间攻不下来。

攻不下来?宋江吩咐道:“攻不下就别再攻了,兄弟们安全要紧,在外面围住,不教有人突围便可。”兵士得令急忙前去下令。

天宁寺的正殿中已经开始上演一场闹剧,宋江的话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要是家中后台不硬的,全部要被杀死!

还没等兵士挨个问话,殿中的男女老幼就纷纷涌上前来,自报家门,生怕自己说慢了一步,落下身首异处的下场。这一统计,当真是惊人得很,这些竟然个个都是高官显贵的家人子女,没有一个能落下旁人多少的。不过转念想想也不足为奇,能陪着贵妃亲王们在殿中祈福之人,身份也不可能低到哪里去。

负责此事的亲兵犯了难,这么多官职一下记都记不住,哪里还分得清谁大谁小?这其中连王爷的家眷都不止十个,该杀谁留下谁?义勇亲兵头大如斗,心中暗想还是请首领发话吧,这活俺还是­干­不了。

宋江听得亲兵的话语,笑得前俯后仰,指着亲兵笑骂:“你这个憨货,罢了,你问问是不是都能骑得马,能骑的带走,不能骑的就留下。”

站在一旁的珞瑜接口说道:“将军,不需问的,这辽地不论男女老幼,都是骑得马开得弓。”

“哦?”宋江饶有兴趣问道:“那你开得几石猎弓?”

“婢子家父也是军中小吏,自小也跟着父亲打过猎,能开两石。”

宋江更是有些兴趣,看看珞瑜这细胳膊细腿的苗条身段,竟然能开两石的硬弓,当真是看不出来!

八一节 四面合围

有了前车之鉴,殿中辽国王公贵女们无比的配合,义勇军的甄别轻而易举。不到一刻钟,殿中大小人等都查的清清楚楚,全部被依次带到院中。

宋江命人把这些宫室贵女、王公贵戚们点算清楚,足有三四十个!

这边已经全部完成,宋江再派人通知其他各处人马,一刻钟全部赶到宫城南面的启夏门会师。稍歇了片刻,兵士驱赶众多俘虏上马,宋江带人直奔启夏门而来。

不多时,义勇全军已经聚会在启夏门门外,除了进攻宫卫衙门那队人略有损伤之外,其他各处基本都是完好无损。去辽帝后宫洗劫的那队人马,到得最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辽主从中京带来的数百袋金银珠宝,数量太多,实在不好搬运。

各队抵达之后,各自清点了一下人数,都已经到齐。派了一队人在左右挟持着几十个俘虏,分派好了行军队列,宋江大手一挥:“众家兄弟,现在咱们便要南下归国回家了!走!”

众军齐齐欢呼,策马沿着宫城前的大道向东奔驰。燕京城开阳门离宫城很近,从启夏门到开阳门也就是东走不到一里。由于事先得了萧谟鲁将军的军令,虽然能听见宫城中喧嚣成片,喊杀连连。开阳门守军仍是一动不动,也不敢关闭城门,只能傻呆呆的看着成千人马呼啸而来。

开阳门不过数十个守军,还禁不住义勇前锋的一个冲锋,就死的死逃的逃,城门洞开!大队紧接着前锋身后,不紧不慢的行出开阳门往南直去!此时太阳刚过中天,时间还未过午时。

燕京南面,义勇军先行南下的人马早已经在五里外等候多时了,老远看见城门处冲出一彪军马,这定是自家首领带大队出来了!

留守的队长连忙打起军旗,示意自己的方位。那支队伍即刻拐过一道弧线靠了上来。两军会合之后,一起向南扬长而去。

辽国燕京到大宋雄州路程只二百多里,马上疾行也就不要两天的功夫。义勇军将士眼见马上就能回国,都是兴高采烈,一路行走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他们已经在异国境内孤军奋战近月时间,谁不想早点回家,谁不想睡个安稳觉!

越是在此刻,宋江越不敢大意,要是临归国之时中了辽军的埋伏,他可就万死莫赎!义勇军远远的就把哨探放了出去,在大军周围二十里之外巡视游弋。

大军一路快速南下行到天黑,各路探马回报均是平安无事,宋江暗笑自己是不是有些小心过头。不过小心总是无大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义勇军当夜便在燕京城南五十里处,高粱河畔扎下营地。野外宿营,人不脱衣马不离鞍,周围十里放出岗哨小心戒备,二十里外哨探巡视。

这一夜宋江都是提心吊胆,直到第二日拂晓,四处哨探回报,周围并未发现有兵马踪迹,此时心中才算安定下来。看来萧奉先还算守信,或者他现在脚步尚未站稳,也怕在我手中证物流传了出去。

太阳刚刚升起在地平线上,义勇军将士便已经用好朝食,整齐上马准备开拔。至于那几十个战俘,虽是受不得这般的苦累,不过受不得也是得受了,也没有人回去管他们的心情愉快与否。

倒是珞瑜让人刮目相看,别看年纪不大,当真如她所说是骑得马开得弓,算是能吃苦耐劳的小姑娘。跟着大队行军这么久没叫一声苦累,早晨起来还是­精­神奕奕。

义勇军侧着朝阳,向南面驰去。剩下一百五十里的路程,今日不管怎样都是要行完的。所有人都是归心似箭,不用任何的催促一路狂奔。幸好义勇军战马颇多,也不必过多的体恤马力,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估计夜半之时就能抵达白沟之侧,过了白沟,那便是大宋的疆域了!

大军急速南下,片刻都不曾休息,就连午餐都是在马背上吃的。从日出到中天,现在已经偏西了。在半个时辰前,义勇军已经越过固安,再往前面十多里便是新城,新城再往南不到五十里就是白沟界河!

宋江望着南面方向,心都早已经飞回了大宋。这段时间在辽国的日子可是不好过,日夕皆惊,脑中时时绷得紧紧的,刻刻要警惕辽军的追兵。

等回到大宋可要美美的睡上三五天才算罢休。估计这并不是宋江一个人的想法,而是绝大部分战士们的共同愿望!

义勇军沿着刘李河南下,这刘李河正好是流入巨马河白沟的支流,只要沿着河岸走就不虞『迷』失方向。再往前行得十里,眼见就要到达新城的西面,一个宋江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前锋探马回来禀报,前面五里处,我军哨探与辽军的远拦子遭遇!且辽军前面一线遍布侦骑,我军哨探避无可避,应该是早有准备!

六十里!宋江脑中反应出的第一个词语竟然是这个,距离边境只有六十里!

“可发现有大队辽军出没?”宋江微微让自己冷静一下,这才问道。

“尚未发现,不过辽国的远拦子发现我等之后,立即吹响了号角,我等再上前阻止已是晚了!”哨探也是心急如焚,这个即将归家的时候,谁也不想在此遇到什么意外。

宋江心中一沉,远拦子发现我军之后不上前交战,而是立刻吹响号角报信,这可不是辽国那些自恃甚高的­精­兵们的作风,看来要出事!

“来人!下令众军止步,前后左右俱加派探马搜索敌情!”

中军官急忙出列下令,大军稳稳停住,将士们抓紧时间下马休息,几队侦骑四面驰去。

所有人都焦急的坐在地上休息,等待前去刺探的兄弟们带回消息。

不到小半个时辰,四面探马都已纷纷回转。

“报告,前方刘李河畔到新城之间,有近万军马已经列阵,步军约五千数,骑军约有三千!中军旗号是萧!”

“报告!右面五里刘李河那面,有数千步卒正在河边布防,看其旗号为郭!”

“报告,身后十几里外有军马向我处飞速奔来,是萧­干­的大军!”

萧­干­军马的旗帜,义勇军的哨探熟悉无比,都和他手下远拦子交手不知道多少次了。

最后一处哨探却只回来一半,十余人出去,只五六人回来,而且浑身都是浴血。几人到了军中,已是支撑不住,滚鞍落于马下。旁边军士连忙上前托出,哨探不及落地便急切通报道:“首领,我军左翼出现一支军马,俱是骑军,大约有万人,不知何人统领,本想靠近打探清楚些,不想和敌军大队远拦子遭遇,我等死战方才得脱!”

宋江四处看看,现在已经隐约能看见四面尘烟冲天而起,四面军马已经在慢慢合围!

八二节 纵敌

四面被围!

义勇军危在旦夕!

根据探马情报,四处辽军加起来足有两万多人!

宋江环视一周,看着四处坐着的将士们。义勇军经过这么多日来的浴血奋战,和两次分兵,现在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而且还是经过整日行军已经身心疲惫。

这仗怎么打?宋江心中有些犹豫,数十倍的敌人!就算再拼命,能逃出几个?看着战士们坚毅的脸孔,他无法做出决断。

幸亏拿住这些俘虏,只能拿他们做做文章了!他转眼看见了那几十个俘虏,俘虏们听到辽军已经四面将此处包围的消息时,脸上均是『露』出惊喜的神情!有这些俘虏在军中,定能起到些作用!眼下不能在此等待,必须立刻冲出去!

宋江翻身上马,望着四面的尘嚣直上无数军马践踏而出的尘土,寻找着突围的最好方向,左面是刘李河,前面是新城!过了新城五十里就是宋境。

宋境!这是所有人最想面对的方向!可是关键的是,宋辽边境还有一条白沟!向南?宋江几次想要出声下令全军向南,都是强行生生忍住。要是向南,辽军势必要死死挡住,自己或能有机会脱逃,可手下兄弟又要阵亡多少?只怕十未必能存一,南面可是有近万辽人,只要被他们一缠住,左右的辽军和后面萧­干­的大军立刻就能赶到!

向西要过河,有步军沿岸截杀,只能是被屠戮的下场。北面是萧­干­的骑兵!东面是谁?也姓萧?难道是萧嗣先?定然是他!宋江看看战俘群中的萧贵哥,晋王等人,急中生智!一把『­操­』起马槊大声下令:“全军上马,准备突围!”

义勇军最讲究的就是令行禁止,军令一下,所有战士随即起身,跨上心爱的战马,提起趁手的兵器。

宋江指着萧贵哥、晋王、宁王等人周围兵士命令道:“将那几个人护好!不得有半点损伤!”

“韩成!”

“在!”

骑营的营长立刻上前来叉手行礼,“首领有何吩咐!”

“你带骑营先行,但不要冲得太近,靠近敌军之时,全营大喊:晋王未死,在我军中,要想不败,放开出路!”

韩成一愣,随即拱手遵令,呼喝一声带着骑营剩下的数百人马向东面驰去。

宋江随后高高举起手中马槊,对着众军大声呼喊道:“兄弟们,现在辽军不让我等回家,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杀出去!”

“杀出去!杀出去!”上千军士齐声呼喊!

“那好!跟着我,带你们回家!杀!”

宋江一声狂吼,手中马鞭狠狠一击,战马一声长嘶,向前奔腾!数千匹战马同时冲起,跟在宋江身后向东飞奔。

“准备战斗,有我无敌!”宋江在马背上高声大喊!

“有我无敌!”上千个声音回应着,上千条汉子血脉愤张!上千把武器高高挥舞!

韩成已经带着前军快要贴近辽军前锋了,韩成一声呼喝,全营同声高呼:“晋王未死,在我军中,要想不败,放开出路!”

辽军前锋一愣!晋王?对面宋军喊这个是什么意思?前锋指挥使下意识转头向中军看去,中军帅旗之下,都统大人已经停下战马,止住大军,似乎在犹豫什么!

指挥使心中有些彷徨,看来前面宋军喊的东西是有含义的!

韩成喊了几句,眼见距离辽军前锋已经不到数百步之遥了,忽然发现辽军前锋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

有门!韩成不知道首领要他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服从军令而已,现在看到似乎真的有效果了!韩成带人再次高喊:“晋王未死,在我军中,要想不败,放开出路!”

辽军前锋慢慢前行,数百步外的宋军正在向这边冲刺,可后面中军到现在没有号令,究竟是迎击还是后退?指挥使频频回头,都统大人别是痴呆了吧!

终于,辽军中军响起苍凉的号角声:“呜——”

向旁边避开?指挥使一愣,随即下令全军转向,避开敌军。

韩成大喜,前面的辽军竟然全体向边上避开,让出一条大道!他也不去多想,首领果然是神机妙算,只靠一句话就避开了上万的辽军!

韩成大吼一声:“弟兄们冲过去!”

数百战士大声应和,千多匹战马加快速度,从辽军身旁擦肩而过!待冲过辽军百步之后,又再次减缓了速度,等待自家的首领的到来!

宋江一马当先,在亲卫的左右护持下,率领大队随之快速通过萧嗣先让出来的通道。经过之时,对着一旁中军“萧”字大旗下的将领挥了挥手,向身后众多俘虏方向指了一指,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萧嗣先看着扬长而去的义勇军,脸『­色­』涨的通红,心中恼怒异常!

他真的很想一声令下,将眼前这些该死的南蛮子全部铲平!可是他不敢,因为晋王还活着!他看着远远离去的宋军,再转回头望着前方紧跟过来,已经依稀看清人影的萧­干­大队骑军,心中满是疑问:晋王为什么还活着?

大哥不是说两家达成了协议,宋军在宫中就要除去他?要知道会这样的话,自己万般不该通知萧­干­前来共同设伏!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要是真把宋军围住,宋军一怒之下把晋王等人交给萧­干­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现在的他,想的已经不是如何消灭宋江了,而是如何拖住萧­干­,不让他追上去!

义勇军飞快通过萧嗣先统帅的宫帐军身侧,直奔东方而去。不到一会,萧­干­大军随即赶到!

萧­干­怒气冲冲带着亲卫闯将进来,直驱帅旗之下,指着萧嗣先大声责问:“萧嗣先,尔为何要让开通道,纵宋军过去!”

萧嗣先面无表情回道:“萧大王,贵妃和几位亲王都在宋人军中,我要不放要是伤了他们,这个责任你来承担么?”

“怎么回事?”

萧­干­满腔的怒火顿时熄灭,转而变成惊诧,“几位亲王?哪几位?怎会在宋军之中?”

萧嗣先脸『­色­』苍白摇头说道:“晋王、梁王等,除了秦王之外悉数都在,至于为何,我昨日大早出城之时还是好好的,至今还未得消息!”

“晋王......”萧­干­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宋军破了燕京城?就靠这千多人马?看着远远义勇军东去的烟尘,他眼中都似要冒出火来。

萧­干­一跺脚:“本王不管那许多,这义勇军是万万不得放过的,不论是什么缘由,都不能放由他们南下归国!”说着萧­干­打马就走。

萧嗣先大急,在后面连声呼喊道:“萧大王,千万不可鲁莽,不可急追!”

萧­干­转身看了萧嗣先一眼,冷笑一声并不开口,只管打马回归本军,大声号令:“追!”率先策马先行,六千部族的骑士也纷纷跟上,一条长龙再次跟着义勇军尾随而至。

前后两军相差不过五里之遥,向东飞驰而去!

八三节 长跑竞赛

萧嗣先想要劝阻萧­干­莫要急追,他哪知萧­干­在怀仁城中了宋江的埋伏,定是要一雪前耻的。

更何况在怀仁城,萧­干­和耶律大石都上过宋江的大当,知道义勇军是断不可能将人主动放回的。再不追急一些,只怕诸多亲王与王公贵女们即将赴辽主的后尘!要是再次被宋江在眼皮底下将人带走,还有什么面目统军回去见诸位同僚?数万人都挡不住这一二千人,不活也罢!

萧­干­带着帐下六千­精­骑拼命的追赶,一定要将义勇军歼灭在辽境之内,以雪大辽这段时日来蒙受的耻辱。

前后两军相差不过五六里,首尾都可相望,漫滚尘沙,马蹄阵阵,俱是可见对方的大旗在眼中飘扬。

宋江看着南方,迟迟下不了决心,本来他想一旦冲出重围马上折向转南,可是现在他不敢!

萧­干­追得如此急法,一旦到了白沟,前有大河阻路,后有重兵追击,到那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脑中电转,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身后有数万大军虎视眈眈,稍一犹豫走错一步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全军向东,全速前进!”

宋江终于下了决心!南西北三面都是走不得,只有先向东走,甩开辽军大部的步卒,剩下萧­干­的几千人骑军之时,然后伺机寻找战机。

铁骑洪流滚滚向东而去,前后两支军马都是已经习惯了长途跋涉的­精­兵,甚至连对方的习惯都算了解一些,配置也都差不多。义勇军胜在战马多些,马力可以恢复得好一些;萧­干­手下则骑术­精­通些。急速行下,竟然行了七八十里地,都没有休息片刻,两家堪堪打了个平手。一直奔到明月悬空,既拉不开也追不上,就这么隔着五六里的距离僵持着。

两支军马都是差不多疲惫了,连日来两队人马走的行程也是大同小异。眼见战马都累得直喘,马上战士也行了一日,­精­神困顿,都有了扎营的意思,可是对方不停,另一个也不肯停、不敢停!

再不停下休息的话,恐怕再跑下去两支骑军都要变成步军了。宋江和萧­干­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这样下去可不行!

“全军减速!”

宋江中军红旗挥舞着,全军都稍稍降下些速度。

“萧大王,前面宋军减速了!”

萧­干­身边亲卫兴奋高喊,萧­干­抬眼看去,果然,义勇军的速度降了些,难道是他们跑不动了?

“全军冲刺,南人跑不动了!”

萧­干­急忙下令,当真的苍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要追上了!

辽军将士勉强提起了一些速度,向前冲去!

宋江一直回头看着,见到辽军加速,知道萧­干­还是不死心,再次下令:“全军全速行进!”

“宋军又提速了!”萧­干­心里一凉,难道义勇军还跑得动?再看看自己身边的战马,有些已经开始吐着白沫,快要支撑不住了!

辽军兵士心疼自己的战马,不由自主的略略降低了些速度。

谁知此时,前面义勇军也随着辽军减速之后慢了些下来。萧­干­心中一动,命令道:“再减速!”

辽军再次减速,已经是小跑了。

果然,义勇军也在此减速,两军继续维持着大约五里的距离。萧­干­心中顿时明白,宋军估计和自己也差不多,大家不休息都是不行了。

两支军马默契的很,各自缓缓减速,最后原地休息,中间的距离刚刚好,和出发之时一模一样!

两支军马原地休息,兵士们顾不上自己饮食,纷纷先给战马喂些草料饮水。两军之间相互严密监视着,只要对方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就要开始下一轮竞赛。

宋江坐在一块石头上默默嚼着行军­干­粮,苦思着有什么脱困之策。眼下这局势当真无奈,打又打不过,甩又甩不脱,再往东走,迟早要有撞见大海的那一日,难道还能继续骑着马渡海不成?宋江自己也有些发笑,自己到这时候了,还胡思『乱』想个什么?

“将军,喝水。”

宋江抬眼一看,珞瑜端着水壶站在自己身前。这珞瑜不同其他的俘虏,是以宋江并没有派人看押。可军中又都是些粗蛮的汉子,一个小姑娘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宋江­干­脆就把她带在了身边。

珞瑜也乖巧的很,每当行军之后歇息下来,总是把宋江照料得妥妥当当,比那些只喜欢上阵砍人的亲兵们强得太多,是以这后来照料他的起居事宜,亲兵们都是撒手不管,放心让珞瑜去做。

看着宋江皱眉伸手来接,珞瑜轻轻递过水壶放到宋江手里,好奇问道:“将军,咱们不是要南下么?怎的现在往东边走,难道要过平州去东京城?那边听说已经被金国占了,女直人可是野蛮的很。”

“东京?女直!”

宋江又惊又喜!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干­脆直接奔东京辽阳府去!到了东京还怕什么萧­干­追兵?

不过,这南京道往东走,平州中京一线,自家军中可是没有人熟悉道路,倒时候转瞎了路可就糟了。

宋江翻出地图,仔细查看,这地图上南京西京倒还算详细,可是中京东京只是略略标注了几座大城,其他一概都无,不由得眉头深蹙。

“将军,婢子可是说错了什么?”珞瑜看见宋江听完他的话,脸上似忧似喜,有些怯怯问道。

宋江摇头,这小姑娘已经跟随军中两日了,还是那般小心翼翼。看着她脸『­色­』萧瑟,宋江有些不忍,微笑说道:“我还要谢谢你的指引呢,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你算是立了功劳了,等回到大宋便可以自由了。”

“大宋?”珞瑜脸上起了些好奇,“婢子听说大宋朝富庶得很,是为天下之最,人人都能穿丝衣着丝履,是真的吗?”

宋江呵呵一笑:“大宋的确富有,可也不可能人人都有钱,这个世界,有钱人总还是少数。不过你不必担心,要是能闯过这一关回了南面,我保证你会成为一个富翁,衣裳首饰样样齐备。”

珞瑜微微一福称谢:“谢谢将军。”脸上却不见什么喜悦表情,还是平静无波。

宋江也没在意,随即问道:“珞瑜,听你说,从前你家住在中京道,对中京的地形可是熟悉?”

珞瑜轻笑:“婢子从小在中京道泽州居住,不算太熟,但跟着父亲出过几次远门,道路还是略知一二。”

八四节 决一死战!

听说珞瑜对中京道的地形知晓一些,宋江心情激动,把地图平铺于地,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来来来,你帮我瞧瞧,从这里去东京,怎么行走才算最佳?”

珞瑜脸『­色­』有些羞红,被宋江抓住的手臂轻轻一动,又不敢用力挣脱,只好随着宋江的脚步来到地图前。

宋江犹自不觉,左手尚是抓着不放,右手指点着图纸:“你看,我们现在武清附近,从此要去东京必须转向东北,过景州入中京道,可是进入中京之后这道路便不清晰了,从景州到东京辽阳府的道路便不清楚了。”

珞瑜看着宋江在地图上划的那一条直线,略略思索了一下,手臂轻轻一挣,脱开宋江的手掌顺势在地图上指点着:“将军,从景州到辽阳,要从此处先北上泽州,然后东行过榆州、辽西州,方能到达。”

宋江被珞瑜挣开那一下,才发觉自己兀自抓着人家姑娘的手臂不放,立时被臊得脸上通红。又闻得边上亲卫窃笑声,更觉不好意思起来,竟是连珞瑜的解说都没听见去。

珞瑜见宋江看着手掌愣愣发呆,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语,脸上更是娇羞不已,闭口再说不出话来。

微愣一会,宋江才醒转,尴尬咳嗽一声继续问道:“你再讲述一遍,我方才没有听清。”

珞瑜红着脸又重新说了一次,宋江定下心神问道:“这些道路你可是都熟悉?”

珞瑜点头道:“在我进宫之前随父亲都是走过几次,大致都还记得。”

“那好,你便在我身边,帮我指点路径,可是愿意?”宋江看着珞瑜,正『­色­』问道。

珞瑜被他直视得更是脸颊绯红,蚊呐般点头低语:“婢子愿意。”

幸亏宋江耳力还算不错,换个耳背些的,哪里听得见?

时间缓缓过去,两军都在紧张的休息,谁也不知道此次休息能有多久,就连双方主帅都不清楚,这要取决于对方!不过所有人的愿望,都是能够休息的久一些,这一路实在太累了!

让所有人失望的是,还没有休息到两个时辰,这种暂时的平静便消失了。因为宋江看见瞭望的哨探手中红旗忽然举起!辽军有人上马了!

“全体停止休整,立刻上马,往东北景州进发!”义勇军中令旗挥动,各队军官下令声此起彼伏!所有战士迅速站起身来,爬上身边的战马又开始向东北继续奔袭。

萧­干­气得大骂,刚才义勇军的哨探的确看见有辽军上马,可那并不是他下的命令进发!而是几个部族兵休息得闲了,想上马溜上一圈,不想却引起了宋军的误会。自家军中的战马体力还未完全恢复,宋军也在休息,他怎么可能下这种命令?

萧­干­一脚把身边的水壶踢飞了去,现在气也是无用,追吧!

于是,两军又开始了新的一程长途竞跑。

对于这种追不上甩不脱的跑步比赛,萧­干­和宋江都是无奈得很,可是谁也不能放弃,宋江是不敢,萧­干­是不愿!

就这么又连跑了一日一夜,中间两军又是默契的休息了几次,两人都是有些无语了。不过现在的形势对宋江来说更发的不利些,因为,两军的距离被拉近了。

现在两军之间已经不到三里的距离,并不是辽军的速度有所提高,而是义勇军中许多人吃不消了。首先是俘虏,这次俘虏中不少都是女『­性­』,虽是也骑得马,可是架不住这般的骑法。连续两天两夜在马上疾行,拢共才歇息了不到七八个时辰,已有不少人累得脱力了。就这三里的路程,宋江还是费尽心机才勉强拉开的。

为了让辽军追兵减速,宋江吩咐兵士,每隔一段路程,都要抛下从皇宫中掠出大件些的金银。想要引起辽军追兵的哄抢,起初还是有些效果的,稍稍的拉开了些距离,在萧­干­斩杀了几个不遵号令私自下马抢夺钱财的兵士后,便没有多大用处了。

除了金银之物外,宋江还放走了十来个累得病倒的女俘。说是放,也就是扔在大道上等萧­干­追上来捡,这样也算变相的减缓了辽军的追击速度。

不过经过几次停下收捡人质的经历,萧­干­也变得聪明起来,再不会全军停下收容,只是留下几个人看管就是,其他人等一刻不缓继续追击。

义勇军中的兵士也有不少快要跟不上大队了,这其中以陌刀营将士为主。陌刀实在太重,足有五十多斤,且陌刀营都是壮汉,身体也是比其他兵种的要重些。他们的马匹也是军中更换得最勤的,要是短程的疾驰还无所谓,时间一长便显出弊端来。

现在一追一逃的两军,都已经过了泽州,沿着大道正在向榆州进发。沿途经过的州县均是擦城而过,义勇军亡命奔逃,辽军誓死猛追,竟然连派出信使去前面组织军马拦截的时间也没有。不过就算派了信使也是徒劳,不说信使未必有前面宋军行得快,就算能快上一点又如何?

还不等前面城池军马出城,估计义勇军已经过去了,所以萧­干­也压根就没有派人前面报信的意思。反正现在和前面宋军越来越近,看这个速度,到榆州之后就差不多能赶上了。因为宋军的队形已经前后拉开很长,南人开始吃不消了!

萧­干­心花怒放,前前后后十多天的追击,终于是熬到此刻!虽然自己部下也是辛苦,掉队的也有不少,但自己毕竟人多,只要追上去,义勇军不要再想逃脱,宋江!我看你还能怎么逃!

萧­干­对宋江的怨念的确深重,两人追逃之势从涿鹿山到怀仁,再从怀仁到南京,又从南京到中京!这一路上足足行了有数千里地!且两军之间的距离最大的时候也没有超出过百里之遥,最近的便是此刻,二里!

这种追击,不知道是得有多么深的仇恨才能做下的事情,古往今来当真是难得一见!

萧­干­喜,而宋江急!心急如焚!看着自家队伍越拉越长,有心叫前队减速等一等后面,可是再看辽军已经在慢慢『逼』近了。照这个速度,在五十里之内,也许三十里之内辽军就要赶上来了,怎么办?

周晨拼命的抽打战马,终于赶上前来,与宋江并驾齐驱。宋江看看他的几匹战马,都已经是累得不行,特别是他身下的那匹,已经微微吐着白沫,估计再跑不了多少路程就要不行了。

“首领,我们陌刀营是走不动了,让我们留下来断后吧,也可掩护大队逃脱。”周晨看着宋江决然说道。

“不行!我绝不会丢下一个兄弟,要死便死在一起!”宋江比他更坚决,这件事情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放几百人留下阻截的话,那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

周晨不甘心的再说了几句,宋江只是摇头不肯,他也有些急了,指着大道前面的高山说道:“首领你看,大道从山中穿过,只要留下我们在道中阻截,必能拖上辽军一阵。那时大队就安全了,反正我们的战马已经跑不动了,与其大家一起死,倒不如我们护着兄弟们离开,行壮士断腕之策。”

宋江抬眼望去,果然前面大路一头扎进山中,要是在山中大路上布置些人马,真是能争取一些时间。可是,他又怎么能活生生扔下兄弟们送死,只为了自己逃走。要是这样,以后他就算能回到济州,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人?还怎么继续带队伍?

宋江有些心动,转眼间又冷静下来,决然说道:“你不必再多说了,这是万万不行的!你去招呼麾下兄弟们,咱们大家在山中歇马,与辽军决一死战罢!”

八五节 必死的阻击

陌刀营的负重太大,战马已经就要跑不动了。

宋江无奈之下,准备下令全军在前面山中歇马,与辽军决一死战!

在身侧讨战的周晨忽然面带喜『­色­』呼道:“首领,我想到法子了!”

宋江一愣,想到了办法,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

周晨偏过马头靠了过来,身体倾斜似乎要低声说话,宋江奇怪,也将身子靠了过去想听听他究竟想到什么好办法。

不料他刚刚靠过去,只听见周晨说了一声:“首领!记得以后要把我们迁回梁山!对不住了!”宋江一愣,不明所以,只感觉脖后一疼,眼前一黑便往下栽倒。

周晨一伸手扶住宋江,对着另一侧的珞瑜咧嘴一笑:“小娘子,快靠过来扶住,看顾好我家首领!”说着扳住宋江身体往那边轻推。

珞瑜也是呆住,不明白这男子为何要把将军打晕?更奇怪的是周围的亲卫们只是注视这方,犹豫着却不上前阻拦。

她也不及多想,驱马靠了过来,接住宋江歪倒的身躯,扶了几下却是有些扶不稳。珞瑜咬牙侧弯下腰,身子前探抓住宋江那匹战马缰绳,和自己手上的缰绳并在一起,一手揪住宋江身上的腰带,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两匹战马并驾齐驱。

周晨看珞瑜已经固定好,这才轻轻放手,环视四周的亲卫们大声说道:“我周晨现在要带陌刀营的弟兄们前去阻敌,现在和众兄弟们告别了,来世再见!”边说着边减缓马速,待退到后面高声呼喊道:“陌刀营的兄弟们向我集拢!”

陌刀营的战士慢慢的向他靠近,待到大家都已经靠了过来,周晨高声问道:“兄弟们,现在咱们陌刀营拖了大队的后腿,眼看就要连累其他的弟兄和首领也走不脱了,我想在前面山内阻截辽狗,给其他营的弟兄争取些时间,你们愿意不愿意?”

陌刀营战士们俱是应道:“愿意!”

“杀辽狗!”

“不能连累首领!”

周晨开怀大笑:“咱们几百人留下,可都是要死的,你们怕不怕?”

“不怕!”

“怕个球,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我已经杀够本了,值了!”

“好!我就知道,咱们陌刀营里头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周晨吼道,“前面大道拐进山,咱们在那边下马,堵住进山的口子,大家今天就死在这了!首领答应了咱们,往后一定会把咱们迁回梁山,和众兄弟们葬在一起!”

“驾!”周晨死命的催打心爱的战马,不再顾惜半点马力,向前面大队追去,他身边的将士,也是同样开始向前狂奔!

义勇军大队刚刚拐过弯道进入山中不久,忽然后队有人大声高呼:“前面枪营的弟兄,我们陌刀营留下御敌,你们一路走好!”

众军往后一看,俱是热泪盈眶。

身后,陌刀营将士们都已经下马,一刀刀将自己的战马砍死,放倒在身后的道路上,上千具马尸散布大道中央,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些事情转眼就已经做完,战士们再开始披挂战甲头盔,握刀持盾在前面列阵准备迎敌!

周晨站在刀阵中央,编组阵型,待阵型排好这才呼道:“众家兄弟,咱们大部都是出身河北,被辽狗害的家破人亡!幸得首领收留,还带我等北上复仇。辽国的皇帝老儿都被我等擒住,咱们也算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今日就算是死也有脸去见祖宗了!”

众军齐声应和,周晨再道:“首领待咱们大恩,咱们只能死报,待会都听从我的号令,不要随意上前拼杀,能多挡一阵是一阵!听明白了没有?”

众军再次应诺!

周晨一指前方:“兄弟们,辽狗来了,报仇雪恨,就在今日!大家稳住,今天的辽狗足够咱们杀的!”

众军都是哈哈大笑,士气高昂!

萧­干­带军刚刚转过山梁,忽然发现前面里许之处数百人阵列而立,二十步的大道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大道两边,一面是陡峭的山崖,一面是茂密的树林,想绕也是绕不过去!况且在他们身后,上千具战马『乱』七八糟的倒毙在路上,蔓延百步!

“糟糕,宋江行的壮士断腕之计!”萧­干­顿时急了,要是在这被堵住,再要想追上去可就难了!这道路两边俱是高山险隘,绕也绕不过,萧­干­一扫四周,收回目光心中便有了决断,大声下令:

“前军出击,必要将前面南军一鼓击溃!”

辽军前军得令,本就是在狂奔之时,连加速都免了,只需握起钢刀长枪,速度不减开始向前冲击!

周晨看着辽军开始冲锋,发下命令:“前面两列原地轮换迎击,后面随时替补!”

百步!五十步!箭矢像雨点般的落下!

二十步!战士们一把将手中大盾推倒一旁!

十步!最前面几排霜刀已经高高扬起!

“杀!”

“嘭!”

数十把陌刀从上往下直直落下,最前面的数十名辽军顿时被剁倒在地!于此同时,两个陌刀营的战士退后不及,被前面冲上来的辽军战马直接撞飞了出去!

第一排刚刚退后,第二排大步向前,紧接着就是炫目一刀!

陌刀将士前进!后退!往复不断!

义勇军不畏生死!

辽军前军同样的不惧生死!

众多骑兵不惜死力的迎着刀锋拼命前冲,没有一人后退避战!

这支前军就是怀仁城剩下的残兵!是在怀仁,一阵混『乱』的自相残杀之后遗留的幸运者,对义勇军有着刻骨的仇恨!除了仇恨之外,义勇军给他们留下的还有莫大的耻辱!是故,萧­干­才令他们作为前军,以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两队不惜『­性­』命的战士正面交锋!两把锐利刀锋的碰撞,总有一把钢刀先要折断的,那么谁先会折断?

答案已经揭晓。

一轮强冲之后,义勇军倒下百人!辽军的前军阵亡半数!

并不是辽军畏惧不战,而是兵器上吃了大亏!陌刀实在太长了!最前面的骑军还能提得起速度向前冲撞,到了后面,战马已经跑不起来了,因为前面遍地都是人马尸体。拖走了一批,马上就又增添新的一批。提不起速度的骑兵,正面撞击专门克制骑军的陌刀,后果可想而知!

萧­干­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再不迅速清除眼前的敌人,就追不上了!

自己前军的英勇无畏他尽收眼底,萧­干­并不能责怪手下战士,要怪只能怪义勇军太过变态!

中军令旗挥舞,已经快被打残的前军退下,中军组织人马再次上前冲刺!

一轮接着一轮的冲锋!一次接着一次的后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萧­干­心中,迅速击溃眼前战阵,追击宋江的心思已经一丝一丝的减淡。现在的他,更多的想法,是如何才能将这只剩下人数不过几十的刀手全部杀死!剁成­肉­酱!

周晨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他大口的呼吸着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刺中或者砍中了几下,只感觉到浑身已经乏力,所有的力气随着鲜血慢慢的淌走。

“呵呵!”

他竟然笑了,声音嘶哑着笑了,“兄弟们,咱们挡住多久了?你们还有力气么?”

身边的刀手也随着笑起:“连长,不知道多久了,估『摸』着有一两个时辰了吧!”

“球!我看起码有三个时辰了!咱们到这的时候日头在头顶上,现在都要下山了!”一个战士不同意他的看法,拄着刀回道。

周晨哑着嗓子无力的劝道:“都别争了,不管多久,咱们都算是尽力了!有力气留着多杀几个辽狗!”

辽军再次开始冲击,不过已经不是骑马冲击了,而是下马步行前来,因为要经过这遍地尸体的道路,战马已经不行了。

“杀!”

周晨发出了这辈子最后一次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抡起了手中的大刀!

八六节 二世为人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下来,萧­干­完全放弃了再去追赶宋江大队的心思,吩咐军马退出山道原地扎营。这么多天来,将士们也是太过辛苦,也该让他们歇歇了。

“大王,这些宋军的尸首怎么处理?”打扫战场的兵士过来请示。

萧­干­转过头,看着满地鲜血,心中有些发紧,这一仗,自己又算是败了。

六千大军,被数百人堵在这足有半日,折损千多人才将义勇军全部歼灭,这不是败又是什么?

“他们也算是勇士,抬下去好生安葬吧!”

萧­干­已经没有了下午的火气,唯剩下淡淡的惋惜之情。对于敢死的勇士,所有军人都不会不尊重的。

此役结束,义勇军陌刀营从上到下,全部战死,无一能够生还故土!

大宋河东西路,济州府郓城县宋家庄。

宋家庄已经不能称之为庄,称之为镇都嫌小了些,要是周围有城墙圈起,便是一座新城。宋庄现在是远近数十里之内,甚至数县之内的最繁华之处。不光郓城县内的大商户,整个济州府大些的商户都有分号在庄中。整个宋庄已经占地方圆数里。

早在宋江北上之前,就要求孙俊真要立刻开始着手购买宋庄周围的山地荒滩,进行庄子的扩建。虽然大家都不明白宋江是为的什么,自己庄内现在的房舍都早已足够,至于要在水泊数岛上新建军营,更是无法理解,扩建能容下数万人的营房『­操­』场,哪有这么军马安置?

虽是不理解,但是命令还是执行了下去。钱财现在是不虞的,唯独缺的是人手。整个宋庄又开始如火如荼的建设,与此同时,水泊中义勇军的盘查开始更加的严密起来。每日入夜以后,要在水面上,都能看见无数的船队装载着满满的物资,悄悄的驶向水泊中各个大些的岛屿。

宋江的大姐宋娇和大姐夫周平终于下定了决心,举家搬到了宋庄,加入了义勇军的行列。有了他们的加入,再加上最近招了不少的人手,孙俊真身上的担子顿时轻了许多。可以把庄中和军中简单些,可以『露』在外面的不少事宜,转交到周平等人身上,自己全身心的『­操­』持梁山和诸岛机密事物。

这种热闹的场面,自七月开始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只有路仲达和朝廷天使到来的那天才暂歇了一日。现在宋家大宅上的匾额已经更换,换成由当今官家亲提的“忠勇为国”四个大字匾额。听说官家在京中还给宋江赐下一座府邸,不过这个还要等到宋江回来,自己去工部交接。要是回不来,便要由子嗣前去交接了。

今日的宋庄之内一反常日喧闹,午时之后便是静悄悄的。只是庄头路边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正在眺望着大路的尽头,人群中,不时传出嘤嘤的低泣之声,不少人全身缟素,手提着篮子,装着些香烛纸钱之物。

在人群的最前面,义勇军的众多头目,宋江的两位姐姐赫然在列。

“来了!”站在旁边坡上的孩子们大声叫嚷起来,无数人都伸长着脖子向远处望去,连哭泣声都消了大半,四处一片寂静。

遥远的天边,淡淡白云的下面,黄褐『­色­』的地平线上,慢慢的走来一支长长的队列。队伍安静的行进着,没有旗帜,没有金鼓之声,只有天地之间的一片肃静!

随着队列的行进,已经可以渐渐看清楚轮廓,这是数百人组成的骑队。在队伍中间,有四五辆马车上安放着几具棺木,缓缓的前行着。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屏住呼吸的等待着那支队伍的到达。终于,越行越近,队列已经行到近前,不等马上的骑士们下来,已经有人将带着的香烛燃起,『Сhā』在了路边,雪白的纸钱片片飘洒飞杨在空中,声声压抑住的哭泣在人群中回『荡』着。

队伍已经停下,行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吴家亮。还没等他下马,孙俊真等人就已经涌上前去,带人将棺木抬起,扛上肩膀往庄中走去,还有不少人过来扶下行动不便的伤员。

吴家亮看着周围张张熟悉的面孔,直若一种二世为人的感觉,在北上辽国的这许久时间,竟然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一场惊心动魄满是血光的梦。

直到坐在宋家的议事大厅内,吴家亮才有些恍惚的醒转,望着身边热切的脸孔,一时之间嗓子哽咽起来。

“加亮,这一路辛苦了,今天夜里定要不醉不归!”孙俊真拍着他的肩膀亲热的说道。

其他众人也是纷纷附和叫好,厅中洋溢着一团喜气。

一直站在一旁的路仲达却还有疑问,迫不及待的问道:“加亮,你的信报来说,你是先行带着伤员返回的,那大首领去了哪里,何时能回?”

大厅里面顿时又静了下来,这个问题是所有人都倍加关心的事情。方才只是吴家亮刚到家,大家不好开口罢了。

吴家亮有些内疚看着周围期盼的眼神,还没开口说话脸竟然先红了起来:“首领去了燕京城,原本我答应过二娘,是打死也要护在首领身前的。谁知咱们突围行到弘州时,许多受伤的弟兄都是快熬不住,再要继续奔行,只怕都要不行了。在我军身后萧­干­追得太急,大队又减不下速度。所以首领便命我带伤员提前南下返回,他自己领军南京去了。”

“啊!”宋娟一声惊呼,“你说三郎领人去攻打燕京城!这怎么可能?”

其他人等也是惊诧起来,这件事情可是谁也不知道的,宋江和萧奉先的协议只放在心中。其他人等一概不知,就连吴家亮也是在临行之前,宋江有些担心自己未必能回得去,才大致透漏了一些。

路仲达当时便急了,一把拽住吴家亮的领子吼道:“就那么千多人去攻南京,这不是寻死是什么?你是如何想的,怎么不阻止于他!”

众人也是疑『惑』得很,这么凶险的事情,怎么吴家亮说起来却是不慌不忙?

“路大哥莫急,且听我说!”吴家亮被领子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路仲达这才醒觉,急忙放开他:“快说快说,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如何能放得过你!”

吴家亮『揉』『揉』脖子,苦笑说道:“首领说他与那萧奉先事先便有协议,萧奉先将我们从怀仁放出,咱们要去燕京帮他除去些人,现在燕京守将是他的弟弟萧嗣先,不过是里通外合而已,首领还说,萧奉先有把柄在他手上,定当无碍的。”

路仲达若有所思:“难道是擒住辽主那天议好的?”

“这个我也不知,首领只是大略的说了说,也不详细,不过想来也该差不多,不然依着首领的『­性­』子,怎么可能拿着大伙儿的命去送死?”吴家亮说着,自己也是心忧不已,这件事情的确是太悬了。

八七节 亲卫队的愿望

被周爽击晕,不到半个时辰,宋江就醒了过来。这时候珞瑜早已是累得香汗淋漓,一个人要控制双马前行,还要扶住不让宋江倒下,也是难为她了。

奇怪的是,周围的亲卫只是靠过来团团护住,却没有一人上前帮扶一把。只有在珞瑜力乏之时,才帮衬一下,随后立刻松开手掌。

宋江的醒来,终于让她松了口气,一路上两人倚靠一起,早便把她羞得无地自容了。宋江悠悠醒转,发觉自己正半靠在珞瑜的身上,顿时一惊立刻直起身来,环视一下,周围的卫士均是转过目光,脸上隐隐带着笑意。

现在大队行军如何减速了,难道辽军没有追上来?宋江马上便发现有些不对。心中泛起疑问,却也没工夫问起此事,急忙问道周晨的事情来:“我是不是被周晨打晕的?那周晨现在何处?带陌刀营阻敌去了?”

众亲卫见他问到周晨,都是沉默起来,宋江大急连连催促:“快说,周晨在何处?”

一众亲卫已经开始落泪:“周晨带着陌刀营弟兄在后面拒敌,嘱咐咱们大队护着首领先走。”

“啊!他当真如此糊涂!”宋江心中有些绞痛,“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了?”

“已经走了大半时辰了!想必已经交手一阵了。辽军追兵已经不见踪影,想来被周连长挡住了!”

宋江闻言默默无语,只有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大半个时辰,几百人对阵数千,不用想也知道结局。

“全军加速!去辽西州!”宋江悲声大呼!“不要让陌刀营兄弟们的鲜血白流!”说着伸手就要去甩打缰绳,不料手中空空『荡』『荡』,马缰却不在自己手里。

“将军,”身旁珞瑜娇声呼道:“在我这。”

宋江侧头,顺手接过珞瑜递过来的马缰,点了点头纵马开始飞驰!

珞瑜看见宋江脸上落下的几滴泪水,心里微微叹息,没想到这个冷血之人也会流泪?她手上马鞭轻挥,紧紧追了上去。

又是一个下午的疾行,直到日头下山,义勇军残部已经入了辽西州的域内,这才放缓了速度。后面哨探回来大声报知,身后数十里都不见有辽军追兵。宋江这才吩咐下去,找地方安营扎寨,休整一夜。

进了辽西州,义勇军将士煞是奇怪,因为这一路上却是看不见一个人影。就算路边有些房舍,也尽皆是残垣断壁,茅草丛生荒废已久,就如同到了鬼域一般。

直到大军扎下营地,派出的哨探在山中撞见几个流民,擒住带回来审过之后,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自天庆六年间渤海人高永昌据东京辽阳府自立为王,后被辽国大军攻伐,恶战了近两年,最后抵敌不住高永昌就降了金人。然后天庆八年东路诸州盗贼蜂起,四月纳葛泺人安生儿、张高儿聚众二十万起义。期间又赶上常年饥荒,四五年的天灾人祸,辽军、金军、渤海军、盗匪在此处战做一团,致使这东京道人口损失大半。

去年金国知东京事留守完颜斡论下令,将辽西州百姓全部迁去东京辽阳府,偶有不肯离去的百姓,也是只能隐匿深山,辽西一州,顿成空无人烟之处。

宋江不尽唏嘘,这种『乱』世人命就像草芥一般,只要战事一起,当真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吩咐下去,赠些粮食给这回话之人,打发他们离去。几个流民千恩万谢,再三拜别而去。

看着几个流民慌慌张张的再次遁进山中,宋江有些头疼起来。现在辽西州无人,看来还是要行进至东京辽阳府见完颜斡论。可是自己身无旁证,怎生证实是大宋的军队。这次被追到此处,也是不在计划之内。

原本他也做过打算,要是北上之后无路可走,便行进上京,在上京尚有大宋使节,可以证实自己的身份。可这东京去哪里寻得到这样的人,可不要被完颜斡论当成辽军给灭了,那可是冤枉得很。就不算对他采取敌对,也会先看押起来,等大宋使者前来指明,这样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才能回家。

不过这次的他,倒是想错了。义勇军在辽国闹得这般风生水起,金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有这支军马?

宋江一时也没什么好法子,只有稳妥一些,先扎下营来让将士们歇息几日。派出使者赶去辽阳府和完颜斡论接洽一下,起码不会大军进发之时引来不必要的误会。

义勇军的营地驻扎在一处山坳间,山间正好有溪水流过,只要两边山顶排除派出岗哨,也不虞被人偷袭。营地一扎好,战士们都已是­精­疲力尽,纷纷倒地休息。这些时日来,大军转战千里,不曾一日懈怠,现在终于出了辽境,可以松上口气了。

宋江在营中走了走,又看了看那剩下的十几个俘虏。这一路亡命奔逃,俘虏中都是养尊处优的宗室贵女,怎么经得起这般的辛劳,病者死者甚重。除了辽主的亲眷有义勇军将士严密照管,其他人等死的死,弃的弃,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了,就连几位亲王公主都是病倒大半。宋江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弟兄能安然脱困,这些人就算是死绝了,又有什么关系?不过眼下还是用得着,这些人倒是可以当做自己是宋军的凭证。

现在的宋江心态已经大变,早就脱开了前世的小市民影子,是见惯了死亡杀戮之人。也不能怪他,这个世道你不杀人,人便杀你,心肠要是硬不起来,只能是被人屠戮的命运。至于他所要做大事情的前提,起码就是要先能保得住自己人的『­性­』命,那样才有心思顾及其他。

宋江草草在营中转了一圈,便回到自己帐中休息。珞瑜已经早早的整理好了床铺,心中忐忑在帐中等候。

按照辽国习俗,她现在便是宋江的奴隶,要是宋江有什么需求,她万般是抗拒不得的。再说这两日来二人路上也算耳鬓厮磨,她早就不做他想,只是一心侍奉好这位新主人就是。但终究是处子云英,就算心中早有了准备,还是羞涩得很。另外,她跟随着宋江,还有另一层的打算,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也必须得到他的信任。一个女子要得到男人的信任,最方便最快捷的法子,就是上床。

珞瑜心中彷徨,要是宋江要怎样,她是拒是从,索『­性­』的是她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在她伺候着将洗完之后,宋江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床铺上昏昏睡去。宋江是睡好了,珞瑜却是犯了难,这一路上事态紧急,宋江都是在军中随处而卧,把这帐篷让给她住,可是现在宋江睡了她该去何处休息?这满营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壮汉,她又能去哪里。

幸好珞瑜是宫中的出身,虽然并不是服侍人的,这种事情也难不倒她。草草在边上铺就一个垫子,和衣而卧也方便随时召唤。

珞瑜的到来,最开心的是宋江一众亲卫,他们现在省心不少。都是喜欢战阵搏杀的汉子,要是叫他们拿上家伙战场拼命都是没有二话,这种照料人的事情做起来都是粗手大脚,苦不堪言。

在辽国皇宫里捡到个珞瑜,既能骑马『­射­』箭,又是心细如发的女孩子家,正好把他们解放了出来。是以这一路上,亲卫队的诸人都是打定主意,要宋江把珞瑜留在身边,正好随军照料首领,不然这一路上珞瑜又怎么能靠近半步?

八八节 完颜长乐

义勇军进了辽西州境内之后便行走缓慢,每日行得数十里就寻找地方安扎营寨。一者是让大家修养生息,尽早恢复体力;二者是要等待信使的回报,不至于和女直人产生冲突。

早在进入辽西州的第二日,宋江就派出了使者前去辽阳府请见留守完颜斡论,可是到今日已经过了三天,眼见大队这么磨磨蹭蹭的,都已经要走出辽西地界进入辽阳了,还不见自家的使者回返。

使者一日不回,宋江一日不敢进辽阳府。好不容易把军马带到此处,万一要是出点什么差错,和女直人再发生冲突,那当真是不用回去大宋了。宋江勒住军马,吩咐将士在两州交界处扎下营地,等待使者归来。索『­性­』的是义勇军随身带的­干­粮不少,另外这辽西人烟罕至,野兽却是多如牛『毛』,每日派出人去都能收获颇多,暂时没有缺粮的危险。

在此处一直等待了数日,还是不见自家的使者归来,宋江心里终于泛起了狐疑。要知道已经过去四五日了,两州之间不过百十里路,就算步行也该有一个来回了!现在可以确定,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可是义勇军一直驻扎在两州之界,除了偶尔看见猎户往来,其余的连半支军马都不曾见到。既然不是战事,那又会是什么原因所致?宋江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完颜斡论对自己军马心有疑虑,也该派人前来查探一番才是,不至于不闻不问,甚至扣押使者。

出于谨慎,义勇军又停留了一日,还是不见使者回来报信。宋江再也按捺不住,下令大队拔营启程,兵进辽阳府!不管如何,这一遭总是要走的。

从辽西州边界到辽阳府一百一十余里,快马行军不过一日便可到达。义勇军行到中午,已经走了四五十里,忽然得前锋军马回报,咱们的使者回来了!不光是自己回来的,还带回了几十个女直人,看模样是金国的使者!

宋江听说使者终于返回,立即下令大军原地停下,唤使者及金国来人前来问话。

不多时,马蹄声响,从前军方向奔来几匹战马。自家军中使者在前面引路,几个身着皮袍北地装扮的士兵,簇拥着一个女子紧随其后。那女子约莫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谈不上非常美貌,倒有种十分英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丝毫不让须眉。

宋江下意识的瞥了瞥珞瑜,自己现在身边的这个女子,虽也是弓马娴熟,但和眼前这位走过来的女子比较起来,少了三分豪气,多了七分的温婉。现在宋江对珞瑜也是有些舍不得了,这么多天珞瑜将他照料得无微不至,比之自己家中的盼儿姐妹二人都要不遑多让,更不用提比较那些只喜欢舞刀弄枪亲卫们的粗手大脚了。

使者见首领已经在等候,快步上前下拜:“骑营二连队长骆叔平见过首领!这一路耽搁时日,叫首领担心了。”

宋江连忙搀扶起他,有些欣喜说道:“回来就好,军中弟兄都为你们忧心,现在正要前是什么状况,天幸你们还是赶回来了!”

骆叔平也是神情激动,不过他还不曾忘记正事:“首领,此去辽阳府,标下已经请见过东京留守完颜斡论,留守大人也已经答应我军可去辽阳城外驻军,不过要等到能够落实身份才能送我等回国。不想我们将要返回之时,情势突然有变,现在辽阳城外有辽国大军围城,是以才耽搁了这些时日。”

宋江有些大吃吃惊,自己屯兵在辽西州有几日了,半个辽兵也是未曾见着,怎么辽阳会被辽人围住?

“是哪里的辽军?从何处去辽阳的,快些讲来!”

骆叔平却是脸带惭『­色­』,低声回道:“具体情形标下等实不知晓,咱们一到辽阳,便被那些女直人幽禁起来,直到昨日才得面见完颜斡论,今日便是带着他们的使者破出重围冲来的。”

宋江点点头,不以为意,虽说骆叔平有些失职的嫌疑,但也是情有可原,怪不到他头上。见到首领并不怪罪,骆叔平松了口气,这才起身介绍起身后的来人:“这位是大金国皇帝陛下的幼女、泽国公主长乐殿下。”

金国公主?宋江心中惊奇,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微微弯腰行礼道:“大宋义勇军统制宋江见过泽国公主,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泽国公主完颜长乐自到了近前,便一直在打量着宋江,不知怎么似乎有种失望的神情。听得宋江的谦词,她反是脸『­色­』不愉说道:“你们宋人,偏生这么多的礼数,实在虚伪的很!你都不知我要来,那还有什么罪需要饶恕的?”她声音清脆悦耳,只是发音嚼字生疏非常,说起汉话带着七分的怪异,不过作为女直人,能将汉话说到这么流利的程度已是不易了。

宋江被她说得噎住,自嘲的笑笑,不再多说,只等她说明来意。

完颜长乐倒是直言不讳,上下瞧瞧宋江的模样连连惋叹道:“你果真就是宋江?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勇士,这般白净文弱的,怎么可能抓住辽国的狗皇帝?”

宋江被她说得实在哑口无言,这个金国的公主真算是以貌取人的典范。不过他倒是有些惊讶,怎么这事情竟然就传来金国来了?不由好奇问道:“怎么公主就已经知道此事了?”

完颜长乐倒也不藏私:“这件事情是我宗弼哥哥在攻辽上京顺州抓到一个辽国的俘虏说的,郎主和我大金大小孛堇都已经知晓,我怎会不知?”

宋江心里叫苦,这事情要是金国上下都知道了,只怕不日便要开始提前伐辽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尚自琢磨,心思着这件事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时,完颜长乐继续发话:“我今日来,不光是来看看抓住耶律延禧的勇士是什么模样,还有要向你借兵解围的。”

“借兵解围?”宋江一愣,“如何个借法?”

“现在辽国人正围住辽阳府,虽说我几位哥哥应该已经接到信报,可是要发兵过来还要些时日,听你的使者说你们极能打仗,所以希望你能发兵增援我们。”完颜长乐一本正经的说道。

宋江有些犹豫,自家兄弟在辽国伤亡不小,现在不过千多人了,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还要枉费兄弟们的『­性­』命。或许在他心里,更是巴不得金辽之间打得越狠越好,死得越多越妙。

看见他迟迟不表态,完颜长乐有些急了:“你们宋人就是这么不­干­脆,我不怕告诉你,辽阳城外有上万辽军,你要是怕了也不要紧,把手下兵士借我就行!我看你一副读书人的样子,不过你手下的兵士看上去都是勇士。要是你不敢去,只需在这里等着,等我击败辽军再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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